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八章穆迪的可怕威胁

    德拉科·马尔福正百无聊赖地等待在斯莱特林的餐桌边,他饿得可以吃得下一整头鹰头马身有翼兽。

    礼堂头顶的天花板电闪雷鸣,使得成千上百支漂浮在空中的蜡烛都显得黯然失色。

    透过闪闪发亮的、空荡荡的金盘子和高脚杯,德拉科能看见哈利正在往外倒鞋子里的水。赫敏也正浑身湿淋淋地坐在对面的餐桌上,蓬松的头发不再蓬松,而是狼狈地贴在脸颊上,同其他格兰芬多的学生一样惨不忍睹。

    他猜是皮皮鬼捣的乱,因为他进礼堂之前看到它手里拿着一个装满水的大红气球。

    不知道她那伤痕怎么样了,有没有被水给打湿掉?

    这么聪明的小女巫,怎么忘了给自己施一个烘干咒或者保暖咒?德拉科心神不宁地想,一边鼓掌欢迎着进入斯莱特林学院的新生:马尔科姆·巴多克,格雷厄姆·普里查德……

    那顶破破烂烂的分院帽效率很高。没等多久,所有的新生都各归各位,穿着一身华贵的深绿色长袍的邓布利多宣布开饭。空盘里堆满了食物,饥肠辘辘的学生们迅速大吃大喝起来。

    德拉科正在慢条斯理地小口咀嚼一块牛排,即使很饿,他也尽量保持了纳西莎所教养出来的礼仪。他不动声色地往周围看去:

    身边的克拉布和高尔正狼吞虎咽——他们专心致志地合力对付一盘烤鸡腿,仿佛这就是世界上最重要的事。

    餐桌那边的布雷斯正坏笑着对潘西说些什么,把她逗得前仰后合。

    再往远处看,对面的餐桌上,赫敏不小心把高脚金酒杯打翻了,她撅嘴望着白色亚麻布上橘黄色的南瓜汁,愁眉苦脸的样子有些可爱……他忽然感受到一阵微妙的快乐与满足。

    一切如初,现世安稳。

    霍格沃茨把凄风苦雨关在门外,所有的人都像是兴高采烈的小傻瓜。

    有关前世四年级的学习生活记忆浮现在德拉科的心头,这一年,对他个人而言,似乎是没什么烦恼的。

    他真想永远停留在这一刻。

    不,也许烦恼还是有的。

    比如,刚刚走进礼堂的疯眼汉穆迪,他是新上任的黑魔法防御术教授。

    他怎么会忘了阿拉斯托·穆迪?

    他给了德拉科那样深刻的耻辱——把他在大庭广众下变成了一只白鼬。一个马尔福的骄傲被这个可怕的前傲罗给踩得粉碎。

    邓布利多宣布今年的学院杯魁地奇赛取消的时候,他只是觉得有些沮丧;但当那张伤痕累累的脸、残缺不全的鼻子和乱转的大蓝眼珠子出现在礼堂门口时,德拉科却感觉到一阵胃疼。

    他听着身边同学们的欢呼声——他们因三强争霸赛在霍格沃茨举办的消息而沸腾——心情陡然低落。

    “我们要到星期四才有穆迪教授的课呢!”保护神奇生物课上,罗恩翻看着课程表,失望地说,“乔治和弗雷德说他很酷,懂得‘在外面做活’是什么回事,说他什么都见识过!”

    “那是什么意思?”赫敏问,试图拿着一些青蛙肝凑近那些白灰灰、黏糊糊的变形去壳的大龙虾——那是海格培育出的炸尾螺。

    “别,”德拉科赶紧把她扯远了一点,“我不认为你把手靠近它们的尾巴是个好主意,它们会爆掉的。你会受伤的。”

    “你又是怎么知道的?”赫敏不服气地说,下一秒就听到了迪安·托马斯的惨叫——“哎呦!它弄疼我了!它的尾巴爆炸了!”

    “啊,是啊,它们炸响时就会发生这样的事。”她听到海格在那边一本正经地说。

    赫敏转过脸来,惊讶地看着他,“德拉科,你是怎么知道的?海格刚把它们孵出来而已。”

    “那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该赶紧把它扼杀在摇篮里,趁它们还没长大。”德拉科嫌弃地说,“它们没有任何用处。”

    “海格不会同意的。”赫敏摇摇头说,“他想养这东西已经很久了。罗恩,你刚刚说的,穆迪教授‘懂得在外面做活’,是什么意思?”

