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真简单交代了一番之后第二天天不亮就走了,一同带走的还有他们摆摊时候惯常使用的货车。寂静的房子在两人离开之后显得越发荒凉,让褚决一下子回到了爹娘离开的那个晚上。

    一想到这里他就忍不住不安地皱起眉头,喉头仿佛有什么东西涌出,但面对懵懂无知的妹妹他也只能强装镇定。

    褚玉蹲在门口将墙角悄然长出的青苔用指甲轻轻刮掉塞进蚂蚁洞里,眼见着蚂蚁从洞里缓慢将东西搬出,她又接着塞进去,就这么反复玩了一段时间,再高的兴头也淡了几分。

    她抬头望天,刚刚还艳阳高照的天空此刻已经布满了乌云,哥哥皱起的眉心更让她觉得不安。

    “你说阿真姐姐和面具哥哥到底什么时候回来啊?”她几乎每隔一段时间就要问一次这个问题,但不论问多少次得到的都是哥哥无言的后脑勺。

    褚决也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回来,更不知道他们在外面遭遇了什么,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将鱼真临行前交代的事情做好。

    天色逐渐被乌云笼罩,眼见着雨就要下起来了,他赶忙将院子里晒着的东西收进屋里,又将柴火转移到了屋檐底下。

    虽然得不到答复,但褚玉还是习惯于跟在哥哥身后,仿佛只有这样才能求得稍许的心安。其实对于她来说,鱼真和褚凌并不算是什么重要的人,毕竟大家只是萍水相逢,说不定哪天鱼真一个不高兴就将他们二人扫地出门了,只有褚决才是她唯一的依靠。

    所以只要有褚决在的地方她都不害怕,但她在哥哥心中的地位似乎并没有这么高,他还有很多要顾虑的事情,她不能做那个拖后腿的拖油瓶。

    褚玉静默着坐在褚决身后借着不算明亮的天光盯着他做木工,时间悄然从刻刀底下飞速流逝。

    鱼真来到单府已经三天了。

    刚开始到单府这些人对她还算客气,将她安顿在了后院一处不大不小的屋子里就离开了,甚至没有限制她的行动。

    鱼真虽然好奇,但是当着众多下人的面也不敢在单府多走动,白天的活动范围仅限于她居住的院子周围,但这些丫鬟小厮仿佛不想要她待在房间里一般,总是拉着她在外面晃悠。

    “几位姐姐,今日老夫人胃口还是不好吗?”她到这里来已经有几日了,但他们一直都没有让她进厨房的意思,反而带着她在花园里绕圈子,甚至自她到单府以来连单珂的面都没有见到过。

    “不着急,老夫人的胃口时常反复,近几日在调理肠胃只能吃些清淡的白粥,还得委屈你在我们单府多住几日了。”说话的是一直跟在单珂身边的丫鬟菊香。

    “不委屈不委屈,能在单府多住几日是我的荣幸,”鱼真连忙扯起脸皮露出一个谄媚的笑容,复又皱起眉头担忧道,“只是家中还有弟弟妹妹,若是离家太久恐令家人担忧,可否……”

    “我们已经命人传信去你家了,不用担忧。”菊香猜到鱼真想说什么,直截了当道,“你就安心在这里住下,银子一分不会少你的,你在这里多待一天便多给一天的银子。”

    鱼真点点头不再说什么,心中的不安却在一点一点放大。

    他们花重金让她进单府必定是有他们的打算,刚开始她心中也隐约猜到他们是看中了她做面包的手艺,但是她现在人就在这里,这些人却迟迟不动手,甚至连厨房都不让她进,这葫芦里究竟是卖的什么药?

    鱼真越想越觉得不对劲,顺着丫鬟的指引向前,又闻到了那股熟悉的香味。

    “几位姐姐,你们身上擦的是什么香粉?味道怎生如此特别?”鱼真伸手揉了揉发痒的鼻子忍住喷嚏,越往前走这香味越是刺鼻,甚至让她有些头脑发昏了。

    “这是我们单府的独家秘方制成的香粉,在外面想买都买不到呢!”前面的丫鬟听见鱼真的夸赞,忍不住扯起手帕闻了一下,“你若是喜欢日后我送你一盒便是。”

    照单府的丫鬟所说,他们身上擦的只是特制的香粉,但为什么她闻起来头疼得厉害?

