岛上自然有赌场,可陆小凤没有赌本。好在,小老头在钱这方面向来是个慷慨大方之人,他借给了陆小凤五十万两。

    凭着这五十万两的银票,陆小凤很快就在赌场里把钱翻了一翻。于是现在,他不仅把五十万两原封不动还给了小老头,自己还多了整整五十万两。有这些钱,他在这岛上将不至于为生计发愁。

    “原本沙曼是这岛上赌技最好的女人,你来了之后,这个人就变成了你。”小老头捋着胡须笑赞。

    “今日没见她来赌场。”陆小凤拿钱换了酒,一边喝一边状若无意地问。

    小老头呵呵笑道:“我那女儿想必已经告诉了你一些事。你应该知道,沙曼已经嫁给了瞎子。”

    “我听说了。”

    “那你应该也知道,瞎子有病,沙曼赌钱是为了给他治病。”

    “是,那日我见她拿着三千两找你给瞎子看病。”

    小老头笑呵呵道:“那日她手气好,但可惜今日这运气,都到了你这里。”

    “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她今天输得血本无归。”一个没有本钱的赌徒自然不会还留在赌场。

    “你既然能借本钱给我,自然也能借钱给她。”陆小凤不相信沙曼会不懂变通。能在这岛上活下去的人,大概都熟谙交易之道。

    “我原本的确应该借钱给她,可阿九就快回来了。”小老头无奈道:“我若再借钱给她,岂不是徒惹阿九和小女两人生气。”阿九,和牛肉汤口中的九哥大概是同一个人,也是众人口中的九少爷。

    可如果没有钱,沙曼和瞎子又要如何在这危机四伏的岛上生活下去。

    陆小凤挑眉,似是一早就想到了这个问题,毫不犹豫地取出刚才赢下的银票:“四十九万九千五百两,够不够给瞎子治病,够不够他俩平平静静生活无虞?”

    小老头见状微讶,似是没料到陆小凤出手如此不给自己留后路,不过,该说也不愧是陆小凤。他沉吟片刻,笑着答道:“这些钱,够他们在岛上平平静静生活至少三年。不过,瞎子恐怕不会接受这些钱。”

    “为什么?”

    小老头眉头耸动,似是想到什么,眼珠转了转,露出个意味深长的笑来:“自然是因为瞎子有他自己赚钱的法子。”

    “算算时间,也该到了。”他看向陆小凤身后不远处,陆小凤顺着他的眼神侧身望去,是蹦蹦跳跳的牛肉汤:“快点快点,再晚一点去就该结束了!”她招呼着闲散的零星众人一同往一个方向去。

    “走吧,去看看你就明白了。”小老头悠悠道。

    穿过一片水域,几方竹林,坐落着一间偌大的房子。陆小凤不远不近地跟在众人身后走了进去,发现这屋子一片漆黑,刚进去的人如同被屋子吃了,杳无踪迹。陆小凤挑眉,他素来不信鬼神,此处必有蹊跷,果然,脚下有一处不易察觉的下坡,是向下延伸的台阶。

    向下走二十级台阶,接着一个转角,再向下走三十级台阶,耳边渐渐传来嘈杂的人声,亮光自前方透过来,挥开一块厚厚的绸布,眼前一下子豁然开朗。

    一个巨大的比武场。

    身边是兴奋的看客,他看到了岳洋和牛肉汤,还有这几日在岛上见过的一些熟面孔。

    沙曼也在其中,但她远离人群站在前排,初见冰冷的女郎此刻目光热切地盯着场下,手扶着栏杆,因为握得太紧,指节泛起苍白——是陆小凤未见其流露过的失态。很显然,场中有她极关心之人。

    顺着她的目光,陆小凤望向台上,比武场中央站着两个人,一个穿着锦衣的中年人,是他初来乍到的那天见过的“贺尚书”,此人自称是贺知章的后代,武器用的是一对钩丝。在他对面,站着一个身量中等、衣着褴褛的剑客,整张脸罩在衣帽里隐在暗处,手里握着一把略有些生锈的铁剑。

