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走廊。

    病房里,新生儿躺在婴儿床上。

    如藕节一般的小手小脚不停挥舞着,肉嘟嘟的小脸鼓鼓囊囊。

    肖纵透过玻璃窗口看得入神。

    他似是构想着脑海里一幅幅具像化的场景。

    那张沉肃的脸上渐渐化开坚固冰封,目色里闪动着潺潺温流。

    突然。

    走廊里所有的光芒倏然尽灭。

    眼前一片黑暗。

    悠慢脚步声由远至近。

    步步回响在狭窄而空旷的空间里几经来回,冰冷刺骨。

    一盏吊灯从坠落而下。

    电线牵扯着灯泡摇摆。

    光域从左至右,才右至左,不停不休咿呀作响。

    映照着眼前那个停下了脚步的男人。

    男人穿着一身笔挺的西装。

    每一缕发丝都规束得完美无瑕。

    金丝边眼镜反射出晃动的光痕,连带他的目光都尖锐如刃。

    “你知道那不是你的孩子。”

    沉醇的声线震鸣着浑厚回响。

    他是笑着的。

    笑容轻浅,斯文且阴冷:

    “怎么?想让她拿掉我的孩子,再怀上你的孩子?让她经历流产,再经历怀孕生产。”

    光照所及的地面上忽而从暗处涌来一滩血迹。

    那猩红触目惊心。

    远处隐隐交错着女人撕心裂肺的哭喊。

    每一声都揪扯着他的心脏。

    肖纵坚声不移:

    “我从来没有这么想过。”

    “没有这么想过?”

    男人问:

    “你不想她与你孕育生命吗?孕育一个……”

    那尾音拖得极长。

    而后放慢了每一个字:

    “天生聋哑的孩子。”

    尖锐的耳鸣让肖纵痛苦的捂住了耳朵。

    鸣响声持续躁动在耳内,身边一切声音都变得模糊不清。

    心跳声隐没,就连自己喉咙中发出的哼喘都变成了渺小音波。

    “你很害怕吧。”

    可男人的话却出挑于周遭。

    让他听得一清二楚:

    “那天你看到了她脖子上的吻痕和齿印,你知道是我留下的。”

    男人的话语间似是带着笑意:

    “前一天还在对你说,她对我只是歉疚。第二天便带着我给她最亲密的痕迹,来到你的身边。这就说明,她还是爱我的。她对我的歉疚早就不纯粹了,她爱着我……”

    吊灯停稳。

    刚好照亮了男人那张清俊儒雅的脸:

    “她爱着我。所以,当她知道怀了我的孩子后,一定会再次回到我身边。”

    男人明晰的声音逐渐扭曲,高频声逐渐尖锐化为噪响。

    血液从他的耳朵里淌出,从他捂在耳间的指缝中溢出来,滴落在地。

    “不。”

    肖纵咬着牙,缓缓抬起头:

    “不会的。”

    红血丝爬满他的眼睛,他的眼眶泛红:

    “她说过,她只会跟我在一起。接下来的人生,接下来的大半辈子,她都不会离开我。”

    吊灯被扯断。

    灯泡碎落在地。

    四周再次迎来极致的黑暗。

    黑暗里,男人的声音犹如近在耳畔:

    “到底会因为你而剖剐过子宫撕扯掉肚子里的生命,还是因为我而带着孩子重新回到我的身边。你应该告诉她实情,让她做出决定。”

    肖纵猛然转身。

    吊灯从天而坠悬在了他的头顶。

    无边无际里除了他自己。

    再没有任何人。

    “她的孩子,就是我的孩子。”

    他低吼着:

    “我们会很幸福的活着,我不会让她们受委屈,我不会让她们受到任何伤害,我会让她们过好日子。我们会在一起一辈子,没有人再会将我们分开。”

    久久沉寂。

    那声音再度响起:

    “你真的不会让她受到任何伤害吗?”

    肖纵从梦中惊醒。

    他睁大了双眼呼吸急促。

    何愿近来浅眠,被枕边人忽而猛颤吓了一跳。

    “哎呀怎么了,做噩梦了?”

    她侧睡过身来面向他,心疼着拥过他:

    “别怕,梦而已都是假的。”

    逐渐回复的意识聚焦在怀中的温暖。

    惊恐俱散,他抬起手,试探般的触及怀中温暖的躯体。

    确认是她。

    确认他并不是深陷在另一个美梦里。

    他回拥着她,越搂越紧。

    男人什么都没有说,只是静静搂着她,努力平息着自己杂乱无章的呼吸。

    像是惧怕周遭的一切,仅仅能从她的身上获取片刻安宁。

    她不知该如何安抚他。

    只能一遍一遍温声轻哄。

    别怕。

    我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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