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家主病倒引发的一系列事情暂时告一段落,从这以后,神里绫人基本掌管了社奉行的大小事务。即使开始位居家主之位后常常忙于深夜方可熄灯入眠,但相对于自己的疲惫,父母的身体健康才是顶端重要的。

    好在有终末番和托马的帮助,减轻了许多耗时的事物的压力,神里绫人更需要投入精力做好的便是恰当的决断以及护好这个开始摇摇欲坠的家。

    枫原万倾能帮上忙的,便是跟他一起理清思绪,所谓“旁观者清”,她以局外者的身份看待整件事,可以给出更加准确的提议。

    比如。

    “祭祀…巫女总会与我交接重要细节,虽然八重宫司大人不会出面,但我必须要出席。”

    “但最重要的场合是在鸣神大社之上,假如你不在,也是一种失职,不能落人把柄。”

    神里绫人摇摇头,一字一句解释自己如此执着的原因:“往日祭典之时,我曾伴父亲左右,那时他作为社奉行之主的身份在影向山上,让更适合主持大局母亲留下,足以显现这个职责的重要性。如今身体抱恙,万不能再为此劳神劳身,绫华年岁尚小,这份责任必须由我来。”

    枫原万倾自知他这样安排无可厚非,已经很周全甚至分析到各处利弊。社奉行当为民考虑,可这样显然不是当下最好的法子,只好将言辞放重些。

    “绫华年纪尚小,无法胜任,难道你就可以吗?华代夫人虽说九条孝行不安好心,可天领奉行也是一心一意为守护将军,守护稻妻而存在的,现场的秩序自有他们的人来管。”

    “我曾经在璃月,一年一次的请仙典仪便是如此安排。七星在玉京台主持,千岩军在周围保证会场的安定。”

    神里绫人沉默了。的确,万倾说的不无道理,他终究是缺乏经验,虽然早已拥有不属于这个年纪的成熟与担当,在这个残酷而又现实的贵族圈里,还是远远不够。

    他没有父亲的老道自得,没有其他各个家族长老的年岁沉淀,遇事能面不改色的冷静处理。

    他终归还是太弱小,能力难以支撑起神里家。

    神里绫人垂下眼眸,浅蓝偏紫的眸子中满是坚定,在他还略显稚嫩的面庞上,透露着明亮的光芒。明明是水系神之眼的拥有者,此刻却散发着如火焰般的决心与烈焰。

    “我明白了,不在的时候,一切便交给尚与托马。万倾,届时你与我同去。”

    枫原万倾点点头,她知道那天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八重神子估计也想借此机会探查神里绫人一二,也会有其他事情和自己交代。

    ...

    当一个人真正忙起来时,她很难会感受时间的流逝。

    直到阿贾克斯带着妹妹冬妮娅到枫原老宅前来告别,她才猛然意识到半个月究竟过的有多快,而这意外众多、人生未来改变的一年,也即将结束。

    “已经在外面逗留够久了,乘船回去还需大半个月,虽然第一天来就寄书信回家,但父母也该担心了。”

    两人抵达稻妻这么久,今天才算是第一次来万倾家拜访,冬妮娅小脸红扑扑,还肉眼可见的长了一圈,一看就是长肉了。

    “至冬寒冷,食物基本都是保障身体热量。稻妻甜点众多,价格也算便宜,小妹便吃了不少。”阿贾克斯看枫原万倾一直打量冬妮娅的脸,笑着解释到,也自然而然地换来一句“三哥坏!”

