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2 章
炎夏时节，多雨水。
昨儿夜刚下完一场大雨，今儿早起来，天际晴朗少云，端的是一个神清气爽的日子。
透过密密遮掩的伞盖，阳光见缝插针地落在树下有些斑驳破旧的瓦片上，大片的阴影挡去了日头，也挡去了炎热。
屋内传出婴孩的哭叫声，不多时，木门吱呀呀地被打开，以为身段婀娜的少妇从中走出，她面容清秀，肌肤白皙，虽身着粗布短衣但仍不掩美丽，她落座在院中的石桌旁，熟练地轻拍婴孩低声哄。
“宝宝乖，阿娘给你唱歌好吗？”
怀中的婴孩睁着泪眼婆娑的圆眼看着眼前自称他母亲的少妇，瘪嘴哭得更大声，你才不是我阿娘，我要我真正的阿娘呜呜呜……
孩子哭得更加凄惨，少妇顿时手忙脚乱，连忙走到厨房拿起煨暖的羊奶喂给他，看到孩子吃到奶逐渐平静下来，她松了口气。
熊年年亲昵地蹭了蹭怀中柔软的小脸，低眉轻笑，“调皮的小家伙儿，就只喝杨婶家的羊奶，看你年纪小小嘴巴还挺挑剔。”话如此说，但她语气中却没有一丝埋怨。
已经快到晌午，村民们纷纷从麦地中返回村内，熊年年所居住的木屋在村头，位置稍稍偏僻，但也有不少人为了抄近路而路过这里，刚刚提到的杨婶就是其中一个。
杨婶身高体壮，面容和气，她肩扛锄头，手提野兔，步伐轻快地走进干净整齐的小院，独有的大嗓门如惊雷般炸响。
“妹子，过来看看，婶子给你带什么好东西来了？”
屋内熊年年见刚入睡的孩子有要醒的迹象，忙拍拍他的小背，待沉沉睡去后，她才走出房门和杨婶交谈。
看到肥硕的两只野兔，她赶忙拦住要把兔子放置厨房的杨婶，“杨婶，这怎么好意思，你快拿回去。”
杨婶是个爽快人儿，脾气虽不好但人实诚善良，村里但凡有生活困难的人家，她总是能帮一把是一把，毫无怨言，而熊年年这对孤儿寡母，特别是长得好看容易被人觊觎的母亲，自然成了她重点关照对象。
杨婶粗眉一竖，佯装不悦，“妹子，不过是两只兔子有啥好客气的，山上多的是，你现在有了孩子，即使不顾你自己也得顾着孩子啊。”说着，她拎着兔子进厨房，“等着，婶子给你收拾好，晚上你好好吃一顿。”
熊年年哭笑不得地看着杨婶自顾自的处理野兔，摇摇头上前帮她打下手，扒皮放血，刀切成块，再放进瓦罐内腌制……一系列流程下来，一炷香的时间过去了。
将分出来的兔子肉用油纸包好，又从角落里安静躺着的坛子中舀出一罐咸菜，她带着东西走到洗完手的杨婶前，“婶子，拿着。”
“我都说了……”
“你要是不拿着，我就跟你回家，总归这肉是一定要给你。”
杨婶看着女子倔强的眼睛，心中一暖，不再推辞地收起肉和罐子，“你啊真是，行，婶子拿着，那俩猴崽子馋你做的咸菜好久了，这次见到有保不准高兴地跳上天去。”
熊年年轻笑一声，见杨婶随后面露犹豫，于是开口，“杨婶，你还有话要跟我说么？”
杨婶叹了口气，视线落在面前姣好动人的容颜上，村内有不少大小伙子还未娶亲，也有几个鳏夫未有续弦，自熊年年丧夫后，这些人见她与妹子走得近，纷纷上门来托自己向人求亲。
之前杨婶也旁敲侧击过熊年年的想法，知道她还没有走出伤心无意与他人成好，遂打消了想法拒掉上门来的人。
可今时不同往日，如今时间已经过去这么久，一个貌美的女人带着一个孩子有多辛苦她是心知肚明的，没有男人帮衬，以后的日子会更加艰辛难过。
杨婶一向有话直说，“妹子，你带着孩子这样辛苦，有没有想过再找个人过日子？”
隐隐猜到她的想法，闻言，熊年年无奈地笑，“婶子，我没有这个心思。”
