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村里的老榕树下就嚷嚷地吵个不停。

    原来是县长和权承德过来了。

    “大家听我说,关于征收的事情,我们也是为大家着想。乡亲们,只要有了发展,我们才能脱离贫困,我们大家伙儿才能过上好日子……”县长大声劝诫了半天,早已是口干舌燥了,但仍是一点成效都没有。

    “我管你发不发展,你都要砍我的果园了,我还怎么脱贫致富。”

    “就是,你们就是挂着羊头卖狗肉的,休想诓骗我们。”

    “不卖,打死我们也不卖……”

    村民们气焰高涨,反对的声音振聋发聩,一群人的声音完全盖过了县长一个人的声音,场面一度的失控。

    权承德在一旁冷冷地看着这一群闹事的村民:“哼,一群鼠目寸光的老顽固,只是拆一下果园又不是拆他们的家,一辈子死守着那一亩三分地能有什么出息。”

    而韦助理则是规规矩矩地站在他身旁,充当起一尊尽职尽责的雕像。

    顾小小和顾庆得知消息,急冲冲地赶过来。

    黄毛锋看着乌泱泱的一群人以及不受控制的场面,一时间不知所措:“哥,这咋整,你爹也来了,得了,估计你今晚可能连家门都进不去了。”

    权十桉看着如此嘈杂的人群,叮嘱了句:“黄毛锋你看好顾爷爷。”

    “是,哥!”

    “乡亲们,你们就相信我一次,这件事对大家来说绝对是百利而无一害的。”

    “哼,你拿什么来担保?”

    县长高高举起了他的双手,对天起誓:“我以我的人头担保!”

    “嘁!我们要你的人头干什么,不让就是不让,你休想蒙骗我们。”

    然而这并不能以此来取得村民们的信任。

    人群喧嚣嘈杂,但顾庆还是能远远地看到了站在榕树中央的权承德,一时间他的脚步像是被定格住似的,犹如千斤般沉重地缓慢前行着。

    他的视线穿透人群,死死地定格在权承德的身上。那是个他这么多年来夜不能寐,即使是化成了灰都能认得出来的身影。

    他那双布满了橘子皱纹的眼眶渐渐微红,脸上的神色也渐渐变得通红,他的整个身子都是颤抖着的,一时间,周围喧嚣的声音都消失了,回荡在他耳边的是:“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这不是我儿子的问题,是你们,就是你们……”

    突然顾庆像着了魔一般,拾起了一旁不知道是被谁扔下的锄头,朝着权承德的方向极速冲过去,一股势必要把权承德砍成两瓣的气势。

    黄毛锋只觉得咻地一声一阵飓风极过,他就看到了着了魔般往前横冲直撞的顾庆,他吓得连忙大声呼喊着:“顾爷爷!”

    “让开,都给我让开!”顾庆声嘶力竭,在仇恨面前,他早已不再是一位体柔多病的老人,而已一只浑身蓄满了力量,势如破竹的猛虎,即使弱小,但仍然强大。

    村民们都被顾庆这一举动吓到了,纷纷自觉地给他让出了一条路来。

    权承德定定地站在那里,在看到顾庆的斧头快要向他袭来的时候,他才惊觉,原来这人是冲着他来的,幸好他反应迅速,身手敏捷地躲过去了,但仍觉得惊恐万分。

    顾小小不知为何顾庆突然间像发了疯似的,吓得她连忙大声呼喊着:“爷爷!”

    顾庆见劈了个空,又再一次拾起斧头朝权承德砍过去,大伙儿这才反应过来,连忙上前拉住他。

    “顾老爷子,别冲动呀!”

    “老顾,我知道你生气,我们大家都生气,但你这也不能要人命是不是……”大家不知情,只认为顾庆是因为土地的事情而冲动的,但然而这远比土地征收严重得多了。

    顾庆被大家拉着动弹不得,只能声嘶力竭地嘶吼着:“放开我,你们都放开我,我要砍死他……”

    权承德惊魂未定地看着顾庆疯魔的摸样,气愤地咒骂着:“疯子,简直就是疯子……”

    而韦助理则是在反应过来的第一时间挡在了权承德的前面,毕竟已经没了一个月的奖金了,可千万不能再没下个月的了。

    顾小小慌慌张张地张开双手紧紧地搂住顾庆:“爷爷,爷爷你怎么了,你别吓我,我害怕!”

    “顾爷爷!”权十桉伸手试图想安抚住顾庆,但好像无济于事,顾庆正以一种他从未见过的神情死死地盯着权承德,这种眼神让他感到前所未有的恐惧与不安。

    “小小,你去,去砍死前面的那个人,去,快去呀!”顾庆声音沙哑,但仍然用尽全身力气嘶吼着,他的眼神灼热,热辣辣的目光仿佛能将一个人灼烧一般。

    周大爷看到情绪如此失控的顾庆,不明所以的他气愤地呵斥着:“老顾,你疯了,知不知道杀人是要偿命的。”

    “正是因为杀人偿命,所以我才要杀了他,他早就该偿命了。”

    “为什么,为什么呀爷爷?”因为害怕,顾小小吓得哭了出来,她不知所措地看向权承德,不停地质问着:“爷爷,为什么要杀了他……”

    “为什么?小小,你知道你的父母是怎么死的吗?”顾庆愤恨地指向权承德,他高高举起的手都是在颤抖着的,泪水模糊了他的双眼,但怎么也遮挡不住他那喷涌而出的恨意,他用尽全身力气,嘶吼出了那个隐藏在他内心深处多年的秘密。

