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位官爷,小女子不盛荣幸,且再饮一杯。”

    纤纤素手递上琥珀色的酒液,女子面容皎好,似雪般的脸庞笼在烛火下,渡上一层如橘纱般的暖光,只叫人心醉。

    那守城的官差急切地接过,粗糙的手掌故意握着人家手心,借着三分醉意饮下催命的黄泉汤。

    伴随着吞咽声,周围传来咚得一声。他疑惑地回头,只看见自己的同伴相继倒下,一声声让他惊讶错愕。

    他还未反应过来是怎么一回事,便觉腹中一阵绞痛,疼得他肝胆俱烈。他只得浑浑噩噩地看着自己衣上的血迹,手掌往脸上一抹便沾染到一手血。

    他后知后觉,倒下的一瞬怨毒地看着眼前的女子,她的身影模模糊糊,如同林中泛起的冰雾。

    ——真是心狠的女人啊,真是一条毒蝎。

    此毒见血封喉,却不会立刻发作。

    城墙之下,明月将沉

    “呼……这一路真不容易。李良平需要你的时候到了,你去城墙下吸引一下注意力,哐两个官兵下来,我们劫两套官服。”

    李良平一吓连连摆手,

    “不行不行,城墙上多少人,你这个方法行不通。”

    少爷我急急反驳道,

    “不会有太多人的,如今凉洲这种局面,守城的官兵不会很多。”

    李良平死撑着不愿涉险,

    “你说不多就不多,凭什么我去。”

    少爷我直接架起弓,

    “凭你最没用,去不去!”

    李良平气气哼哼,

    “黄口小儿,没有孔孟之德,竟让老夫做这种事。”

    他一甩袖,愤愤走到城墙下,高呼,

    “开门,开门,我乃陛下钦点巡使——荆州李良平,快开门。”

    李良平高呼三声,皆无人来应,我们抬头看着黑压压的城墙疑窦丛生。

    城门就在这时毫无征兆地打开,纤纤站在城门之下,望着我缓缓绽出一丝笑意,

    “公子。”

    突然城墙之上有上高呼,

    “死人了,死人了,这个女子是细作,拿下。”

    城下的人瞬间惊悚,慌慌张张地要将城门关闭,少言和梁山伯立刻提剑冲进去,一阵刀光血雨,一切落于平静。

    眼前之景让我不由得倒退了一步。

    我扭过脸,面色苍白,神色有些恍惚。

    李良平一抖衣袖,瞥了我一眼,

    “这种场面也怕,后生还是滚回你的太原吧。”

    说罢径直走进去。

    我依旧扶着城墙,推开了少言与梁山伯伸过来的手,他们一怔,看着自己手上的血迹陷入沉思。

    纤纤提着裙角,莲步转移地跑来,声音婉转动听,

    “公子可有不适。”

    我身体一软靠在她肩上止不住喘气,

    “是有些恶心,呕”

    见此,少言慌乱地垂下头,将剑藏在身后,梁山伯只是静静地站着,眉目如画,目光带着点点微波,没有开口。

    我拉住纤纤衣袖,气若游丝,

    “纤纤你扶住我吧。”

    话音刚落,李良平便拿着剑从城墙上下来,眼睛一扫神色各异的众人,人精似的猜到发生了什么,一作揖,

    “多谢姑娘求命之恩,姑娘好手段,一包毒药混入酒中,只叫那十来人七窍流血,轰然倒地。”

    少爷我果然抽回手,缩在城墙角瑟瑟发抖,陷入自闭。

    这几个都是狼灭,比狠人还多三个点。

    李良平小人得志,一捋胡须,气哼哼道,

    “笑话,也不知谁最没用。”

    少爷我被怼得哑口无言,小步挪到少言身后,揪住他衣袖,只探出一双圆溜溜的眼睛,骨碌碌地打量着众人。

    少言反按住我的手,轻拍一下以作安抚。

    “不好!”

    我走上前,只见远处火光冲天,眨眼间便冲到眼前,即墨严带着一队人赶来,坐在马上气急败坏,

    “纤纤你快将我令牌还我!”

    纤纤瑟瑟走到我身后,抬起那双波光粼粼的眼眸,小心翼翼地问我,

    “公子会带纤纤走吗?”

    即墨严一甩马鞭,身下的红马仰啼长哮,他阴沉开口,脸色发青,

    “马文才你还要不要命,实话告诉你,我身后便是谢家,便是你母家,你母亲也姓谢,我劝你不要引火自焚!”

    ——阿娘,文才姓马,阿爹也姓马,阿娘你也姓马是吗?

    ——文才,阿娘姓谢,这庭院中你每天能瞧见的便是你阿娘的名讳,看见那些玉兰了吗?是你爹移过来的,看见了吗?

    我不敢相信,这怎么可能?

    即墨严阴侧侧地笑了笑,像一条毒蛇滑过耳畔,

    “不然你现在还能活着吗?马文才我看你是那般碍眼,凭什么你仗着自己的好家世胡作非为还活到现在,一般人早死了。”

    我上前一步,少言与纤纤急忙拽住我,一个个喊公子,

    “你胡说!你……你你信口开河!”

    梁山伯轻声劝我,

    “莫被他蛊惑,我们顶住,你先走,向东走便是建康。”

    我的脑子乱成一团,只得顺着梁山伯的意思来,纤纤急忙离开,又牵着一匹红马回来,她扶着我上了马,急切地望着我,

    “公子会带纤纤走的是吗?”

    我毫不犹豫地对她伸出手,她突然笑出了泪,眼中有喜有悲但更多的是释然,仿佛漂泊多年的浮萍终于抓住可依靠的大树,她跟着上了马,伴随着一声“驾”,我俩掉头往东。

    即墨严的吼声如雷贯耳,

    “你敢背叛我,贱人!”

    他架起长弓,取来一支泛着寒芒的利箭,一箭嘶鸣着破空,纤纤一阵闷哼,再抓不住我的衣衫,仰望着天空,缓缓坠下马。

    我立刻停下来,跌跌撞撞地下了马往她那走,她就倒在路边,见我回来突然绽出一丝笑,她想说什么,却被口中溢出的鲜血堵住,她只能对我伸出手,眼里的光芒像今夜繁星点点的夜空。

    我悲伤地将手递过去,垂下眼眉,悲悯地望着她,她依旧笑着但那双手还未还得及握住我的手便无力地垂落。

    巨大的悲痛与愧疚塞在我的胸膛里,怎么也出不来。

    她以为我爱她。

    “对不起,对不起,是我配不上你。”

    我到现在也不明白她为什么飞蛾扑火,这就我配不上她的原因,我没有她的勇敢,没有她挣脱逆境的勇气。

    这个时代的女子总是比男子苦一些,她们不是强硬的,却依旧有着男子没有的勇气。

    回头,远处依旧是一片火光,我骑着马往东,那火光便越来越远,我的眼泪被风吹入空中,我想我一辈子都无法忘记她,她让我知道,在这个世道仍有人不妥协,以自己的方式。

    她如同一道耳光打醒我,让我从随波逐流里醒来,凉洲我非救不可,我要与这个黑暗的时代斗争,我要向所有规则说不,我不会再妥协了。

    “纤纤。”

    她伸出手的那刻,大概以为自己抓住了爱情。

    她的一生漂泊无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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