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文聪的眼神明显转为担忧了,柯少言是秦冕的心尖尖,而秦冕却是柯少言的眼中刺。活着的柯少言是秦冕的定时炸弹,也不知以后俩人会以哪种方式相处,又会不会火烧这院里。

    “能醒来挺好的,这个给你。”

    接过递来的漫画册,翻到底时,两眼都冒火了,扔他身上后,柯少言笑了声。

    “就给我看这个?你没有故事可编,我给你买,买来堆满床,你就躺地上!”

    杜文聪拿起被子上的漫画册,陪笑道。

    “你们一有事,小的就来打报告,这不有现成的嘛,这叫记事类小众漫画,更有市场价值。”

    想想还是算了,他又没经历过,何必在意呢,只秦冕是真的撞死了先前的柯少言。而柯少言对这些事又无法感同身受。

    “你画,继续画吧。我无所谓。”

    瞧着一副不关己事的柯少言,郁怀易有点扎心,里面还有他和成闲德、古北、凯明泉与叶瑾年,小时候几人关系可好了。

    “对面沁儿上回还盼着你带牛轧糖给她。”

    跟杜文聪使了眼色,郁怀易带着柯少言去看梅沁了,梅沁一米高,短发,肤白,气色好,还有婴儿肥。她是侏儒盘脚少女,脚盘的只能坐,无法走路。

    “言哥!我都好久没见你了。”

    柯少言点点头。这女孩间也有三张上下床,都是满铺,没有空位。

    “回来的匆忙,没带牛扎糖,不过明儿就去买,管够。”

    “行啊,沁儿等着。易哥,你不表示一下?”

    梅沁咧嘴笑,两颗虎牙也暴露了,她上半身的样子有点可爱,柯少言默然。郁怀易抱起她转了圈,放下她后,点了点她小鼻头。

    “下回买个甜甜圈给你?”

    “我可抢不赢杨甜甜。易哥针对我呢。”

    郁怀易大笑。

    “你都十二岁了,还要甜甜圈,杨甜甜抢,你给她就行,我给你买其他的。龙霞牛肉干?”

    梅沁点头应了。

    “吃饭了!”

    楼下传来妈粗犷的嗓音。楼下都排起了队。三大盆菜,一大锅面条。郁怀易与柯少言下了楼。几个年长的少年先给楼上的送饭去了。

    柯少言接过郁怀易递他的满满一碗杂酱面条,黄褐色碎肉面上有半块拳大鱼头,还有三指宽一指长的薄牛肉片。

    吃得还行,柯少言吸着面条。附近的六个小孩们在走来走去,他们在互换面条上的杂酱,鱼块与牛肉片。

    柯少言十分好奇,这肉大小还不一样么?看他够着脖子去看别人碗里的肉。旁边的郁怀易笑说了句。

    “小嘛,总觉得别人的不一样,要换来吃。大了,就没意思了。”

    柯少言这才认真吃饭。往常涮锅碗包括楼上男孩们的事都由成闲德、古北、凯明泉、叶瑾年、柯少言与郁怀易做,烧水与梅沁是田晓灵与李莉白的事。

    今时就是柯少言与郁怀易来洗碗。朱铭礼带着李星义、庄子云和赵舒羽负责楼上人的三急。妈烧好水就去管着梅沁的三急了。

    打来满盆热水的柯少言在擦洗顾小峰,他还是头次给小娃擦洗,动作生硬也快不起来。而这小子也不安分的很,总不听话,还倔。难怪郁怀易对他格外粗暴。

    手脚麻利的擦换好杜文聪,郁怀易先从男生间退了出去,他独自去找妈李芸崖,说了遇见柯少言的事,也把九百晶币给了她,李芸崖接过钱,说了句。

    “他不像院里的少言。他不熟悉我们,一点也不。”

    郁怀易沉默了,他也不确定。他有仔细观察过,柯少言并没有被院里生活触动,他只是好奇有院里这么个地方生活着他们这样一群不健康却又顽强的人。

    “你跟他去他暂住的地方看看。十月并不能改变什么,你若觉得有,那就不是他。”

    郁怀易点头应了。回到楼上,他接过柯少言手中的水盆,倒水去了。朱铭礼几个都在洗浴间换洗好了,郁怀易才带柯少言去洗澡,洗完澡上楼,爬上床,柯少言深吐了口气,累!累死他了。

