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霁何等地机敏，很快便确认了心中的猜测，店老板就是曾帮过他的神秘人。
他福至心灵般明白，世上许多事都未必有理由去，也许此人就是为了看一看热闹，哪管什么洪水滔天。
周慈曾听自封为本世界创世主的沈岸兄说过秦霁的这段过往，关于秦霁的事，她总是下意识地记得很清楚，虽然她也下意识地认为，这是出于自保而利用情报，并没有任何其它用意。
关漪晃晃脑袋，认真道：
“太平盛世，纵是碰上了太心狠手辣的人，也有人为姑娘讨回公道。人界的事有官府，上修界有我们除魔卫道的修者，姑娘若是遭了魔族戕害，信得过我们的话，我们能帮姑娘的必当竭尽所能。”
桑桑的嗓子被烧哑了，只能发出极为沙哑古怪的声音，她说话之前，却先看向顾焰：
“公子—”
轩辕真对秦霁投去了同情的眼神，他想起秦霁也是极年少之时，就被魔族灭了门，兴许能对桑桑姑娘的经历感同身受。
看秦霁素来平静温和的脸也变得苍白，轩辕真的同情之心愈发水涨船高：
“唉，魔族确实有不少可恨的魔头，桑桑姑娘，不瞒你说，这位是我的师弟秦公子，若是姑娘果真是遭了魔族残害，便同我命苦的师弟一样了。”
店老板似是听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一般，连忙帮轩辕真的茶盏再满上，叹息道：
“这可不是巧了么？我这可怜的桑桑，也是姓秦呢！”
轩辕真小心翼翼地戳了戳秦霁的手臂，发现哪怕隔着衣袖，师弟的手臂都僵硬得如同经年的岩石一般，霎那间同情心泛滥得如同奔流的江水，轻声道：
“师弟，桑桑姑娘也姓秦呢，几百年之前说不定还是你的本家，我想这种事既被我们碰上了，是不得不帮。”
周慈心说，不必再早几百年，你不妨大胆一些，猜他们就是本家。
她观摩此情此景，心中对顾焰的来意已然明了了个七七八八。
他不是冲着自己来的，他是冲着秦霁来的。
但秦霁和顾焰无冤无仇，他怎么就忽地起了要拿捏秦霁的心思呢？
周慈用衣袖掩住泛白的面孔，轻咳一声道：
“师弟师妹，桑桑姑娘纵有难处，也并不是我们一朝一夕之间能帮她解决的，眼下最要紧的还是剑会，待到剑会结束之时，我们再来寻桑桑姑娘也不迟。”
其余几人便收了性子，方才大梦初醒般忆起还有剑会一事，感叹还是大师姐想得周到。
桑桑的脸以一种诡异的姿势扭曲着，对于这所有为她说话的人，都一个眼色也没给，反倒死死盯着一语不发的秦霁，好像要在他脸上看出个窟窿似的。
轩辕真心中一动，忽地有些后悔方才将秦霁的家事说了出去，这些事秦师弟虽从不再提，却不意味着师弟不在意了，那可是骨血亲人，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忘记？
关漪和玉千言都有从未见过秦霁如此模样，也惊得不敢作声。玉千言又见秦霁难得失态，虽一语不发，却无意识地看了周慈几眼，好像在求个心安似的，便心中酸涩，明面上倒比秦霁更低落。
于是这几人各怀心事，潦草地吃完一桌饭菜，便急着要回客栈休息了。
周慈将他们送回去，自己便又溜出来，见那饭馆已人去楼空，唯余她和顾焰二人，便快步走到他跟前：
“人都走了，别装了。”
她知道顾焰就是在这儿等她的，外头有难解的结界，并不惧他人窥视，又冷哼一声道：
“这几日不见你，你就是忙这个去了？”
顾焰很快褪去那身将他变为市井俗人的伪装，摇身又变作周慈印象里那个翩翩公子：
“真是想不到，小慈竟还有主动寻我的时候。”
周慈见他面上依旧挂着那副轻佻玩味的笑容，不由嘲讽道：
“我说顾公子，就是毁了秦霁，你又能得到什么好处？到时候若是让上修界众人晓得你的身份，你做过的那些腌臜事情，你就不怕那些仁人义士对你群起而攻之？”
