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见争如不见，有情何似无情》③
“杨兄弟，你可真让我好找阿。怎么样，生意还好么？”
赫连小小，笑着从轿子里探出半张脸。
“那日七夕香桥灯会，小可不知公子竟是赫连九姑娘，和歌布公主，冲撞了贵人，还望姑娘恕罪。”
他忽然双膝跪地，重重磕了三个响头。
“九姑娘的救命之恩，草民杨春生今生来世，没齿难忘。”
“你这是做什么。”
赫连小小赶紧下轿，伸手虚搀他起来。
“怎么样，大娘子的身体好些了么？”
“多谢九姑娘关怀，请的是百草堂的坐堂郎中，吃了三副药，就已大见好转。郎中说再吃三月，就可痊愈了。”
小小点点头。
“也是大娘子吉人天相，必有后福。”
“明儿就是中秋了，我今天来，就是给大娘子送几样节礼。”
连翘和青果，这才端着礼物走了过来。
“这月饼是我茶园自己做的，也请大娘子尝尝。”
“无功不受禄，九姑娘已经帮了我很多，这，这让草民和母亲怎么敢收阿。”
“上次，有人买通叫花子去我茶园闹事，听双全叔说，还是杨兄弟引荐，才见到金团八，金老爷子。平息了这场闹剧。”
“怎么就无功了呢？”
赫连小小点点头，双全递上一份请柬。
“这月二十，我们姑娘想请杨兄弟茶园一叙。”
杨春生，略微犹豫，才双手接过。
“恭敬不如从命。草民一定到。”
“祝大娘子阖家安康，早日康复。”
杨春生，赶紧还礼。
“哦。祝，祝九姑娘阖家团圆，中秋康乐。”
京都，暻王府。庄荣为燕暻奉上盏茶，道：
“那个杨春生的底细，标下已经查明。”
“他老家是漳州永平杨村铺人氏，父亲杨康是个穷秀才，建贞六年进京赶考时，因为惊了驿使的马，被踩断了腿。”
“截肢后，拿着赔偿金，在通州北岩村买了三亩薄田，两间草庐，当起了教书先生。”
“三亩薄田，两间草庐？赔偿金这么少么？”
“一共赔了三十五两，剩下的他都寄回家，给父母和大哥了。”
燕暻有些惊讶。
“那年是建贞六年，这个杨春生却是天和三年生人，这一年，这个杨康还没成亲？那他多大考中的秀才阿？”
“杨康十八岁中秀才。是得了漳州老知州，刘家和的举荐，进京赶考的。”
“后来呢？”
“五年前，杨康病重过世了，他们孤儿寡母，背井离乡，在村里常受欺辱，不得已变卖薄产，进城来讨生活了。”
“那为什么不回漳州阿？”
“听说，杨康的父亲母亲，大哥大嫂都已去世，那点祖产已经被三个侄子均分了。杨刘氏虽也是漳州人，却是个被亲舅舅坑卖了的孤女。”
“根本无家可归。”
燕暻闻言，不由微微蹙眉。
“也是漳州人？那这个杨刘氏被舅舅卖了，又是怎么嫁给杨康的呢？”
“听说，是杨康去集市摆信摊，偶遇人牙子一行，因为二人是老乡，可怜杨刘氏的身世，便将田地抵押给他们村里正，借了十五两高利贷，将人赎回了家。”
“杨康给老家高堂去了封信，摆了五桌喜酒，就算过了媒礼，成了亲。”
“这个杨康，倒有几分意思。”
燕暻，轻啜口茶。
“那这个杨春生，又怎么和花子会搅和到一起了？他还要过饭？”
庄荣嘿嘿一笑。
“要饭？这小子的辈分可不低哦。”
“金团八的干孙子，陈七凤的干侄子。”
燕暻一口茶喷在地上。
“谁？！”
“陈七凤，就是花子会那个新丐首。”
“不过，他虽已拜入金团八名下，却非江湖中人，说起来，也是有番奇遇……”
见燕暻脸色越来越青，庄荣不敢再逗乐子。
“当年，他们孤儿寡母离开通州，为了省钱，夜里就睡在乱坟岗子，那日，他进树林拣柴，不想，居然在水洼边捡到了一个醉死的老乞丐。”
