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庆再一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黄昏时分,顾小小刚好出去了,病房里只有权十桉一个人。

    “顾爷爷,您醒啦!”权十桉看到顾庆醒过来,伸手就去扶他。

    顾庆一看到他,便小声地呼唤着:“小桉。”

    权十桉下意识眼前一亮:“顾,顾爷爷,您想起来了?”

    顾庆迟疑了一会儿,突然猛地一把抓住他的手,神情十分的严肃:“小桉,我感觉我睡了好久,做了个好长的梦,梦里发生了好多事情。我在梦里看到了当年顾峥跟惠英结婚时的场景,红帘挂了满屋,村里的人都来纷纷道喜,很是喜庆。可没过多久他们就说要去上北,然后红帘成了白纱,唢呐吹响了半边天。”

    顾庆谈起往事时脸色苍白,迷惘失神的双眼猩红,他抑制不住自己悲伤的情绪,眼角的泪光盈盈。

    顾峥和惠英?权十桉猜想应该是顾小小的父母,他隐隐记得顾小小曾说过她父母好像就是在上北出意外走的,这对于她来说可不是个快乐的地方。

    但他又想到了医生的嘱咐,连忙劝说着:“顾爷爷,先别想那么多,医生说您现在不宜过于忧心。”

    “不,我一定要说。”顾庆紧紧地握住权十桉的手,眼神十分的焦灼:“小桉,这次出事让我想明白了很多,有些事再不说,我怕我以后再也没有机会说了。”

    “好好,顾爷爷,您慢慢说,先别激动好不好。”权十桉赶忙安抚着,他从顾庆的神情中已经隐隐约约猜到他想要说什么了,但是现在最重要的是先安抚住顾庆的情绪先。

    可现在清醒过来的顾庆已经顾不了那么多了,他只想着趁着自己还有力气的时候,赶紧把当年的真相说出来。

    他不顾头部传来的剧烈疼痛,紧紧地抓着权十桉,渴求他一定要听自己说完:“小桉,我不知道在你眼中小小的份量有几分,也不知道小小对于你而言是一种什么样的情感,但是我希望你能念在我们都对你有恩的份上,仔细地听我说完这个故事,如果有一天我不在了,至少还能有人帮我守住这个秘密。”

    “等将来哪一天,你找个合适的时机替我告诉小小,她有权利知道这一切。”顾庆紧紧地抓住权十桉的手,像是临行前的叮嘱。

    权十桉也紧握住顾庆的手,向他郑重的承诺着:“好,顾爷爷您说,我一定记得!”

    顾庆一五一十地开始将当年的真相娓娓道来:“当年顾峥出事,我去工地里讨要说法,但工地给出的说法却是顾峥自己没有做好安全措施,才导的意外坠楼身亡,他们含糊其辞,草草的赔了十万就想了事了。”

    “可我不相信,我儿子我了解,他是那么细心又谨小慎微的一个人,我不相信他会那么粗心大意地不做好安全措施。我要求他们一定要给我一个说法,可工地里的人就像是串通一气似的,我根本无处申辩。”

    “后来是顾峥的一位工友,他看不下去了才偷偷地告诉我,是工地的高层为了节约成本,不顾工人的安危,采用了最廉价的建筑辅助器材才导致了这场意外,而顾峥就成了意外中的那一个。”

    “我求他替我上诉,但是他不肯,因为上头为了压下这件事扣压了他们的工资,他们都是出来养家糊口的农民工,没人肯帮我作证,我可怜的小小就这样从一出生便没有了父母……”

    顾庆哭的悲切,权十桉却愣住了,他耳边只听到了顾庆啜泣的嗡嗡声:怎么会这样,他只知道顾小小的父母是在上北去世的,但却不知道背后竟然藏着这么一个大真相。

    顾庆情绪波动的厉害,他越说越激动,只见他胸口此起彼伏的令人担忧,他本没有丝毫血色的脸如今却被涨得通红。

    权十桉赶忙给他拍背顺气:“顾爷爷您先别激动,冷静一点。”他真害怕顾庆一激动之下又出了什么事。

    可顾庆根本就没法冷静,他半靠着权十桉,虚弱地喘着气:“小桉,你知道吗,我看着小小一天天的长大,她从小就经常被同龄的小孩子嘲笑她是野孩子,我心疼她……”