    这贺尚书的内力已极其精纯深厚,只见这钩丝在他手上如臂使指,钩上的鱼钩极其锋利,钩住地上的砖块,那砖块顷刻四分五裂。

    “贺尚书的这对钩丝别名‘绿丝绦’,顶上的钩子削铁如泥,无坚不摧。”牛肉汤不知什么时候站到了陆小凤身边,骄矜地介绍。

    陆小凤已猜到场上剑客的身份。

    传闻中的瞎子,也是沙曼的丈夫。

    场上,贺尚书轻功飘忽不定,手上一对钩丝如织就一张大网,誓要把对手绞死其中。不知为何,陆小凤联想到蜘蛛结网捕猎的场景。

    但守擂的人并非贺尚书,而是看起来身形瘦弱的剑客。因此剑客当然不会是坐以待毙的猎物。

    他的身形自如地穿梭在钩丝之间,轻盈漫步,如同极致而惊险的舞蹈,任是平日里看不惯瞎子的人,都要忍不住赞叹他的身法。密网之中,只听到叮叮当当之声,等剑客停下来的时候,一对钩丝已经被铁剑层层缠住,动弹不得,剑客蓄力一挥,缠在铁剑上的钩丝被真气瞬间震碎,但铁剑也因承受不住钩丝之坚韧,折断了半截。

    来不及可惜自己武器被毁,连绵不绝的剑势就朝贺尚书大开大合地涌来。一退再退,一个重心不稳,人便掉到了擂台之下。

    场外传来一阵咒骂和嘘声,牛肉汤也气得直跺脚。很显然,瞎子又一次守擂成功了。剑客一眼都没有留给手下败将,只是默默看向台下沙曼的位置,微微点了点头,然后转身,打算回到擂台坐下。

    贺尚书两眼通红,被打败的不忿和羞耻灼烧着他的内心。他抬眼望向台下某处,挫败地垂下眼。紧接着目光一沉,闪电般出手袭向剑客的背心!他竟还有一根钩丝!

    众人不屑,这种偷袭的伎俩如果对瞎子有用,他如今早已成了个死瞎子了。贺尚书却在此时露出阴恻的笑容:谁说他只多一根钩丝?

    “不好!”时刻关注着场上的陆小凤率先察觉不对,施展轻功,以自己最快的速度往沙曼的方向疾去。

    沙曼眼睁睁看着贺尚书放出手里另一根钩丝直袭自己胸膛而来,一时忘了动弹。只听“噗”地一声,是锐物入体的声音。可预想中的疼痛没有到来,沙曼睁开眼睛,看见瞎子挡在自己身前,靠近右侧的胸膛已经被鲜血染红。

    沙曼咽下了到嘴边的惊呼,整个人都似呆住了。

    贺尚书一击得逞,挥出另一根钩丝向瞎子心脏袭去,却莫名发现钩丝无法挥动。他看向身后,钩丝的一端被陆小凤牢牢夹在两指之间。是陆小凤的成名绝技“灵犀一指”。

    贺尚书没想到陆小凤能接住自己的钩丝,怔愣之际,一把断剑已经穿胸而过。是瞎子的剑,他居然忍住钩丝穿胸的剧痛,反杀了自己。断剑拔出,鲜血溅了一地,贺尚书软趴趴倒在了地上。

    场外一片窃窃私语。

    “瞎子居然把贺尚书给杀了。”

    “岛上擂台比武的规矩一向是点到为止,这样一来,小老头不会答应的吧。”

    “话虽如此,也是贺尚书先不守规矩,明明已经输了还搞偷袭,自取灭亡。”

    “你们都别争了。”牛肉汤挥手道:“不管是贺尚书动手在先还是瞎子应对在后,这场比试都结束了。你们别忘了,今日要守擂成功,瞎子还欠一场。这一场,你们谁去?”