    “听说,他在课堂上示范了非法的黑魔咒。”罗恩兴奋地说,“乔治和弗雷德很佩服他,认为他行事作风挺大胆的。也难怪,他以前是个傲罗,抓了不少食死徒,肯定有两把刷子。”

    德拉科默然无语。没错,穆迪是个前傲罗,他向来对于黑巫师们不假辞色。

    他知道,像穆迪这种傲罗出身的巫师一定会恨他——毫无道理地恨他——就像巴蒂·克劳奇恨他一样。

    他们看着他,却不只是看着他,而是看着他背后的家族和他父亲的手臂。

    德拉科对此无可奈何。

    马尔福家规曾说:有些事情本身我们无法控制,只好控制自己。

    既然无法控制他们的恨意、无法控制他们会出现在他面前的事实,只能控制自己的行为,在他们苛刻的态度下谨慎行事,叫他们挑不出毛病来。

    尽量离穆迪教授远远的吧,德拉科下定决心。

    但有些麻烦,不是你想躲就能躲得过的。

    即便德拉科想要夹起尾巴做人,穆迪教授却并不想轻易饶过他。

    他从第一节黑魔法防御术的点名就表现出了强烈的敌意:“德拉科·马尔福——啊,没错,我认识你爸爸,孩子……你告诉他,穆迪正在密切注意他的儿子……你就这样替我告诉他……”

    他那只魔眼在陈年朽木一样的脸上骨碌碌乱转,令德拉科感到胃里上涌的恶心。

    “是。”他尽量平静地说。

    穆迪教授恶狠狠地看了他一会儿,才把灰白色的头发从扭曲的、疤痕交错的脸上晃开,露出他少了一块肉的鼻子,继续对着花名册点名。

    这还只是个开始。

    接下来的课程,穆迪教授在示范夺魂咒的时候把一只蜘蛛变大,到处吓唬人,他把那只有毒的蜘蛛跳着踢踏舞停留在德拉科脸上很长一段时间,教室里传来一阵笑声。

    “想当年,夺魂咒给魔法部惹了不少麻烦。”穆迪兴致盎然地用魔杖控制着那只抽动着的蜘蛛,轻缓地说,“有相当一部分贪生怕死之辈,为了不让自己被关进阿兹卡班,编造了各种谎话,说自己中了夺魂咒,尽管我认为他们纯粹是在扯淡。”

    德拉科尽量面无表情。他需要用很大的自制力才能不发出惊呼,倒不是说他像罗恩一样那么害怕蜘蛛,而是任何人有这种体验,都会觉得生理不适的。

    “完全受我控制,”穆迪见他没什么反应,似乎觉得有些无趣,开始操纵蜘蛛不停地原地翻滚,“我可以让它从窗口跳出去,或者把自己淹死,或跳进你们哪一位同学的喉咙……”

    前排的罗恩抖了一下。这时,所有的学生都因为穆迪教授的话停止了笑声。德拉科努力不去想,穆迪教授是不是在威胁他。

    接下来,穆迪教授又展示了“钻心咒”。

    这对德拉科来说更像是一场酷刑。

    只见穆迪教授喝了一口自己随身携带的弧形瓶中的饮料,十分满意地砸砸嘴,舔了舔嘴角,对着那只变大的蜘蛛冷酷无情地说:“钻心剜骨!”

    立刻,蜘蛛的腿全部缩了起来,紧贴着身子。它翻转着,同时身体剧烈地抽搐起来,左右晃动。

    如果它能发出尖叫的话……

    顿时,德拉科的脑海里浮现出了赫敏恐怖凄厉的尖叫声。

    她被贝拉特里克斯用刀子一点一点刻下“泥巴种”。她在贝拉的“钻心剜骨”下浑身抽搐,那双曾经明亮有神的眼睛充满痛苦、恳求地看向他。

    而他当时在干什么呢?

    那时候他握着魔杖的手微微颤抖,像一个懦夫一样,心中逐渐充满巨大的疼痛和撕裂感……却一动不动。

    不……赫敏……他要疯了……

    “停下!”赫敏·格兰杰尖声喊道。

    她正坐在与德拉科相距不远的座位上,所以,她能清晰地看到,德拉科那双紧紧攥住桌子的骨节发白的双手;她也能看到,他刚刚面对蜘蛛依然镇定如常的灰眼睛里,此刻却充满了深深的恐惧。

    面对“钻心剜骨”这个咒语,他看起来就像在赤手空拳面对一只狼人、或者是什么更令人恐惧的东西。

    他不对劲。赫敏忧心忡忡地想。

    “……极度痛苦。”穆迪终于停止了对那只可怜蜘蛛的折磨,轻声说,“如果你会念钻心咒,你折磨别人就不需要用拇指夹或刀子了……这个咒语一度也非常流行。”

    他瞥了德拉科一眼,显然发现了这个马尔福家小少爷的弱点。他歪斜的嘴抽动着,露出一丝嘲讽的微笑。

    “还有最后一个、最厉害的咒语。”穆迪教授掏出罐子里最后一只挣扎的蜘蛛,特地放在赫敏桌子上,似乎在表达自己施咒被打断的小小不满——“阿瓦达索命!”