    吸奶的小男婴肖举年初才被路过的李莉白从垃圾桶里抱回来,现跟着妈在梅沁对面的床上睡,三、四岁大的雨侯琴与安瑶各睡了下铺,七岁的霍山英和十岁的杨甜甜睡上铺。

    躺着的柯少言头顶是窗,脚底是郁怀易,朱铭礼、李星义、赵舒羽与六岁的秋硕放也睡了上铺,秋硕放是年初才从女生间迁过来的,庄子云因不能爬梯,便睡了最后一张下铺。

    晚八点就睡。柯少言鼓着眼,望着头顶有洞的吊顶,他睡不着,累也睡不着,翻身还是睡不着,窗外的夜似无限放大的白天所见的漆黑窗洞,不见星光。

    明儿还会见与他差不多大的成闲德六人。关键是他不知道该如何与躯壳的这个成长环境相融,他十分抗拒这种环境。

    郁怀易睡的浅,他在怀疑柯少言,出现在蝶厅的少年只有四种或者只有两种。酒侍、娱乐工作者、贵妇宠物、上层社会的成功人士。前三种是猎物,后一种是狩猎者。

    当初见着人时,莫名不甘心,他也只是试探。短短十月,同阴暗角落里成长起来的植物人却能转眼成为与公子、贵妇并坐一起的上位者,他不服。

    郁怀易也是真心要找回柯少言的,那时,他既希望面前的少年承认,又渴望他否认。如今,真带了人回来,他却满满失落,他观察了很久,跟回来的人不是他熟悉的人。

    空气并不清新,却有股低廉的皂角味。这片都是矮厂,有着明显的潮湿感,混着皂角味,说不上来的感觉,柯少言很不习惯,他睁开眼来,天蒙蒙亮了。

    郁怀易与朱铭礼几人在洗昨晚换下来的衣服,每个人都在各司其职。唯独柯少言站在楼上,盯着楼下院里热火朝天的景象,他有些恍惚。

    除了郁怀易,他不知如何与院里的人交流,而且他也抗拒这种没有价值的社交,当初他是想着与郁怀易有所交集,如今得知这些后,就觉得郁怀易的生活环境复杂的他承受不起。

    楼上能看到通往郊区、中档社区、老城区、别墅群、高档小区、世纪繁华城的宽大柏油路,而这片小厂却在一段水泥路的尽头。

    再看天空,亚利恒星无疑是孤独的。柯少言自嘲的笑了笑,他怀念曾遨游过的那些在鼻息间的星环、碧云的制造间、拜庭的舞厅、明京大学院的中心资料馆、与肖晴相处过的小树林、还有英芙的房间、格拉米花海、人事物尽一一闪现。

    “你也叫少言?”

    柯少言回过神来,面前是带着疑问的李芸崖。李芸崖没等他回答,又自顾自说了。

    “你一直在看郁怀易,是不是觉得他很特别?你与他都很在意郁怀易,而秦冕却喜欢他。所以我也不懂你们。你与他最大的不同是生活本能。人的身体有应激反应,柯少言在这院里活了十五年,有些活儿暂时忘了,也能迅速熟练起来,显然你做不到。”

    郁怀易晾好一大片衣服后,回头看了楼上柯少言与站一处的妈,他端了木盆往回走。柯少言听着李芸崖说话,眼睛并没离开郁怀易。

    “你想带他走?我感觉的出来,你与秦冕不一样,若郁怀易不抗拒,我会断了他与院里的来往。雏鸟有雄鹰带着飞,谁还拴绳子绑住它小腿?我只希望你不再出现在这院里,我们惹不起秦冕,同样也不希望将无辜的你牵扯进来。如果秦冕得知了柯少言是郁怀易找回来的,郁怀易的处境会更危险。”

    柯少言不太懂李芸崖所说。李芸崖微摇头,脸上已有遗憾。

    “柯少言没理由拒绝已痛改前非的秦冕,除非他心里已有人了。据我观察,田晓灵不过是柯少言与郁怀易近处的烟雾弹,最后秦冕逼紧了,为保护郁怀易,他直接不和院里所有男女说话了。不过在医院时,也只有郁怀易照顾他的那几周,哪怕是间隔,他的精神活跃度都是最高的。秦冕看过病历报告,也问过我此事,当时我撒谎了。但是郁怀易谈过你们的相遇,我肯定你是上层社会的人,所以,若郁怀易愿意跟你走,你就不必在意院里的人和事。我也希望他能重新开始生活,忘了这里。他是有晕病,估计已盖化了,近五年也没有发过。”

    李芸崖觉得真是造化弄人,若起初秦冕盯上的是郁怀易,依郁怀易的性子,俩人不会闹到不死不休的地步。

    “我有自己的房子和工作,还养了只宠物。他若来做助理,我管吃住,工作时间相对自由,月薪三千晶币,年底还有上万晶币的奖金。早饭后,我就回去了。另外,院里的账户留个给郁怀易。谢谢你准备的两顿饭,您是个很了不起的母亲。待会儿,我就不与您告别了。”

    李芸崖点头下楼去了,她叫了朱铭礼几个进厨房,很快早饭就盛好了。吃过早饭,郁怀易被李芸崖叫去楼上的储物间了。

    郁怀易出来时,红了眼眶,走到柯少言跟前,他才道歉。

    “对不起,这次是我冒昧错认了。”

    “你不用道歉,我不只是曾经的他,也不只是现在的我。还有这次谢谢你,是你让我遇见了你。”

    前面没听懂,也没记得,后面的话听着怎么怪怪的?郁怀易看了厂门外,远处的地平线上升起的红彤彤太阳,见柯少言还不走,他又怕秦冕已在来院里的路上了,便说道。

    “你还不走么?”

    柯少言愣了愣,他猜到李芸崖没跟郁怀易说实话,便主动道。

    “你不去我哪儿看看么?我有厂子,需要员工,你去,我管吃住。”

    刚就知眼前的柯少言是个上位者了。郁怀易仍是犹豫不决,他还是希望能找到曾经的玩伴柯少言。医院的说辞,他是信的,当初植物人柯少言明明就抓住过他的手,所以他才要不遗余力的把人找回来,只这次见过秦冕后,他又得到处找工作了。

    “我在临贡,与蝶厅隔了城,你要不要试试?”

    郁怀易诧异了,他以为柯少言是蝶厅所在城的人,所以他才不打算去了。临贡城很大,但他从未去过。这次却有机会了。

    “嗯,我去找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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