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幅画卷掉在地上,徐徐展开。

    或许因时间的原因,画卷有些泛黄。然而即使年代已久,上面的内容也清晰可见。

    画卷呈竖版,是幅人物图。但是作画者却别出心裁地在画卷两边高低错落绘出折枝红梅,红梅上有星星点点的白雪覆盖,给整幅画面添上了素雅之美。

    画中有两个人,一个男子旁边站立了一个孩童。男子的作画线条运用地极其流畅,可见作画者对其的熟悉,一气呵成。而与男子不同的是孩童的线条运用却是虚实相交磕磕绊绊,可见作画者绘孩童时的不确定与更多的思虑停顿。

    细看二人,画中的男子一身灰色锦衣,衣襟处也细细点缀着几朵鲜艳的红梅,站立时微侧了脸,然而作画者却很是心细,将他脸上的红晕也晕染在纸上。最为动人的都不是这些,作画者几乎将所有的笔墨都运用在了男子那双眼上。虽然画已泛黄,但是那双传神之眸仍然是点睛之笔。男子不像是在看人,却又眼带羞怯,微微垂眸却无法遮掩那双眼里的星光闪烁。

    而那一边的折枝红梅恰好挡住了他一边头发,恰似给他发间别了装饰物。

    那些衣襟上的花朵,两边的折枝红梅,所有的一切,也都无法与这双眼比拟。

    仿佛这些暗色的衣,亮色的梅,都是为这双眼做陪衬。

    一眼看去,画中男子的线条笔墨无顿,连贯而又不多出一点无用之墨,每一笔每一画都可见作画者对此人的熟悉程度。

    而男子旁边的那个孩童,线条停顿多处,像是思虑了许久才决定下笔。

    那双眼也和男子一样美丽,而孩童的眼尾被点上了一点红痣,只是看上去更像是刻意而为之。因为那颗红痣像是败笔,落墨的时候不知是作画者粗心还是如何,红痣比寻常人的看起来大,只是看起来很不自然,比红梅更深些。整个人虚虚实实,给人留下的想象空间更大。

    而画边上还有题字,只见:“如星如月,吾爱云临。子若似汝,秽土无忧。”结尾只剩三字:沧奕留。

    而沧奕二字有水晕染开的痕迹有些模糊,不过并没有影响视觉效果。

    整幅画看起来极为传神,除却那颗不自然的痣与被水晕染过的痕迹,可以看得出画中男子的传神之姿。

    看着掉在地上的画,墨岁萌也只是觉得男子眼睛很好看,眼中那样的眼神他曾见过。他回想了一下,那样的眼神,不正是每次戚云淼对着自己的时候的眼神吗?

    只是画中男子的神态很是动人,墨岁萌想了一会儿,觉得那应该就是看喜欢的人的眼神。这么看来,他看向画外,是在看作画者了。

    墨岁萌却是比较好奇沧律雅为何对画卷反应这么大,看了看画,很久前的画了,难道她还认识?这么想着,墨岁萌看着那边慢慢停下动作的沧律雅。

    柒月伍月的确是很惊讶,其实画上的人他们也并不认识。只是那双眼,让他们很熟悉。而看那个虚实不定的孩童时,熟悉感更深了。长期在沧律雅左右贴身之人,怎么又看不出那个孩童眉眼竟有几分像天牢中的君清策!

    作为下人,他们不敢深思。

    沧律雅渐渐收了声,慢慢蹲下身将地上的画卷收起,轻轻卷了起来,动作轻柔。

    墨岁萌看着反差巨大的沧律雅,这长孙殿下笑的时候即使失控,也很有种满园花妍丽的美,这种不同于珑瑜那种盛气凌人张扬的感觉,静下来的时候,如花瞬谢,他只觉得心里毛毛的。

    他只能试探地问道:“长孙殿下,能放我离开了吗?”

    沧律雅没回答他问题,只是手轻抚在那个画中孩童的眉眼上,又慢慢卷起,静静将红绳系起。

    墨岁萌一手紧捏着袖口部分,想着若是长孙殿下要把他怎么样,他也不会客气的。

    沧律雅将地上的木匣子拾起,将画卷放了进去,又细细地装好,将精美的木匣子放在桌上。

    静静地,整个屋子只听见木匣子放下的声音,墨岁萌轻吸了一口气,更捏紧了袖口。

    放下了木匣子,沧律雅抽出了长剑。墨岁萌在刀剑上行走的神经,此刻瞬间崩塌。

    墨岁萌抽出袖里木匣子,无数银针密密麻麻地朝沧律雅飞去,沧律雅挥剑将那些银针击落。

    见银针全被打落,墨岁萌扔下木匣子就往外面跑。一边的柒月正想将墨岁萌提回来,一把剑更快地朝墨岁萌身后飞去。

    感受到了身后剑气直逼而来,墨岁萌心里焦急,大人们都说不能背对着敌人,他又犯了大忌。

    说那时快,墨岁萌都要闭眼了。就闻见一股香气袭人,他余光瞧见一抹红影。

    “哐啷”一声响,是剑掉地上的声音,墨岁萌转头就看见了那人,竟是上次武道大会他赶走的花凝!

