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夙游不了解漠图,好在秦阿且几乎一股脑给她说了。

    “闻冬是漠图边陲的一个隐族,虽然偏远但是邻近霁雪,也是为图捏卡输送试炼人才的隐族之一。”秦阿且这是在和她讲解他目前的身份。

    易夙游沉吟片刻问道:“阿且,你可知图捏卡的王叫什么吗?”

    秦阿且一怔道:“齐姀辛……”转念又道:“怎么问她?”

    易夙游便将当时与姬神无的推测说了一下,关于三九试炼的规则改变实则与新帝登基有些关联。

    秦阿且恍然道:“漠图这一脉凋零,先帝虽有六女三子,然而死的也差不多了,如今存活的也只有两位皇女和一位皇子。当今帝位是先帝最幼之女姜献壇,当日登基沧海也派遣人去了。”

    那日恰逢封离回沧海,想来就是去为新帝姜献壇祝贺。

    “先帝虽逝,然而时隔了一甲子终于扶持了一名新帝登基,也是非常不容易的,天下大赦,举国庆贺。据相传从前也不是没有扶持过太女、二皇女等皇女,然而死的太过离奇,让皇室讳莫如深。”

    “你说还有两位皇女?”易夙游不由得想到了所谓的神树,这种存活率是不是也与它有关?

    秦阿且轻笑了一声道:“齐姀辛本名为姜姀辛,原为漠图五皇女,分离出了漠图皇室,继承了齐贵君一脉。齐氏亦是古隐族大家族,崇尚神灵,在齐姀辛的打理下几乎占据了漠图半壁江山,差不多就是自立为王了。剩下存活的便是八皇子姜照姚和九皇女姜献壇。所谓离奇,不过是谓之神罚吧。”他笑里有几分轻嘲。

    不怪易夙游联想起来,姬神无说的太过明显。

    齐姀辛势力远远大过姜献壇,让姜献壇顺利登位也是无伤大雅,撼动不了她一点。漠图需要一个名正言顺的帝位继承人,更何况,先帝已逝,姜献壇也不过才及笄没多久。哪怕是先帝给她留了后路又如何?怎么去撼动神权至上的图捏卡?少年女帝根基都没扎稳,被扶上位也是与傀儡无异。

    这么看来,从前是明面上神权越不过皇权,如今规则改变广纳能人异士,确实是肆无忌惮了。再加上姬神无提到过的图捏卡与隐族渊源深远,想必是因为齐姀辛本身就流淌了一半神巫齐氏的血。傀儡帝王,也是多方乐见其成的结果。

    “若是这个原因,倒也说得过去。不过齐姀辛她权势滔天,无非是多招些人而已,又何必如此声势浩大?”易夙游不理解的亦是这一点,皇权对她来说不算什么,一个傀儡新帝登基而已,于她而言也是有益。

    若是说她想把神权放在明面上来,也只是时间的问题。真正阻拦她的或许早就不是皇权了,应该恰恰是神权。神权赋予她无上无量,她也最多只是无冕之王,想要打破神的诅咒,并且与之分庭抗礼,除非是毁灭祭木源体,否则她也会落得个离奇死亡结局。

    然而,毁灭祭木源体就意味着打破神权,这不就是相当于打自己脸?

    易夙游突然就明白了症结所在,图捏卡长达如此久对于结灵的研究推崇,不就是想打破神的诅咒吗?

    引灵者的出现不仅打破了普通人与灵者的界限,还出现了许多异数。齐姀辛想做的事,似乎有些眉目了。

    秦阿且一把抱住易夙游腰身,脸又热了几分,小声道:“其实还有个原因,姜献壇身边有一股新的势力拥护她,逐渐洗刷替代朝廷里一些隶属齐姀辛的势力。先帝为她留了后路,让这位年轻的帝王不至于被彻底架空。”

    不管是何种原因,齐姀辛的野心远不止步于此。

    再回到试炼上,诚然,如姬神无所说那样,若想了解核心的结灵,还是得通过三九试炼。打住了后面的想法,易夙游按下了秦阿且不安分的手。

    夜色降临,屋内没有点灯,外面一片灯火通明。距离下一次考核时间还没告诉她,易夙游便只待在屋内。

    “阿且,你的身子还可以撑多久?”

