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君可以,吾为何不可?

    灵河终日寂寥,吾便是贪恋你对左君那份情意又如何?

    “灵花酥,你小时候最喜欢的。”

    仙人的神情落寞,广陵的人太多了,你的书房,进进出出,许多的人都有固定的位置,他明明是最先来到这里的,环顾四周,分明没有他的容身之处。

    你想说,小时候确实喜欢,现在尝着这样的糕点,心中甚是罪恶,毕竟如此高油高糖,真不像是这么一位看着冷心冷情的仙家拿手的糕点呢。

    对上令狐茂的眼神,拒绝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

    你与他熟悉,隐鸢阁的过往,许多都有他的痕迹,嘴硬心软,这个白发仙人。

    彼此都是心知肚明,岁月荏苒,许多事情是变了。

    口味,只是其中最微不足道的部分。

    “趁着羽化还未开始,来看看你。”

    令狐茂跪坐在旁边,姿势颇为随意,他把酥点递到你的嘴边,你放下公文,并未咬住嘴边的灵花酥。

    侧眼看向他。

    令狐茂觉得自己好像回到了过去,做着内礼官的事情,侍奉着那位公主的时候。

    他强硬的保持着现在的姿势,心里却愕然,昔年追在自己身后的闯祸精,过去被他护在身后的热忱少年都已远去。

    广陵王,绣衣校尉,这样的头衔不再是家家酒般的戏谑。

    是乱世之中,手握一方的枭雄。

    令狐茂忽然有了这样的认知。

    眼前却浮现出来不久之前,因为左君羽化而慌乱的女子的形象。

    他垂下手,准备将手中的糕点放回几案上。

    示弱。

    “我观灵河,天道或许开始厌弃仙了。”

    “来看看一手养大的孩子。”

    令狐茂今日未束发,雪白的长发散落在身后,一直落到了地上,胸前垂落下一条辫子,仙人羽化开始前会慢慢变得虚弱。

    从西蜀到广陵,灵力要用来维持着灵花酥的口感。

    说是来看看一手养大的孩子,刘辩,祢衡,华佗,都不在他看看的范畴内。

    你其实许久没有面对过他了。

    旧的镯子碎了,他曾为你跪天子。

    你伸手握住他的腕骨,俯身咬在了他掌心的灵花酥上。

    “壶关君,不守了吗?”

    令狐茂从未说过在灵河之滨,是在为故人首节。

    他知道这样的传言,也乐见这样的传言。

    真情,总是令人不由自主的想要占据。

    石邑给过,而他面前的你,也有真情,可惜,不是对他。

    “我该回去了。”

    “广陵,太热闹了。”

    “或许是最后一面了,呵,周天驹。”

    仙人总有术法,从这里隐去身形,瞬息隐于西蜀。

    令狐茂踱步走入灵河之中。

    羽化,要开始了。

    掌心还残留着灵花酥的温度,以及,你唇侧的湿润。

    他抬手,将手掌凑近面颊,一点一点的舔舐上面的残渣,目光飘忽的落向远方,嘴角带笑,另一只手,缓缓向下。

    羽渐渐从肌肤之上钻了出来。

    因为疼痛,眼角冒出了细密的泪光,带着潮红,像是痛苦,又好像是欢愉。

    等待。

    他一生都在践行这两个字。

    灵河水沟通天地阴阳,他在你身上留下印记。

    你坐在广陵的书房,眼中看到的却是在灵河中羽化的他。

    恶劣,挑逗。

    你可以挑灯夜战书案上的公文,也可以垂眸入梦襄王。

    他并未给你第二个选择,灵花酥中带了仙人调的梦香,你闭上了眼,感受灵的飘散,以及,聚合。

    坐在河畔,静静地看着水中人。

    令狐茂大约是不爱你的,也不爱石邑公主。

    你无比清楚,石邑公主大概也明白。

    有着漫长寿命的壶关君不会爱人,与照顾,与守护这样的力量不同,灵河的看守者没有爱人的能力。

    因为不会,所以越发的贪恋爱欲的温暖。

    他贪恋石邑对他的爱欲的温暖,所以入了她的公主府,所以在天子面前为她辩护,所以默认了未亡人的身份。

    他贪恋你与师尊的情的那份温暖,所以纵容了酒醉时你的见色起意,所以此时此刻,用他的痛苦、脆弱引诱你上钩。

    “爱我吧。”

    “灵河太冷了。”

    “我想要爱欲的温暖。”

    “左君可以,吾为何不行呢?”

    令狐茂潜入水中,拽住了你的脚腕,将你拉入冰冷的河水中。

    因为萦绕在周身的寒冷,你本能的贴近他,贴近他最温暖的地方。

    爱欲暖人心,情欲暖躯体。

    你们是同类。

    同样渴望爱欲的温暖。

    而你们的区别是,你有爱人的能力。

    你收到爱,能反馈爱。

    “壶关君,我们是同类。”

    你在水中,死死和他纠缠,腐肉重生淌下的血,从你们周遭蔓延开来。

    岸边的杜鹃在月色下,染上了蛊惑人心的绯红。

    令狐茂闻言,纠缠更深,仿佛这样,便能生出人与人之间,最为温暖的爱欲。

    日月总会交替,时间无法长久的停留在这里。

    天光乍现,神女无意,自然归去。

    令狐茂蜷曲着身子,沉入河底,试图对抗身体的渴望。

    你从书房醒来,让侍女将剩下的灵花酥收到卧房。

    入梦这样的事情,在书房实在是不利于筋骨。

    壶关君羽化带来的瘾,还要持续一段时间,他准备了足够的灵花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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