    “是他,就是他,你的父母就是在他的工地上被害死的。”

    顾庆此话一出,在场的所有人都惊呆了。

    这个信息量过于盛大,顾小小一时难以承受,她只感觉轰地一声,天空中出现了一片雾霾,暗沉沉的,她浑身骤然僵硬,血液瞬间变得冰冷,她难以置信地看向权承德。

    权十桉也同样惊愕地看向权承德,不止是顾小小,这对他来说无疑也是一股巨大的冲击。

    一盆屎盆子莫名其妙地扣在自己头上,权承德当场破口大骂:“你放屁,老子压根就不认识你。”

    “权承德你住嘴,顾爷爷说的是不是真的?”权十桉此时正以一种十分冰凉的眼神质问着他,他太了解权承德是一个怎样的人了,利益面前所有亲情再他眼中都是狗屁。

    权承德最接受不了权十桉这样审视自己的眼神,更是怒不可遏:“你那是什么眼神,这世界上最没有资格质疑老子的人就是你,自己父亲不相信反而相信一个外人,吃里扒外的混账!”

    这个信息又是一股巨大的冲击,大伙儿都倒吸了一口凉气,看看顾庆又看看权十桉,最后锁定在权承德身上。

    “这,这都什么情况?”

    “这小小带回来的,竟然是……”

    一幕接着一幕,所有人的心眼都跟着提到了嗓子上。

    顾庆瞬间恍然大悟,又联想到了昨天晚上,他眼神复杂地看向权十桉,再也没有了往日的慈爱。

    这样的眼神更是让权十桉感到害怕,仿佛只一秒钟,他与这位一直照顾他的老人从此便形同了陌路,权承德的出现,毁了他所以的幸福与美好。

    但很快顾庆又将目光锁定在权承德身上:“你不认识我,可我认识你,害死我儿子的凶手即使是化成了灰我也认得。”他的声音凄凉而又悲伤,迎着春风无声地控诉着。

    无人知道他失去儿子的痛苦与隐忍这么多年的悲愤,他永远都忘不了那一天,上北冷得不像话,大雪夹杂着寒风,人只要站上一会儿,大雪就能莫过膝盖。他就抱着顾小小站在那儿,看着面前高楼大夏,里面灯火通明,欢声笑语,里面的人就那样踩着两条人命,正在热热闹闹地庆祝他儿子的满月酒,而那一天,也是顾小小的满月酒,本也该是这样欢声笑语的。

    “当年,上北西郊的那片工地,你为了省钱,不顾工人的生命安全,在施工的时候坚决不给工人做防护措施,而我儿子偏偏就成了不幸中的那一个,不幸坠楼身亡,你的贪婪杀死了我的儿子。”

    当真相渐渐浮出水面,有时候迎接而来的不一定是胜利的曙光,而是离别的开始。

    “这是,真的吗?”顾小小全身都僵硬着,她整个人飘忽得厉害,顾庆的话就像是做了一场可怕的噩梦一般难以令人接受,可烈日当空,晃眼的厉害,又不得不在警示你,这不是梦。

    只见权承德眉头紧蹙,沉默着。上北西郊,当年确实出了一担子事儿,可当年白纸黑字已经证明了,明明就是那人粗心大意造成的,一切与他无关,虽然他能理解顾庆痛失爱子的心情,但对于莫须有的造谣,权承德也是万万不能接受的。

    只见他仍是一副上位者的姿态俯视着顾庆,口中说着同情的话术可语气中却满是置身事外的凉薄:“老人家,痛失爱子的心情我能理解,但当年白纸黑字已经证明了,整件事情的过失在与你儿子不在我,我权承德虽然不是什么好人,但也一生行事坦荡,从未害过什么人,所以希望你能谨言慎行,我就当你是老了,一时精神失神了而已。”

    “呵呵,好一个精神失常……”谁知顾庆却轻蔑地嗤笑了起了,他的笑声坚韧,像一把尖锐的利剑穿透了每个人的耳膜,又像一阵破碎的风轻抚过每一个人的脸庞,只见他双目通红,死死地盯着权承德,仿佛这样就能够将他刺穿似的:“纸是包不住火的,你谋财害命,还试图掩盖罪行,总有一天你会遭报应的。”

    “呵,这世上最不可信的两种东西就是好运和报应,而我权承德最不稀罕,也最不畏惧的就是这两者,你要是再胡言乱语,那就别怪我起诉你。”顾庆的诅咒对于权承德而言不痛不痒一般,他依然是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

    可哪知这句话不仅没有恐吓到顾庆,反而正中他的下怀,他眼神尖锐地紧盯着权承德:“那你就起诉吧,正好,由法官来审判你的罪行。”

    “噗嗤噗嗤……”最终顾庆的威胁换来的是权承德无尽的嘲讽与讥笑,他轻视顾庆的无能,这无疑就是在以卵击石:“我的罪行?我能有什么罪行?倒是你,老人家,您有证据吗?没有证据就在那里胡言乱语,造谣加诽谤这条罪名可是要坐牢的,我都怕你这把老骨头撑不住,你说是不是?”

    “你……咳咳……”权承德嚣张又散慢的态度气得顾庆剧烈地咳嗽起来,气急攻心,突然噗地一声,漫天血花洒向天空,一位白发苍颜的老人就这样的倒下了。

    “爷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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