    她悄悄屏住呼吸查看了一下旁边两人的神情,没有看出任何异常。他们似乎并不在意鱼真的态度,反而前面的东西更感兴趣,好像在等待着什么出现。

    向前走是叮咚作响的潺潺溪水和宛若江南水乡一般的院子,鱼真从未在这里见到过这类建筑,确切来说这类建筑的出现根本就不合理。

    望泗镇是一个典型的北方城镇,因为气候寒冷干燥,因此大多数人都会选择使用厚重的墙体和屋顶,使用的也大多是黏土砖、土坯等建造,主要作用是为了保暖和采光。反观眼前的这间小院,墙体薄、屋顶坡度大还临河而建,夏日里一时兴起来这里乘凉游玩还行,若是在里面过冬必定难熬。

    “几位姐姐,前面的建筑好生特别,从未见过呢。”鱼真捂住鼻子假装咳嗽,试图将那股奇怪的香味隔绝在外。

    “那是我们老夫人住的院子了,你们这些乡下人当然没见过。”一个丫鬟嘴快地向鱼真解释却吃了菊香一计眼刀,菊香笑着解释道:“我们老夫人是江南人,离家多年思乡情切,我们家老爷就给建了这么个院子,我们家老夫人倒也是十分喜欢,自打搬进去之后身子骨都好了不少。”

    若是前段时间搬进去的,酷暑之下住在这个院子里自然是舒适的,但如今气温转凉再加上河面水汽的影响,老夫人这个冬天必定是不好过的。

    鱼真皱眉,发现越往前走那股异样的香味就越明显,她几乎要被这股味道熏得站不住脚。她脑袋昏沉,甚至连听前面的人说话都有些勉强,但前面几人却一点反应都没有。

    鱼真昏沉着脑袋猛然被脚底的石头绊倒,一个趔趄让她清醒了不少。

    这个院子不对!她潜意识觉察到面前的院子散发着危险的气息,这股可疑的香味或许就是一切的导火索。

    河水从山麓倾泻而下潺潺流经单府,水流虽然有些湍急但从颜色看来并不深,凭借鱼真的水性跳下去应该不会有什么大碍。

    也没有别的选择了。

    鱼真身子一歪不动声色地朝一旁倒去,整个人噗通一下掉落在了河水中,池底的淤泥让她越陷越深,冰凉的河水与泛着腥气的泥沙让她昏沉的大脑瞬间冷静了下来。

    她冷静地在水底扑腾了几下,努力睁眼探查河面上的情况,但始终只能看到清亮的池水在阳光照耀下折射出来的波澜。

    以菊香为首的几人原本一只脚都踏上了廊桥,后方丫鬟听见鱼真坠入河中的刹那就迸发出了一阵尖叫。

    “鱼姑娘落水了,快来人啊!”鱼真在河底憋着气,觉得时间差不多了才努力踩水将身子漂浮起来,但却发现一只脚被池底的水草缠住了,她只能沉下身子奋力将缠住双脚的水草撕扯开,恍惚间似乎看到了池底闪动着金色的光芒。

    几个丫鬟围在岸边紧张地看着池中的动静,另一边是几个身穿深色衣服的小厮,正脱了外衫准备下水救人。

    鱼真刚从河面探出脑袋就见到几人围在池边,见到她浮出水面的时候似乎有些奇怪,反应了一瞬才如梦初醒一般扑通跳入水中,原本清澈的河面被他们如炸鱼一般的动静搅得浑浊不堪。

    鱼真直觉情况不妙,一方面害怕男子将她从水中救起坏了名声,一方面又害怕单家人贼心起来一不做二不休让她直接殒命池底。

    她扑腾着双手奋力往岸边游去,几个小厮见鱼真的动作迅速了起来便也加速往岸边游去。

    “鱼姑娘怎么突然就掉进河中了呢?可把我们给吓死了!”菊香后怕似的捂着胸口关照鱼真,见她没有异样却还是找了个大夫给她把脉。

    “姑娘您是客,万一有个什么不是我们都难辞其咎,你就不要推脱了。”尽管鱼真万般推脱菊香还是坚持要为她找郎中把脉并将人送回了院中。

    鱼真虚弱地摇摇头,苍白的面颊上扯出一个疲惫的笑容:“我的身子倒是其次,只是我带来的那些食材若是放久了恐怕会变质,到时候只怕还要再找些过来,麻烦姑娘和二小姐说一声。”

    原本进单府的目的就是为了找个机会为褚凌赎身的,如今成日和这些丫鬟小厮混在一起必定难以达成目的,还是要找到机会和单府说得上话的人接触才行。

    鱼真抚着胸口假意咳嗽了几声虚弱道:“家中确实还有弟弟妹妹需要照料,可否麻烦姑娘与二小姐说道一声,让我明日就开始制作?”

    菊香一听鱼真这么说,面上的笑容也浅了不少,她勾着嘴唇但眼底却毫无笑意:“这可不是我们能决定的,一切都得看老夫人的身体状况,不过我今日回去之后会和我们家姑娘转达的,鱼姑娘今日便好好休息吧,家中的弟弟妹妹无需担忧,我们会找人照料他们的。”

    说完菊香便带着几人离开了,只留下鱼真一人和一室馨香。

    她原以为单府将她招进来是看上了她的手艺,想要将一切据为己有,但如今看来却没有那么简单。

    若是光看上了她的手艺,大可以找个人在旁边偷师即可,为什么要大费周章地将她困在府中,甚至连厨房都不让她进?

    若是他们只想要她的手艺还好说,若是还有别的打算那恐怕就有点难应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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