    “小桉,我一直在想要不要将这件事告诉她,可你是知道的,以小小的性子,我怕我一旦告诉了她,她一冲动之下指不定会出什么事,但是如果我不告诉她,那最终我就只能这样的含恨而终。小桉,我不甘心,那座富丽堂皇的大厦是用我儿子的鲜血堆起来的,他们踩着我儿子的尸体在里面夜夜笙歌……”

    权十桉眉头紧锁,越听心里就越像是窝着一团火似的,又是因为钱,那虚无缥缈的钱,凭什么自己的贪婪要让别人来承当,他们剥夺的又何止是俩条鲜活的生命,还有一个女孩本该美满幸福的童年。

    权十桉心里对于那些贪财好色之人的恨意又多了几分,他郑重地向顾庆承诺着:“顾爷爷,你告诉我,等我回上北之后,我替你去查清楚。”

    权十桉的眼神中充满了坚定与笃定,他向顾庆许下的承诺不止是为了能让顾庆安心,更是因为在他心里,顾庆跟顾小小早就是如同家人一般的存在了。

    顾庆满怀期待地看向他:“真的吗?”

    “嗯!”权十桉重重地点点头。

    “对,对,小桉你是上北人,上北你熟,我相信你。”顾庆笑容松懈,他仿佛看到了前面有一道靓丽的曙光在向他照射而来,而顾峥和惠英在曙光的尽头笑着看向他。

    顾庆紧紧地握着权十桉的手,叮嘱着:“小桉,你记住了,等哪一天你回到上北之后,去找一个名叫王勇的人,当年就是他告诉了我真相,你一定要替我求他作证,一定……”

    “好,顾爷爷放心吧,一定会的!”

    “还有,当年那片工地背后的公司叫幸福之家……”

    “爷爷,你醒了?”顾小小一进来就看到顾庆醒过来了,立马迎上前。

    顾小小的出现打断了他们的对话,顾庆看到她回来了,后面的话便也没有再继续说下去了,权十桉也很默契地配合着。

    顾小小注意到了顾庆的眼睛红红的,立即关心道:“爷爷,你眼睛怎么那么红,脸色也不太好,是不是哪里又不舒服了,要不要我去给你叫医生过来。”

    顾小小不放心地把顾庆上上下下都瞧了一个遍,看到坐在一旁的权十桉,对他又是劈头盖脸的一顿谩骂:“权十桉你也真是的,有你这么照顾人的吗?没看到爷爷他不舒服吗……”

    呃……权十桉只能选择默不作声的承受着。

    顾庆缓了一下自己的情绪,迫使自己露出一抹牵强的微笑,轻声道了一声:“小小!”

    顾小小听闻,立即瞪大了双眼:“爷爷您想起来了?”

    “嗯,想起来了,爷爷忘了谁也不可能忘了我的小小的。”

    顾小小眼睛一红,立马扑进他的怀里痛哭着,鬼知道她这几天以来是有多担惊受怕,是有多想念这个温暖的怀抱。

    顾小小朝顾庆撒着娇:“爷爷,你吓死我了,快抱抱我!”

    “好好,爷爷吓到小小了,抱抱。”顾庆配合地抱着她,笑的温和。

    病房里充斥着一场劫后余生的温馨,权十桉在他们身上看到了这世间难得可贵的亲情,这是他不曾拥有过的,心里不免燃起了一丝丝羡慕。

    这世界上幸福看似简单,但真正做起来却很难,不是所有的亲人都能做到像顾小小与顾庆那般惺惺相惜的。他明白,在顾小小心里顾庆胜于一切,顾庆心里亦是如此。

    ……

    晚上的时候,权十桉又如约的来到了网吧,不过这次跟往常不一样,鉴于他已经跟顾小小说清楚了,所以顾小小很大度地放他出来了。

    黄毛锋一看到他过来,马上迎上去,一开口就问:“哥,你把那个大钢牙哄好了吗?”

