我沉默地走着,常询寸步不离地跟在后头。"太子,你还是去哄哄太子妃吧?″

    "我哄她?我又没错!"

    “太子当然没错!可太子不能一直不见她呀!"

    “不见就不见!″

    常询诚惶诚恐,又自己掌嘴:

    "是小人说错了!小人不会说话!小人是说太子妃毕竟是大将军之女,太子看在大将军面上——″

    “大将军?大将军怎么了!我跟他又不熟。″

    "太子就别赌气了!太子与太子妃闹不和,要是传到陛下耳里……”

    我脚下迟疑起来。

    “而且,明日诚王成昏,陛下如果让太子携太子妃前往观礼,要让人看出你们间有嫌隙——有什么不快,传扬开去,不仅拂了大将军面子,还恐伤了皇家颜面,让陛下动怒......″

    我脚步一滞,口中呢喃:"对,父皇最重面子了。″

    “太子就说几句好话,哄太子妃开心就是!"常询一副运筹在胸,"女郎不都这样嘛!"

    "都——吗?"我略歪着头,上下扫他一眼,“说得这么熟,你有很多吗!″

    “啊呀殿下,小人是没有过女子,可宫中见过很多!女子嘛,说到底——都差不多!″

    “我看跟你差不多!都一样话多!″

    “是、是!小人不敢多嘴!″常询低头唯唯喏喏,扯起嘴角陪笑。

    “等等,你刚才说‘前往′?诚王去哪儿了?我们要去哪观礼?"

    “诚王府啊!皇律规定,皇子们一旦定亲,就得出宫,另建府邸。”

    “三王弟不在宫中吗?″

    “太子大昏前,诚王就搬到宫外,陛下赐了他新府邸……″

    我才想起来,是有些时日没见过三弟了。我大昏时他应该来过,也献过贺礼,可我光烦心自己的事,根本没在意其他。

    他献了什么呢?我完全想不起来,只记得中郎将的礼物。

    说不清的晦涩情绪,转瞬覆盖了心间。就算——三王弟不是真的好,我也从来不像个王兄。

    回到东宫,一个女侍飘然而至,冲我盈盈一礼:"太子,太子妃请你。”

    她才冲我发火,又主动请我?女郎都这么一会阴一会阳吗?我不解地瞟瞟她,瞅瞅常询,像要从他脸上寻求答案。他埋着头不出声。

    算了,我去。

    “太子请。"女侍垂眸又一礼。移步间,我目光拂过她面庞,心神一荡,不自禁启唇:"你叫什么?″

    "小婢——采儿。"她语音轻带羞涩。好听的声音,配上俏丽的面孔,让我平生几分好感。"唔。"

    太子妃一双秀手调弄着绣架上的彩线。我移到她身边,始终张不了口,眼睛眨巴眨巴,像在给自己鼓劲。想着法子说好听的话,好难啊。

    太子妃若无其事地转过视线,像在对自己说话:"苏黄门刚刚来过。″

    我微愕,太阳穴处传来紧绷感。

    “见太子不在,他直接向妾身传了话。"她挑了挑丝线,“明日诚王昏礼,太子不必前去观礼,父皇派中常侍代为。"

    我轻吁一口气,也不知该庆幸还是失望。“父皇是怕我去丢人吧。″

    “但,诚王后日会携王妃入宫谒见,太子可别忘了。”

    “知道。″我懒懒道。三弟的昏礼,我不用去;送三弟的贺礼。我也未沾手;作为王兄,好像没我的事。

    她望着我眸光定定,语气幽幽:"方才是妾身不好,妾身有错,不该因一孺子与太子置气——″

    与她四目交汇,我顿时语塞。她话锋一转:"但骑射不是小事,请太子一定上心,勤加练习。″

    “知道,父皇吩咐的嘛!"

    “毕竟,皇家年年秋狩,陛下去了,太子不能不去;就算今年不去,也有明年。"

    她嘴角浅笑,旋即正色道:

    “妾身不得不告知殿下,秋猎的时候,皇戚宗亲,会骑射的不论男女,皆可参与;猎号一响,整个营地,只留下那些不善骑射者,不是小孩,就是女娘。太子愿意留下,与她们呆在一块,看别人纵马射猎,快意洒脱?″

    她的话我大致懂了。就是说我学不会骑射,就不能参加皇家打猎,得留下跟女娘们一块!

