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咒俱乐部结束之后,我遇到了哈利,他垂着脑袋,是一个人来的,身边没有赫敏和罗恩,他用脚踢着地面上的石头,好像是在等我。

    “克里斯多,”哈利问,“你有空吗?”

    我看了看天色,还没到晚饭的时间。

    “当然,哈利,有什么事儿吗?”

    “或许你不介意和我一起去黑湖走走吗?”他飞速的说出这句话,然后把嘴紧紧的闭上了,只留着一对渴望的眼睛看着我,眨啊眨。

    “那么走吧。”我也对他眨眨眼睛。

    他呼吸一滞,然后假装满不在乎的样子跟在我的身边。

    我觉得他现在还挺可爱的:“你平时走路也同手同脚吗?”

    “啊,不是,我……”

    他赶紧调整,然后差点左脚绊住右脚摔伤一跤,我扶住了他。

    “实在不行你还是同手同脚吧。”

    “……对不起。”

    哈利向我道歉,好像同手同脚是什么错误一样。

    我用手狠狠的拍了他的后背一下,这是我第一次对他下手:“别跟我道歉,哈利,你又没做错什么。”

    他一呛,然后使劲的咳嗽了起来。

    “对不……”说到一半他又闭上了嘴,好像对不起已经成为了他的口头禅似的。

    我们刚到黑湖没多久,哈利头上的伤疤就开始疼了起来,他捂住了额头,看起来很痛苦。

    这吓了我一跳,我刚收回手又赶紧扶住了他,以免他直接摔在了地上。

    “你怎么了,哈利,你还好吗!?”

    “我……”他紧咬牙关,“这就是……就是……我想和你说的,克里斯多,我的伤疤它一直都在疼……我还会幻听……自从……决斗……开学……魁地……”

    他似乎已经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了。

    我从来没见过一个人在我的面前那么的痛苦,我下意识的反应并不是带他去医疗翼,而是松开手让他摔倒在地上,然后赶紧逃跑。

    这真的可怕极了。

    “决斗俱乐部之后吗?所以所谓的继承人真的不是你吗?”我明知故问的打断了他,其实是一种刻意的火上浇油。

    “哈,当然,当然……”哈利面色狰狞,额头上冷汗直冒,他怒极反笑,笑了两声之后他甩开了我的手,摔倒在地上,然后用手捂住了脸,痛苦的低吼了起来,“为什么……这该死的命运是这样,愚蠢的预言是这样,这个世界上几乎所有的人都是这样,我什么也选不了,可所有人都觉得这是天赐的恩惠,是多少人求之不得的道路。”

    “他们问我,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呢?”

    “他们问我,付出和回报都是等同的,我为什么那么贪婪。”

    “他们问我……”

    哈利的声音越来越小,小到我几乎开始怀疑这是不是我的幻听,怀疑这个人到底有没有张开嘴。

    “于是,”哈利终于抬起头,对上了我的目光,我们之间的距离是那么近,透过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又摔碎了的眼睛的镜片,透过镜片上白色的污渍,我看见他碧绿的眼睛,像是一潭深绿的水,而此刻潭边出现了裂缝,潭水就缓缓的流了出来,“于是,我问我自己,我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呢?”

    我该说些什么,我必须说些什么,面前的这个人像是要崩溃了。

    我握紧了拳头,忽然感觉很愧疚。

    “修复如初。”我挥了挥魔杖,指向他的镜片。

    如果人的心脏也可以和这枚小小的镜片一样轻易修好就好了。

    这一刻我突然想,我想修复他的痛苦,哪怕付出一切。

    但是这太疯狂了,我不会这么做的。

    我的血液都冷了下来,流动的缓慢。

    “对不起。”他忽然对我道歉,尽管这本不是他的错。

    我看不起这一秒的我,我利用了这个真诚的男孩的信任,利用他的坦诚,利用他多年来谨小慎微的生活方式,利用他对我的在意,让他愧疚,让他难堪,让他不知所措,让他日日夜夜都在想——

