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天气渐凉,仅一晚大街小巷满是被风吹落的槐花,来来往往的车架碾过,只剩下残败的朵瓣混着泥沙踩在脚下。

    刑部门口的守卫远远见到公主的车架正往府衙行来,颇为机敏的去请上官接驾,待马车停下,陆漫陆侍郎已到刑部大门,快走几步候于车架之前。

    “恭迎永安公主。”

    车架中传出了一声轻笑,下一刻,便见一名身着红色窄袖短衫胡服打扮的女子撩开马车窗帘“修远倒是愈发风流倜傥了。”

    陆修远也笑了,见公主露面,也躬身行礼“公主多年未见,也还是一如既往的随性,下官猜着公主便要来寻我,早与守卫打好招呼,以免误了公主大驾。”

    永安公主李长治笑意更盛“那就劳烦陆侍郎陪我一同去长安县衙了。”

    佛山寺在长安县的管辖范围,那日凶案的车马一应物件和相关人员目前都在长安县衙,明日便要转交至大理寺。

    见公主座驾已至,长安县令裴年带着县尉林寻风匆匆迎了上来,见公主态度和善并非前来兴师问罪,两人自是松了口气。

    裴年做长安县令两年自然是未曾见过闻名大唐的永安公主,便悄悄的打量了一番,其容貌自然不用多说,天家女儿的气度也非寻常人所及,早闻公主不喜华服珠翠那般奢华的装扮,可尽管如此那仙人般的样貌也未有丝毫的折损,淡雅俊逸,有股说不出的利落之态。

    “我这次来是想着看看佛山寺那桩案子的线索,要劳烦裴县令了。”

    “不敢不敢,公主心系百姓,我等自然全力效命。”裴年有些受宠若惊的拘了拘手,转头与一旁的林县尉说了几句,就见他匆匆离去。

    行至大堂,裴年安排公主与陆侍郎上坐,一旁的小厮便给众人端上了茶水。

    “听闻公主喜清茶,这阳羡的紫笋茶滋味鲜醇,茶性温和,公主和陆侍郎不妨试试。”

    两人自是从善如流,待一盏茶水饮完,林县尉抱着一摞卷宗匆匆的返回大堂,裴年赶紧站起身接过,恭敬的递到了永安公主面前。

    “这便是那日涉案之人的供词,还有仵作检验的文书。”

    李长治接过卷宗不紧不慢的查阅了起来,一旁的陆修远见此便开口询问道“那日涉案相关的小厮丫鬟是否还在长安县衙。”

    “在县衙大狱关着呢,说起来都是一问三不知,且那日有在佛山寺下摆茶摊的小贩作证,那些个仆役都在那处吃茶,加上几人未曾独自行动过,目前看来应当是没什么嫌疑。”

    裴年继续说道“尸体是郑家娘子的另一个丫环夏儿发现的,那日是替郑家娘子去领五色果去了,有僧人作证,目前看来嫌疑也不大。”

    一旁的李长治满脸凝重的放下手中的卷宗“线索都指向外人作案,可竟然无人发现有何可疑之人?”

    裴年赶紧回道“这凶手应是武艺高强之辈,善于隐匿自然难以被察觉,加之此人心性狠厉,先是割破了死者的喉管让她无法求救后,这才割破死者的手腕放血至死,这种手法极其残忍,死者手腕几乎见骨,便是及早发现也难以救治,孙仵作的文书也写的很清楚,凶手是从背后环抱死者将其喉管割破再将手腕割开,手法高明,若是着深色衣物,在小心谨慎些不沾染大量血迹自然难以被发现,尤其那日佛山寺人流众多,更难查。”

    “那这位九娘子可与旁人结过何怨?”

    “这....”裴年迟疑了一会,这世家内部的事情,有些他不知道,知道的也不太好说出口。

    “你放心说便是。”李长治看出了裴年的顾虑“现下涉及到了凶案,不必多做隐瞒。”

    裴年这才叹了口气说道“也不算什么秘密了,这郑九娘子乃是原配所生,母亲死后,郑侍郎便迎娶了现在的夫人,只是这继室夫人及女儿与郑九娘不和已经是长安贵族皆知的了,之前就闹出过不少事。”

    说完他抬头看了眼一旁的陆修远,多的便也没继续说下去,只忙借着去安排衙役将那日的物证呈上来,匆匆告辞离去。

    李长治见此也不好继续追问,侧身看向陆修远。

    见四周已无人,陆漫方开口说到“郑家可出了不少事,远的便是继室所出的十一娘子去世的事,郑家对外宣称是急症而亡,但是外面传的沸沸扬扬,说真实死因是上吊而死,都说是因为她与王家三公子的婚事被抢,羞愤之下才行此极端之举,只是这也不过是传闻,真相如何只有郑家知晓了。”

    “不过有意思的是,我也听同僚说起,这郑大夫人似乎将亲女的死怪罪到这郑九娘的头上,两人现如今势成水火,前段时日,这九娘子去参加诗会,听闻被陷害盗窃旁人诗句,这事可能也有郑大夫人的手笔,所以这佛山寺一案,郑大夫人也有一定的嫌疑。”

    李长治刚回长安,这些事情都未曾耳闻,这也是她先去找自家表弟陆修远的原因,她需要一个长居长安的人帮她了解案情。

    “有去寻过郑九娘子问过么?”

