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美一人兮,长相思兮长相忆》⑥

    其实,这一切,都在文阳的意料之中。

    谢少游难得发奋上进,谢陈氏,怎么可能轻易让他俩再联系上,还想鸿雁传书,做梦!

    “半个月前,船队一过扬州,我就给你写信商量,是不是得去请安?”

    “但,想着你那个狂士脾气,恐怕,也不想来见怹们。所以,我还特意在信末写了,如果没有异议,就不必回信了,专心学习才是正事。”

    “船都到南阳了,你也一直没有给我写信,我想当然,就以为你同意了。这才,给王妃写了拜帖。”

    “我自幼不在父母身边,母亲又早逝,这世上,我只有婆母这一个母亲阿。怹生病,也不是我气得,陈家表姑娘病逝,也不是我害得阿。”

    提起嫡母的病,谢乐天就心虚理亏。

    “乐天,你凭心而论,三年前,我刚嫁到你们谢家时,对太夫人和母亲如何?”

    “大夫人和三夫人,到底包藏的什么祸心,你不清楚么?母亲不清楚么?”

    “我写的那首《心娘》,又是怎么被传出去的?”

    文阳,飞快擦干眼泪,姿态昂然骄矜 ,像一只盛白的孔雀。

    “母亲不肃清院里,查清楚是哪个手脚不洁,居心叵测的小人在散播谣言,污蔑你我,反而听了三夫人的挑唆,把我陪嫁的妈妈丫鬟全发卖了。”

    “院子里的刁奴泼妇,都敢对我冰言冷语,每天走哪跟哪,看犯人似的跟着我。连我看书,也要讽刺。”

    文阳越说越心寒。

    “相公去书院读书,半年没回过一次家,夫人们却和母亲说,是我太不争气,过了年,还要再抬两房贵妾进来,好为谢家开枝散叶。”

    “原来,和我这个夫人在一起,才叫不思进取,自甘堕落,与她们,就是开枝散叶,光宗耀祖?”

    “难道,她们每天吹灯以后,是在教你读书么?”

    这个比喻虽然很生动,却也未免太粗鄙,文阳自己都绷不住,笑了。

    “自己儿子不成材,还要祸害别人。”

    “早知今日……”

    见文阳已经消气了,谢少游,这才慢慢靠过来,搂住她肩膀。

    “早知如何?”

    “早知道,我就该听哥哥的,把你绑到驸马府作上门女婿。”

    谢乐天哈哈笑道:

    “还要抢亲阿?大舅哥,还真是‘孔子挎腰刀’,能文能武阿!”

    “我父亲说得对,你阿你,天资浮躁,夜郎自大,注定大器晚成。”

    “是,是是,知我者岳山大人阿。”

    “好了好了,你也知道,母亲是望子成龙心切,见我不争气,自己身子又不好,这才钻了牛角尖,脾气也愈发古怪了。”

    “窈窈通情达理,就不要与怹计较了。”

    “说千道万,是我对不起你。”

    “你也别这么说。”

    文阳,悠悠叹了一声,拉起谢少游的手。

    “乐天。”

    “王家四世三公,燕翼子孙,是世林清流里真正的望门巨族,门生故吏更是遍布朝野。日后,你若真有心要走仕途,少不得必须过了王家这一关。”

    “我不敬布腹心,早做筹谋,等来年你进了殿试,再临时抱佛脚,不就晚了么?”

    文阳把那只紫檀墨盒推了过去。

    “这对儿李墨,是王妃的长兄,王羡麟,王大人,托王妃送给你的。”

    “瑄王妃还说,这当官的人,最重视自己的官声名箴,你除了专心学习,也要修身养德,爱惜羽毛,否则,也入仕无望。”

    听到这里,谢少游大受感动之余,更加羞愧无地。

    “窈窈……”

    文阳,轻轻掀高一点裙子。

    “一会儿回府,乐天去请过安,就去书房读书罢。我自己去跪祠堂就行了。”

    她调皮地眨眨眼。

    “我大嫂新给我做的护膝,三层小牛皮,缝得可厚实了,跪一两个时辰都不疼……”

    谢少游再也听不下去了,一把抱住妻子,不住道歉。

    文阳轻轻靠着他,缓缓道:

    “乐天,你是真的想入仕么?”

    “我这个人,我这颗心,窈窈,难道还不明白么?”