其实她心底晓得顾焰是不怕的，说不定心中还会暗爽，毕竟成为天下人的眼中钉肉中刺，然后让天下人发现根本拿他束手无策，这种好事让顾焰这种个性的人碰上了，不晓得会有多开心。
可周慈没有办法，她实在是找不到这个疯批的弱点，只能拿这话做个引子，看看顾焰要回她什么，只要能聊下去，就好比坚硬的石缝里漏下来一束阳光，不是一点希望都见不到。
顾焰立即听出周慈话里的用意，无非是想知道自己怎么好好地要找秦霁不痛快，冷道：
“你又是用什么立场来劝我？小慈你可从来不像是在乎我性命的样子啊。啊…这么护着那位秦小公子，倒是一点都不在意我这位故人的感受。”
他又大笑道：
“至于围剿本座？这点小慈倒大可以放心，再给上修界三百年的时间，也未必能有人伤本座分毫。”
“至于你自己，还是自求多福罢，我倒是要看看你那亲爱的秦师弟，知道你做过什么以后，脸上的精彩表情。”
“无涯剑是不是还在赤凰手里？你和赤凰、你和我的关系，那位秦小公子都不知道吧？你解释得清楚吗？”
周慈心道，我和你没有关系，转而却挂上一幅了然的笑容：
“可是万事都有因有果，我真是好奇，顾大人隐而不发这么久，突然就要害我师弟的原因。”
顾焰哼道：
“本座做事不需要理由，只为了看看你们这些人的热闹罢了。”
周慈听罢，向他眨了眨眼睛：
“那怎么不看我的热闹？顾仙君说了那么多次，要看看上修界那些人晓得我是魔族的女儿的反应，这次剑会岂不是个好机会？怎么，顾仙君突然嫌我的热闹不好看了？”
看周慈来了这么一出，顾焰几乎是有些迷惑，难道周慈为了秦霁，竟愿意做到这个地步，要以自己的秘密作交换，就为了让他不要把秦霁做过的这些好事抖出来么？
思及于此，顾焰心中恶意更无穷无止地滋生蔓延，暗暗下定决心，秦霁必须死，而且是凄惨地、没有尊严地去死！
见顾焰不说话，周慈便胸有成竹地乘胜追击：
“我刚刚灵机一动，可算是想明白了，顾仙君种种反常举动的缘故。
这一切，当然是因为—顾仙君，喜、欢、我！”
顾焰闻言，又惊又怒，一甩衣袖道：
“胡说八道！”
他虽活了几百年，但却极少与女修接触，虽常有人被他这张脸诱骗，起了要和他在上修界做一对神仙眷侣的可怕念头，最后的结果都不过是被他送进炼丹炉，再将她们魂魄中的怨气吸收罢了。
就是有人接近他，也断然不敢如此自信、如此胸有成竹地说，是他喜欢他们！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周慈头一回在顾焰眼中看到“瞳孔地震”，很是新鲜，她感到十分有趣，再摆了摆手：
“顾仙君，你急了，你真的急了，但是骗骗我没关系，别把自己也骗进去咯！”
顾焰几乎要咬碎了一口银牙，哪里有人像周慈这般调戏过他！
他怒极反笑：
“周慈，你是不是真以为，我不敢拿你怎么样？”
周慈连忙后退了几步：
“不敢不敢，顾仙君这样不敢承认内心感情的人，被我戳穿以后，只会恼羞成怒罢了，可顾仙君要是一怒之下，把小的拍进了十八层地狱，可别回过味来哭哦，友情提示，当今世界，复活一个人可不容易啊！”
顾焰却沉默了。
周慈暗道不妙，她本只是被李见月告诉她的事弄得焦头烂额，再者发现顾焰忽地起了要将秦霁那些事抖出来的念头，害怕此人疯起来一发不可收拾，于是心理压力太大，要逮住顾焰发泄一番。
横竖真打起来，她一有噬魂术，二有赤凰的玉扳指，死是绝对死不了的，若是受伤了，正好有机会不亲身上场剑会，在观武台上当指挥。
顾焰可别真被她给绕进去了吧？
这种热爱毁天灭地的人的喜欢一般都惊世骇俗，不是正常人要得起的。
她自是没想到，顾焰真开始想，他种种反常的举动是为了什么。