    完蛋了,我伤害到了她,这都是我的错。

    而我所做的这一切只是为了把我的愧疚转移给他,我是如此恶劣又胆小的人。

    尽管这本不是他的错。

    ……

    “你圣诞节不打算回家了?”潘西听到我说的话大声的尖叫了出来,这分贝,让我不得不捂住耳朵来保护自己。

    “这不是理所应当的吗?”达芙妮似乎也听到了潘西的尖叫声,直接走进了我们的寝室里,“德拉科也不回家,她还能自己一个人回去不成?”

    “啊!可是我都想好了你来我家我们一起选新裙子!克里斯多,你不在的圣诞节多无聊啊!”

    潘西看起来马上就要哭了。

    好险,还好我没得感情。

    虽然我也不知道她拿着一本杂志来找我这个对搭配完全不感冒的木头有什么意义,但她总是对这件事乐此不疲。

    “你可以给我写信,或者等你回来,圣诞节假期也没几天,实际上我们根本不会分开很久。”

    潘西这才点点头:“好吧。”

    送潘西他们离开之后我和德拉科就一起往休息室走,我们打算在今天完成麦格教授和斯内普教授留下来的变形术以及魔药学的论文,要知道他们两位总是布置很多的作业,难度也都不算小。

    “物质变形的历史辨析,”这是德拉科第三次念变形术的论文题目了,每念一次他的表情都要比前一秒更加崩溃,“这到底是什么意思,这每个单词我都认识,串在一起这是什么东西啊。”

    我把面前的书往他那边推了推。

    “看看这个。”

    德拉科这才安静了一会,但是也只是一会,没翻两页他又开始不知道在玩什么,反正不是他平时认真学习的状态。

    我怀疑他就是不想学习,所以在图书馆这里搞搞这个又摸摸那个。

    “德拉科,”我实在是忍不住,小声地喊他的名字,“你要是不想学了我们就出去吧,等你想学了我们再来。”

    德拉科看样子是有点蠢蠢欲动了,但是不知道他想到了什么,他又泄了气似的趴了下来。

    “还是学习吧。”

    “到底怎么了?”

    我好笑的看他坐在这里又东张西望。

    “他们三个竟然没来图书馆,这次作业这么多,赫敏都没押着他们俩来写作业,真是奇怪。”

    他最终还是说了,说完了又故意做出一副满不在意的样子,看起来很刻意。

    我这才意识到,圣诞节几乎所有人都回家了,因为“斯莱特林继承人”和“密室”的传闻,大部分学生都抓住了圣诞节的机会争先恐后的回家,生怕被传说中的那个继承人抓走。

    “确实……”

    德拉科叹了口气,最终还是安静下来开始写作业,那些作业根本就难不倒他,当他不再分心,静下来集中注意力去完成他们的时候他就没有这么多问题了。

    我们打算在圣诞节来临之前先把作业都写完,这样我们才能玩的尽兴,至少不会在享用美食的同时想起来自己还有十英寸的论文没有交。

    写完论文之后我开始复习课本,时间总是不等人的,我好像也被德拉科传染了一种名为“心烦意乱”的疾病,书上的字我一个字都没有看下去,相反的,我想起来哈利和罗恩。

    想到他们坐在一起,对着羊皮纸抓耳挠腮,然后时不时互相对上一个眼神,意识到赫敏没有发现之后再得意的窃笑,被赫敏发现之后哭丧个脸开始写论文,最后得意洋洋的把羊皮纸展开,上面满是拼写错误和语法错误,再炫耀自己字写的大是思考了许久得来的妙招。

