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低垂。

    皎洁的明月高挂,洒下银白色的光芒。

    窈窕与宽阔的身影隐于林间。

    有一搭没一搭地荡着男人的手,赵金金时不时偷瞄他,若有所思。

    “想问什么就问。”

    男人一贯的懒散语调,似是对任何事都了无兴趣。

    “回去再问你。”

    赵金金这般顾忌,倒是惹来他眉毛一挑。

    待进了屋,关了门,上了床,面色犹豫的女人才摘去面纱,一点一点贴近男人的胸膛。

    这是要作甚?

    经过一段时间的甜蜜感情升温,斐雎难得有些看不懂她。

    等了等,怀里的女人依旧没有进一步的反应。

    本就是耐心不足的妖,张口便想问,却不料给人可乘之机,竟是让她堵住了嘴。

    斐雎眼里闪过讶异,唇上却是柔软的厮磨。

    虽不知缘由,但他向来爱她主动。

    沉醉享受其中,待她想撤离时,又加深了那个吻。

    分开时呼吸仍在纠缠。

    赵金金喘匀,秀气的鼻尖贴着他的鼻尖,双眸像是含了一片水雾,温软的嗓音似绵白的云。

    “你高兴吗?”

    又是美人计。

    又是有事求他。

    想归想,斐雎仍旧愉悦地回应一声。

    柔若无骨的手缠上他的手腕,长而翘的睫毛上下扇动,视线微垂,避开他似笑非笑的眼眸。

    “我想了解你。”

    憋许久才吐出这五个字,却也足够让男人兴奋起来。

    炽热的温度四面八方地朝她涌去,顷刻间便闻到甜腻的气味。说不上来,却好像会让脑子逐渐发昏。

    她在邀请他。

    一获得这个讯息,他身上的血液瞬间沸腾。

    “来吧。”

    斐雎无比期待她接下来的表现。

    她会怎么做?

    “你相信我吗?”话语中泄露几分忐忑。

    “自然。”斐雎轻笑,神情愈发放松。

    纠结许久,她终于在他鼓励的目光中攒足了勇气。

    “那...全部告诉我好不好?我想知道你所有的过去。”

    就这?

    某人的笑容顿时僵硬。

    以前她一开个头,他就不高兴,可能是时机选的不对。现在他这般高兴,应当不会再甩脸色吧?

    赵金金心里这般想着,不自觉紧紧握住他的手。

    等了好一会儿,男人都没吱声。呼吸倒是在中间停顿过一次,接着便逐渐加重,最后归于平静。

    怎么不说话?

    赵金金疑惑抬眸,却见男人面无表情,一双如深渊般沉幽的黑瞳凝视而来,令人不由自主地心生惶恐。

    他又不高兴了。

    赵金金心下一沉。每次都是开始即结束,永远没有进一步发展。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就告诉我嘛。”

    “好不好?”

    柔软的身躯贴近,似有似无的香味弥漫发散,缠绕着眼前无言的男人。

    斐雎眼皮一掀,神情略有缓和,揽紧那盈盈一握的细腰,闻着独属于她的芳香,方才骤然停滞的愉悦重新从心田涌出。

    “好啊。”

    虽然有些往事一想起就感到烦躁,但她都这般讨好自己了,那也不是不能说。

    斐雎心情转好。翘起的眼尾似钩子,钩得她的心泛起一阵痒意,忍不住松开手,转而在他眼尾处按了按。

    不过按几下,指尖下的肌肤便泛红,心里的痒意不由更甚几分。

    待唇齿间的氧气传递之后,略微满足的男人才懒懒开口。

    “我本是天地孕育的白虎,无父无母,妖气强盛。幻月山脉就是我的地盘,所有妖皆臣服于我。”

    恍惚间,斐雎又看见那欣欣向荣的景象,所有生灵悠哉悠哉,时而晒晒肚皮,时而林中漫步。

    那时幻月山的一切都透着满满的生机。

    他记得有愚蠢的屎壳郎兄弟老喜欢给他进贡屎丸,也有吝啬的松鼠小儿将洞穴里贮藏许久的食物赠予他,更有方向感极差的信鸽总往殿里的柱子上撞,每次撞完总会落下一堆金黄色麦粒。

    他也记得白胖的萝卜很爱在胡萝卜背后挖坑,让其不慎掉进坑里;亦记得柳树喜爱清风,总喜欢在其经过时舞动身姿;更记得墙头的小草被路边的野花一阵猛打。

    幻月山的本土妖每日除了晒太阳和吃饭睡觉,就剩下串门这项固定活动。他们有了灵智却又像稚童般天真,从不招惹人,被打了就只会拿自己最宝贵的东西换一个床位。也就是躺在他的宫殿地面上,死皮赖脸换个安身之处。他们有时也会帮助人,虽然常常是帮倒忙。

    斐雎道:“我从小就懒得管妖之间的矛盾,但他们求到我面前,想寻求我的庇护,我便管了,好歹他们以我为王,平时亦多有进贡。我想,反正也不是多大的麻烦,就当作是贡品的回礼,罩就罩着吧。”