    黄毛锋的话又让他不禁想到了今天早上,那些死去的记忆又开始突然攻击他,他的胃里不禁开始翻江倒海起来。

    他竟然吻了她,而且还是在那样的情况下,接吻本来不该是一件甜蜜的事情吗,怎么到了他和顾小小这里,咋变得那么恶心了。

    权十桉想得入迷,脸上的表情也随之千变万化。

    黄毛锋看他想得那么入神,又忍不住说道:“哥,该不会是还没有哄好吧,真不是我说,哥,那大钢牙到底有什么好的,是什么仙姑下凡还是十八罗汉转世,能把我哥迷成这样,跟个智障似的……”

    黄毛锋在那里咔咔地疯狂吐槽着,权十桉冷冷地看向他,忍不住直接一脚踹过去:“你特么说谁是智障呢!”

    黄毛锋反应过来,连忙捂着屁股吃痛道:“哥,不是说你呢,我说的是那个大钢牙了,哈对,大钢牙!”

    结果这话一出,他惨兮兮地又挨了权十桉一脚:“你说谁是大钢牙,TM再让我听到你说她一次试试。”

    收到权十桉的警告,黄毛锋只能怯生生的赶紧承诺着:“不,不说了,不说了……”

    权十桉深深地睨了他一眼,便开始往直播间走去。

    等权十桉走后,黄毛锋又开始在那里疯狂吐槽着:“卧靠,那大钢牙一定是使了什么魅术,把我哥这么聪明绝顶的一个人真迷成智障了……”

    ……

    金三彪的直播间得益于权十桉的坐镇,他的粉丝直接疯涨了十万。

    金三彪大喜,看着弹幕前网友们纷纷喊话要求权十桉摘下口罩,他悠悠然地看向权十桉:“兄弟,摘下口罩给大伙瞧瞧呗。”

    他看似是在请求实则是在命令权十桉。

    “嘁!”权十桉很不悦,直接厉声道:“金老板,我好像只承诺你帮忙直播,可没有承诺过你要摘口罩吧!”

    听他这么说,金三彪脸色瞬间变得难看至极,他知道权十桉态度轻傲,但是他万万没想到权十桉竟然当着他粉丝的面毫不客气地驳了他的脸。

    整个直播间瞬间充斥着一股淡淡的火药味,黄毛峰闻着味默默地缩到一旁。

    金三彪冷嗤一声,颇有些生气道:“哼,怎么,莫不是长得丑不敢见人吧?”

    谁知权十桉直接顺了他的话,开启了自黑模式:“彪哥,还真被你说中了,我从小就长得丑,脸上长满了麻子,面目狰狞,丑陋不堪,是个人见了都会被吓一跳的程度。我怕摘下口罩真吓到大家,所以还不如不摘,何必破坏了大家心目中对我美好的想象呢!”

    权十桉说得言辞恳恳,有理有据,不像是假的,此话一出,直播间又瞬间炸锅了:

    “不是吧,真长的丑呀?”

    “说的那么真,看着不像是假的。”

    “看着也不像呀,小哥哥还是露个脸吧!”

    “天呐,游戏打的这么帅要是长的丑的话,我心都得死了。”

    ……

    黄毛锋看着弹幕上网友们的评论,默默地看向权十桉,心想着:不会吧,不会真是因为我大哥长得丑,所以才求爱不成,惨遭钢牙妹的毒嘴的吧!可我哥明明看起来风度翩翩的呀,果然这年头还是看脸最重要。

    金三彪没想到权十桉真这么说,瞬间哈哈大笑着,气焰全无,他不管权十桉说的是真是假,但好歹他的面子是驳回来了,他这个人是最好脸面的了。

    “兄弟,人长丑没事,但好在咱游戏打的好呀!”

    “呵!”权十桉不屑地轻哼一声。

    这次直播,因为得了金三彪之前的承诺,三千块一局。所以整场直播下来,权十桉很轻松地就把剩下的医疗费给赚齐了。

    临走的时候金三彪又向权十桉抛来了邀请加入他的战队的橄榄枝,当然这次也毫无意外的又被权十桉给拒接了,不过他也不气馁,虽然他是粗人一个,但是他好歹也懂得三顾茅庐的典故,他有信心,总有一天能拿下权十桉的。

    但他熟不知将来的某一天,不是他拿下了权十桉,而是权十桉拿下了他,心甘情愿为他洗衣做饭,添火烧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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