    一道绿光闪过,那只蜘蛛翻了过来,仰面躺在桌上,身上并无半点伤痕,但无疑已经死了。

    如同曾经的麻瓜研究课教师凯瑞迪·布巴吉教授那样,仰面躺在桌子上,了无生气。德拉科面色惨白地看着那只蜘蛛,曾经那些黑暗记忆又潮水般地奔涌而来了。

    “阿瓦达索命咒需要很强大的魔法力量作为基础——你们都可以把魔杖拿出来,对准我,念出这句咒语,我怀疑我最多只会流点鼻血……”穆迪的声音在教室里回荡,忽远忽近,驱使着所有的学生拿出羊皮纸记下这些知识点。

    赫敏看到,所有的学生都表现出一种极度不适的感觉。

    哈利脸色惨白,纳威的脸色比他白得更早;罗恩则差点从椅子上摔下来。

    她同样感受到了不适。她感受到了死亡的威胁,感受到了对生命的敬畏。

    但她心中最在意的,还是德拉科。

    他始终一动不动地攥着桌角,仿佛在经历人生中最大的恐惧一样。

    一下课,他就面无人色地跳起来冲出了教室,像杀人逃犯一样慌张,连个招呼都没跟她打。

    “我要先走了。”她匆匆对哈利和罗恩说。罗恩的脸上现在已经恢复了血色,并且开始用一种敬佩的语气谈论穆迪教授。

    不知为何,她认为这样的语气很刺耳。

    “又去图书馆吗?”哈利随口问。

    “不,我要去找德拉科!”她匆匆抱起那本《黑魔法:自卫指南》,从拥挤的学生之间钻了出去。

    赫敏在黑湖边找到了他。他正躺在橡树下的草地上,双目无神地望着天空上滚动着大团大团青灰色的浓云——这天气似乎随时都可以下起雨来。

    “德拉科,为什么不去吃晚饭呢?”她出现在他视线上空,用白皙的脸挡住了那愁云密布的天色,尽量用一种轻快的语气说,“我看到礼堂里今天有巧克力蛋糕,你不是很喜欢吗?”

    “赫敏……”草地上的少年看起来非常难过,甚至有几分虚弱。他喃喃地说,“我很抱歉……赫敏……”

    “为什么要向我道歉呢?”赫敏担心地蹲下来看他。他眉毛扭起来的样子一点都不好看,她试图用手将它们抚平,但未果。

    “到底发生了什么?是被钻心咒吓到了吗?还是杀戮咒?”赫敏脸上浮现出忧虑的神色,继续一下一下地抚弄着他的眉毛。

    他没有回答。

    像是个溺水的人,他猛地抓住她的手腕,抓住了漂泊深湖中唯一的那块浮木。他将视线慌乱地投向她的手臂——光洁的、白皙的、毫无伤痕的手臂。

    “幸好,幸好。”他看起来松了口气,拇指不住地摩挲着她的手臂,像是怎么也摸不够似的。

    赫敏的脸上微微泛起薄红。

    德拉科——他一贯像个标准的绅士,对她彬彬有礼。

    他当然会触碰她。

    他们在地下教室合作制作魔药的时候,指尖总有触碰。他们在图书馆共同完成作业的时候,胳膊时有挤挨。他会在拥堵的营地路途中扶住她的腰,会在背她回帐篷的时候扣住她的腿,也会在帮她上药的时候握住她的手……但毕竟,这都是有正当理由的。

    他从没有不明不白地随意触碰过她。

    直到今天。

    他直截了当、毫无理由,触碰、紧握、按压、摩挲她。这是头一回。

    他现在的样子,很反常。他看起来似乎很脆弱。

    “德拉科,你还好吗?”她颤声问,心神飘荡。

    “不。”停顿了大概一生之久,他终于回答了她,“非常不好。”

    她的心被他的语气堵住了。她担忧地、小小声地问他,“我怎么才能让你感觉好一点?”