    斐雎说到这里便停住了,眼里闪过许多复杂的情绪。

    赵金金小心翼翼地触碰男人的睫毛,惊得他从回忆中清醒。

    “在庇护幻月山妖的上千年里,我拥有了两个最信任的朋友。”

    赵金金似有所悟,不自觉捏紧手心。

    “一个是清虚宗弟子,名为云沧,一个是我无意救下的小妖,名为虚天,”说到这里,斐雎扯了扯嘴角,“一个表面温润尔雅,实际却心如铁石;一个看似沉默寡言,实则心狠手辣。”

    能给出如此极端的评价,那肯定是被伤透了心。

    赵金金眉宇间流露出几丝心疼。

    “人生难得觅知己,我曾以为受天道恩赐,与两位好友相识一场,可谁能想到我自认为最不可能背叛的朋友,最后给了我如此大的'惊喜'。”斐雎声音骤冷,眼里凶光乍现,周遭的空间仿佛瞬间扭曲起来,像是有隐形的丝丝缕缕妖气在盘旋凝聚,一点一点地挤压此间房屋,好像下一秒便要冲出屋顶。

    “斐雎!”

    焦急的清甜女声在耳旁突响,如穿梭时光的隧道,顷刻间将他拉回当下。

    呼,呼,呼。

    瞳孔中刺眼诡谲的红逐渐弥散于空中,蠢蠢欲动的蓬勃妖气即刻被收回。

    斐雎猛地闭上眼睛,额间的青筋暴起,在一片安静之中,躁乱的气息逐渐归于平静。

    “赵金金,我知你对人族多有包容,但有些人,根本不能称之为人,他们恩将仇报、狼心狗肺、贪婪成性、卑鄙龌龊、罪不容恕,连毫无理智的畜生都比不上。”

    斐雎慢慢睁开眼睛。

    那犹如死神般压迫的眼神让赵金金感到心间一寒。

    陌生的,仇恨的,癫狂的。

    似是要不顾一切地毁掉天地间万物,要天地为他所遭遇的不公付出代价,要所有生灵都感受一遍他的痛苦,和他一起坠入地狱,永生永世不得安稳。

    “斐雎,你看我。”赵金金哽咽道,抬起双手捧住他的脸,眼里是化不去的悲伤。

    她想再走近他些,想了解他的决定来源,想理解他的内心,想和他一起面对未来的风风雨雨,所以她坚持要问出个所以然,非知道他的过去不可。

    可现在她才发现想得太简单了。

    无法言说的事情往往还在耿耿于怀。

    现实也确实如此。

    斐雎从未从那段至暗时刻中走出,虽未然知晓所有真相,但大致经过已然清晰。

    她过于自大,自傲以为自己能拯救他,同时也低估了他在过去受到的伤害程度。

    “赵金金。”

    男人冷寂的双眸此刻有了一丝温度。

    “这是他们逼我的。”

    “我不会改变主意。”

    所以,就算她用美色一时影响了他,也不会改变最终的结果。

    他不可能让步。

    “我和他们有着不共戴天之仇,我一定会杀了他们,祭奠幻月山枉死之魂。”

    曾经他了无牵挂,可偏偏叫他遇见了那群愚笨的小妖。那些妖真的很不要脸,拿着自己的宝贝就来贿赂他当守护兽,嗤,他看上去很缺那些玩意儿吗?

    一堆破烂东西,不是什么华而无实的摆设品就是朴素无华的米谷麦粒,他可是应天而生的白虎,哪会稀罕?

    他都不想说他们了。

    他们当真是不要脸。

    “斐雎,我错了,我不该问这些。”赵金金湿润了眼眶,纤白手指抹向那眼角的微红,可那抹红色似是她的错觉,一眨眼便消失不见。

    “无妨,只是...”

    斐雎深深地望着满眼哀伤的女人。

    “你不用试图说服我,我不会心软。”

    赵金金怔了一瞬,“我明白。”

    若是有日那些道貌岸然的伪君子敢扭曲真相、讨伐斐雎,她定要尽全力护着他,与他站在一起。

    斐雎:“明白就好。”

    往事倾听完毕,赵金金一手搭在斐雎腰上,像哄孩童般轻拍了拍,接着闭上眼睛,呼吸逐渐变浅。

    正当要陷入梦境之时,她听见斐雎平板的声音。

    “赵金金,你睡得着吗?”

    赵金金懵懵睁开眼,为什么她会睡不着?

    斐雎的脸色不是很好看。

    “怎么了这是?”赵金金脑里的瞌睡虫一下子全跑光。

    斐雎不回答,却是用控诉的目光凌迟她每一寸皮肤。

    赵金金抓不着头脑,但手比脑子反应快,捧起他的脸就亲亲他微凉的唇,“哪里痛?”

    斐雎默了一瞬,接着颇为厚脸皮道:“嘴巴疼。”

    深夜被吻得脑子发昏的赵金金心想:这家伙是不是骗她的嘴巴痛?

    赵金金没想到自家男人讲了自己沉痛的过去,竟还有心思想这些情情爱爱。

    斐雎轻轻啃着女人柔软的脸,恶狠狠道:“以后我死,定也要带你走。”

    又犯困的赵金金压根儿没听清,只是下意识点头,脸上还留有某虎的牙印和口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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