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州水患（二）
进城之后，放眼望去，都是一张张面黄肌瘦的脸，穿着破破烂烂。
女帝和海月尽管没有戴着珠宝华冠，衣服也是素色的，却仍旧是很扎眼，那完整无损的面料与粗布麻衣相比较，还是能一眼看出来的。
“去米铺看看吧。”
“好。”
马车刚停在米铺附近，就听到吵嚷声。
粮食的价格每日都在上涨，是翻了好几倍的涨幅，此时的粮食是硬通货，要比黄金来得实际多。人不戴黄金不会死，但是不吃饭就一定会死。
“行行行好吧，价格实在太贵，真的买不起了。”
受苦的百姓可怜巴巴哀求道。
而米铺中央站着的老板，啤酒肚都快胖到穿不下衣服，脸上油光满面，他重重咳嗽一声，扯着嗓子喊道：“价格贵可以不买，我这又不是强买强卖，都是小本生意。你们没钱的都往后让让，那些有钱买的，往前走走。”
“老板行行好，便宜点吧。”
“要饭的去那边。”
老板一个狠厉的眼神甩过去，顿时四五个打手冲去把人薅起来，如同抓小鸡仔般容易。
哀嚎声伴随眼泪，充斥米铺四周。
怨天灾无情，恨富民不仁，那些最底层的人已经走到绝境。
米铺的老板懒得搭理，索性走出去，想要回家。
米铺是在最繁华的街道上，前后都是商铺，几处分叉路口通向四面八方。小小的巷子里，隐藏无数的未知数。就在未知数里，米铺老板被劫持住。
女帝本意是想追上米铺老板，买下城内所有米铺赈灾，偏偏撞上了这事儿。
“你们放开他。”
女帝想要解释，奈何他们的手快一步，鲜血喷溅当场。
“等等！”
女帝伸手拦住他们的去路，海月站在他们身侧，以妖力控制住他们，迫使他们无法动弹。
“我想救他，只是想买下他的米铺，将所有的粮食都发放灾民。你们杀了他，掠夺了他的钱财，这只是暂时的，以后还是会用完钱财。我想说的是，你们不要再杀人，不要冲动。我会帮你们。”
最黑的那个中年男子说道，“你帮我们？凭什么，该不是和我们一样，也是抢钱的吧。”
女帝无奈，“你瞧瞧，我这身打扮，像是缺衣少食吗？”
身份不可外露，只是这么说了。
有点瘸腿的男人露出鄙夷的目光，“哦，我知道，你们富人，有一部分，是这样的，不错的，就是想靠着施舍我们来寻开心，好叫那些读书人写下你们的功绩，让后人崇拜你们，对吧？”
女帝错愕，不可否认，她是存了这份心思的，流芳百世。
人生在世，为权为名为财为色。
想要做到无欲无求的境界，除非圣人。
“是，那又如何，我帮了你们，你们不也是得到了好处吗？”
“我们不需要你帮忙，没有你，我们一样也可以。”
一群人眼里都是愤怒。
女帝不解，“我可以帮你们，你们甚至不需要付出什么就能得到粮食，这有什么不好？这不比你们打家劫舍来得轻松？今日，米铺老板一时松懈没有人护送，来日呢，你们把抢来的钱财都挥霍干净，又要继续新的一轮抢劫？你们能保证每次都平平安安的？就算如此，你们也该为家人考虑，他们会担心你们的安危。”
“我们没有家人，他们都饿死或病死了。活一天，算是本事，都是我们挣下的。”
麻子叫嚣着，“你是谁了，能帮我们多久？一日，两日？还是一年两年？我们都是失去了土地，从前只会种庄稼。现在，我们一无所有。”
望着他们眼里的绝望。
就彷佛看到那个浑身是刺的张麻子，那么倔强又不甘于命运，想要反驳，却可笑而荒唐。
他们，也是张麻子。
“再说了，帮忙没用。早就听说朝廷赈灾，也瞧见了赈灾官员和粮食的进入。可是，赈灾下来的粮食都被送进各家的米铺，成了高价的粮食。那些赈灾的官员都吃得白白胖胖。”
那抹讥笑，愈发显得荒凉。
女帝被辩驳得哑口无言。
是啊，她出发点，是希望赈灾官员带着粮食早日赶到，早日赈灾。事情的结果，总是出人意料。她又怎么会想到如今呢。
“算了，你们走吧。”
她颓废地挥手，示意海月放开他们。
海月乖乖照做。
妖力解开。
刹那。
那群人呆住，“别想我们感谢你，你什么走没做，我们也不需要你。”说完，他们似野风散开，谁也没有追究刚刚是怎么回事，关于海月的身份他们不感兴趣。
