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香浮动,金光陆离。

    萧蕴龄缓缓睁开眼,昏暗的环境下,目之所及都有金色的光影闪过。

    她坐起身子,不适地眨了眨,脑袋中浓重的睡意还残余着,让她的眼皮随时又要闭上。

    她记得昏过去前,有人拿帕子捂住了她的口鼻。

    她看不清周围景象,手掌谨慎地四处摸索,身子底下是光滑柔软的绸缎,顺着流光伸手,指尖触碰到冰冷的栏杆。

    她被关押在大牢中?

    可是牢房里,怎么会有安神的香气和名贵布料制成的床单。

    还有头顶,也是跳跃的金线。

    这样的场景,她好像在哪里见过。

    萧蕴龄扶着栏杆站起来,她一边摸着一根根栏杆往前走,一边思索自己的处境。

    回京路上需要走水路,在水流湍急的河道,有盗贼的船只拦住她们,侍卫与他们谈判不成,之后两方冲突。

    长公主给她的侍卫人数虽然比不上河盗,但每一个都是以一敌十的高手,所以萧蕴龄被他们护在船舱中时并不觉得害怕。

    可是有人闯入了她的船,打晕了青莲,她还没有看清来人面貌,就被迷晕了神智。

    萧蕴龄疑惑地停了下来,她已经走了一圈,这里是竟然是用栏杆围成圆形的区域,她从未听过哪里的牢房是建造成这个样式。而且途中她碰到了床榻还有桌案等用具,与其说牢房,这里更像一间屋子。

    她已经适应了黑暗的环境,眼睛逐渐能看到模糊的景象。

    她站在起点的栏杆前,双手紧张地握着它,它的颜色是金色,萧蕴龄顺着这根栏杆抬起头望去,它在半空中弯曲,与其它相同的二百五十五根栏杆一起在最中心的顶点相汇。

    这是一个笼子!

    萧蕴龄被自己的猜想惊骇到,恰逢物件挪动的声音响起,她心中一惊,脚底不稳跌落回柔软的绸缎中。

    刺眼的光线从缝隙照入,那缝隙越来越宽,最终成为一人宽的通道。

    她抬手挡着光,有一人的身影逆光而来。

    在萧蕴龄看清那人长相之前,忽然闪过的记忆令大脑一片空白,心脏剧烈地敲击着。

    墙壁旁边的博古架,冰裂纹白釉梅瓶,一人宽的暗道与浮动的金色丝线……

    阳光争先恐后地照入不为人知的角落,她终于知道自己置身在什么样的环境下。

    密布的金色栏杆锻造成金碧辉煌的笼子,笼子顶端分布着高歌的太阳鸟,羽毛和鸟喙被宝石点缀得熠熠生辉。而被栏杆围住的区域,与她寝屋布局相近,她从堆叠在地上的绸缎堆中醒来,现在也无力地跌坐在它们之中。

    “你将我救回来了?”萧蕴龄隔着笼子走向沈策,密道在他身后渐渐阖上,他手中捧着的灯盏成了唯一的光源。

    等着他将四角的烛台点亮后,萧蕴龄向外伸出手去拉他,她尚且没有意识到出现在这里的含义,但是诡异的场景令她心中不安愈盛。

    沈策伸出手让她握住,他的神情平静,垂下的眉眼温柔多情:“手这么冷。”

    他说着,便将萧蕴龄的手握紧,由自己的体温驱散她的寒意。

    和从前一般无二。

    “怎么在颤抖?”他问道。

    见沈策看过来,萧蕴龄弯起眉眼佯装不知:“哥哥,我感觉饿了,我想念吴管家做的桂花糕。”

    她想要出去,这里只有她和沈策,令她感到危险。

    沈策听到她的称呼,脸色陡然变得阴沉,萧蕴龄愈发觉得害怕。

    “萧蕴龄,你有几个好哥哥?”

    她听到沈策这么问她,于是蹙眉不解地看向他,想要粉饰太平的心思顷刻成了灰烬:“你在怀疑什么?”