“杨春生，赶紧给他催吐渡气，救活了老乞丐。那老乞丐，正是陈七凤义父金团八。”
“醉葫芦金团八嗜酒如命，本王也有耳闻，但，丐帮人走到哪儿都是前呼后拥，成群结队一大帮人，以金团八的身份地位，怎么可能落单？”
“还差点在水坑淹死自己？”
“要不说王爷您英明睿断呢。”
庄荣拍马屁道：
“那肯定是有阴谋阿。”
“当初，陈七凤能干掉洪三明，继任……”
“吾知道了，花子会内斗，杨春生救了金团八，后来呢？”
庄荣有些扫兴的撇撇嘴。
“金团八见杨春生长的浓眉大眼，人又侠义，十分喜欢，便有心撮合他寄入陈七凤膝下，认他哥俩作对儿干儿子。”
“这个陈七凤呢，只有五个女儿，没有儿子，听了金团八的提议，也十分愿意。可这个杨春生却不想加什么花子会，更不想认乞丐当干爹。”
“任打任骂，任赏任罚，就是不干。”
“后来，是金团八和杨春生摆仪式，认了干亲，陈七凤和杨春生呢，就顺水人情，以叔侄相称了。”
“但他不是花子，也概不问帮里，只四时年节，去给金团八，陈七凤请安，拜个节。平时呢，就挑个担子走街串巷卖卖面具，杂货什么的。”
燕暻听完，脸色有些凝重。
“既然他和金团八有这层关系，母亲病重，怎么不去找陈七凤？反而，要去求九姑娘呢？”
“这个，标下就不清楚了。”
庄荣挠挠头。
“标下只知道，陈七凤知道这件事后，气得让人把他绑起来，好打一顿，还封了三十两银子，让杨春生赶紧把钱还了。”
“他还了？”
“那标下就不知道了。”
“不过，那陈七凤是什么人？一个叫花子，居然能盘在天子的脚下四十几年，不说横行霸道，也是黑百通吃。这个杨春生……”
庄荣斟酌了一下措辞。
“王爷。”
“标下觉得，这事儿罢，您得和赫连大将军说清利害。虽说，这英雄不问出处，这个杨春生的出身也实在太复杂，太卑贱了。”
“且，他如此舍近求远，故弄玄虚的接近九姑娘，肯定居心不良，别有所图。防人之心不可无阿。”
燕暻捏捏睛明穴。
“上次，你说流云公主可能没回歌布，查明了么？”
“回王爷，流云公主确实没和萧国忠回歌布，一直住在别苑的长春仙馆。由懿亲王的府兵负责安保。”
庄荣压低声音。
“标下还听说，咱们陛下可能，可能想让太子娶怹作侧妃。”
“太子娶流云公主，那，懿亲王妃不是阎氏，就是姜氏喽。”
燕暻忍不住打个寒颤。
“万幸本王……”
“王爷万幸什么阿？”
庄荣揶揄一笑。
“万幸订婚订的早？还订的是九姑娘？”
燕暻皮笑肉不笑的笑笑。
“万幸本王名声差。”
京都，太子府。一入宫门深似海，每逢佳节倍思亲。王道娥一个人登上高楼，怔怔望着城中的万家灯火，连宵浩闹，不由悲从中来。
“秋夜露凉，太子妃透透气，奴婢就扶您回去罢。”
“陌芝。”
“太子妃。”
陌芝赶紧过去，拉住王道娥的手。
“太子妃，怎么了？是不是肚子痛阿？”
王道娥拉过她的手，放在自己肚子上。欣喜又紧张道：
“他踹我呢。”
“小世子是催您赶紧回去睡觉呢。”
“这个阿娘一点儿也不让我们省心，大半夜不睡觉，非要爬这么高，吹冷风，都把我们小世子折腾醒了，是不是阿？”
陌芝笑欣欣拥着王道娥，往楼下走。
“明天，外祖母和舅母还要来陪我们吃月饼呢。”
“什么馅的月饼呀？”
“奶皮子炒米和八宝豆沙的，满满两大匣子，都是我们阿爹，从大西北派特快驿使，给阿娘送回来的，是不是阿？”
“是不是，是不是，你就会一句是不是阿。”
陌芝声音更嗲。