天空飘过几朵白云。
仰头，无解。
有些事情，帮得了一时，却帮不了一世。
女帝只是觉得累了，她想要帮助自己的子民，可自己的子民却狠狠推开她，表示不需要帮助。
裙摆触地。
坐在一旁台阶上。
女帝双手托腮，展望远处。
“阿月，你说，我是不是做错了？”
“没错。是他们不讲理。光天化日，他们杀了人，抢了钱，还没有丝毫悔意。你不杀他们，已经是法外开恩。”
女帝仓惶心底没气，长睫轻颤，眼底是一汪愧疚，“不，是我作为南夏之主，却没有保护好我的子民，害得他们无家可归，失去亲人，又没有粮食吃饱。他们的困难，是我造成的。”
我，应该再努力点的。
海月单手托住她的下巴，无比真诚道：“长宁没错，错的，是他们，不管何时何地，抢劫都不该是正常的事情，不管任何理由，都不能成为抢劫的借口。你没错，你已经努力去保护子民，是他们自己不争气。吃不饱穿不暖，纵然是天灾导致，他们却没有发挥思想，只是粗暴简单的以为掠夺就是生存之道，其实不是。”
“长宁，你是人类，不能预知未来，也不能控制世界，你能做到的，就是力所能及帮助南夏的子民。而我，会永远陪伴在你的身边。长宁，我以我命起誓，终其一生都会守在你身边。”
情话都会说。
偏偏海月的情话，听起来格外认真执着。他心思单纯，就像他长得乖巧，让人不设防。
女帝正对他的深邃眼眸，“嗯。我信你。”
你很好，我也很好，我们都很好。
世界有错，我们只能是尽量改变世界。
“交出钱来，不然杀了你们！”
一把木柴抵在女帝的脖子上。
那是一个黑黢黢的小男孩，估计五六岁的模样。他模仿刚刚的那伙人，以为木柴和砍刀一样。
女帝反手夺过木柴，“不可以！”
小男孩俨然见识过许许多多凶巴巴的人，丝毫不惧怕女帝，仍旧是从地上捡起一块板砖，放在正前方。
女帝又夺过他手中的板砖，“不可以伤害别人。你要是饿了，我可以给你吃的，但是你不能学着坏人去做坏事。”
小男孩愣住，“那我该学谁？”
是啊他该学谁才能在这里存活下去，瞧着模样估计是饿了好多天，没有家人照顾。
小孩子能做什么，什么都做不了的。
女帝掏出手帕轻轻擦拭他的脸，“如果，你愿意，可以和我回家，我给你好吃的。”
小男孩半信半疑，“好，你今后就是我的主人。只要你不让我饿肚子，我做什么都可以。”
女帝想了想，“我不是要你做我的奴隶，今日有缘，你我相遇，我便收你做弟弟，咱们以后姐弟相称，可好？”
小男孩揉揉眼睛，瞧着她怎么好像浑身发光呢。
“姐姐？”
“嗯。我叫长宁，你叫什么名字？”
“没有名字，我是孤儿。”
女帝轻轻抚了抚他的额头，似乎想起某个故人，“我希望你今后平平安安，不如，你就叫长安，可好？”
小男孩十分听话，“好，姐姐喜欢就好。”
长安，吾之弟。
女帝眼角湿润，脑海里浮现了沈长安小时候，也是这般可爱，怎知长大了就与自己生疏了。要是沈长安还活着，就好了。可，谋逆、残害手足，哪一项，都是死罪，他注定活不了。女帝不是圣母，不可能会留着一个曾经要杀害自己的人，何况是给先帝戴绿帽子的先贵妃和先宰相之子呢。
“走吧，车上有吃的。”
“好。”
女帝走在最前面，海月紧跟其后，小男孩默默收起手帕小跑追上他们俩。
马车上。
小男孩吃得两颊鼓鼓，手里不断拿取糕点。他知道自己脏兮兮的，也不敢过多靠近女帝，尽量贴在马车的边缘。
女帝拍拍身侧的空座示意他坐下。
“姐姐，咱们去哪里？”
说话间都在吃东西，故而吐词不清楚。
“去官府。”
“姐姐，是官？”
“是。”
小男孩停住嘴，不再咀嚼食物，眼泪吧嗒直往下掉，“姐姐，是要把我关起来吗？”
“怎么这么说？”
“我学坏人做了坏事。”
女帝被他认真的样子逗笑，解释道：“不是的，姐姐不是要抓你。而且，你也没有伤害姐姐，刚才那样，姐姐已经原谅你了。”
小男孩继续吃东西，还不忘记问道：“那姐姐是要派人把那群坏人抓起来吗？因为他们不光杀了米铺的老板，还抢走了尸体里的钱。”
女帝沉默住。
如果不是她亲信赈灾的官员，赈灾的官员想贪污到去联合米铺的老板们，如果不是赈灾粮食被贪污，那些百姓也不会去杀人越货······