要说当年没有杀周慈，是因为觉得周慈作为难得的另一个知道噬魂术秘密的人，他可以勉为其难地给她一个在他身边当随从属下的机会。
但他给过周慈那么多次机会，周慈却从没有找过他，表达过一点点要留在他身边的意愿。
后来顾焰常常挂在嘴边的，便是要看周慈身世暴露后的笑话，他有足够的耐心去等。
横竖他爱看热闹，周慈在上修界有名有姓，温柔良善的形象深入人心，要是知道这样一个女修，实际是魔族的细作，那是多么精彩、多么有趣的画面。
周慈明面上有那么多朋友，她不是十分珍视她的朋友么？他真是期待看见她众叛亲离的样子。
可她众叛亲离了，然后呢？
就像周慈方才说的那样，这次剑会是多么好的机会，只要他略施小计，就能让周慈身体中的怨气外溢，让其余所有人发现她的异常，只要这件事发生，他便什么都不用做，安静地等着看戏就好。
可为什么就算是这样，他都没有下手？反倒是因为发现秦霁是和周慈最亲近的一个，所以费了许多的周折，将当年保留下来的女尸做成人偶，要秦霁代替周慈去当这场好戏的主角。
顾焰原本是无所谓秦霁的，当年帮他，一是因为自己需要怨气，二是因为想看热闹。
非常简单、清晰的原因。
若不是周慈，他都快忘了秦霁这个人了。
顾焰活得太长太久，久到他讨厌一切平铺直叙的故事，只是可惜很多时候，乐子不会自己找上门来，所以他要利用长生这个优势，去制造一些靠年月加工才能得出结果的伏笔。
可就算是他自己留的伏笔，也常常有忘记或者不屑再拿起的时候。
若不是因为周慈，顾焰极有可能根本不会再想起秦霁这个人，如今这个局面，只能算秦霁倒霉。
但秦霁的热闹，在他眼里，也确实不会比周慈的精彩。
为什么不是周慈？
顾焰想，难道是因为就算他期盼着看到周慈众叛亲离、无家可依，尔后只能投奔他这里，却也不愿意见到周慈难过么？
他这么喜欢看热闹看笑话、期盼着周慈来求他，怎么连周慈难过这点小小的代价也不愿意付？
他福至心灵般明白，世上许多事都未必有理由去，也许此人就是为了看一看热闹，哪管什么洪水滔天。
周慈曾听自封为本世界创世主的沈岸兄说过秦霁的这段过往，关于秦霁的事，她总是下意识地记得很清楚，虽然她也下意识地认为，这是出于自保而利用情报，并没有任何其它用意。
关漪晃晃脑袋，认真道：
“太平盛世，纵是碰上了太心狠手辣的人，也有人为姑娘讨回公道。人界的事有官府，上修界有我们除魔卫道的修者，姑娘若是遭了魔族戕害，信得过我们的话，我们能帮姑娘的必当竭尽所能。”
桑桑的嗓子被烧哑了，只能发出极为沙哑古怪的声音，她说话之前，却先看向顾焰：
“公子—”
轩辕真对秦霁投去了同情的眼神，他想起秦霁也是极年少之时，就被魔族灭了门，兴许能对桑桑姑娘的经历感同身受。
看秦霁素来平静温和的脸也变得苍白，轩辕真的同情之心愈发水涨船高：
“唉，魔族确实有不少可恨的魔头，桑桑姑娘，不瞒你说，这位是我的师弟秦公子，若是姑娘果真是遭了魔族残害，便同我命苦的师弟一样了。”
店老板似是听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一般，连忙帮轩辕真的茶盏再满上，叹息道：
“这可不是巧了么？我这可怜的桑桑，也是姓秦呢！”
轩辕真小心翼翼地戳了戳秦霁的手臂，发现哪怕隔着衣袖，师弟的手臂都僵硬得如同经年的岩石一般，霎那间同情心泛滥得如同奔流的江水，轻声道：
“师弟，桑桑姑娘也姓秦呢，几百年之前说不定还是你的本家，我想这种事既被我们碰上了，是不得不帮。”
周慈心说，不必再早几百年，你不妨大胆一些，猜他们就是本家。
她观摩此情此景，心中对顾焰的来意已然明了了个七七八八。
他不是冲着自己来的，他是冲着秦霁来的。
但秦霁和顾焰无冤无仇，他怎么就忽地起了要拿捏秦霁的心思呢？