    枫原万倾试着戳了戳小女孩脸上的软肉,意外地舒服可弹,她压下心中一点点雀跃的开心,面上不变地将冬妮娅赶出自己的院子让她随意玩。

    “说吧,找我什么事。”

    眼见小小的背影在视野中慢慢变小消失,枫原万倾嘱咐纪平一声,让她跟着以防什么意外,这才关上大门,隔绝了外界能观察其中的所有视线。

    “外来的武者在鸣神岛挑战了各路高手,却无一次败绩,阿贾克斯,这人说的就是你吧。”

    阿贾克斯挑挑眉,毫无掩饰地承认了。“确实是我,枫原万倾。要提升自己,实力强劲的对手自然是必不可少的条件之一。”

    话是没错,可惜丝柯克当年是想让他从失败中学点什么,而不是一次又一次的成功。

    果然,下一秒,就听少年说。

    “只是这里确实没几个能打的,不然我也想多留一段时间。”

    枫原万倾几乎要被阿贾克斯这句狂妄之语整笑了。

    “稻妻水平不够?阿贾克斯,你只是没有遇到能打败你的人罢了。”

    且不说她熟悉的万叶、绫人和托马,亦或是非人类的八重神子和雷电将军,九条家的养女九条裟罗,长野原烟花店的霄宫,还是天领奉行的同心,哪一个不是神之眼的拥有者?哪一个会被他轻轻松松打败。

    即使经过深渊历练的三个月,他所缺少的可不只是与别人决斗的经验。

    不过...枫原万倾视线再次扫过他的腰间,总算知道这小子为何无一次战败。

    属于至冬国的神之眼,正明晃晃地挂在他身前,好巧不巧,同样是水属性的。

    “原来你在我面前藏拙。”万倾可清清楚楚地记得,在离岛见他的第一面,可那时并没有一丝神之眼的光亮或者影子,现在来想,恐怕他是故意的,就是为了今天。

    “也不算,只不过第一天忘记告诉你了。”阿贾克斯看起来与往日一样,只是万倾心里清楚,今天两人的这一场比试,可能不会如往日那般轻松。

    “那么现在,我们可以开始进行一场决斗了吗?”

    少年眼中自信满满,甚至充满着对这场决斗的渴望。战胜一个从未打败的对手固然会让人期待、欣喜,也会让人斗志更强。

    枫原万倾看着那双热烈的眼睛,突然笑了笑,欣然接下这份挑战。

    “好啊。”

    下一秒,陌生的符纸凭空出现在万倾手上,她右手食指和中指指尖轻轻夹住,手腕微微用力,便将其轻飘飘地向上扔去。

    符纸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道紫色的雷元素屏障,保护着外界的东西不会被结界中的一切所破坏。

    这东西万倾还是第一次放在明面上使用,不久前的那一次突袭,因为人群太多,她不敢使用元素力,怕波及到终末番的忍者。但对于阿贾克斯,两人之间的关系可能只会在遇到生死危机时才能体现出,若真被伤着了,对于有神之眼体质的人来说,也不会真出什么意外。

    阿贾克斯两只手各握住一把短剑,此刻他打开元素视野,却看到淡淡的紫色将他与枫原万倾二人包围,再联想到对方刚刚的举动,心下也知她没有神之眼却能运用元素力的事实,不由得提起十二分精神,就连双手都加大力度,生怕武器离手。

    “阿贾克斯,可不要轻敌了。”

    枫原万倾立在一侧,即使无风,发丝扔在微微抖动,好似下一秒便会乘风而行。

    她虽没有笑,眼底却尽是张扬,无声地告诉对方——

    你赢不了我。

    似乎是被这无声地挑衅激起更强烈的胜负欲,所以。

    明明知道自己仍然处于劣势,少年的勇气不曾减弱半分,还率先出击,向万倾的方向突袭。

    短剑边缘极薄,附上水元素后却没有属于液体的流动感,反而是多了几分浪潮带来的压迫,割开空气朝前刺去,明明表面看上去是平平无奇的一招,但只有被锁定的人而言才知道,这其中包含的压力感会有多么强大。