女帝和海月尽管没有戴着珠宝华冠，衣服也是素色的，却仍旧是很扎眼，那完整无损的面料与粗布麻衣相比较，还是能一眼看出来的。
“去米铺看看吧。”
“好。”
马车刚停在米铺附近，就听到吵嚷声。
粮食的价格每日都在上涨，是翻了好几倍的涨幅，此时的粮食是硬通货，要比黄金来得实际多。人不戴黄金不会死，但是不吃饭就一定会死。
“行行行好吧，价格实在太贵，真的买不起了。”
受苦的百姓可怜巴巴哀求道。
而米铺中央站着的老板，啤酒肚都快胖到穿不下衣服，脸上油光满面，他重重咳嗽一声，扯着嗓子喊道：“价格贵可以不买，我这又不是强买强卖，都是小本生意。你们没钱的都往后让让，那些有钱买的，往前走走。”
“老板行行好，便宜点吧。”
“要饭的去那边。”
老板一个狠厉的眼神甩过去，顿时四五个打手冲去把人薅起来，如同抓小鸡仔般容易。
哀嚎声伴随眼泪，充斥米铺四周。
怨天灾无情，恨富民不仁，那些最底层的人已经走到绝境。
米铺的老板懒得搭理，索性走出去，想要回家。
米铺是在最繁华的街道上，前后都是商铺，几处分叉路口通向四面八方。小小的巷子里，隐藏无数的未知数。就在未知数里，米铺老板被劫持住。
女帝本意是想追上米铺老板，买下城内所有米铺赈灾，偏偏撞上了这事儿。
“你们放开他。”
女帝想要解释，奈何他们的手快一步，鲜血喷溅当场。
“等等！”
女帝伸手拦住他们的去路，海月站在他们身侧，以妖力控制住他们，迫使他们无法动弹。
“我想救他，只是想买下他的米铺，将所有的粮食都发放灾民。你们杀了他，掠夺了他的钱财，这只是暂时的，以后还是会用完钱财。我想说的是，你们不要再杀人，不要冲动。我会帮你们。”
最黑的那个中年男子说道，“你帮我们？凭什么，该不是和我们一样，也是抢钱的吧。”
女帝无奈，“你瞧瞧，我这身打扮，像是缺衣少食吗？”
身份不可外露，只是这么说了。
有点瘸腿的男人露出鄙夷的目光，“哦，我知道，你们富人，有一部分，是这样的，不错的，就是想靠着施舍我们来寻开心，好叫那些读书人写下你们的功绩，让后人崇拜你们，对吧？”
女帝错愕，不可否认，她是存了这份心思的，流芳百世。
人生在世，为权为名为财为色。
想要做到无欲无求的境界，除非圣人。
“是，那又如何，我帮了你们，你们不也是得到了好处吗？”
“我们不需要你帮忙，没有你，我们一样也可以。”
一群人眼里都是愤怒。
女帝不解，“我可以帮你们，你们甚至不需要付出什么就能得到粮食，这有什么不好？这不比你们打家劫舍来得轻松？今日，米铺老板一时松懈没有人护送，来日呢，你们把抢来的钱财都挥霍干净，又要继续新的一轮抢劫？你们能保证每次都平平安安的？就算如此，你们也该为家人考虑，他们会担心你们的安危。”
“我们没有家人，他们都饿死或病死了。活一天，算是本事，都是我们挣下的。”
麻子叫嚣着，“你是谁了，能帮我们多久？一日，两日？还是一年两年？我们都是失去了土地，从前只会种庄稼。现在，我们一无所有。”
望着他们眼里的绝望。
就彷佛看到那个浑身是刺的张麻子，那么倔强又不甘于命运，想要反驳，却可笑而荒唐。
他们，也是张麻子。
“再说了，帮忙没用。早就听说朝廷赈灾，也瞧见了赈灾官员和粮食的进入。可是，赈灾下来的粮食都被送进各家的米铺，成了高价的粮食。那些赈灾的官员都吃得白白胖胖。”
那抹讥笑，愈发显得荒凉。
女帝被辩驳得哑口无言。
是啊，她出发点，是希望赈灾官员带着粮食早日赶到，早日赈灾。事情的结果，总是出人意料。她又怎么会想到如今呢。
“算了，你们走吧。”
她颓废地挥手，示意海月放开他们。
海月乖乖照做。
妖力解开。
刹那。
那群人呆住，“别想我们感谢你，你什么走没做，我们也不需要你。”说完，他们似野风散开，谁也没有追究刚刚是怎么回事，关于海月的身份他们不感兴趣。
天空飘过几朵白云。
仰头，无解。
有些事情，帮得了一时，却帮不了一世。
女帝只是觉得累了，她想要帮助自己的子民，可自己的子民却狠狠推开她，表示不需要帮助。