    我气得跳起来:"谁要与她们一块!不就是骑射吗?怕什么!"

    她的嘴角略微弯起:"是吗?那妾身定要擦亮眼睛,好好等着瞧!"

    这女子真讨厌。我嘴角一撇,不吭一声。她果然看不起我。

    是我变积极的缘故,到校场的时间稍稍早了一点。地面的沙土很是凌乱;校场上尘土飞扬,有人在跑马。

    一个身影飒飒地划过眼帘。

    马蹄轻盈地越过地面,红色战帔如旗幡飘扬,马上的人影,快得化成一团火焰。

    "真好看呐!只有中郎将!"我嗫嚅着。常询窥探我的脸,悄语:"太子,这几天中郎将都呆在禁军营,真的没回家……″

    我"啊"了一声,透出几分错愕。中郎将似乎发现了我,马头一转,马身优美地划出半弧,飞快地向我驰来。

    及近,他将辔绳一勒,飞身下马,肃手拱立:"太子!″

    “中郎将,那个-——″我很是窘迫,脸颊发热,"我随口说的,你回去吧!”

    我这话来得没头沒脑,他猛地定住,像在等我进一步说明。

    “我是说,你可以回家!我那话胡说的,不算数!"

    “太子说的,怎么不算?”与我双目对视,他目光炯然,“太子既听从卑职指教,卑职怎能不遵从太子?太子没有学会,卑职绝不回家!″

    “中郎将!?″我双颊火辣辣的,声音梗在喉咙里;无形中有一股不安,从心底升起,凝结在胸。

    隐隐一种,闯了祸的不祥。

    练了半个多时辰,渐渐没有了最初的紧张害怕,我可以提着辔绳,让马慢慢小跑。

    好像刚刚学飞的稚鸟,使劲扇动翅膀,让自己飞起来,飞高一点。

    开心之余,我稍微分了神。恍惚一下,我看见中郎将眸光一眨不眨地望着我,强烈而专注,简直——热烈如火。

    “中郎将?″目光太执着,太猛烈,令我畏怯起来。眼睑微动,他又恢复了我见惯的沉肃,那股火热似乎压进了眼眸深处。

    那眼底藏着,火热的暗火。

    一定是我看错了。中郎将怎么会?中郎将不会的。怎么,都不该是中郎将。

    “太子骑得很好,"他轻嗫,"下次,可试着跑快一点。"

    我嗯嗯着点头,又暗自晃了晃脑袋,把那些不快的念头都甩掉。

    中郎将,不是一样的人。

    我沉下心,聆听马蹄踢踏。

    斜阳西落,中部将伸出双臂,将我扶下马。

    骑久了腿仍有些发麻,不过比第一次好了许多。

    倏然,有人捷步上前,躬身一揖:"在下虎贲中郎将卢沛,见过太子!″

    我猛吃一惊,倒不是为他突然出现,而是因为,居然还有个中郎将!

    看我一头雾水的模样,中郎将慎重地解释:"这是卑职同僚,同为陛下禁军统领,虎贲中郎将。″

    我咀嚼着话中含意,神情逐渐失望。原来。中郎将有两个啊,那我以后,就不能单叫他中郎将了!

    我还在头脑中消化,那人眼睛觑着我,嘴角缓缓咧开:"卑职头一次这么近见到太子,殿下真如明月在前,朗朗照人!″

    这人说什么?怪里怪气的!

    他把我比作月亮,好像在夸我,可他轻慢的语气,和那种赤/条/条的眼神,活像只/要把圆月一口吞下的野犬。

    我像被野犬的口/涎溅到,一身刺麻/麻的难受。

    “卢大人,怎么到这里来了?”中郎将向他略揖一礼,淡声问。他随意地抱抱拳:"不是快下值了么?听说太子在这里练习骑术,就过来拜见拜见。″

    他一边说一边斜觑着我。我把脸撇到一边,厌倦地耷着眉眼。

    他装模作样地将手揖了揖:"既已见过太子,卑职告退。″

    我松了口气,,琢磨起别的来。今后不能只叫中郎将了,叫羽林——中郎将?是羽林吧?还是窦大人呢?

    感觉,都不如中郎将好,不是太长,就是不亲近,都没那么好听。

    习惯的东西被改变,伤脑筋,伤脑筋。

    我垂头,微微叹声气。

    (待续)

    (2024年3月5日21:19独发晋#江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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