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这是小的一点心意。”

    客栈内阳光明媚,初春时一朵杏花插在瓷瓶中,拿出一看才知是假的。

    稍顷,一名身着白衣的少女入内,一身雪白,乌发如瀑,唇上点了口脂,看人时总是泪光点点,松松绾了个发髻,未做过多装饰,只是在乌发上插了一朵青黛的豆蔻。

    耳着明月珰,腰若流纨素。

    “公子看纤纤姑娘美吗?”

    我用扇子敲了下小厮的头,这不是明知故问。

    “当然美,你让人家姑娘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像一个物件似的被摆放,按自己审美生长,怎么不美?”

    少言立刻咳了一声,小厮惊讶地看着我,半晌惶惶恐恐地说,

    “公子不满意我家大人还可以……樱桃,水仙,百合全看公子喜欢。”

    我瞟了纤纤一眼,这姑娘被我一顿发言吓傻了,不知所措地靠在门口,莹莹指尖扣门框上的毛刺。

    “我很满意。”

    小厮嘿嘿笑了笑,鬼崇地退了出去,关上了门。

    纤纤提着裙摆想过来,被少言用剑挡住,于是她用那双波光粼粼的眼睛望着我。

    这少爷我可受不了了,这能忍吗?不能!

    “放人!放人!凶巴巴的吓到纤纤怎么办。”

    少言一脸不可置信地望着我,用中指指了我一通没说话,最一拂袖放下剑立到一边,气得不想说话。

    我伸出手想哄哄他,纤纤却轻移莲步似地走过来,扯住我衣带,我一拽她在原地旋了个圈倒入我怀中,垂下眼,笑得不盛娇羞。

    她好会啊,哦不!这姑娘太会玩了,她扒拉我。

    哎,我这手,我这手!

    啪!下去,不许戳人脸。我重重拍了下自己手背,正襟危坐。

    想想柳下惠,身为男同胞,依然有如此定力,少爷我……

    她痴情地望着我,指尖从下颌线探到脸颊。

    “姑凉……你这样,我要说你碰瓷了。”

    窗户是开着的,掌柜的带着一个病秧子穿过走廊,身边是一群布衣的官员,一边走一边喊大人。

    奇了,这些人看着不过是芝麻大的小官,聚在一处喊一个病秧子叫大人,料想那个“大人”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人。

    突然那人回首望着我,唇色惨白,乌眉如墨,肤色胜雪,浅淡的眼眸星星点点,就是个病秧子也是个好看的病秧子。

    他目光下移注意到我搭在纤纤姑娘腰上的手,用手捂住唇轻咳了一声,重重一甩袖子,愤然离去,临行前掷地有声,

    “我需要修养,清人!”

    啥玩意?!

    我伸出手,高声喊,

    “山伯山伯,又见面了,哎……哎你别走啊,你看上去身体不太好啊,补肾了吗?”

    他停下来,回首望了望我,后槽牙磨了磨,脖颈上爆起青筋,

    “愣着干什么,清人,你们聋了吗?”

    清人?清什么人?

    少爷我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两个大汉架出去了,一推扔到客栈外,少言悠哉地跟在我身后,就这么看着我和纤纤被扔出去。

    “少言你也不管我。”

    我揉了揉肩,万分委屈地说。

    少言望着客栈上的牌匾笑得意味深长,

    “看见他身上的令牌了吗?”

    “没看清。”

    “他可以先砍下你的头,再上奏,这座城池的官员任他调动。”

    我惊诧地抬起头,少言俯在我耳边,轻声说,

    “不要和他扯上关系,不要和外人说认识他,不然……有人会杀你。”

    我动了动唇,少言的中指抵在上面,嘘了一声。

    他低下头,告诉我,

    “公子只需知道他在为陛下办事,而他是护国大公主的人,可他的主子也要杀他。”

    梁山伯,你到底做了什么?

    纤纤哎呀一声,望着裙子上的绣花可惜,

    “公子纤纤就这一条绣裙。”

    意思已经很明白了。

    “放心,少爷给你买条更好的。”

    纤纤掩唇轻笑,笑得意味深长,

    “公子的职务不是更压刚才那位公子一头吗?”

    我抿了下唇,现在少爷我知道了,纤纤你就是那传说中的——二五仔吧。

    去衣铺的路上我与纤纤并肩而走,走到一半我往少言那靠了靠,他立刻把我推过去,宁可抱着剑也不理我。

    我也来气了,我能受这委屈吗?当下搂住纤纤的细腰,唔……为什么她的腰那么细呢?摸摸……

    少言立刻踹了我一脚,纤纤却哎呀一声说公子坏。

    唔,虚情假意又如何,她好爱少爷我。

    “纤纤啊,少爷我会对你好的,你就放心跟了我吧。”

    “公子不能换一句吗?每次都是这句。”

    “你干嘛拆我台。”

    他没有说话,径直往前走,一个人的身影那么落寞。

    我松开手要去追,一根银针夹在纤纤指尖,抵住我喉咙,

    “敢去杀了你哦。”

    我流泪满面,

    “姑凉,你敬业一点行不行,这么快就凶凶的,我还怎么……哎……手别抖。”

    她垂下眉,轻轻笑了笑,

    “公子害什么怕,不过是一根银钗。”

    她松开手,一根银钗躺在掌中,钗尾被磨得锋利。

    我抿了下唇,不敢说话,早知道樱桃,水仙,百合什么的随便换一个。

    我拿起银钗搔了搔头,插到自己头上,蛇蝎美人啊。

    这一款别人谈恋爱要钱,她要命。

    她踮起脚亲了我脸一口,少爷我捂着脸倒退三步,

    “你你你……碰瓷。”

    她轻轻垂下乌云一般的眼睫,眼眶下肤色如雪。

    我捂着脸,匆匆跑了,心想这下可以甩开她了。

    乌衣水巷中,来人撑着一把青伞,冰蓝的外衫衣尾洗得泛白,像一尾出水的鲛人,鱼尾渐变,到最后只是泛着冰蓝的白。远看似云雾蒙蒙,剪影般的眼眸轻垂,他低着头,默默走开了。

    “马文才,你可以去死了,看来一路的迷药没让你脑子清醒,你还是三心二意。”

    *

    少言坐在石墩上,抱着剑,那垂眉忧郁的模样让不少姑娘面红耳赤,垂下眼围在一起不敢上前。

    “好俊俏的相公。”

    一青衣小公子移步而来,走一步在掌心敲一下折扇,最后轻轻挑起那小相公的脸。

    “咦,原来是个小娘子。”

    他将脸扭在一旁没说话,我抿着唇轻笑,做出一个滑稽的模样,横在他面前。

    “生气了?”

    “嗯。”

    “怎么会生气呢?”

    “一样的话。”

    他垂下眉,声音发闷,

    “那日公子与我说过一样的话。”

    有一句话,是渣男标配。

    “我随口说说的,你不会当真吧。”

    要是梁山伯不得当场将少爷我拉进小巷中酱酱酿酿,不可描述,还好少言性子软。

    白瞎了一身腱子肉,那削铁如泥的宝剑。

    “我当真了。”

    我一噎。

    “你亲过我。”

    “……”

    “你摸过我。”

    “……”

    “你脱我衣服。”

    “……”

    “你要负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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