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爷我受不了这个打击,一路被衣角绊倒好几次,跌跌撞撞,浑浑噩噩。

    三观受到了极大的冲击,当少爷我知道自己是女孩子,阿爹阿娘刻意瞒着我,都没这么混乱过。

    从小阿娘与身边的狐朋狗友就说少爷我这模样,就得找个绝色美人。

    啥都对了,就是性别不对。

    少爷我深吸一口气,死命地拍梁山伯的门,

    “开门!开门!给我开门。”

    半晌梁山伯打开了屋门,同窗们一个一个探出头,拱着火,

    “呦,马兄不是说再找梁山伯是狗吗?”

    少爷我说到做到,

    “汪汪汪!汪……汪汪汪!”

    梁山伯浅淡的瞳孔中情愫翻滚,长长的睫毛垂下,那一片阴影透不进光,他却什么也没说。

    少爷我计上心来,随即搓了搓手,

    “梁山伯,少爷我突然发现你与祝英台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你们还是住一起吧。”

    他推开我,直接关上了屋门。

    我人直接傻掉了,全然不知该说什么。

    半晌终于有人开口,

    “呸!渣男!吃干抹净还不负责。”

    “对,就是!祝英台那模样、性子有哪一点你配得上,切!男人!得到了就不懂珍惜,外面的粪土都是香的。”

    连陆展元都骂我,

    “占着坑不干人事,你问问大家,就祝英台那模样才气秉性,哪个不得好好供着,梁山伯与祝英台还真比你合适,其码这俩人哪个都干不出始乱终弃的事。”

    是这样的吗?

    少爷我把陆展元喊出来,

    “对对对!醍醐灌顶!滑天下之大稽!世人皆醒我独醉。”

    同窗们面面相觑,他们是不是骂得太狠了,马兄说话都文雅了好多。

    “来!陆展元,你说一下知道祝英台是女子的感受。”

    陆展元清了清嗓子,

    “就是,哎呀羞死人了,他怎么是女孩子,人家都被看光了,唔哇哇哇,怎么娶老婆,大概以上。”

    少爷我趴俯在桌上,以拳捶打,嚎啕大哭,

    “别说了,别说了,太真实了,别骂了,唔哇哇哇!”

    “看开点嘛,这事以后人家去了澡堂,同窗们都可以作证,人家是铁骨铮铮的儿郎。”

    他推了推我肩,嘿嘿一笑,

    “尺寸惊人,甚是可观。”

    少爷我脑中轰得一声爆炸,难怪把握不住。

    “马兄,你摸井盖干啥。来人啊!来人啊!马兄比不过祝兄,要跳井了!”

    本来我只想凉快一下,现在国子学已经没有我在意的人了,我还是跳吧。

    陆展元,我问候你老母!

    *

    “马兄,祝英台收拾东西要回去了。”

    “马兄,祝英台上马车了。”

    “马兄,祝英台出国子学了。”

    陆展元终于看不过塞给我一本书《霸道少爷的追妻火葬场》。

    少爷我回了一本《下一个更好,下一个更乖。》

    《回家的诱惑》《丈夫的复仇》

    《后宫英台传》《打倒封建主义》

    噢,反书,少爷我果断收回,等等!这玩意是谁写的?

    “公子,最近路上不安宁,南方闹了饥荒,四处是流匪。”

    少言抱着剑,看向我,继续说,

    “梁山伯已经去追了。”

    我心里顿时不安宁,却还是嘴硬

    “还好梁山伯去追了。”

    少言的目光冷冷清清,说不出是什么情绪,只有声音越发沉重,

    “公子,梁山伯是因为愧疚,这份愧疚能坚持多久?公子,祝英台出事,你会后悔一辈子的。”

    我仰头望天,只见山雨欲来风满楼,狂风大作吹得枯枝乱颤,一地黄沙。

    “备马吧,我去追。”

    “少言会在这里等消息,早去早回。”

    我上了马,看着无数交错的路口,一股迷茫感涌上心头。

    祝英台,你在哪?

    “驾!”

    少言站在楼上,静静地望着这个被自己带大的姑娘,第一次上马去追一个人时,是他带着,如今她要自己面对。

    她长大了。

    *

    一路到深夜,少爷我终于受不了颠簸,停在路旁。

    少言说的流匪我是一个没看见。

    “祝英台,我错了,我错了,你理理我好不好,你一定安全到家啊。”

    没有回应。

    我坐在草跺旁,马儿跺了下脚摔下来一个包袱。

    打开一看,是少言塞给我的干粮,还有一个话本,八成是陆展元偷偷给我的。

    打开第一页

    ——祝英台追不回来,你也不用回来了。

    敲!我摔!

    我望望天,书页被吹开,停在最后一页

    ——尽力,路上小心。

    我揉了揉僵了的肩膀,微微一笑,继续赶路。一边走一边看山水志,水经注。

    祝家——在那边。

    少爷我望着天上的星星,一鞭子抽上去,

    “驾!”

    行到一条山路,正好见到一群人围在一起,火把冲天。

    “前面的,别走了,这条路不能走了!”

    夜色朦胧,我下了马,倒是没瞧出什么,便好奇地问道,

    “为什么啊?”

    “年久失修,路塌了。”

    哦!希望不要伤到人,换一条路吧。

    “有其他路到祝家吗?”

