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我用丫环打过来的水净了一下手,才要擦一下脸面时,祝英台走来,一应侍女跟在他后面,他就像一朵临空怒放的水仙花,一身月白的外袍,穿着木履,长发用丝带束住,清丽又梦幻般的美好。

    “我突然就不喜欢你身边有女子侍候。”

    祝英台一边说着,一边接过侍女的帕巾,交到我手上。

    我这的侍女只有一个,随既便看了一眼灵雀。

    灵雀就是侍候我的侍女,自我失忆后,帮我处理琐事的一直是她。

    从她口中,我也听过我与英台磕磕绊绊的过去。

    在她口中,一个是寡情的少爷,一个是高门的小姐。

    祝英台初入门时,就将丫环下人换了一批,可身为伴侣的我一句反对的话都没有,没有疑问,没有置疑,没有关爱。

    曾经,祝英台一言不发回过祝家,身为马家少爷的我一次都没找过。

    至于那时祝英台是怎么回来的,还另有说法,听说是少爷我官至二品,被外放到偏远地处后回建康的途中,将她拉到马上,一同回来的。

    没有人知道详情。

    只隐约听到男主人与女主人的争吵声。

    “我给你的还不够多吗?”

    “给了我什么?一颗冰冷得不会再爱的心吗?”

    “我无话可说。”

    “马文才!你听着,如果有一天,我发现你那颗滚烫的心为梁山伯跳动,我一定会杀了他。就像多年前,我在他药里多加了二两乌头一样。”

    “我知道,那二两乌头就像老天的惩罚一样,祝英台,我永远不会爱上你。”

    此后久久,我与他同床异梦。

    书接这回,我将帕子敷到脸上,冰冰凉凉的触感减了盛夏几分暑意,我摆摆手,

    “行吧,反正便是端午了,让灵雀回家省一下亲吧。”

    然而祝英台一走,我便立刻握住灵雀的手,苦口婆心,

    “好灵雀,别在意啊,老爷我是最中意你的,等你回来,老爷我重重有赏。”

    灵雀一直推桑着我,

    “老爷,老……老……”

    我继续握着灵雀的手,

    “谁说我老,我一点都不老。”

    此时身后一声冰冷的声音传来,

    “你不老,那是我老了。”

    我回头一看,三魂七魄丢了两窍,祝英台正好立在门口似笑非笑地看着我,

    “蒲柳之姿,庸人自扰了。”

    这个世上可以说天是圆的,地是方的,唯一不能说的就是祝英台是蒲柳之姿。

    只要眼没瞎的,都知道倾国倾城四字怎么写,沉鱼落雁他至少占一半,天下灵气也得让他三分。

    我是真心想补救一下,但可惜的是祝英台一拂衣袖,走了,他个子比我高一头,走得比我快多了,我只能连跑带蹦地去追他,一边跑,一边喊他名字。

    行至走廊拐角处,我左看右看都找不到祝英台人,就在这时一股大力将我拉扯过去,我还未大叫就被按住了嘴,

    “别叫,是我。”

    我眨眨眼,看到一片雪肤玉肌,他的眼睛长得很好,是标准的桃花眼,多一分显得轻浮,少一分显得呆气,垂眸望着别人时仿佛在说一个古老凄美的故事,仿佛一池水被搅散,波光粼粼。

    我负气咬了他手掌一口。

    他轻嘶一声,撤回手打了一下我的额头。

    “如果我让你离开的人是梁山伯,你会不会这么容易松口?”

    他又与我咬耳根,温热的气息抚过耳畔,红彤彤一片。

    ——

    不会,我在心里轻声说,我是来救赎他的,不是来爱他的。

    年幼时的我一定想不到,年长的我们会隔着漫漫的长河。

    我推开英台,径直往前走,站在后面的英台问我,

    “你要去哪里?”

    “大理寺,黄沙狱。”

    我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

    祝英台久久未语,

    她的心动了,不是为他,是为了梁山伯。

    多可恨,他以为她的心死了,原来不是不会再动了,是不会再为他动了。

    当年之事,他悔过,恼过,如今看来甚是可笑。

    “梁山伯。”

    你就像宿命一样,永远绕不开,你不是死过一次吗?为什么又要回来?

    为什么你就不能乖乖地死去。

    祝英台的手指接过花园中怒放的芙蓉,垂下眼的那刻面若观音

    心如罗刹。

    “再不动手,她就要被你抢走了,梁兄同窗一场,你总得要对得起我一次,这次你就去死吧。”

    *

    从府上出来后,我直奔大理寺,老远就看见梁山伯在大理寺中与人交谈,正好有人出门,我赶紧躲在那人身后,他惊诧地望我一眠,随即故意转身要甩开我,我紧跟在他身后,转了一个大圈。

    低着头伪装的我只听到渍渍惊奇声,迷迷糊糊的我抬头一看,心里顿时松懈。

    好嘛,正是老熟人陆展元,他与我同窗多年,一起办过缺德事,一起摸过鱼,相熟得不能再熟了。

    我一脚踢到他腚上,

    “同窗多年这点忙都不帮。”

    陆展元一拍脑门,

    “你低着头实在是看不见你啊,马少卿。”

    说完,他贼眉鼠眼往屋里瞅一眼,

    “干嘛躲着人呢,你与山伯兄同读书时关系不是挺好的嘛。”

    我摸摸脑门,

    “我和他打过一个赌,近来杀害尤二还有杜二郎的凶手找到了才能见他。”

    也就是说我要凭一己之力辑拿凶犯。

    陆展元摸着下巴沉思了一会,

    “看来梁兄对你求学时期欺负他的反应很大啊,都不愿见你。”

    我愣了一下,

    “是吗?”

    同窗一场应该还是会讲点情面吧。

    “那可不,你想想如果是你的话也希望不再见吧。毕竟不是好的回忆。”

    我垂着头,略显丧气,陆展元拍了拍我的肩,语重心长,

    “怕什么是好是坏自己去问问呗。”

    我摇摇头,长叹一口气,

    “算了这班也不是非上不可,我去别处找找线索,先走了。”

    陆展元随意地作了一辑,一声明日见,送走了我。

    令人意外的是,陆展元直奔梁山伯,他面带疑惑,

    “梁兄啊,这唱得是哪一出了,你俩怎么都有不见对方的理由?”

    身量硕长的男子转过身,一身玄纹暗袍,头上的银冠束住长发,露出修长泛红的脖颈,他轻叹,

    “近来多事,先是接二连三的凶案,再是长公主的赏花宴,一步一步就仿佛一个巨大的棋盘,我自是希望他可以远离这一切。”

    陆展元皱眉,

    “我知道,可山伯兄你是以什么立场呢?”

    梁山伯愣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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