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早,纳兰景嫣睁开惺忪的眼眸,缓缓从床榻上坐起来,在宫女的伺候下换上了一套石榴裙。

    看着窗外的皑皑白雪,纳兰景嫣顿时困意全无,欣喜地问道:“昨夜何时下的雪?”

    春华恭敬地回答:“回殿下的话,昨夜亥时开始下的雪,直到今儿寅时才停的。”

    “那我得去御花园里采些雪梅,顺道看看这外头的雪景。”

    随即便寻了个精致的玉瓶出了宫门。

    御花园中银装素裹,厚厚的雪铺在屋檐上,近处的梅花沾着点点白雪,梅香沁人心脾。

    少女伸出纤纤玉指,折了几枝凌寒独放的梅花,插入身旁宫女端着的玉瓶内。

    远处缓缓走来一行人,大太监一甩拂尘大声喊道:“陛下驾到—”

    纳兰景嫣回眸便见远处矗立着一位身穿明黄色龙袍的中年男子,而他身旁还站了一个人,他穿着墨色缎子的衣袍,袍内露出银色镂空的镶边,腰系玉带。

    “儿臣参见父皇,皇叔。”

    纳兰景嫣走上前,福了福身。

    纳兰容晏嘴角带着浅浅的笑意,“嫣儿来的正好,朕与容暄在聊此次狩猎的时间,是春蒐还是冬狩,嫣儿认为呢?”

    纳兰景嫣想了想,“春蒐吧,春天正值万物复苏,天气也渐渐暖和起来了。这冬日里太冷了,父皇觉得如何?”

    “容暄,你觉得呢?”,惠帝偏过头看着身旁衣冠楚楚的男子。

    纳兰容暄半弯着腰,拱手说道:“公主的提议甚是不错,臣附议。”

    纳兰容晏拍了拍他的肩膀,“好,那便按嫣儿说得来吧!容暄,此次春蒐的事宜就交由你来办。朕还有政务处理,先回乾坤宫了。”

    *

    草木蔓发,春山可望。

    纳兰景嫣坐在庭院的秋千上,看着院中满眼的青绿,漫不经心地问身后推秋千的春华,“春华,还有多久春蒐?”

    “回公主,还有四日,但后日未时咱们便要出宫前往北苑了。”

    ......

    春蒐那日

    一眼望去,一片新绿。

    此次春蒐,纳兰容晏只带了皇后,德妃,大公主与三公主四位女眷前来。

    春蒐一直都有一个习俗,就是不猎有身孕的动物。

    此次春蒐的彩头是一把以玄铁打造的银色长枪。

    纳兰容晏道:“众位爱卿今日尽管拿出自己的看家本领来,表现好的,朕皆有赏!今日谁猎得最多,这把以玄铁打造的长枪便是他的,不仅如此,朕还另有重赏。”

    “臣等谢过陛下!”众臣齐呼了一声。

    纳兰景嫣看着眼前壮阔的景象,忽然也对狩猎感兴趣,便朝着纳兰容晏说道:“父皇,儿臣对狩猎甚是好奇,也想一试,还望父皇恩准。”

    纳兰容晏应允了下来,叮嘱道:“狩猎过程中飞箭无眼,你自己多加小心!”

    于是她和纳兰容晏,纳兰容暄等人一样换上了骑装,骑上战马。

    在纳兰容晏一声令下后,数十匹战马冲了出来,向远处山林里奔去。

    微风拂过,浓厚的初春气息沁人心脾,悠悠树林,万顷翠色。

    一只麋鹿在林间自由奔跑,若隐若现,纳兰容晏随即停了下来,只见他左右开弓,睁只眼闭只眼精准射中了麋鹿的心脏。

    一个大角麋鹿上蹿下跳,最终命丧黄泉。

    转眼,他便看见远处有一只野兔在草丛里逃窜,伸手从箭筒里取出一支箭。

    快、准、狠,“嗖--”的一声,兔子应弦而倒。

    一整片山林从原本的寂静无声,到现在的马蹄声震耳欲聋,同时还伴随着箭离弦的声音。

    此时营帐内,德妃笑着对自己的女儿说道:“事情都安排妥当了,这次也真是天助我也,原本还在想该如何刺杀她,谁知她竟然自己提出要去狩猎,这一次就让那野丫头有来无回。”

    “真的吗,母妃?太好了!这样纳兰景嫣就不会跟我抢父皇的宠爱了,等她死后,这宫里就我一个公主了,父皇肯定会比以前更疼爱我的。”纳兰景姝想到这儿,嘴角露出一抹弧度。

    山林里,还在追逐猎物的纳兰景嫣并不知道自己即将面临着丧命的危险。

    她搭弓拉弦,射中一只呆呆站立在树后的山鸡。

    “嗖--”,斜前方的一只梅花鹿应弦而倒,纳兰景嫣迅速回头,便看见纳兰容暄出现在自己的身后。

    “出去千万别说是我教你的骑射,这么久才射中一只野鸡?”

    纳兰景嫣静静地看着纳兰容暄,皮笑肉不笑地说道:“我这叫有好生之德,我是舍不得射杀它们,才不是我箭术不行呢!”