    势入狂澜,想必能十分贴切地形容。

    枫原万倾看着眼前的水色,一切在她眼中,仿佛被时间所影响,放缓了速度,清晰地呈映在面前。

    她的瞳孔内被一望无际的浅蓝色渲染,荡开一层又一层的涟漪。

    只是立在原地不动,手臂微微抬起,手指微微一点。

    一张符纸在拳心中化为灰烬,而白皙的指尖则蔓延出一片朱红。

    朱颜中夹杂这淡淡的橙黄色,烫人的温度却在刹那间形成蒸发,浓重的白雾在“滋滋”声中升起,缓慢地漂移。

    可水与火并未因此而消失殆尽,完全相反的属性此时仍在交锋着。

    火焰附上枫原万倾的长刀,照亮少女本就鲜红的眸子,将本就格格不入的蓝色彻底掩盖。

    长刀出鞘,难掩锋芒。

    随着一声翁明,两人同时被冲撞力震的向后退去,爆破的动静甚至炸起地板上的木屑,溅出点点褐色的木屑。

    可这一点小小改变并不会引起二人的注意力。

    这一次,先动的人是枫原万倾。她迅速地将姿势从格挡切换到待攻击的位置,刀移至身侧,右手紧紧握住刀鞘。

    阿贾克斯只觉得眼前一花,再有意识时,一道白影在眼前,同时靠近的还有刀刃折射的光亮。

    身体的本能让他下意识地双手举起短剑,胳膊硬生生地原地使力来抵挡。他微微侧身,将力气的聚集点避开前身,直到留出空位才陡然卸力,抽身离去。

    枫原万倾自然不会放过这个绝佳的突袭机会,可阿贾克斯在他左侧,握着刀的手又在刚刚凭惯性朝右下方垂落。

    她咬咬牙,左脚向旁轻轻一点以作借力,右臂抬起,在空中划出一道扇形,身子也随之旋转,借着重力向后挥去,毫不意外地被时时防着她动作的对手给拦住。

    而万倾也很快转回重心,左手在方才的空隙迅速取出一张纸,在站直的瞬间往前用力一甩。

    看见眼熟的东西,阿贾克斯瞳孔一缩,他可是才见识过这不起眼的东西的威力,自然明白这便是枫原万倾敢自信接下他挑战的最大靠山。

    当下不在犹豫,右脚朝前踏出,短剑齐齐向外侧划去——

    本已经开始转化为火元素力量的符纸在瞬间被锋利的刃横腰砍断,打断步骤,变为一把灰烬,沾染上困在结界中未能消散的水汽,湿润加重质量,竖直垂落。

    看来只要在蓄力时间打断就能解决。哈,这东西终究有破绽。

    阿贾克斯心中暗自增添几分得意,面上却依旧一片专注,水元素像是取之不尽一般,不断倾泻而出,甚至染湿了两人的外衣,为行动增加迟缓效果。

    而枫原万倾,被扰乱进程的她也并不见有多慌张。她早就知道这些终会有弱点,若非如此,只要制作跟的上,她便能成为提瓦特大陆上能同时运用七种元素的人。

    任何事物都是有双面性的,符纸和术法的威力强劲,就注定证明它本身的脆弱。

    好在从始至终,她从未有过依赖阴阳集的想法,这段时日即使繁忙也没有落下武艺的修行,这时才能不慌乱,就连提刀的动作都没有颤抖过一丝一毫,面对铺天盖地的水元素攻击,仍然暂时地游刃有余。