裙摆触地。
坐在一旁台阶上。
女帝双手托腮，展望远处。
“阿月，你说，我是不是做错了？”
“没错。是他们不讲理。光天化日，他们杀了人，抢了钱，还没有丝毫悔意。你不杀他们，已经是法外开恩。”
女帝仓惶心底没气，长睫轻颤，眼底是一汪愧疚，“不，是我作为南夏之主，却没有保护好我的子民，害得他们无家可归，失去亲人，又没有粮食吃饱。他们的困难，是我造成的。”
我，应该再努力点的。
海月单手托住她的下巴，无比真诚道：“长宁没错，错的，是他们，不管何时何地，抢劫都不该是正常的事情，不管任何理由，都不能成为抢劫的借口。你没错，你已经努力去保护子民，是他们自己不争气。吃不饱穿不暖，纵然是天灾导致，他们却没有发挥思想，只是粗暴简单的以为掠夺就是生存之道，其实不是。”
“长宁，你是人类，不能预知未来，也不能控制世界，你能做到的，就是力所能及帮助南夏的子民。而我，会永远陪伴在你的身边。长宁，我以我命起誓，终其一生都会守在你身边。”
情话都会说。
偏偏海月的情话，听起来格外认真执着。他心思单纯，就像他长得乖巧，让人不设防。
女帝正对他的深邃眼眸，“嗯。我信你。”
你很好，我也很好，我们都很好。
世界有错，我们只能是尽量改变世界。
“交出钱来，不然杀了你们！”
一把木柴抵在女帝的脖子上。
那是一个黑黢黢的小男孩，估计五六岁的模样。他模仿刚刚的那伙人，以为木柴和砍刀一样。
女帝反手夺过木柴，“不可以！”
小男孩俨然见识过许许多多凶巴巴的人，丝毫不惧怕女帝，仍旧是从地上捡起一块板砖，放在正前方。
女帝又夺过他手中的板砖，“不可以伤害别人。你要是饿了，我可以给你吃的，但是你不能学着坏人去做坏事。”
小男孩愣住，“那我该学谁？”
是啊他该学谁才能在这里存活下去，瞧着模样估计是饿了好多天，没有家人照顾。
小孩子能做什么，什么都做不了的。
女帝掏出手帕轻轻擦拭他的脸，“如果，你愿意，可以和我回家，我给你好吃的。”
小男孩半信半疑，“好，你今后就是我的主人。只要你不让我饿肚子，我做什么都可以。”
女帝想了想，“我不是要你做我的奴隶，今日有缘，你我相遇，我便收你做弟弟，咱们以后姐弟相称，可好？”
小男孩揉揉眼睛，瞧着她怎么好像浑身发光呢。
“姐姐？”
“嗯。我叫长宁，你叫什么名字？”
“没有名字，我是孤儿。”
女帝轻轻抚了抚他的额头，似乎想起某个故人，“我希望你今后平平安安，不如，你就叫长安，可好？”
小男孩十分听话，“好，姐姐喜欢就好。”
长安，吾之弟。
女帝眼角湿润，脑海里浮现了沈长安小时候，也是这般可爱，怎知长大了就与自己生疏了。要是沈长安还活着，就好了。可，谋逆、残害手足，哪一项，都是死罪，他注定活不了。女帝不是圣母，不可能会留着一个曾经要杀害自己的人，何况是给先帝戴绿帽子的先贵妃和先宰相之子呢。
“走吧，车上有吃的。”
“好。”
女帝走在最前面，海月紧跟其后，小男孩默默收起手帕小跑追上他们俩。
马车上。
小男孩吃得两颊鼓鼓，手里不断拿取糕点。他知道自己脏兮兮的，也不敢过多靠近女帝，尽量贴在马车的边缘。
女帝拍拍身侧的空座示意他坐下。
“姐姐，咱们去哪里？”
说话间都在吃东西，故而吐词不清楚。
“去官府。”
“姐姐，是官？”
“是。”
小男孩停住嘴，不再咀嚼食物，眼泪吧嗒直往下掉，“姐姐，是要把我关起来吗？”
“怎么这么说？”
“我学坏人做了坏事。”
女帝被他认真的样子逗笑，解释道：“不是的，姐姐不是要抓你。而且，你也没有伤害姐姐，刚才那样，姐姐已经原谅你了。”
小男孩继续吃东西，还不忘记问道：“那姐姐是要派人把那群坏人抓起来吗？因为他们不光杀了米铺的老板，还抢走了尸体里的钱。”
女帝沉默住。
如果不是她亲信赈灾的官员，赈灾的官员想贪污到去联合米铺的老板们，如果不是赈灾粮食被贪污，那些百姓也不会去杀人越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