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是半夜下起来的。
一向睡眠质量很好的我今夜却久久难以入睡，我在床上翻来覆去，满脑子都是方秒那双亮晶晶的眼睛和那句问题。
她盯着我的眼睛，一遍遍地询问。我一遍遍地以沉默回应。
那个问题仿佛闷在了我的胸口，像一颗珠子一样，在我的身体里来回地滚动，一遍又一遍，一圈又一圈。
纠结，沉默，迷茫，犹豫，密密麻麻的情绪编织成一张网，将我的思绪紧紧地困住，怎么也静不下来。
恍惚之间，我听到了雨声。
雨下得断断续续，浠沥沥的雨声伴随着风声，一起涌入我的耳朵，落在了梦中，敲打着我的思绪。
直到被铃声惊醒。
一种强烈的疲惫感袭来，我似乎刚刚入睡就被惊醒一般，怎么也睁不开眼睛。但时间不等人，我只能强迫自己起身，机械式地叠被子，然后急匆匆地赶去洗漱。
站在洗漱池前，我胡乱地用清水洗了洗脸，冷冷的水冲散了浓厚的困意。摸着光溜溜的脑袋，我突然有些庆幸，至少不用再打理头发了。
外面的天气依旧阴沉沉的，细小的雨滴飘落到人身上，难免有些心情烦躁。
眼前又浮现出了方秒亮晶晶的眼睛，耳边又是相同的问题，我依旧以沉默回应。
我早早地来到教室，捧着刚发的语文课本有一句没一句地读了起来。古语云：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在敬安中学则是“课程未动，背诵先行”。即使是在军训期间，语文老师和英语老师早已贴心地准备了早读任务。
我连连打了几个哈欠，刚刚压下的困意又涌了上来，我只得边掐大腿边读书，以免自己读着读着书就睡着了。
教室里的同学在慢慢地增多，但无一例外大家都带着疲惫的神情。说来也是，白天的军训任务本来就重，结果还要起早赶晨读，自然个个都是精疲力竭的样子。
过了许久，教室里的人渐渐都齐了，但我左顾右盼，却唯独不见方秒的影子。
“奇怪，方秒平时来得挺早的呀。” 天气这么差，我有些担心，生怕方秒在这么差的道路上遭遇什么变故。
“呸呸呸。”这个想法一冒出来，我就重重地拍自己的脑袋， “乱想什么，兴许只是睡过头了。”
我连忙打消自己的念头，眼睛却还是不自觉地望向窗外。外面的雨似乎下得更大了，我只得在心底默默祈祷。
钟表的指针在沉闷的读书声中一圈圈地旋转着，不知疲倦，不曾停息。
当时针指向数字七时，铃声乍响，早餐时间到了。
教室里的大多数人像受惊的鸟群一般，急匆匆地起身，冲出教室。
没办法，我们的教学楼本就离食堂最远，再加上我们的教室又在最顶端，不跑着去抢饭恐怕连口热乎饭都吃不上。
看着一道道冲向食堂的身影，连下雨也不能阻挡半分。我也急忙跟上，免得到食堂又要排在长长的队伍后面。
果然，抢饭是每个人学会的第一节课。
路过高二、高三教学楼时，我隐约看到几道学长学姐投射而来的目光，不知他们是在羡慕我们能提早几分去吃饭，还是什么？
等我酒足饭饱回到教室之后，却发现方秒的位置依旧空荡荡的。后面老范来的时候，我特地托徐大志去问问情况，但老范也没有得到方秒请假的消息。看着空缺的位置，我的心难免有些七上八下，但也只能默默等待。
时间转了又转，走了又走。
我不断读着背诵任务，但上面的字却怎么也进不到我的脑子里。我时不时望向门口，期待下一秒方秒出现。
早饭后的读书声更显沉闷了，软绵绵的，仿佛一首盛大的催眠曲。
“静女其姝，俟我于城隅，爱而不见，搔首踟蹰。”
这是早读任务要求背诵的第一首诗，但此时的我早已无心背书，只是默默地读着。
“娴静的女子真可爱，相约在城角见面，却故意隐藏不出现，让人抓耳又挠腮。”
我品尝到了一份流传千年的思绪，它迈过了先秦，跨越了两汉，穿过了漫长的历史长河，出现在我的眼前，无数的人读过，无数的人念过，无数的人为之思索，在此刻，它来到了我的身边，在此刻，我和千年前的一位古人心境相通，在此刻，我和时间长河的无数人心念相同。
同样的抓耳又挠腮，同样的焦急又徘徊。
我在想，当时等待的那个人也是这种心情嘛？我在想，我们会不会是同样的焦急、同样的难熬呢？我在想，这漫长的时间里，有多少和我一般呢？和我们一般呢?