    谢少游,忍不住叹了一声。

    “想我南阳谢家,以前也是何等风光,传到这两辈……”

    “一大家子坐吃山空,自杀自灭,还能有好么?我,又只是个庶子的庶子,父亲姨娘早逝,嫡母,嫡母又卧病在床,不走仕途,我就一点出路都没有了。”

    “我这次,之所以答应上山,真的不是想躲清净,我就是想为你拼一次,考个功名。”

    “再托人谋个外省的差事,哪怕,就是个七品县令也好阿。到时,我才能名正言顺,光明正大的,带着你远走高飞。”

    他一字一句道:

    “就像我承诺你的,白首同心,周游天地,做一对真正的神仙眷侣。”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两个人,都攒了许多话,满心要说,真见到对方,却又什么都不必说了。

    文阳依偎在谢少游的怀里。

    “乐天,你猜,瑄王妃最喜欢我写得哪首词?”

    “哪首?”

    “是,我写给你的那首《点绛唇.蹴罢秋千》。”

    文阳随手拿起桌子上的折扇,‘啪’地打开,遮住半张小脸,恰露出一双美丽的大眼睛。

    “和羞走。倚门回首,却把青梅嗅。”

    那日,二人在驸马府的花园初逅,文阳也是这样,不过,是躲在一棵芭蕉树后边。

    夕阳给她粉白水秀的脸上,胳膊上,手上,描上了一层活泼的金色……

    谢少游看得痴了,一把把她拉进怀里,低头热吻起来。

    文阳,顺势勾住他的脖子,轻咬着唇瓣,喘道:

    “再难写出那样的词了。”

    吐气如兰,楚楚可闻。

    已经压抑了半年的谢少游,再难自持,边吻着,边慢慢探进了文阳的裙底。

    “窈窈,我带你去金陵罢。”

    文阳温存恍惚,还当是自己幻听,直到谢少游拔下了她锦鞋,开始宽衣解带,她才吓得一激灵坐起来。

    忙忙用裙子盖住了自己的脚。

    “你,你疯了,还在车上呢。”

    “怕什么,又没有别人。”

    谢少游慢慢又腻过来,顺势骑身上去。

    “岳父在金陵,不是有座院子么,咱们去那儿儿住几天,等中秋再回来。”

    文阳虽然心动,却还有理智。

    “母亲……”

    他拍拍桌上的紫檀墨盒。

    “我去说。”

    谢少游,突然抓住文阳的小脚,另一只手,使劲拍了拍车厢门。

    “转道,去金陵。”

    “少爷,老太爷和老太太还……”

    他正在弦上,哪里有心情和车夫废话,冷冰冰,硬邦邦的扔下一句。

    “你要是赶不了,就把车靠路边停下,徒步回府告状去罢。”

    反正,谢家这位少爷,是出了名的风流博浪,天马行空,他就是个赶车的,怎么得惹不起?

    何况,文阳县主,出手大方,这一来一回,自己要真能把这对儿散财童子,伺候好了,估计也能发一笔小财。

    就这么两句话的功夫,车夫,已经连过节要给老爹打几斤酒,给老娘买几块儿牛舌饼,给老婆扯几尺花棉布都想好了。

    “哎,金陵,去金陵。”

    “少爷,县主,您二位坐稳了阿。”

    小别胜新婚。

    车内二人如何云雨恩爱,情浓旖旎,不必多说。谢家那几个老妈子和丫鬟,却是遭了大罪。

    一人领了五个掌嘴不说,还被把鞋拔了,罚她们赤着脚,走回城去。

    燕暄合上手里的公文,又打开一本。

    “进城了?”

    “已经进城了。哭了一路,看来被吓的不轻了。不过,王妃赏罚严明,还是一人给了她们一两银子。”

    “今天,县主为什么来的?”

    “没什么。”

    “县主就是担心,王妃和王家人,因为怹的缘故,可能,未来对谢少游仕途不利,所以,才主动,向王妃示好的。”

    燕暄笑着叹了一声。

    “本王就知道,她礼下于人,必有所求。县主说的话,王妃都相信了么?”

    余庆低头看鞋。

    “县主说得,倒都是真话。”

    “不过。”

    余庆卡了一下,如实道:

    “后来,一直是县主在讲,王妃几乎没有说话,标下也猜不透王妃的心思。但,王妃赏了县主一对儿翡翠镯子,和一对儿李墨。”

    “奴才看着,那镯子,好像,好像是您下聘时,送给王家的那对儿羊脂玉镯子。”

    见燕暄愣了,他忙补充道:

    “那玉料是从歌布贸易进贡来的,色泽莹白,光润发甜,十分稀有,奴才应该不会看走眼。”

    “王妃呢?”

    “领着芮芝和薝桃,去河边散步了。”

    燕暄慢慢合上了本子,似有所思。

    刚站起来,想下船去找王道娥,就听下面来报,说有一老妪在外鸣冤,告状滨州清水知县陶斯亮,鱼肉乡里,欺男霸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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