    众人一阵犹豫。

    牛肉汤捋着自己的秀发,循循善诱:“别怪我没提醒你们。要打败瞎子,这可是最好的机会。小老头说了,谁能打败瞎子,谁就能获得一百万两银子,还有一份他的看家武功秘籍。”

    人群中一阵骚动,虽然趁人之危素来为人不齿,但这样千载难逢的机会和奖赏,很少人能不为之心动。已有几个人眼神中透露出跃跃欲试。

    “我来讨教。”站出来的人是陆小凤。

    “陆小凤,你凑什么热闹?”牛肉汤无语道。

    “怎么?规矩没说我不可以挑战擂主吧。”陆小凤摸了摸鼻子,无辜道。

    牛肉汤还待辩驳,“陆小凤说的不错。请上台吧。”说话的是小老头,他姗姗来迟,此刻站在入口处。

    小老头已经发话,在座的其他人自然不敢有异议。

    “倒是没想到,被个新来的抢了先。”有人阴阳怪气地小声嘲讽。

    陆小凤听到了却不以为然,他已小跳着站到台上,面对着瞎子。

    沙曼搀扶着面色苍白如纸的瞎子,伤口已做了简单的处理,也服了止血丸。但钩子尚未取出,行走间牵动剧痛,瞎子的鬓角俱是冷汗。

    看到陆小凤上台,沙曼冷冷地看着陆小凤,这是她第一次正眼看向他,眼神冷得似能杀人。

    “我替他比试。”沙曼说。

    小老头笑呵呵地摆了摆手,说出的话却冷酷:“不可。”

    沙曼还待争取,手却被瞎子按住,他摇了摇头,重新走上台。自始至终,不发一语。

    陆小凤看向这个沉默的剑客,心里暗叹:他比自己想象的年轻太多了。听牛肉汤和其他人的描述,他原本以为瞎子是个至少年近半百的老人,但此刻一看,这分明是一个青年人。

    他的整张脸隐在兜帽之中,眼睛、手臂、脚踝上都缠着厚厚的绷带,看起来沉默、冰冷,没有一点青年人的朝气。陆小凤好奇,到底是遭遇什么,让他变成了瞎子?

    瞎子没有动,受了伤的他静静持着断剑站在原地,周身的气势却令人不敢小视。如果说在这座岛上,九少爷是众星捧月的天之骄子人人趋之若鹜,那么瞎子便是人人避之唯恐不及的……怪物,浑身散发着如同从地狱中来的死亡气息。

    几乎没人能忍受和瞎子这种人为伍,即使这岛上的人手上大多都沾染过鲜血,但不代表他们喜欢死亡。

    陆小凤动了,他的轻功速度不比贺尚书慢,转瞬就运掌袭向瞎子命门。掌心相撞的一刹,却倏地倒飞出去,摔下了擂台。

    ……猝不及防的结束。

    台下一片寂静。

    瞎子垂首攥了攥掌心,若有所思地面向台下摔姿不雅的青年。

    “我输了。阁下好功夫。”陆小凤呲牙裂嘴地拍了拍衣服上的尘土,站起来诚心诚意地赞道。

    “哈哈哈哈哈哈,好!瞎子守擂成功!各位都散了吧。”小老头一锤定音道。

    众人兴致缺缺地离场,谁都看得出陆小凤是故意输的。小老头拿出一万两银票交给瞎子,拒绝了对方还五千两的动作。“此番是有人坏了规矩,回去我会把伤药无偿送上门。”说完,他便悠悠离开了,陆小凤见状,也识趣地跟上一起。

    擂台上,只剩沙曼和瞎子二人,她搀扶着站立不稳的剑客,眼里的泪倏地夺眶而出。

    瞎子抬起瘦削的手,局促地轻轻碰了碰她的脸,是安慰的意思。

    陆小凤转头时,看到的便是这温情一幕,见此,他的心里不由升起一丝淡淡的羡慕。他心道:就算那还没出现的九少爷再人见人爱,在他眼里,这瞎子和沙曼才是最般配的一对。

    不过,他摩挲着手中的一粒小石子,那是他刚才摔下擂台时捡到的。如果自己没看错的话,贺尚书的钩丝的确偏了一寸,否则瞎子受的伤恐怕会更重。

    这暗中出手相助的人,会是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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