    然后我会毫不留情的揭穿他们。

    我会说斯内普教授已经不止一次对着故意把字写的很大的学生的论文面无表情的打上一个不及格,脸上的表情就像是看一份垃圾。

    他们就会在背后打一个寒颤,然后盯住我和德拉科,祈求我们拯救一下他们的论文。

    毕竟斯内普教授的论文不及格的话可是会被留堂的,而他总是过分关注哈利·波特,这让哈利紧张极了。

    他是个噩梦,哈利不止一次这么说过。

    “那你们就要用心一点啊。”德拉科总是恨铁不成钢的看着他们俩,他的表情和卢修斯叔叔像极了。

    而他指点没多久之后就会被这两个家伙气个半死,然后又在两个人的求饶声中软下心肠来,认命的再给他们解释。

    然后我会面对着赫敏,她也刚好扭头来看我,我们相视而笑。

    那好像是最好的时候,我们之间最美好的时候。

    我本来认为这样的友谊并不会持续多久,因为这几个人简直是天生的磁场相悖,而德拉科和他们一次又一次的为这段友谊努力,这着实艰难。

    我想劝说他,告诉他这不过是徒劳,后来我发现其实根本不需要我的劝说,这段友谊自己想要存续就已经足够艰难了。

    好像这个世界上所有的因素都在说着,这是徒劳。

    可德拉科就是不愿意放弃,他们也不愿意,硬生生的拖到了现在。

    他们让我明白了,可能人的一生就是在追寻着某些瞬间,只要拥有过那种瞬间就足够抵消在此之前所经历的所有疲惫。

    我忽然开始期待起了未来。

    “你在走神。”

    德拉科说,这并不是一个疑问句,他很肯定的阐述道。

    我承认:“对。”

    “真不厚道,我写论文的时候你走神,”他开玩笑的说,完全没有责怪我的意思,“在想什么?”

    “在想你吧可能。”我说。

    他的手顿了一下,然后又动了起来,好像我说的话语并不会影响到他似的。

    “和哈利、罗恩,还有赫敏。”

    我补充。

    “逗我玩是吧,克里斯多,你变坏了。”

    他有一搭没一搭的跟我聊着。

    “但是我想,也许真的会有这样的未来,我们不需要避着任何人,坦坦荡荡的和所有人说。”

    “说什么?”

    我好像已经知道了他的答案,但我仍然提出了疑问。

    “这是我的好朋友。”

    他说,语气充满真诚。

    我忽然觉得很感动,但不知道这种感动到底是从何而来,好像他的话也具有了魔法,让我看到了那一天,我们手牵手站在一起,大大方方的一起吃饭一起学习一起打闹。

    他落下了最后一个字。

    “我无时无刻不在渴望这一天。”

    “会实现的,”我说,“一定会的。”

    而这几天我们都没有怎么见到过他们三个,德拉科也没有像以前一样拉着我硬要找到他们的踪迹不可了。

    他们可能不希望我们参与这些。

    而无论是密室、还是蛇怪、还是一本黑色封皮的日记本,那都不是我们应该参与的,我本意上拒绝参加这些危险的活动,德拉科也有所预感似的选择避让。

    也可能是我们成长了,我们明白了留给彼此空间。

    因为我们知道,他们和我们一样期待着那一天。

    这种信任足以让我们做出退让。

    而这个世界总是矛盾的,就像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一样,愈发坚固稳定的关系实际上也就越脆弱。

    这一切都发生在克拉布和高尔忘记地窖的口令的时候。

    也许是德拉科对这段友谊的乐观想法感染了我,我甚至也抛下了理性,开始期待一些不可能,给予我们信任。

    我没有想到在德拉科已经退让到这一步的时候,他们还会这么做。

    我捏紧了拳头,气的浑身发抖,我巴不得立刻就揭穿哈利和罗恩的诡计,让他们无所遁形恨不得找个地缝钻下去才好。

    可我忍住了,我仍然带有不合时宜的期待,期待这不是一场试探,而是一份惊喜。

    德拉科倒是没有多想,他这几天心情还算不错,没有课程需要上,作业也写完了,他可以学习一会儿,剩下的时间去魁地奇球场上飞上几圈。

    进了斯莱特林的休息室之后,“克拉布”和“高尔”就开始四处张望着,就像是第一次来这里似的。

    我更加确定这绝对就是他们。

    桌上放着一张《预言家日报》,上面写着韦斯莱先生由于非法改造麻瓜汽车而被罚款五十加隆。

    “克拉布”的手攥紧了些,似乎这张纸让他有点难堪。

    德拉科注意到他们的目光:“怎么了,今天的报纸你们没看吗?”