周慈用衣袖掩住泛白的面孔，轻咳一声道：
“师弟师妹，桑桑姑娘纵有难处，也并不是我们一朝一夕之间能帮她解决的，眼下最要紧的还是剑会，待到剑会结束之时，我们再来寻桑桑姑娘也不迟。”
其余几人便收了性子，方才大梦初醒般忆起还有剑会一事，感叹还是大师姐想得周到。
桑桑的脸以一种诡异的姿势扭曲着，对于这所有为她说话的人，都一个眼色也没给，反倒死死盯着一语不发的秦霁，好像要在他脸上看出个窟窿似的。
轩辕真心中一动，忽地有些后悔方才将秦霁的家事说了出去，这些事秦师弟虽从不再提，却不意味着师弟不在意了，那可是骨血亲人，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忘记？
关漪和玉千言都有从未见过秦霁如此模样，也惊得不敢作声。玉千言又见秦霁难得失态，虽一语不发，却无意识地看了周慈几眼，好像在求个心安似的，便心中酸涩，明面上倒比秦霁更低落。
于是这几人各怀心事，潦草地吃完一桌饭菜，便急着要回客栈休息了。
周慈将他们送回去，自己便又溜出来，见那饭馆已人去楼空，唯余她和顾焰二人，便快步走到他跟前：
“人都走了，别装了。”
她知道顾焰就是在这儿等她的，外头有难解的结界，并不惧他人窥视，又冷哼一声道：
“这几日不见你，你就是忙这个去了？”
顾焰很快褪去那身将他变为市井俗人的伪装，摇身又变作周慈印象里那个翩翩公子：
“真是想不到，小慈竟还有主动寻我的时候。”
周慈见他面上依旧挂着那副轻佻玩味的笑容，不由嘲讽道：
“我说顾公子，就是毁了秦霁，你又能得到什么好处？到时候若是让上修界众人晓得你的身份，你做过的那些腌臜事情，你就不怕那些仁人义士对你群起而攻之？”
其实她心底晓得顾焰是不怕的，说不定心中还会暗爽，毕竟成为天下人的眼中钉肉中刺，然后让天下人发现根本拿他束手无策，这种好事让顾焰这种个性的人碰上了，不晓得会有多开心。
可周慈没有办法，她实在是找不到这个疯批的弱点，只能拿这话做个引子，看看顾焰要回她什么，只要能聊下去，就好比坚硬的石缝里漏下来一束阳光，不是一点希望都见不到。
顾焰立即听出周慈话里的用意，无非是想知道自己怎么好好地要找秦霁不痛快，冷道：
“你又是用什么立场来劝我？小慈你可从来不像是在乎我性命的样子啊。啊…这么护着那位秦小公子，倒是一点都不在意我这位故人的感受。”
他又大笑道：
“至于围剿本座？这点小慈倒大可以放心，再给上修界三百年的时间，也未必能有人伤本座分毫。”
“至于你自己，还是自求多福罢，我倒是要看看你那亲爱的秦师弟，知道你做过什么以后，脸上的精彩表情。”
“无涯剑是不是还在赤凰手里？你和赤凰、你和我的关系，那位秦小公子都不知道吧？你解释得清楚吗？”
周慈心道，我和你没有关系，转而却挂上一幅了然的笑容：
“可是万事都有因有果，我真是好奇，顾大人隐而不发这么久，突然就要害我师弟的原因。”
顾焰哼道：
“本座做事不需要理由，只为了看看你们这些人的热闹罢了。”
周慈听罢，向他眨了眨眼睛：
“那怎么不看我的热闹？顾仙君说了那么多次，要看看上修界那些人晓得我是魔族的女儿的反应，这次剑会岂不是个好机会？怎么，顾仙君突然嫌我的热闹不好看了？”
看周慈来了这么一出，顾焰几乎是有些迷惑，难道周慈为了秦霁，竟愿意做到这个地步，要以自己的秘密作交换，就为了让他不要把秦霁做过的这些好事抖出来么？
思及于此，顾焰心中恶意更无穷无止地滋生蔓延，暗暗下定决心，秦霁必须死，而且是凄惨地、没有尊严地去死！
见顾焰不说话，周慈便胸有成竹地乘胜追击：
“我刚刚灵机一动，可算是想明白了，顾仙君种种反常举动的缘故。