    不要让我失望啊,枫原万倾。

    阿贾克斯分出一点点注意力,关注着少女的气息。他是追求志高武艺之人,励志要挑战天下的有能之士,败者古往今来绝大多数情况没有地位,他的手下败将依旧如此。

    对枫原万倾的关心,在战胜她之前,可能还会因深渊的三个月而有所触动,这一点他不否认,毕竟离开那日他的心绪说明一切。

    可当他某天战胜了枫原万倾...阿贾克斯并不确定,这位稻妻小姐在自己心里究竟还剩下多少分量。

    肯定会有,这一点毋庸置疑,可强者总是慕强的,曾经踩在脚下的人便不会再分去更多在意。

    面对元素力的压制,常人无法抵挡。

    阿贾克斯有些后悔今日找她对决的举动,但也只有一丝丝,就如森林中刚破土的嫩芽,不足为道。

    他无情地将短剑向前挥下,不留情面,可就在剑尖要触及对方时,目标却消失了。

    就在他的眼皮子底下,甚至都没看清是如何行动的。

    警惕心在一瞬间升到极点,几乎是下意识地举动,他在起身时向后一仰,堪堪避开了一道攻击。

    黑色扇面没有开启机关,从他的眼前飞过,又在面前折返回操控者之手。

    这把扇子的威力阿贾克斯再熟悉不过,即使没有那轻轻一划就能割破坚硬表皮鳞片的锋刃,只是外侧的材料,就足以在他脑袋上砸出一个肿包。

    好快的身法。

    它不禁在心里赞叹一句。

    从他面前悄无声息地撤离,再到另一边掷出武器,中间也不过是两三秒的间隔。可战场中瞬息万变,任何一秒都会令局势截然不同。

    枫原万倾早在阿贾克斯弯腰的那一刻冲向前,十几张火焰的符箓早已燃尽,此刻她的身后也聚集了厚重的薪炎,仿佛除了凭空生成的,这一方空间的火元素都凝聚于此。

    “天火,永燃不息。”

    宛如天穹流星,数不清的火元素聚成的球体在枫原万倾的身后出现。从地面的角度看去,仿佛天空在燃烧。

    对枫原万倾而言,一场小小的比试自然配不上如此盛大的场面,也没有必要如此较真。

    可她就是不想输,因为她心里也明白,以阿贾克斯的性格,若是自己败于他,恐怕日后就算相见,也只是陌路人,那种被轻视的感觉,她虽习以为常,却不想在现在的友人身上看到。

    既然如此,为何不拼尽全力,去战胜神之眼的拥有者,告诉他你仍然不如我!

    曾经的困苦阻碍了前进的脚步。

    但微弱的星火终将被重新引燃。

    而枫原万倾,纵使过去黑暗长路漫漫,如今她的生命中也有一个又一个星星,照亮她的路。

    既然是被【意志】选中之人,那便不再做一个甘于安宁的平凡人。

    ……

    “呼呼——我又输了…”

    阿贾克斯单膝跪地,缓缓踹气平稳呼吸。

    而作为胜者,枫原万倾早就收起了被火元素以超载方式几乎耗尽的雷元素屏障,还收拾了残局。

    她有些沉默,刚刚那一瞬间的好胜心以及想法就像是被突然激发一般,毫无征兆,但万倾自己内心明白,这也是内心中曾经发出的呐喊。

    在深渊暗无天日的地底之时,在遇到一次次的变故时刻。

    那些过往被深深阴埋在内心深处,甚至被打上封条的情感,如今却被再度激发。

    她当然知道是什么原因,自从念头出现起,胸前的项链就没有停止过波动。

    这种情况近几个星期时常发生,频频扰乱心绪和精神,不过好在这次不再是什么推翻七神之类的狂傲之词。

    隐约感知这次貌似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可她还没有那么广泛的技能,只好先放到脑后。

    收拾好情绪,她这才转眼看向对方。

    少年早已失去绝大多数高光的眼睛此刻却异常明亮。好似有熊熊火焰在其中燃烧。

    他好像永远不会被困难所打倒,反而越挫越勇,每一次历经的难处都会化为日后坚硬的护盾,挡下一次又一次的攻击,却不知疲惫,一直向前。

    枫原万倾挺羡慕这一点的,她少了一份一往无前的勇气,少了不瞻前顾后的果断与果敢。

    只是人与人之间的性格本就不同,如今的她,早就没有选择未来的权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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