“那到底是不是嘛？”
“杨兄弟，你可真让我好找阿。怎么样，生意还好么？”
赫连小小，笑着从轿子里探出半张脸。
“那日七夕香桥灯会，小可不知公子竟是赫连九姑娘，和歌布公主，冲撞了贵人，还望姑娘恕罪。”
他忽然双膝跪地，重重磕了三个响头。
“九姑娘的救命之恩，草民杨春生今生来世，没齿难忘。”
“你这是做什么。”
赫连小小赶紧下轿，伸手虚搀他起来。
“怎么样，大娘子的身体好些了么？”
“多谢九姑娘关怀，请的是百草堂的坐堂郎中，吃了三副药，就已大见好转。郎中说再吃三月，就可痊愈了。”
小小点点头。
“也是大娘子吉人天相，必有后福。”
“明儿就是中秋了，我今天来，就是给大娘子送几样节礼。”
连翘和青果，这才端着礼物走了过来。
“这月饼是我茶园自己做的，也请大娘子尝尝。”
“无功不受禄，九姑娘已经帮了我很多，这，这让草民和母亲怎么敢收阿。”
“上次，有人买通叫花子去我茶园闹事，听双全叔说，还是杨兄弟引荐，才见到金团八，金老爷子。平息了这场闹剧。”
“怎么就无功了呢？”
赫连小小点点头，双全递上一份请柬。
“这月二十，我们姑娘想请杨兄弟茶园一叙。”
杨春生，略微犹豫，才双手接过。
“恭敬不如从命。草民一定到。”
“祝大娘子阖家安康，早日康复。”
杨春生，赶紧还礼。
“哦。祝，祝九姑娘阖家团圆，中秋康乐。”
京都，暻王府。庄荣为燕暻奉上盏茶，道：
“那个杨春生的底细，标下已经查明。”
“他老家是漳州永平杨村铺人氏，父亲杨康是个穷秀才，建贞六年进京赶考时，因为惊了驿使的马，被踩断了腿。”
“截肢后，拿着赔偿金，在通州北岩村买了三亩薄田，两间草庐，当起了教书先生。”
“三亩薄田，两间草庐？赔偿金这么少么？”
“一共赔了三十五两，剩下的他都寄回家，给父母和大哥了。”
燕暻有些惊讶。
“那年是建贞六年，这个杨春生却是天和三年生人，这一年，这个杨康还没成亲？那他多大考中的秀才阿？”
“杨康十八岁中秀才。是得了漳州老知州，刘家和的举荐，进京赶考的。”
“后来呢？”
“五年前，杨康病重过世了，他们孤儿寡母，背井离乡，在村里常受欺辱，不得已变卖薄产，进城来讨生活了。”
“那为什么不回漳州阿？”
“听说，杨康的父亲母亲，大哥大嫂都已去世，那点祖产已经被三个侄子均分了。杨刘氏虽也是漳州人，却是个被亲舅舅坑卖了的孤女。”
“根本无家可归。”
燕暻闻言，不由微微蹙眉。
“也是漳州人？那这个杨刘氏被舅舅卖了，又是怎么嫁给杨康的呢？”
“听说，是杨康去集市摆信摊，偶遇人牙子一行，因为二人是老乡，可怜杨刘氏的身世，便将田地抵押给他们村里正，借了十五两高利贷，将人赎回了家。”
“杨康给老家高堂去了封信，摆了五桌喜酒，就算过了媒礼，成了亲。”
“这个杨康，倒有几分意思。”
燕暻，轻啜口茶。
“那这个杨春生，又怎么和花子会搅和到一起了？他还要过饭？”
庄荣嘿嘿一笑。
“要饭？这小子的辈分可不低哦。”
“金团八的干孙子，陈七凤的干侄子。”
燕暻一口茶喷在地上。
“谁？！”
“陈七凤，就是花子会那个新丐首。”
“不过，他虽已拜入金团八名下，却非江湖中人，说起来，也是有番奇遇……”
见燕暻脸色越来越青，庄荣不敢再逗乐子。
“当年，他们孤儿寡母离开通州，为了省钱，夜里就睡在乱坟岗子，那日，他进树林拣柴，不想，居然在水洼边捡到了一个醉死的老乞丐。”
“杨春生，赶紧给他催吐渡气，救活了老乞丐。那老乞丐，正是陈七凤义父金团八。”