这一切，当然是因为—顾仙君，喜、欢、我！”
顾焰闻言，又惊又怒，一甩衣袖道：
“胡说八道！”
他虽活了几百年，但却极少与女修接触，虽常有人被他这张脸诱骗，起了要和他在上修界做一对神仙眷侣的可怕念头，最后的结果都不过是被他送进炼丹炉，再将她们魂魄中的怨气吸收罢了。
就是有人接近他，也断然不敢如此自信、如此胸有成竹地说，是他喜欢他们！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周慈头一回在顾焰眼中看到“瞳孔地震”，很是新鲜，她感到十分有趣，再摆了摆手：
“顾仙君，你急了，你真的急了，但是骗骗我没关系，别把自己也骗进去咯！”
顾焰几乎要咬碎了一口银牙，哪里有人像周慈这般调戏过他！
他怒极反笑：
“周慈，你是不是真以为，我不敢拿你怎么样？”
周慈连忙后退了几步：
“不敢不敢，顾仙君这样不敢承认内心感情的人，被我戳穿以后，只会恼羞成怒罢了，可顾仙君要是一怒之下，把小的拍进了十八层地狱，可别回过味来哭哦，友情提示，当今世界，复活一个人可不容易啊！”
顾焰却沉默了。
周慈暗道不妙，她本只是被李见月告诉她的事弄得焦头烂额，再者发现顾焰忽地起了要将秦霁那些事抖出来的念头，害怕此人疯起来一发不可收拾，于是心理压力太大，要逮住顾焰发泄一番。
横竖真打起来，她一有噬魂术，二有赤凰的玉扳指，死是绝对死不了的，若是受伤了，正好有机会不亲身上场剑会，在观武台上当指挥。
顾焰可别真被她给绕进去了吧？
这种热爱毁天灭地的人的喜欢一般都惊世骇俗，不是正常人要得起的。
她自是没想到，顾焰真开始想，他种种反常的举动是为了什么。
要说当年没有杀周慈，是因为觉得周慈作为难得的另一个知道噬魂术秘密的人，他可以勉为其难地给她一个在他身边当随从属下的机会。
但他给过周慈那么多次机会，周慈却从没有找过他，表达过一点点要留在他身边的意愿。
后来顾焰常常挂在嘴边的，便是要看周慈身世暴露后的笑话，他有足够的耐心去等。
横竖他爱看热闹，周慈在上修界有名有姓，温柔良善的形象深入人心，要是知道这样一个女修，实际是魔族的细作，那是多么精彩、多么有趣的画面。
周慈明面上有那么多朋友，她不是十分珍视她的朋友么？他真是期待看见她众叛亲离的样子。
可她众叛亲离了，然后呢？
就像周慈方才说的那样，这次剑会是多么好的机会，只要他略施小计，就能让周慈身体中的怨气外溢，让其余所有人发现她的异常，只要这件事发生，他便什么都不用做，安静地等着看戏就好。
可为什么就算是这样，他都没有下手？反倒是因为发现秦霁是和周慈最亲近的一个，所以费了许多的周折，将当年保留下来的女尸做成人偶，要秦霁代替周慈去当这场好戏的主角。
顾焰原本是无所谓秦霁的，当年帮他，一是因为自己需要怨气，二是因为想看热闹。
非常简单、清晰的原因。
若不是周慈，他都快忘了秦霁这个人了。
顾焰活得太长太久，久到他讨厌一切平铺直叙的故事，只是可惜很多时候，乐子不会自己找上门来，所以他要利用长生这个优势，去制造一些靠年月加工才能得出结果的伏笔。
可就算是他自己留的伏笔，也常常有忘记或者不屑再拿起的时候。
若不是因为周慈，顾焰极有可能根本不会再想起秦霁这个人，如今这个局面，只能算秦霁倒霉。
但秦霁的热闹，在他眼里，也确实不会比周慈的精彩。
为什么不是周慈？
顾焰想，难道是因为就算他期盼着看到周慈众叛亲离、无家可依，尔后只能投奔他这里，却也不愿意见到周慈难过么？
他这么喜欢看热闹看笑话、期盼着周慈来求他，怎么连周慈难过这点小小的代价也不愿意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