    他的目光瞟了一眼报纸上的内容,表情没什么变化,依然还是那副悠然自得的样子。

    “韦斯莱被处罚,这很正常,他总折腾那些麻瓜的东西,他太过于倾向麻瓜了。”

    他选择性忽略了举报人是他父亲的那则新闻,卢修斯当然是他的偶像,但此时此刻他不想踩在好朋友父亲的不幸上高谈阔论。

    但这说到底只是大人之间的一场政治博弈罢了,这相关的矛盾早就发生过无数次,基于他们的政治立场和思想观念,这不是一封信,又或者是一段友谊就可以轻易改变的。

    “哈……”克拉布的呼吸声音变的很重,倒像是在努力的抑制住什么似的。

    德拉科奇怪的看了他一眼:“你怎么了,克拉布,你生病了?”

    “没有”克拉布冷冷的回答道。

    “也是,你吃什么都香,当然没那么容易生病。”德拉科满不在意的说,克拉布倒也算是个简单的人,他有什么不舒服的当然会直接说出来,因此他说没什么不舒服的,那就是这样,更别提德拉科有其他更在意的事情。

    “《预言家日报》竟然没有提及这几次袭击事件,真是奇怪。”我抛出话题,我必须测试出来这两个人到底是为了什么而来。

    但很显然我不是一个经验老道的演员,在这方面也不存在得天独厚的天赋,我和他们俩一样语气生硬。

    德拉科也点点头:“确实,可能是邓布利多把这件事隐藏了,毕竟如果不快点儿阻止事态的发展,那他可能很快就要被解雇了。我爸爸说了,让邓布利多来做校长是这个学校遇到最倒霉的事儿。”

    因为邓布利多喜欢麻瓜,还总是和他的父亲作对。

    他已经对我不做回答的反应见怪不怪了,毕竟小时候我甚至还因为年少无知因为这些事和他大吵一架,最后当然是我们谁都没有讨到什么好处。

    我们各自有各自的坚持,虽然我的所谓坚持更像是某种逃避。不过现在我不像小时候那样一提到这些事情就像炸了毛的鸟一样反驳他已经是很好的结果了,所以他也并不期待我的回答,但是对于这两个总是对他亦步亦趋的跟随者的沉默,德拉科却显得有些挂不住面子。

    “你们怎么回事?”

    高尔和克拉布,或许我应该说是哈利和罗恩,他们努力的挤出了一个笑,这才让德拉科愉快了一点。

    他们也许该庆幸找了两个如此好的人选,德拉科确实是细心的,但从不放在他们俩身上,所以即使是他们的反应迟钝,也不会让他觉得奇怪,因为在他的心里,这两个人总是呆呆愣愣的。

    “他们如果不跟在我的身后,我都不知道他们能不能安全的回到斯莱特林的寝室。”他曾得意的这么对我说。

    当然并不会那么夸张,找到寝室的路其实对他们来说并不算什么,但他们也确实谈不上聪明。

    可能分院帽在给他们分学院的时候,更多考虑的是血统问题,也可能是他们自主的选择了德拉科,和他们从前所做的一样。

    德拉科似乎也不想过多的讨论这些问题,因为他知道我不会给他回应,和这两个笨蛋也聊不出什么花来,他们看上去比以往更蠢,所以把话题转移到了魔药论文上,他对自己这次的作业感到很满意,他很乐意聊那些他很擅长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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