    “呃——”他吐了一口气,目光从她的手腕滑到她的眼睛,眼神破碎地凝视着她。在凝视间,他把她的手腕缓缓移动到自己的脸颊上。

    “这样,”他轻声说,唇间的气流拂在她手腕上,“这样会好一点。”

    赫敏的瞳孔放大了。

    她不能理解他此刻的任何行为,更无法理顺这些行为背后的逻辑。

    他让她心慌。脸红。不知所措。

    可她没办法下狠心挣脱他。

    她喜欢他的触碰,一直都喜欢;哪怕是毫无理由的触碰,她也无法讨厌;最重要的是,他现在好像很需要她。

    于是她忍着脸上泛起的羞意,继续让他对她的手腕为所欲为。她任他把冰冷的脸颊贴到她的手腕上,一动不动。他泛白的唇僵硬地挨在她的皮肤上。他鼻尖散出的热气熏蒸着那一小片区域,几乎要把她烫化。

    他一直盯着她的眼睛瞧——带着某种心无旁骛的悲伤成色——这令她难以拒绝。

    她的脸逐渐像是在被火灼烧。似乎他的热气顺着手腕蜿蜒流淌到了她的脸上。她甚至不敢攥紧自己的手,甚至移动自己分毫。

    某一瞬间,她怕任何细微的、筋骨间的扯动吓到他的脸颊,增加他灰色眼睛里的悲伤。那种悲伤太过浓郁,浓郁到令她不安。

    她压抑着心中的不安,用尽耐心地等待他。等了很久,蹲到腿都麻了。

    她已经忘记自己还有多少篇家庭作业需要立即动笔,以及有多少本家养小精灵权益的相关书籍还没看完。她只想陪着他,度过这诡异又悲伤的时刻。

    啪嗒。一滴水打在他们身旁的草叶上。然后是第二滴、第三滴。

    “德拉科,”她迟疑地开口,“天上——开始落雨了。”

    她用另一只没被他握住的手,轻轻挡在他脸的上方,试图为他遮蔽几颗零星落下来的雨滴——她不希望那些水滴到他的眼睛里。

    那双透彻的、温柔的、浮光掠影的眼睛。

    透过她手指的缝隙,她能看到那双眼睛在困惑地眨动,直到平静的深灰终于逐渐回到他的瞳仁里。

    “我真的很抱歉,赫敏。我绝不会再让那样的事情发生了。”他轻声说,嘴唇的蠕动仿佛在亲吻她的手臂。

    可他的表情与任何旖旎都扯不上关系。他语气很坚决,“绝不。”

    他透过指缝看向她,可似乎又透过她在看向别处。这种感觉很奇怪,但她就是有这种感觉。

    她只能在不稳的心跳中尽量对他微笑,让他知道自己很好,不需要被道歉。

    “你能原谅我吗?”德拉科小心翼翼又饱含痛苦地问,看着她微笑的样子。

    那是一种从未经历过苦楚的样子——她还从未体会过何为“钻心剜骨”。

    这微笑如此美好,却在此刻令他感到钻心剜骨的痛楚。

    他忽然明白了一件事。

    他愿意付出任何代价,去守护她这样天真无畏的微笑。

    “我甚至都不明白你在说什么。有什么好原谅的?我从没有怪过你什么呀。别再这样吓唬我,好吗?”赫敏温和地说,歪着脑袋,打量他的脸。

    她这番话彻底把德拉科给唤醒了。

    他慢慢从草地上坐起来,用手掸了掸长袍上的草屑,也同时掸掉了那些情绪,重新变成淡定优雅的马尔福家小少爷。

    “好。”他说。

    雨点骤然变大。它们像是小石子一样坠下来,打湿了周围的一切。

    “糟糕!”他们对视一眼,被彼此头发湿漉漉的狼狈样子逗笑了。

    那个熟悉的德拉科又回来了。他站起身,把她拉起来,高傲又温柔地看着她,眼底的脆弱倏然隐去,就像雨滴隐入辽阔的黑湖。

    “跟我走!”他冲赫敏说,嘴角开始上扬。趁两个人还没完全变成落汤鸡之前,他带着她向城堡的方向跑去。

    他的手有力地紧握着她的手臂,似乎永远也不想放开。

    赫敏被他拉着,一路小跑,为他此刻依稀的欢愉而感到欢愉;虽然她依旧没搞明白,他此前为何悲伤。

    她唯一可以确定的是,那个被他握着的地方,在冰冷的雨水里显得异常滚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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