“可你以后的日子会很不容易，婶子心疼你，你人长得漂亮心地又好，不该就这么蹉跎下去，而且村里有不少年轻人都喜欢你。”杨婶劝道，“如果你怕有人嫌弃你，杨婶保证，我看中的人只要有一丁点这样的心思老娘当场就不答应。”
“婶子，我……”她看向孩子沉睡的屋子。
杨婶了然，“放心，好人家不会让孩子受委屈，以后你嫁了人，孩子也有了父亲，一家几口在一起多好。”
熊年年垂眸，不知为何，明明杨婶说得有理，但心底总有一道声音反对，她不明白，但她不想让孩子有遗憾，于是，朝杨婶轻轻点头。
杨婶咧嘴一乐，立马扛起锄头边走边说，“妹子你就等婶子的好消息吧。”
日头被浮云遮住，明亮被阴影替代，凉爽的天霎时多了几分闷热，知了仿佛被影响到蝉鸣越发响，惹得本就心浮气躁的人更为难受。
熊年年用帕子沾了凉水擦拭脖颈，凉意沁入肌肤，她舒服地喟叹一声后重复了几次，直到热意褪下稍许，才抬眸看向蓦然阴沉下来的天。
她眼神微顿，想起自己还有事情要办，于是起身抱起孩子托邻居照顾，她则拿着伞出门。
邻村有家制衣铺子，她不擅女红，孩子的衣物总是被绣地歪歪斜斜，有次杨婶进门看她，瞧见箩筐里的小衣哈哈大笑，一边打笑自己一边告诉她几里外的村子有户人家专门给人制衣，小孩子的衣服也做，价钱实惠，让她去看看。
杨婶是个心细的人，知道她不喜麻烦别人，于是没有开口说帮她，而是绕了一圈特地指了路，让她好没有心理负担。
想到对自己帮助良多的妇人，熊年年心中暖意融融，一边快步往邻村赶，一边琢磨着做些什么好报答杨婶。
一路想着，人已经到了地方。她踏过门槛进入，打眼便是一目了然的布局，门的右面墙面摆放着三个桑木大柜，一层层的格子中塞着各色各样的布匹；门的左边则挂着时下流行的衣服样式。
见到来人，个子略矮的圆脸妇人放下账本扬起和气的笑脸，“年妹子你来啦？”
“是，宝珠姐，我来拿孩子的衣服。”
被唤作宝珠的妇人走出柜台，从桌上拿起一个包裹递给她，“孩子的皮肤嫩，我特地寻了软料子，又用开水烫了几遍，晾晒一天后可舒服了。”
她如此用心，熊年年面露一丝感激，“宝珠姐用心了，这些多少钱？”
“给我五文钱算了，都是不值钱的料子。”宝珠笑了笑，拉着她坐下，“你过得怎么样？孩子还好吗？”
“都很好，谢谢宝珠姐挂心。”熊年年回她，心想人家对自己孩子这么关心，至少看在心意上也要多给一些。
宝珠抚上平坦的腹部，笑意带上些许慈爱，“希望我的孩子出生后也能和你的孩子一样好看。”
她惊讶一瞬，看向宝珠的肚子，“宝珠姐你有孕了？几个月？”
“才三个月，还小呢。”宝珠幸福的表情中掺杂了一点烦心，“自从我查出有孕后，老张每天总是一惊一乍的，一点也不安生。”
“张大哥是关心你。”熊年年轻笑，“初为人父，他的行为可以理解。”
“说到这个”宝珠看向她，担心道，“你真的不考虑再找个人吗？”
她无奈，自己的状态看起来很糟糕么？一个两个的都想着给她找男人，“杨婶已经帮我相看了。”
“既然你决定相看了，姐要不也给你介绍个人？”宝珠一把抓住她的手，满脸激动，“那可是个十分俊秀的男人，是个教书先生，无父无母，就住在不远的山脚下。”
“不急。”熊年年轻拍宝珠的手，“等杨婶那边好了，我再来这边。”
话这样应着，心里却想如果对方条件这般好，只怕十里八想的姑娘都在翘首以望，哪会儿轮得上一个寡妇？她只当宝珠说的是玩笑话，并未放在心上。
察觉自己有些冒失，宝珠咳嗽一声，转眸瞧天越来越黑，皱眉，“你赶快回家吧，等会儿就要下起大雨了。”