    一群人摆着手,

    “别去了,别去了,就这一条路,听人说今日滚下去的小公子就是祝家的,他兄长一掷千金,说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我耳中轰隆隆作响,不!不!不是真的。

    隆冬的细雨刺入骨髓,一群人走在乱石滚动的山路夹缝中,一边走一边喊,

    “祝英台,祝英台!”

    这深冬,一晚上也该冻死了,这些人心如明镜,可祝家人一掷千金,死生不论,他们便拼了一条命搏一搏富贵。

    祝家大公子人中龙凤,下了轿,望着残石断壁走到人群中,众人纷纷见礼,只有一个小公子立着,长袖坠地,一脸死寂。

    “马公子,祝某不盛感激,劳您过来一趟。”

    我垂着头,没说话。

    祝英台大公子同样一双凤眼,内蕴精光,

    “英台做事一向稳重,这次出事可与马兄有关。”

    “是!”

    祝英骑叹口气,

    “若英台无事自当千金相奉,若英台出事,他日我必取公子性命。”

    “应该的。”

    他呵呵冷笑,

    “马公子可知,舍弟一直在等你,见到你第一眼,他这辈子就完了。他等你及冠,等与你成亲,应该?若英台真有事。你这条命是对不住也赔不起的。”

    他第一眼见我,是什么时候?

    是梨花带雨,烟雨朦胧的春日?还是枫霜满地,麦熟稻香的秋日?或是大雪纷飞,飞燕南归的隆冬?

    为何我没有印象?

    搜寻仍在继续,终于有人兴奋地呼喊起来,

    “找到了!”

    那是一处断壁,四周是光滑的石壁,只有一株柔韧的藤蔓长在上面,承受着所有拖拽的力量,那公子死死扯着藤蔓,四周是十指扣出的一道道血痕。

    搜救的人扑上去扯住他的手,

    “坚持住,公子别怕,我一定救你上去!”

    他正待喊人,那公子却抬起头望着他,那一双眼睛在风中美得令人失神,仿佛装着无边的清风明月,清清冷冷,令人遐想,他脚下一空就栽下山崖,凄惨一声好不可怕。

    祝英台想捂住耳朵,却不能松开手,他只能闭上眼颤抖。

    那一声惊动了别人,又一人拉住他手,他不敢再抬头,只觉得那人力气小了许多,似乎是因一夜的搜寻而头昏脑涨。

    是来搜寻的居民,祝家大公子一掷千金来碰碰运气,可再这样下去他八成也要栽下去,便松开手喊别人过来。

    眼看着到手的银子飞了,他恶狠狠骂到,

    “救不了,合该你死的。”

    终于一双养尊处优的手抓住了他一点点下坠的身体,

    “英台!英台!你别怕,我拉你上去。”

    那小公子抠着山崖的碎石,使了吃奶的力,却阻止不了他的下坠。

    一滴泪落在他脸上,他最后擦掉她脸上的泪,

    “是我对不住你,不要想我,”

    “家兄一掷千金,别找了,分给所有人吧,原谅我吧,我不是故意骗你的,只是我想着纵然我千错万错可我依然遇到了你,你让这个错误变得美好起来。”

    “小时候我常念一首诗,你将它念给哥哥,他会放过你。”

    “生来九千错,一朝托因果。本是浮萍身,哪该怨长生。”

    那只手一点点松开,我的心跳几乎停止了,天边的风卷落树叶,我仿佛看到一条活生生的生命在眼前流逝般令人心痛。

    我拼命握住他的手,但他还是不住的下坠,

    “英台,不要,不要,没有谁是错的,你听我说,你听我说……”

    “以前我自私又任性,可现在我明白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思想与性格,不是世界围着我转,而是身边的人在迁就我。”

    “英台,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是我对不起你。”

    他擦掉她眼角的泪,她却越流越多,

    “不论你是谁,你都是祝英台,我喜欢你是真的,对不起,对不起,你拉住我,我求求你拉住我。”

    ——英台,要温顺,要服从,你是祝家的人,将来要在一起的人是士族中的顶流。

    ——如果那个人我不喜欢,或者不喜欢我,我也要温顺、服从吗?

    ——这个问题你自己想吧,反正马家小公子及冠还有很长时间。

    他应该找到答案了,他重新握住那双手。

    如果那个人他不喜欢,他又怎会在乎。如果那个人不喜欢他……

    人群传来一声声抽泣,同窗们以袖掩面,哐哐哐鼓掌,

    “感人,太感人了!”

    陆展元挤出人群感到一丝不对,半晌他终于明白了,一脚踹上去,

    “愣着干什么,救人啊!”

    “噢!噢!噢!救人!救人!”

    三日后

    “过年好,李兄,文兄。”

    “同喜,同喜!”

    天空绽放一束束烟花,苏院正摸摸胡须,这烟花真不错。

    “这年过去了。”

    梁山伯望着满天的花火喃喃自语,须臾有个小公子站在他身旁,声音少有的温柔,

    “还有下一年。”

    苏涵韵站在平原上,点燃新年第一束燃花,那是我最后一次看见她,此后再听见她的名字便是听说她在城破之时,带着一车古籍南下,流转多年,终于又将这些古籍送回书院。

    此后泱泱历史的长河中,这些古籍一代代传承,引导后来者,述说着这是一个多么文明的古国。

    而她的名字却在历史中碾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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