    “大理寺和京兆尹都去过,这郑九娘子似乎也不知道是何人所为。”

    李长治叹了口气“现如今的线索便只剩下郑家大夫人了,这倒是不好查,毕竟是官员家眷,郑家也不是普通的官员,况且若真是妻子所为,这郑侍郎也不会想将此事展示与人前。”

    陆修远倒是笑着挑了挑眉“表姐这是怕了?”

    “怕倒不至于,只是麻烦,这郑九娘子出了这等事也未曾提及这位继母,也不知是有何成算呢,还是真非郑夫人所为?就怕贸然去查,容易被反咬一口。”

    陆修远刚想说什么,裴年与一众衙役已经将那日的证物纷纷抬了过来,那架马车也赶到了院中,李长治赶紧起身走去,陆修远也紧随其后。

    由于大理寺要求不要随意移动现场的东西,第二日又要将证物移交,长安县衙只得将之前拿出去查验过的食水也都原原本本的放置还原。

    “公主,这就是此案的全部物证。”裴年弯腰拘手向李长治介绍。

    李长治看着那原本应该是月白色的马车上,一块块被鲜血浸润的痕迹,早已形成黑色的血块,整个马车散发着一股奇异的血腥味,这么久了都难以冲散,这般惨烈,让李长治有些不忍。

    即便如此,她还是快步迈进马车中想要看看现场,裴年之前从未见过公主自然不太了解,见公主这般,担心污了贵人的眼,下意识想要阻拦,还未开口便被陆修远拦住了。

    裴年见陆侍郎都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便也未坚持。

    马车中放置着桌几,茶具,八宝攒盒,一进去一股强烈的味道让她有些捂住了鼻子,似乎是股腐烂的味道和血腥味的交杂,一缕一缕的往鼻子里面冲,萦绕许久。

    她先将茶壶的盖子掀开,见里面的茶水虽然浑浊但未曾发出腐败的味道,这才打开八宝攒盒,由于物证不好随意丢弃,里面有些点心果子已经腐烂掉了甚至已经能看到生了的蛆虫,她只能将盒子再次关上,按照长安县的查验,这些食水中未曾出现迷药或者毒药的成分,想来杀人凶手并未考虑过下毒这一手法,或者说难以进行毒杀。

    李长治继续检查马车的其他地方,甚至是每个角落,她不信杀人凶手做了这等事,就一点线索都没留下。

    待她里里外外检查了一遍,将每个角落都仔细检查完后,只觉得这凶手当真小心谨慎,不过她原本也未抱太大的希望,毕竟衙门已经查验过,若是真有什么线索应当早就发现了。

    李长治无功而返,正准备下车之际,陆修远好奇的从马车窗外探头看进来“公主可曾发现什么?”

    “什么都没有。”李长治抬头看向车窗外将光遮住的某人,有些无奈的开口“看来这个凶手不简单啊。”

    陆修远皱了皱眉,似乎是闻到了车里的那股味道“公主还是先下来吧,这里味道太重了。”

    李长治好笑的看了他一眼,正准备下车时,一道光线擦着陆修远的脸照进了马车中的桌几上,桌几周边装饰的金饰,折射出一缕光将李长治晃了晃。

    她下意识抬手遮了一下,看向折射光线来的方向,就见金饰边角似乎有一条看不太清晰的细线,她赶紧凑近,这才看的分明,是一条衣服上扯下来的黑色丝线。

    “裴县令,万年县检查物证的衙役是否有着这种颜色衣裳的。”

    裴年见永安公主满脸凝重的跳下马车,将手中的帕子举到自己面前,待他定睛一看,这才看到一缕极细的黑色丝线裹在其中。

    “万年县衙役的差服没有这种颜色的,近日里有查看物证的大小官吏都没有这等颜色的官服,也未出现有人着私服检查物证的情况。”

    见裴年说的笃定,李长治这才松了一口气“看来这很大可能是凶手留下的了。”

    也许是凶手杀人之时,无意间勾到了车架里桌几装饰的金边,由于只勾下了一条丝线,他并没发现这才留下这一线索。

    裴年有些犹豫,但还是开口质疑到“这,这也不好说,毕竟这是郑家的马车,也许是哪日他们自己的衣裳勾到了。”

    “裴县令说的有理,只是这丝线似乎不是蚕丝,像郑家这些大世家,身边的丫鬟小厮应当穿的都是绫罗绸缎,况且目前只有这丝线这一线索,只能往下查查看。”

    裴年听到这里,更仔细的看了看李长治手中的丝线,见公主将手中的丝线递给自己,更是恭敬的接过,捻了捻,又拿近仔细看了一番,这才将其还回去。

    “公主说的是,只是这丝线不仅不像蚕丝更不似棉线、麻线,是什么下官倒一时分辨不出来。”

    在一旁看了半晌的陆修远这才悠悠的说道“这有何难,去找个布庄的掌柜看看不就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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