闲话唠完，熊年年也知不可久留，拿起包裹和伞对宝珠道别后择原路返回。可惜，天不遂人愿，走到半路便下起倾盆大雨，她撑着青色油纸伞，透过雨幕小心翼翼地走着。
狭窄的土路湿滑泥泞，稍有不慎就会摔倒，熊年年紧盯着路面，绕过一个接一个水洼，丝毫没有察觉到前方有人迎面而来，直到陌生的气息逼近三尺，她才反应过来，还未让路脚下忽地一滑就要往旁边倒去。
油纸伞被惊落，一只大手极快地揽住惊慌失措的腰肢，带入丝丝凉意的怀中，霎时间，一股强势霸道的冷香飘到鼻尖。
睫羽倏地如蝶翅般颤动，一张令天地失色的容颜顿时映入眼中，那双似冷似含情的长眸让熊年年呼吸微窒，心跳猛地停滞一瞬。
油纸伞终于落地，雨滴噼里啪啦地敲击伞面，清脆的声响惊醒梦中人。她连忙脱开男子的怀抱去捡拾自己的伞，却发现伞骨已经折了几根，无法再遮风挡雨。
“若夫人不介意，在下的伞可借予你。”
环佩相碰般的声音响起，一只握着黄木伞柄的手出现在眼前，为自己挡住肆无忌惮的雨水。她瞧着那抹玉色，心想这双手竟不逊色于他的脸，修长细腻，骨节分明。
惊觉自己的神思跑得没边了，熊年年赶紧拉回思绪，尴尬又有些赧然地看向男子，“要是把伞给了我，公子你怎么办？”
“在下所在的住所就在不远处，夫人不必担心。”说罢，男子抬手指向一处。
熊年年顺手看去，果然有一座院落掩在草林之中，因着天色灰暗，如不细眼瞧，无人能发觉。
“即使如此，那我，就不客气了。”她垂眸接伞，指尖小心地绕过他，不知是无意还是其他，在她握住伞柄的瞬间略带凉意的手一触既分，心底顿时泛起一丝异样。
熊年年握着的手紧了紧，压下这股异样，轻声问，“不知公字作何称呼？日后我好归还这把伞。”
闻言，男子的唇角浮起浅淡的笑意，泼墨山水似的眉眼骤然添了一分艳色，他的眸光细碎如春日映水，轻吐二字。
“沈厌。”
昨儿夜刚下完一场大雨，今儿早起来，天际晴朗少云，端的是一个神清气爽的日子。
透过密密遮掩的伞盖，阳光见缝插针地落在树下有些斑驳破旧的瓦片上，大片的阴影挡去了日头，也挡去了炎热。
屋内传出婴孩的哭叫声，不多时，木门吱呀呀地被打开，以为身段婀娜的少妇从中走出，她面容清秀，肌肤白皙，虽身着粗布短衣但仍不掩美丽，她落座在院中的石桌旁，熟练地轻拍婴孩低声哄。
“宝宝乖，阿娘给你唱歌好吗？”
怀中的婴孩睁着泪眼婆娑的圆眼看着眼前自称他母亲的少妇，瘪嘴哭得更大声，你才不是我阿娘，我要我真正的阿娘呜呜呜……
孩子哭得更加凄惨，少妇顿时手忙脚乱，连忙走到厨房拿起煨暖的羊奶喂给他，看到孩子吃到奶逐渐平静下来，她松了口气。
熊年年亲昵地蹭了蹭怀中柔软的小脸，低眉轻笑，“调皮的小家伙儿，就只喝杨婶家的羊奶，看你年纪小小嘴巴还挺挑剔。”话如此说，但她语气中却没有一丝埋怨。
已经快到晌午，村民们纷纷从麦地中返回村内，熊年年所居住的木屋在村头，位置稍稍偏僻，但也有不少人为了抄近路而路过这里，刚刚提到的杨婶就是其中一个。
杨婶身高体壮，面容和气，她肩扛锄头，手提野兔，步伐轻快地走进干净整齐的小院，独有的大嗓门如惊雷般炸响。
“妹子，过来看看，婶子给你带什么好东西来了？”
屋内熊年年见刚入睡的孩子有要醒的迹象，忙拍拍他的小背，待沉沉睡去后，她才走出房门和杨婶交谈。
看到肥硕的两只野兔，她赶忙拦住要把兔子放置厨房的杨婶，“杨婶，这怎么好意思，你快拿回去。”
杨婶是个爽快人儿，脾气虽不好但人实诚善良，村里但凡有生活困难的人家，她总是能帮一把是一把，毫无怨言，而熊年年这对孤儿寡母，特别是长得好看容易被人觊觎的母亲，自然成了她重点关照对象。