    秦阿且把玩着她的手,趴在她身上跟没骨头似的,无所谓道:“在你身边,我能有什么事。”

    易夙游也没推开他,安抚性地摸了摸他的头正色道:“阿且,相信我,一定会带你逃离那里。”知道他不愿意让她多想多担忧,易夙游便不再提及。

    秦阿且身子僵住,他垂眸,眼底一片冰冷,心里已经恨不得将霁雪的多嘴之人杀光。他缓了缓,抬起头时,面上已经挂起了甜蜜的笑容,“夙游,不必听她们的胡言乱语,她们说那么多最后将我镇压在神树之底,无非是滋养日渐衰弱的神树罢了。诚然我能恢复力量,但是代价也是永远被禁锢。我只想……只愿和夙游待在一起,夙游,我不怕失去力量,只怕失去来之不易的你。”

    思及此处,秦阿且将她的手放到自己胸口,双眼专注看着她,好似要将她永远刻画在骨子里。

    易夙游不解他要做什么,但是腰间的临剑却振动了起来。

    细碎的霜雪翩飞,冰蓝色的光笼罩在两人身上,时间静止在此片刻。易夙游感觉到一股推感,她手往外挪了点,冰破碎的声音响起,那把冰剑在她掌心旋转。

    易夙游放开手,随即握住它的时候,剑身也变长。冰雪雕琢的剑,寒光凛冽,扬起时还能见到冬月的雪沫,剑风扫过时一如极地刺骨寒风。同样的剑,被不同人拿着用出了不同效果。

    秦阿且满心欢喜,他面色绯红道:“夙游,你将它带着吧,会有用处的。”怕她拒绝,他按住她的手贴近道:“论用剑,无人可及你。虽然你有临剑在身,然而有些地方必然会用到它。”

    易夙游推辞不了,便将他的剑收了起来。

    “那你呢?”

    秦阿且抿唇,掀开两边衣摆给她行了个礼,娇气道:“水术小姐,您能保护我吗?我被迫来接受试炼,要是没过,还要被族里瞧不起。我真是好命苦。”说到最后,他还是面无表情。

    看他一本正经胡编乱造,易夙游没忍住道:“若是真遇到危险,你现在没武器还是体弱状态,我又没在你身边该如何?”

    她如此担心他,秦阿且只觉霜雪也落成了糖霜,心理的阴霾烟消云散,忍不住点了点她的唇道:“夙游,我不是和你说了吗?我怎么可能只是单灵?哪怕没有武器,对付他们也是绰绰有余。”

    易夙游轻轻抱住了他,他变得越发消瘦,这般模样还不如初次见那样活泼的好,至少那时他身体还不至于如此虚弱。

    温暖的怀抱让秦阿且眼眶一热,然而这样的时间真的太少太少,他嘟囔道:“夙游,为什么还不来娶我!”说完报复性地死死抱紧她,不错过她的每个表情。

    易夙游好笑道:“阿且,这么急不可耐是为何?”眼下还有很多未解决的事,还有许多障碍也没清理。

    秦阿且很恨那些逃不开的琐事,又深知易夙游执意要为他开辟一条路,为他续这苟延残喘的命。

    “如果无路可寻,最终结果是一场空,那你岂不是娶不到我了。”秦阿且当然急,他自己不要紧,要是她出现什么意外,他活下去跑出来的意义又是什么?

    难得听他这么说,只是不太好听,易夙游回道:“阿且,一成的希望也是希望,总比望不到尽头的绝望好多了。”

    秦阿且一愣,突然沉默了。

    易夙游也不急,等他想明白。既然深入此局,她又岂是说逃就逃。

    回过神来,秦阿且突然就蹦起来搂住她脖颈,一口亲在她脸上低头羞涩道:“是我太过悲观了,一切都听你的,我相信你。但是,你也要保重。”

    易夙游点头应下,安抚性地摸了摸他脑袋。

    说是去摸清那些事,其实面对的又怎会只是眼前能看到的这些?就好比霁雪的冰川,也许望得到顶,但是底下还有无底深渊。

    外面灯火也暗了下来,不知不觉间已经过了这么久。秦阿且依依不舍地贴着她,无比苦恼道:“我不想离开,夙游,可不可以……”

    一听他开口就知道他要说什么,易夙游阻止道:“不可以。”

    眼下还在别人的地盘,人多眼杂,要是被人看到了,免不得又是一场口舌困扰。虽然他们都是易容乔装,但终归是不太好。

    秦阿且就知道没得商量,忍不住拉着她的手愤愤轻咬了一口。

    “讨厌鬼易夙游!”

    易夙游有些好笑,拉过他咬在他耳垂上,秦阿且突然就僵直不动了,他身子轻颤,连脖子上都爬了红晕。那股热流似乎顺着他耳垂爬满全身,抓人心肺。

    双眸蓄了盈盈水光,有点可怜的意味,他身子一歪,软瘫在她怀里。

    见他安分了许多,易夙游又安慰了他一会。

    他扭捏道:“夙游,还想要……”后知后觉又怕自己过于孟浪,他连忙改口道:“就一次……”

    易夙游还是很给面子,没让他失望。

    秦阿且心满意足,离开的时候好像也还踩在棉花上一样,人都是飘的。

    以前也想过和她亲近是多美好的事情,等到真正实现的时候,才发现自己想象还是太贫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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