    “果然是你,花凝。这正义声张的感觉如何?”沧律雅没有一点意外,看着突然出现的花凝说道。

    “沧律雅,你从前如何我不知道。刘蛮也死了,墨岁萌与这件事也无关,放过他。”花凝虽穿的一身随意,相比沧律雅正装却丝毫不落气势下风。

    花凝眉间烈焰长势很是威严,一身红又身段柔软,但这种时候完全没有身处劣势一边的退缩。她手持长剑,显然是刚刚以此击落了突袭墨岁萌的剑。

    “看来刘蛮这事中间果然有你作梗,一颗无用之棋,也让你们一个个这么前赴后继碍事,真是感人呢。”沧律雅接过了柒月捡起的长剑,开始擦拭剑身。

    那晚偏巷的风如同吹到了眼前,花凝只觉得眼开始涩然。

    “你如此践踏人心,定会体会到比这更痛苦的万般滋味。”花凝说完,剑已直袭正擦拭剑的沧律雅。

    也不知哪字刺激到了沧律雅,她眼底聚集起了疯狂。

    “花凝,今日我这剑定要尝尝你的血的滋味。”沧律雅声音温和如春风,吐字却如蛇信子。

    两人在屋内交锋了起来,墨岁萌眼见沧律雅有些不对劲,那种阴冷感让他有些难受,花凝明显不敌沧律雅。

    花凝知道自己比起剑法用毒更高一筹,但此刻她心底也有无数无名的愤怒,她不知道那些怒从何而来。平心而论,她花凝也不算是什么仁慈的人,不知是因为知道了阙闵的真面目而不敢去信,还是因为知道了刘蛮的苦衷而不敢去想,这一切,都颠覆着她的初衷。

    两人剑花如白练,不敌沧律雅的花凝早已衣服几处破开。

    而一同前来的易夙游和秦阿且在那对面屋顶,秦阿且拉着易夙游衣袖,愣是没让她下去。

    眼看着花凝落入下乘,还是不用她擅长的方式,那挥剑姿势实在让人不敢恭维。

    墨岁萌饶是门外汉,也看出了花凝在强撑。在他想的一瞬间,果然,就见沧律雅冷笑一下,那把剑贯穿了花凝的肩。花凝正欲使毒的动作被此刻制止,巨大的力让她不得不单膝跪坐在地。

    “花凝!”墨岁萌见此场景,下意识地喊道。说完他也不管一边的柒月,直接奔到花凝身边。

    花凝额上已经出了许多汗,那眉间的烈焰也渐渐淡却。她捂住右肩,长吐了一口血。

    “我没事。”花凝虚弱地说道。墨岁萌只当她是在安慰人,那些血水都浸透了她整个肩膀,她脸色苍白,没事才有问题。

    “花凝,这种上不得台面的招式不要在我面前使出。”沧律雅说着就朝他俩走去。

    边走边说道:“本来我也没打算杀墨岁萌,只是你的出现让我起了这个心思。”

    她每走一步,灯火摇曳,光与影将她脸分划地很是冷然。

    屋外风骤起,迎春节一向春风和煦,此刻有些来势不妙。

    “看来果然不止你一个人呢,花凝。”沧律雅看着庭院两侧被吹的胡乱狂舞的树,轻声说道。

    “看起来我今天死不了,沧律雅。”花凝小声喘气,看着沧律雅无不轻松说道。

    墨岁萌扶着花凝,小心翼翼避开她身上的伤口,警惕看着渐近的沧律雅。

    见沧律雅停下了脚步,屋外的过于大的风将他视线带了过去。

    玥影横斜,池水清浅。风打乱了水波纹,有人从岸边走过,凌乱的波纹倒影无法看见身形。

    走出了暗黑的一节小路,易夙游的身影逐步在庭院中清晰了起来。

    沧律雅先是看到了模糊的人,慢慢那人就清晰了起来,她看着庭院中出现了意料之外的人。

    “夙游妹妹是来邀我一起过这迎春节的吗?”沧律雅停了一会看着易夙游,慢慢地问道,声音无波澜。

    “我对沧海节日并不熟。”易夙游在院正中间停下了脚步,看着屋内。

    “可惜了,夙游妹妹,当初若不是刺杀事件,我就可以在园游会上好生招待你了。”沧律雅边说着,边提剑走向外面。

    很久前沧律雅是招呼过易夙游去她府邸上做客,只是如今的方式很特别。

    易夙游看着沧律雅,想着她刚刚的一系列动作。

    见易夙游不讲话,沧律雅又道:“谁又能想到夙游妹妹竟是以这种方式来我府邸做客呢?”

    沧律雅慢慢说着这些貌似家常的话,声音越来越阴冷,看着易夙游的也无丝毫温度。

    她慢慢走近了易夙游,发现她身后还有个小少年。

    “这就是凌天都的秦阿且吧,夙游妹妹,来我这里做客,果然连喜欢的都要一起带来。”沧律雅看着眼神澄澈的秦阿且,他躲在易夙游后面,露出半个脑袋,看着周围。

    易夙游听她这么说,将秦阿且往后靠去,遮住了他的视野。

    秦阿且又岂是那种人,他避开了易夙游,直接蹦了出来,光明正大地站在了她旁边。

    他露出两颗小虎牙,大大地笑容带着甜甜腻人的味道。蹦到了一边看着周围的情景,堪称完美地打招呼笑容道:“你们好!”

    一时间,满院氛围更加怪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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