我读了又读，念了又念。
那双亮晶晶的眼睛又浮现出来，我想回答，却不知该向谁诉说。
终于，终于，一道熟悉的身影穿过门口，出现在我的眼前，看着这道熟悉的身影，我忽然在想会不会千年前也是同样的情景。
我张了张嘴，却不敢高声呼喊，但悬挂的心在此刻终于能稳稳落地。
只是等方秒慢慢走过来，我才发现她的脸色有些苍白，平日里扎着的头发也已经披散开来，被路上的雨水打湿了许多，神情也一副憔悴的模样。
“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嘛？”我看着她匆忙开口问道。
方秒摇摇头： “没事，睡过头了。”
“先喝点热水吧。”我连忙递过方秒的水杯，顿了几秒， “嗯，刚刚顺手打的。”
方秒伸出手，自然地接过水杯，对我露出一个无声的笑容。
“是不是还没有吃早饭？要不要我去帮你买点吃的？”我又继续开口问道。
方秒依旧只是摇摇头，大概没什么力气再回话了。
我也觉得自己今天的话似乎有些格外得多，便主动闭嘴，心底则打定主意下了早读就去小卖部帮她买些零食。
方秒双手捧着水杯，整个人团成一团，呆滞地看着桌面。
我就在一旁轻声读着书，但却只是单纯地复读，内容没有半分进入脑海。虽然方秒已经回来了，但我刚刚落下的心却再一次提了起来，她一直呆呆地坐着，让我有些不知所措，只能在一旁盯着。
突然，方秒手扶额头，身体像一根稻草一样，不自觉地向一侧倒。
我眼疾手快地伸出手托住她，她也刚好向我这一侧倾倒，像所有巧合的戏剧一般。
她躺在我的怀里。眉头紧皱，脸色苍白。
坏了。
我忽然想起来方秒在军训的时候就差点摔倒过，想到这，我也顾不得其他，急忙抱着她奔向医务室。
一路上，我担心如果奔跑起来的话，会让她本就不舒服的身体更为难受，所以就一直快步走着。我紧紧地抱着方秒，眼前又浮现出她亮晶晶的眼睛，但出现的时刻却是那么的不合时宜，压了很久的话还是埋在了心底。
外面的雨已经停了，只是天气依旧阴沉沉的。
幸好医务室离我们教学路并不是很远，冲到医务室，我赶紧把方秒放到病床，然后喊一旁的大夫来检查，趁着大夫检查状况的功夫，我急忙去小卖部买了一些糖和面包。
等我气喘吁吁地回到医务室，方秒已经一个人静静地躺在床上了，大夫说她身体并无大碍，只是早晨没有吃早饭，再加上下雨着凉所以犯低血糖晕倒了，休息一会就好了。
听到这，我才终于松了一口气。看着方秒那副憔悴苍白的脸色，我急忙递过刚买的糖和面包，又在医务室打了一小杯热水，放到她的一旁。
医务室的消毒水味很浓，冲刷着紧张焦虑的情绪。
此刻的方秒像一块玻璃，脆弱且易碎，全没了往日的活力。
她的脸色苍白，眉目低垂，颤颤地接过糖和面包，小声地说： “谢谢。”
“不用谢。”我挠挠头。
然后我们之间陷入了沉默，我和方秒聊天的时候，常常会如现在一样陷入沉默，每逢这时，我总是处于一种尴尬的境地，迫切地想做些什么打破这份沉默，但这一次不一样，这一次我久违地感到安心和自在，只是默默地坐在一旁，安静地看着她吃东西。
方秒吃得很慢，像一个品尝食物的美食家，每一口都细嚼慢咽。
“顾安。”
“嗯？”
“干嘛对我这么好？”方秒低着头，忽然小声问道，声音隐隐带有哭腔。
“有嘛？这不就是一些很普通的事吗？”我听到方秒的腔调，突然有些慌乱，犹豫了几秒，我决定补上一句。
“况且，我不是你的华生吗？拯救你是我的义务。”
眼前又是那双亮晶晶的眼睛，只不过这次我笑着回答了。
当然，说完这句话我就有些后悔了，太中二了，万万没想到有一天我也会说出这么尴尬且中二的话，我低着头，尴尬地脚趾扣地。
我不敢再去看方秒，生怕她又像之前一般捉弄我，方秒也不回话，沉默再一次充斥在我们中间。
我想开口再去说些什么，但却不知该从何说起，只好让沉默继续蔓延。
似乎过了许久，方秒终于发出了声： “谢谢。”只不过哭腔更重。
我更加慌乱，忙抬头看向她。
她正看着我，泪流满面，脸上笑成了一朵花。
