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不好的事发生,还是避无可避的大事。

    连蜷在东宫的我也感觉到了。我跨出殿门,站在台阶上。

    内侍宫婢们带着异常的神色,迈着急急的脚步,往来于不同地方。

    每个人都变得仓促,不宁。

    没人注意我,直到经过我身边,他们潦草行个礼,道一声"大子",又匆匆往别处去了。

    "怎么了?"没人回答。

    "发生什么事?"无人理睬。

    我被晾在那里,无知,无措。

    脚步到处在响,人们东奔西走,慌里慌张。

    我被撇下,被忘却,远远地隔开。

    他们什么也不说,但四处弥漫的恐慌,,像张无形的罗网,把我困在当中。我越陷越迷惘。

    头顶的乌云,越来越浓。

    我缩进宫室的一角,拿起刻刀和小凿。就像细扁的野鱼,向外探探脑袋,又躲进石头缝里。

    常询快挪着碎步,步履中透漏着丝丝焦灼。

    "殿下!"瞅着四下无人,他把嘴递到我耳边,"大事不好了!陛下遇刺了!"

    我没听懂他的意思,但被他语气的惊惶吓着了。我手一颤,抬起羚鹿般的眼神,双瞳盛满无辜和惧怕。“怎,怎么了?″

    "就是——有坏人,想害陛下!″

    “要害父皇!"手指捏紧,心跳瞬间漏了半拍,“父皇被杀了吗!?"

    常询面色白了一白。"太子!这话乱说不得!——陛下有天神护佑,怎会让恶人伤害!”

    “也就是说,没事罗?"我舒出口气,慢慢平复心跳,"坏人,抓起来了吗?"

    他面色闪过一道不安,犹犹豫豫。"这个……小人不知!宫里下了禁口令,消息不得外传!小人——再去打探打探?”

    "我不用知道,父皇没死就好了。"我摆摆手,声音轻而无力。

    我也……遇刺过呢!

    记忆在脑海飘荡,我又回到那一晚,宛如噩梦重现。

    刀光闪烁,黑影交错。

    全身的血液凝固,冷汗如蛛网密布颏头。

    又是被噩梦惊醒的夜晚,伴着一身的冷汗。

    “太子!"常询半掀帘帐,躬身至前,“作噩梦了?"

    “别怕,别怕!”他抚着我的后背,又用手暖一暖我的胸口,“太子,小人去取蜜汤来,给殿下压压惊!″

    "我不要一人睡!"我轻轻喘气,指了指他身后垂着头的女婢,"叫她来!我要抱着她睡!”

    "太子,要不要召燕儿来?"

    “不!我不要等!”

    "是!”常询侧了侧下巴,女婢受意,紧前几步,掀开被衾一角,乖顺地钻到我怀/里。

    "殿下好好睡,小人去取蜜汤……”尾音放轻,几不可闻。罗帐复又垂下,遮掩住阵阵似有若无的娇/喘。

    我喜欢一个人。

    我习惯一个人。

    我也,害怕一个人。

    父皇还没有回来。

    太子妃丽影婀娜,面上波澜不兴;入得室来,目光左右扫了扫,便屏退了众人。

    "太子知道陛下遇刺的事吗?"她开门见山。

    “知道呀。”

    “知道殿下还——”她冷睨一眼满案几的七零八碎,“殿下就没一点着急?"

    "我着急,可我什么也不会呀!”

    "殿下!”她双唇翕动,语音却又凝滞。轻轻叹出口气,她在我近旁坐下,“太医带走的药材,大多是伤药,治外伤的创药。”

    “啊?有人受伤了吗?"我倒吸一口冷气。

    “是有人受伤,看来还伤得很重。″

    “是不是父皇?”

    "妾不知道父皇有没有受伤,状况怎样,但重伤的那位,很可能不是父皇。”

    "真的吗?"

    “这几日朝臣的奏折,都运往郊外,秋狩陛下暂居的行宫处理。父皇应该,没有大碍。″

    "那不就没事了?"

    "不一样!殿下可是太子!不管陛下有没有受伤,殿下不能像没事人一样,置身事外,不管不问!虽然消息封锁,不得外传,但殿下得派人去行宫问安。陛下不希望遇刺一事外传,那殿下派人就只当日常问安,再问一下陛下归期。陛下看重与殿下的父子之情,这关键时刻,殿下切不可令他失望!"

    父皇看的才不是情呢,他看的是脸。虽然这么想,我却不好反驳。

    “知道了,让常询去。"我弯腰伏案,头也不抬,磨削一件木模,仔细得像在做刺绣的女红。

    她静眸打量我的动作,语气纹丝不变的平和。

    “太子这些天也得管好自己,自重自爱,凡事多加考虑,不要落人话柄——”

    “你说过了。”

    “所以今早,妾将那个郑嬿送回了乐署。”

    "什么!?”我霍地抬头,满脸掩盖不住的震惊,随即而来的是愤怒,“谁让你送的?你们没问我!"

    太子妃镇定自若。

    “太子如果喜欢她,等父皇无事归来,再召回她便是。"

    “你!"对燕儿,我说不上喜欢不喜欢,可被看轻、被无视的挫败感,让我气到发抖,对她瞪了又瞪,双唇张张合合,终究,闷声无力地撤回视线。

    重新落刀,在鸟的两侧刻上翅膀。

    我还有乌衣郎。

    乌衣郎,谁也夺不走。

    日升月落,乌飞兔走。

    父皇回来了。

    诚王,没有回来。

    接到内侍传报,我一路小跑爬上阙楼。冠盖飞扬,大队人马浩浩荡荡,沿官道行来。

    入了宫门,父皇神色笃重的眸,掠过我殷切切的脸。

    然后,从我身边走了过去。

    我木木地瞧他们走过,个个压着眉眼,好像带着心事。

    视线扭转,投向后方。

    暮色低垂,落在中郎将眼中,晦暗不明。他无声地,冲我摆了摆头。

    (待续)

    (2024年5月11日21:11独发晋#江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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