    其实这话说出来连纳兰景嫣自己都不相信。

    “那我很期待狩猎结束时公主殿下的成果,会不会就只有一只野鸡。哈哈哈哈…”

    说完,纳兰容暄便快马加鞭向山林深处奔去。

    纳兰景嫣也不甘示弱,挥鞭朝同一个方向奔去。

    路上她看见一只白狐,毛色纯正,她想着可以用狐皮做件大氅,便停下来拿出箭,搭弓拉弦。

    殊不知身后的危机即将来临,她身后的一棵树后藏着一个蒙面人正搭弓拉弦瞄准她这个“猎物”。

    只听见“嗖--嗖--”两声,白狐应弦而倒,与此同时,纳兰景嫣右背中箭,不慎从马上掉了下来,身体上的疼痛让她不得不放下弓。

    纳兰容暄察觉身后的马蹄声消失了,还以为是纳兰景嫣骑术不佳,等了些时候,见她仍迟迟没有跟上来,有些不放心,随即调转马头,往回奔去。

    此时,蒙面黑衣人走上前去,掏出匕首,准备向她刺去,纳兰景嫣见此拼尽全力死死地握住他的手,让匕首尽可能远离自己。

    可她毕竟只有十二岁,而且右手如今使不上力,眼看着匕首离她越来越近,就在她以为自己要命丧黄泉的时候,突然传来“嗖--”的一声,眼前的蒙面人倒地。

    纳兰容暄连忙下马跑过去,扶起坐在地上的纳兰景嫣,担忧地问道:“嫣儿,你怎么样?”

    他看着后背中箭的纳兰景嫣,眼里满是心疼,“伤口得赶紧处理一下。”

    “可这儿离营帐那么远,我已经没力气骑马了。”

    说完,纳兰景嫣便吐出一口黑血。

    “嫣儿,嫣儿…”,纳兰容暄看着眼前这个少女意识慢慢模糊,不由得紧张起来。

    他将纳兰景嫣抱起来,来到附近的湖边,撕下自己玄色的衣袍一角,双手握住箭杆,用力一拔,身前的女子痛得低吟了一声。

    他发现那支箭的箭镞上被人抹了毒,轻声说道:“嫣儿,这箭有毒,这伤口需要将毒血吸出来。我...”

    十二岁,这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年岁,直接处理好像不太妥当。

    就在纳兰容暄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时,便听见纳兰景嫣虚弱地声音:“来吧。”

    纳兰容暄伸手将她的衣服拉下一角,嘴慢慢靠近她的背部,薄唇贴到了她嫩滑的背部,将毒血吸出,吐在地上,再用那片布料将伤口包住,把衣服拉了回去。

    此时的纳兰景嫣只感觉自己浑身的力气被人抽空,想要坐起身,却毫无力气,腰肢一软,倒在了纳兰容暄怀中,用极为虚弱的声音说道:“我们...休息一会儿...便回去吧,要不然...父皇该着急了。”

    “好!”纳兰容暄将她靠在一棵树边,自己去湖边清洗。

    清洗完,便将她抱起来放在自己的马上,随即也跨坐上来,向营帐走去。

    天上没有明月,也没有繁星,只有无边无际的乌云。

    营帐内,纳兰容晏见纳兰容暄和纳兰景嫣还没有回来,忧心忡忡:“来人,赶紧去给朕把公主和睿王找回来,找不到就提着脑袋来见朕!”

    “陛下消消气,说不定是公主一时贪玩忘了时辰,有睿王殿下在,公主不会有事的。”

    德妃在一旁装作一副贤良淑德的样子宽慰纳兰容晏,其实内心早已暗暗得意,这说明她的计谋成功了,纳兰景嫣不会活着回来了,那她的姝儿就会得到陛下无尽的宠爱。

    “陛下,睿王殿下和公主回来了,只不过…”大太监慌慌张张地跑进来。

    “只不过什么,快说啊!”纳兰容晏一边询问着,一边急匆匆走出营帐。

    大太监如实禀报道:“只不过公主受了伤,睿王殿下已经将公主送回帐内了,也已经派太医去看了,陛下宽心。”

    纳兰容晏两步并作一步走,很快便到了纳兰景嫣的营帐内,“嫣儿身体如何?”

    太医拱了拱手,禀报道:“禀陛下,公主中了毒箭,不过毒血已经吸出,身体已无大碍,只需多加休养。”

    “容暄,你在嫣儿身边,你来说这是怎么回事!”纳兰容晏走到床榻前,看着纳兰景嫣毫无血色的小脸,那张惨白的小脸与她母亲有几分相似。

    “臣赶到时,公主已经中箭倒地,一个蒙面人正拿着匕首准备刺向她,不过公主防卫及时,臣当时也恰好赶到,没让那个蒙面人得逞。不过,臣觉得此事并没有那么简单,所以当时并未射中要害,留了活口。”

    纳兰容晏怒喝道:“来人,给朕查!一定要揪出幕后主使,朕倒要看看谁这么大胆子敢动朕的女儿。”

    随后,他抬眸看了一眼纳兰容暄,“你也累了,先回去休息吧,今日之事幸好有你。”

    “陛下言重了,臣先行告退。”纳兰容暄规矩行礼,离开营帐前还悄悄转身看了眼躺在病榻上的纳兰景嫣。

    黑沉沉的夜,连星星的微光都没有,营帐内只有春华、秋实忙前忙后守着纳兰景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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