一向睡眠质量很好的我今夜却久久难以入睡，我在床上翻来覆去，满脑子都是方秒那双亮晶晶的眼睛和那句问题。
她盯着我的眼睛，一遍遍地询问。我一遍遍地以沉默回应。
那个问题仿佛闷在了我的胸口，像一颗珠子一样，在我的身体里来回地滚动，一遍又一遍，一圈又一圈。
纠结，沉默，迷茫，犹豫，密密麻麻的情绪编织成一张网，将我的思绪紧紧地困住，怎么也静不下来。
恍惚之间，我听到了雨声。
雨下得断断续续，浠沥沥的雨声伴随着风声，一起涌入我的耳朵，落在了梦中，敲打着我的思绪。
直到被铃声惊醒。
一种强烈的疲惫感袭来，我似乎刚刚入睡就被惊醒一般，怎么也睁不开眼睛。但时间不等人，我只能强迫自己起身，机械式地叠被子，然后急匆匆地赶去洗漱。
站在洗漱池前，我胡乱地用清水洗了洗脸，冷冷的水冲散了浓厚的困意。摸着光溜溜的脑袋，我突然有些庆幸，至少不用再打理头发了。
外面的天气依旧阴沉沉的，细小的雨滴飘落到人身上，难免有些心情烦躁。
眼前又浮现出了方秒亮晶晶的眼睛，耳边又是相同的问题，我依旧以沉默回应。
我早早地来到教室，捧着刚发的语文课本有一句没一句地读了起来。古语云：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在敬安中学则是“课程未动，背诵先行”。即使是在军训期间，语文老师和英语老师早已贴心地准备了早读任务。
我连连打了几个哈欠，刚刚压下的困意又涌了上来，我只得边掐大腿边读书，以免自己读着读着书就睡着了。
教室里的同学在慢慢地增多，但无一例外大家都带着疲惫的神情。说来也是，白天的军训任务本来就重，结果还要起早赶晨读，自然个个都是精疲力竭的样子。
过了许久，教室里的人渐渐都齐了，但我左顾右盼，却唯独不见方秒的影子。
“奇怪，方秒平时来得挺早的呀。” 天气这么差，我有些担心，生怕方秒在这么差的道路上遭遇什么变故。
“呸呸呸。”这个想法一冒出来，我就重重地拍自己的脑袋， “乱想什么，兴许只是睡过头了。”
我连忙打消自己的念头，眼睛却还是不自觉地望向窗外。外面的雨似乎下得更大了，我只得在心底默默祈祷。
钟表的指针在沉闷的读书声中一圈圈地旋转着，不知疲倦，不曾停息。
当时针指向数字七时，铃声乍响，早餐时间到了。
教室里的大多数人像受惊的鸟群一般，急匆匆地起身，冲出教室。
没办法，我们的教学楼本就离食堂最远，再加上我们的教室又在最顶端，不跑着去抢饭恐怕连口热乎饭都吃不上。
看着一道道冲向食堂的身影，连下雨也不能阻挡半分。我也急忙跟上，免得到食堂又要排在长长的队伍后面。
果然，抢饭是每个人学会的第一节课。
路过高二、高三教学楼时，我隐约看到几道学长学姐投射而来的目光，不知他们是在羡慕我们能提早几分去吃饭，还是什么？
等我酒足饭饱回到教室之后，却发现方秒的位置依旧空荡荡的。后面老范来的时候，我特地托徐大志去问问情况，但老范也没有得到方秒请假的消息。看着空缺的位置，我的心难免有些七上八下，但也只能默默等待。
时间转了又转，走了又走。
我不断读着背诵任务，但上面的字却怎么也进不到我的脑子里。我时不时望向门口，期待下一秒方秒出现。
早饭后的读书声更显沉闷了，软绵绵的，仿佛一首盛大的催眠曲。
“静女其姝，俟我于城隅，爱而不见，搔首踟蹰。”
这是早读任务要求背诵的第一首诗，但此时的我早已无心背书，只是默默地读着。
“娴静的女子真可爱，相约在城角见面，却故意隐藏不出现，让人抓耳又挠腮。”
我品尝到了一份流传千年的思绪，它迈过了先秦，跨越了两汉，穿过了漫长的历史长河，出现在我的眼前，无数的人读过，无数的人念过，无数的人为之思索，在此刻，它来到了我的身边，在此刻，我和千年前的一位古人心境相通，在此刻，我和时间长河的无数人心念相同。
同样的抓耳又挠腮，同样的焦急又徘徊。
我在想，当时等待的那个人也是这种心情嘛？我在想，我们会不会是同样的焦急、同样的难熬呢？我在想，这漫长的时间里，有多少和我一般呢？和我们一般呢?