杨婶粗眉一竖，佯装不悦，“妹子，不过是两只兔子有啥好客气的，山上多的是，你现在有了孩子，即使不顾你自己也得顾着孩子啊。”说着，她拎着兔子进厨房，“等着，婶子给你收拾好，晚上你好好吃一顿。”
熊年年哭笑不得地看着杨婶自顾自的处理野兔，摇摇头上前帮她打下手，扒皮放血，刀切成块，再放进瓦罐内腌制……一系列流程下来，一炷香的时间过去了。
将分出来的兔子肉用油纸包好，又从角落里安静躺着的坛子中舀出一罐咸菜，她带着东西走到洗完手的杨婶前，“婶子，拿着。”
“我都说了……”
“你要是不拿着，我就跟你回家，总归这肉是一定要给你。”
杨婶看着女子倔强的眼睛，心中一暖，不再推辞地收起肉和罐子，“你啊真是，行，婶子拿着，那俩猴崽子馋你做的咸菜好久了，这次见到有保不准高兴地跳上天去。”
熊年年轻笑一声，见杨婶随后面露犹豫，于是开口，“杨婶，你还有话要跟我说么？”
杨婶叹了口气，视线落在面前姣好动人的容颜上，村内有不少大小伙子还未娶亲，也有几个鳏夫未有续弦，自熊年年丧夫后，这些人见她与妹子走得近，纷纷上门来托自己向人求亲。
之前杨婶也旁敲侧击过熊年年的想法，知道她还没有走出伤心无意与他人成好，遂打消了想法拒掉上门来的人。
可今时不同往日，如今时间已经过去这么久，一个貌美的女人带着一个孩子有多辛苦她是心知肚明的，没有男人帮衬，以后的日子会更加艰辛难过。
杨婶一向有话直说，“妹子，你带着孩子这样辛苦，有没有想过再找个人过日子？”
隐隐猜到她的想法，闻言，熊年年无奈地笑，“婶子，我没有这个心思。”
“可你以后的日子会很不容易，婶子心疼你，你人长得漂亮心地又好，不该就这么蹉跎下去，而且村里有不少年轻人都喜欢你。”杨婶劝道，“如果你怕有人嫌弃你，杨婶保证，我看中的人只要有一丁点这样的心思老娘当场就不答应。”
“婶子，我……”她看向孩子沉睡的屋子。
杨婶了然，“放心，好人家不会让孩子受委屈，以后你嫁了人，孩子也有了父亲，一家几口在一起多好。”
熊年年垂眸，不知为何，明明杨婶说得有理，但心底总有一道声音反对，她不明白，但她不想让孩子有遗憾，于是，朝杨婶轻轻点头。
杨婶咧嘴一乐，立马扛起锄头边走边说，“妹子你就等婶子的好消息吧。”
日头被浮云遮住，明亮被阴影替代，凉爽的天霎时多了几分闷热，知了仿佛被影响到蝉鸣越发响，惹得本就心浮气躁的人更为难受。
熊年年用帕子沾了凉水擦拭脖颈，凉意沁入肌肤，她舒服地喟叹一声后重复了几次，直到热意褪下稍许，才抬眸看向蓦然阴沉下来的天。
她眼神微顿，想起自己还有事情要办，于是起身抱起孩子托邻居照顾，她则拿着伞出门。
邻村有家制衣铺子，她不擅女红，孩子的衣物总是被绣地歪歪斜斜，有次杨婶进门看她，瞧见箩筐里的小衣哈哈大笑，一边打笑自己一边告诉她几里外的村子有户人家专门给人制衣，小孩子的衣服也做，价钱实惠，让她去看看。
杨婶是个心细的人，知道她不喜麻烦别人，于是没有开口说帮她，而是绕了一圈特地指了路，让她好没有心理负担。
想到对自己帮助良多的妇人，熊年年心中暖意融融，一边快步往邻村赶，一边琢磨着做些什么好报答杨婶。
一路想着，人已经到了地方。她踏过门槛进入，打眼便是一目了然的布局，门的右面墙面摆放着三个桑木大柜，一层层的格子中塞着各色各样的布匹；门的左边则挂着时下流行的衣服样式。
见到来人，个子略矮的圆脸妇人放下账本扬起和气的笑脸，“年妹子你来啦？”
“是，宝珠姐，我来拿孩子的衣服。”