“醉葫芦金团八嗜酒如命，本王也有耳闻，但，丐帮人走到哪儿都是前呼后拥，成群结队一大帮人，以金团八的身份地位，怎么可能落单？”
“还差点在水坑淹死自己？”
“要不说王爷您英明睿断呢。”
庄荣拍马屁道：
“那肯定是有阴谋阿。”
“当初，陈七凤能干掉洪三明，继任……”
“吾知道了，花子会内斗，杨春生救了金团八，后来呢？”
庄荣有些扫兴的撇撇嘴。
“金团八见杨春生长的浓眉大眼，人又侠义，十分喜欢，便有心撮合他寄入陈七凤膝下，认他哥俩作对儿干儿子。”
“这个陈七凤呢，只有五个女儿，没有儿子，听了金团八的提议，也十分愿意。可这个杨春生却不想加什么花子会，更不想认乞丐当干爹。”
“任打任骂，任赏任罚，就是不干。”
“后来，是金团八和杨春生摆仪式，认了干亲，陈七凤和杨春生呢，就顺水人情，以叔侄相称了。”
“但他不是花子，也概不问帮里，只四时年节，去给金团八，陈七凤请安，拜个节。平时呢，就挑个担子走街串巷卖卖面具，杂货什么的。”
燕暻听完，脸色有些凝重。
“既然他和金团八有这层关系，母亲病重，怎么不去找陈七凤？反而，要去求九姑娘呢？”
“这个，标下就不清楚了。”
庄荣挠挠头。
“标下只知道，陈七凤知道这件事后，气得让人把他绑起来，好打一顿，还封了三十两银子，让杨春生赶紧把钱还了。”
“他还了？”
“那标下就不知道了。”
“不过，那陈七凤是什么人？一个叫花子，居然能盘在天子的脚下四十几年，不说横行霸道，也是黑百通吃。这个杨春生……”
庄荣斟酌了一下措辞。
“王爷。”
“标下觉得，这事儿罢，您得和赫连大将军说清利害。虽说，这英雄不问出处，这个杨春生的出身也实在太复杂，太卑贱了。”
“且，他如此舍近求远，故弄玄虚的接近九姑娘，肯定居心不良，别有所图。防人之心不可无阿。”
燕暻捏捏睛明穴。
“上次，你说流云公主可能没回歌布，查明了么？”
“回王爷，流云公主确实没和萧国忠回歌布，一直住在别苑的长春仙馆。由懿亲王的府兵负责安保。”
庄荣压低声音。
“标下还听说，咱们陛下可能，可能想让太子娶怹作侧妃。”
“太子娶流云公主，那，懿亲王妃不是阎氏，就是姜氏喽。”
燕暻忍不住打个寒颤。
“万幸本王……”
“王爷万幸什么阿？”
庄荣揶揄一笑。
“万幸订婚订的早？还订的是九姑娘？”
燕暻皮笑肉不笑的笑笑。
“万幸本王名声差。”
京都，太子府。一入宫门深似海，每逢佳节倍思亲。王道娥一个人登上高楼，怔怔望着城中的万家灯火，连宵浩闹，不由悲从中来。
“秋夜露凉，太子妃透透气，奴婢就扶您回去罢。”
“陌芝。”
“太子妃。”
陌芝赶紧过去，拉住王道娥的手。
“太子妃，怎么了？是不是肚子痛阿？”
王道娥拉过她的手，放在自己肚子上。欣喜又紧张道：
“他踹我呢。”
“小世子是催您赶紧回去睡觉呢。”
“这个阿娘一点儿也不让我们省心，大半夜不睡觉，非要爬这么高，吹冷风，都把我们小世子折腾醒了，是不是阿？”
陌芝笑欣欣拥着王道娥，往楼下走。
“明天，外祖母和舅母还要来陪我们吃月饼呢。”
“什么馅的月饼呀？”
“奶皮子炒米和八宝豆沙的，满满两大匣子，都是我们阿爹，从大西北派特快驿使，给阿娘送回来的，是不是阿？”
“是不是，是不是，你就会一句是不是阿。”
陌芝声音更嗲。
“那到底是不是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