我读了又读，念了又念。
那双亮晶晶的眼睛又浮现出来，我想回答，却不知该向谁诉说。
终于，终于，一道熟悉的身影穿过门口，出现在我的眼前，看着这道熟悉的身影，我忽然在想会不会千年前也是同样的情景。
我张了张嘴，却不敢高声呼喊，但悬挂的心在此刻终于能稳稳落地。
只是等方秒慢慢走过来，我才发现她的脸色有些苍白，平日里扎着的头发也已经披散开来，被路上的雨水打湿了许多，神情也一副憔悴的模样。
“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嘛？”我看着她匆忙开口问道。
方秒摇摇头： “没事，睡过头了。”
“先喝点热水吧。”我连忙递过方秒的水杯，顿了几秒， “嗯，刚刚顺手打的。”
方秒伸出手，自然地接过水杯，对我露出一个无声的笑容。
“是不是还没有吃早饭？要不要我去帮你买点吃的？”我又继续开口问道。
方秒依旧只是摇摇头，大概没什么力气再回话了。
我也觉得自己今天的话似乎有些格外得多，便主动闭嘴，心底则打定主意下了早读就去小卖部帮她买些零食。
方秒双手捧着水杯，整个人团成一团，呆滞地看着桌面。
我就在一旁轻声读着书，但却只是单纯地复读，内容没有半分进入脑海。虽然方秒已经回来了，但我刚刚落下的心却再一次提了起来，她一直呆呆地坐着，让我有些不知所措，只能在一旁盯着。
突然，方秒手扶额头，身体像一根稻草一样，不自觉地向一侧倒。
我眼疾手快地伸出手托住她，她也刚好向我这一侧倾倒，像所有巧合的戏剧一般。
她躺在我的怀里。眉头紧皱，脸色苍白。
坏了。
我忽然想起来方秒在军训的时候就差点摔倒过，想到这，我也顾不得其他，急忙抱着她奔向医务室。
一路上，我担心如果奔跑起来的话，会让她本就不舒服的身体更为难受，所以就一直快步走着。我紧紧地抱着方秒，眼前又浮现出她亮晶晶的眼睛，但出现的时刻却是那么的不合时宜，压了很久的话还是埋在了心底。
外面的雨已经停了，只是天气依旧阴沉沉的。
幸好医务室离我们教学路并不是很远，冲到医务室，我赶紧把方秒放到病床，然后喊一旁的大夫来检查，趁着大夫检查状况的功夫，我急忙去小卖部买了一些糖和面包。
等我气喘吁吁地回到医务室，方秒已经一个人静静地躺在床上了，大夫说她身体并无大碍，只是早晨没有吃早饭，再加上下雨着凉所以犯低血糖晕倒了，休息一会就好了。
听到这，我才终于松了一口气。看着方秒那副憔悴苍白的脸色，我急忙递过刚买的糖和面包，又在医务室打了一小杯热水，放到她的一旁。
医务室的消毒水味很浓，冲刷着紧张焦虑的情绪。
此刻的方秒像一块玻璃，脆弱且易碎，全没了往日的活力。
她的脸色苍白，眉目低垂，颤颤地接过糖和面包，小声地说： “谢谢。”
“不用谢。”我挠挠头。
然后我们之间陷入了沉默，我和方秒聊天的时候，常常会如现在一样陷入沉默，每逢这时，我总是处于一种尴尬的境地，迫切地想做些什么打破这份沉默，但这一次不一样，这一次我久违地感到安心和自在，只是默默地坐在一旁，安静地看着她吃东西。
方秒吃得很慢，像一个品尝食物的美食家，每一口都细嚼慢咽。
“顾安。”
“嗯？”
“干嘛对我这么好？”方秒低着头，忽然小声问道，声音隐隐带有哭腔。
“有嘛？这不就是一些很普通的事吗？”我听到方秒的腔调，突然有些慌乱，犹豫了几秒，我决定补上一句。
“况且，我不是你的华生吗？拯救你是我的义务。”
眼前又是那双亮晶晶的眼睛，只不过这次我笑着回答了。
当然，说完这句话我就有些后悔了，太中二了，万万没想到有一天我也会说出这么尴尬且中二的话，我低着头，尴尬地脚趾扣地。
我不敢再去看方秒，生怕她又像之前一般捉弄我，方秒也不回话，沉默再一次充斥在我们中间。
我想开口再去说些什么，但却不知该从何说起，只好让沉默继续蔓延。
似乎过了许久，方秒终于发出了声： “谢谢。”只不过哭腔更重。
我更加慌乱，忙抬头看向她。
她正看着我，泪流满面，脸上笑成了一朵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