被唤作宝珠的妇人走出柜台，从桌上拿起一个包裹递给她，“孩子的皮肤嫩，我特地寻了软料子，又用开水烫了几遍，晾晒一天后可舒服了。”
她如此用心，熊年年面露一丝感激，“宝珠姐用心了，这些多少钱？”
“给我五文钱算了，都是不值钱的料子。”宝珠笑了笑，拉着她坐下，“你过得怎么样？孩子还好吗？”
“都很好，谢谢宝珠姐挂心。”熊年年回她，心想人家对自己孩子这么关心，至少看在心意上也要多给一些。
宝珠抚上平坦的腹部，笑意带上些许慈爱，“希望我的孩子出生后也能和你的孩子一样好看。”
她惊讶一瞬，看向宝珠的肚子，“宝珠姐你有孕了？几个月？”
“才三个月，还小呢。”宝珠幸福的表情中掺杂了一点烦心，“自从我查出有孕后，老张每天总是一惊一乍的，一点也不安生。”
“张大哥是关心你。”熊年年轻笑，“初为人父，他的行为可以理解。”
“说到这个”宝珠看向她，担心道，“你真的不考虑再找个人吗？”
她无奈，自己的状态看起来很糟糕么？一个两个的都想着给她找男人，“杨婶已经帮我相看了。”
“既然你决定相看了，姐要不也给你介绍个人？”宝珠一把抓住她的手，满脸激动，“那可是个十分俊秀的男人，是个教书先生，无父无母，就住在不远的山脚下。”
“不急。”熊年年轻拍宝珠的手，“等杨婶那边好了，我再来这边。”
话这样应着，心里却想如果对方条件这般好，只怕十里八想的姑娘都在翘首以望，哪会儿轮得上一个寡妇？她只当宝珠说的是玩笑话，并未放在心上。
察觉自己有些冒失，宝珠咳嗽一声，转眸瞧天越来越黑，皱眉，“你赶快回家吧，等会儿就要下起大雨了。”
闲话唠完，熊年年也知不可久留，拿起包裹和伞对宝珠道别后择原路返回。可惜，天不遂人愿，走到半路便下起倾盆大雨，她撑着青色油纸伞，透过雨幕小心翼翼地走着。
狭窄的土路湿滑泥泞，稍有不慎就会摔倒，熊年年紧盯着路面，绕过一个接一个水洼，丝毫没有察觉到前方有人迎面而来，直到陌生的气息逼近三尺，她才反应过来，还未让路脚下忽地一滑就要往旁边倒去。
油纸伞被惊落，一只大手极快地揽住惊慌失措的腰肢，带入丝丝凉意的怀中，霎时间，一股强势霸道的冷香飘到鼻尖。
睫羽倏地如蝶翅般颤动，一张令天地失色的容颜顿时映入眼中，那双似冷似含情的长眸让熊年年呼吸微窒，心跳猛地停滞一瞬。
油纸伞终于落地，雨滴噼里啪啦地敲击伞面，清脆的声响惊醒梦中人。她连忙脱开男子的怀抱去捡拾自己的伞，却发现伞骨已经折了几根，无法再遮风挡雨。
“若夫人不介意，在下的伞可借予你。”
环佩相碰般的声音响起，一只握着黄木伞柄的手出现在眼前，为自己挡住肆无忌惮的雨水。她瞧着那抹玉色，心想这双手竟不逊色于他的脸，修长细腻，骨节分明。
惊觉自己的神思跑得没边了，熊年年赶紧拉回思绪，尴尬又有些赧然地看向男子，“要是把伞给了我，公子你怎么办？”
“在下所在的住所就在不远处，夫人不必担心。”说罢，男子抬手指向一处。
熊年年顺手看去，果然有一座院落掩在草林之中，因着天色灰暗，如不细眼瞧，无人能发觉。
“即使如此，那我，就不客气了。”她垂眸接伞，指尖小心地绕过他，不知是无意还是其他，在她握住伞柄的瞬间略带凉意的手一触既分，心底顿时泛起一丝异样。
熊年年握着的手紧了紧，压下这股异样，轻声问，“不知公字作何称呼？日后我好归还这把伞。”
闻言，男子的唇角浮起浅淡的笑意，泼墨山水似的眉眼骤然添了一分艳色，他的眸光细碎如春日映水，轻吐二字。
“沈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