    她的手被松开,接着一个信封穿过栏杆递到她身前。萧蕴龄犹疑地接过,信封已经被人打开,她从里面摸出了一张颜色陈旧的帕子。

    竹子与鸳鸯图案映入眼帘,萧蕴龄呼吸一滞,寒气从脚底直接升至心脏。

    “里面还有东西。”沈策冷冷地提醒她。

    她立即就认出那是谁的字迹。

    “只是从前在王府送给哥哥姐姐们的帕子。”她的声音抖动得自己都听不下去,但强撑着继续解释,“至于这封信,我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沈策被她的说法逗笑,在萧蕴龄眼中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蠢货,“你当我不知道鸳鸯的含义吗?”

    她有倚仗的理由:“只是练习女工时随意绣绣的,况且、况且我们怎么可能有不伦的想法,你是在污蔑我。”

    沈策将她手中抖动不止的帕子的信件拿回,他低头将两件东西装回信封。

    “你和他有过什么过去已经不重要了。”他抬头仰望这座璀璨的鸟笼,心情平和满足,“以后我不再需要怀疑你的言语,也不需要担忧你的背叛。”

    背叛是他无法躲避的诅咒,从他儿时开始便像鬼魅一般纠缠他。

    他不会再经历一次背叛,也不用再承受痛苦。

    只有将萧蕴龄关起来,折断她不安分的翅膀,他才能彻底拥有这只有着漂亮羽毛的鸟雀。

    萧蕴龄被他阴鸷的目光吓得退后几步,他不在乎她的解释,这让她很不习惯。

    “河盗是你的手笔?”她说着问题,实则已经有答案,“勾结河盗,你知道这是什么后果吗!”

    “我不过是告诉他们哪里有财富,谁能落实所谓‘勾结河盗’的罪名。”沈策说着轻轻笑了起来,他愉悦地看着笼子里虚张声势的金丝雀,“只有你知道,可是你无法离开我的身边。”

    萧蕴龄感到难以置信:“你要关着我?”

    “过来。”沈策隔着笼子道,语气理所当然。

    笼中的女郎听到他的话反而又往后避开,残余的药性令她没有太多精力与他争吵,但是怒火依旧一重接着一重烧起。

    “放我出去,如果你还当我是你未来的妻子。”

    回答她的是远去的脚步声。

    门打开时,她看到了熟悉的书房,透过敞开的窗户,桃子随风摇晃,从枝头坠落时,门便关上。

    一墙之隔,暗室中器物被砸的声音断续传来,经过墙壁的阻挡,传到耳朵里只剩下微弱的细响。

    沈策将信封点燃,他凝望着香炉中橙黄的火焰。

    现在的心情,他已经许多年没有体会到了。在生父叛敌后,无论是收集金钱、驰骋沙场,或是升官进爵,都不会让他感受“得到”的快乐。

    萧蕴龄将笼子的首饰珍宝砸在地上,满地的狼藉中,她疲惫地蜷缩在床上。

    细碎的哭声从被褥中响起,她满腔恨意地流泪,恨不得现在就冲到汤州把萧敛竹杀死。他既然已经抛弃她,为何还一副深情款款的恶心模样来打搅她的生活。

    她又为沈策的疯子行径感到害怕。她自负自己在感情上的理智,从不担忧自己会和姨娘一般迷失。而且她比姨娘多了其他选择,所以她才敢和沈策争吵,她也舍得停止这段感情。

    可是她低估了沈策的疯病。

    他竟然胆大至此,也对她狠心如斯。

    -

    萧蕴龄冷漠地看着侍女给她送来吃食,她简单地吃了点。半个时辰后,又有侍女服侍她沐浴。

    这几个侍女都不说话,萧蕴龄不再试图从她们嘴里打听外面的事情。

    她已经失踪三天了,不知道外面的人还有没有继续找她,不知道长公主还会不会记得她。

    或许她们以为她已经葬身鱼腹了。

    所有人的生活都在继续,只有她被关在这个鬼地方。

    身后的侍女无声退下,萧蕴龄低头看着水面,泛起涟漪的水面上,映出另一个人的身影。

    他抬起她的下巴,擦去她的眼泪,又将新的礼物递到她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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