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咔！”
又一次NG，片场氛围为之一凝，南舒能够隐隐感受到周围工作人员的窃窃私丝语。
她脸上表情有些失落，内心挫败，但还是强打起精神听导演点评。
汪永顺看着显示器中播放的画面皱眉，仔细看了一遍之后，他没有和之前一样，而是道道：“南舒，你先下来，我给你放半天假，回去好好休息。”
南舒抿了抿唇，她点头，离开点位。
背后的窃窃私语声好像更大了，焦躁和烦闷萦绕在心头，南舒先向工作人员道歉：“抱歉，耽误大家时间。”
众人都摇头，表示这都是正常的，摄影师笑道：“汪导要求高，我们都习惯了。”
南舒看着摄影老师额头上的汗水，她垂眸，嘴角扬起笑容，谢过大家的体谅和安慰。
汪导将南舒叫到跟前，“不要有太大的压力，放轻松，这一条过不了我们先拍后面的，等你找到感觉了，我们到时一次就过。”
南舒露出一个有些歉疚的笑，“汪导，让您失望了。”
汪导摇头，“这算什么，你们小年轻就是容易想的多，放心，我们剧组投资充足，胶卷管够，你不用怕浪费。”
导演的话让南舒心中轻松不少，她认真道：“我回去会好好休息，争取早点找到状态。”
汪导挥手：“去吧，赶紧回去睡觉，看你黑眼圈重的。”
南舒露出一个感激的笑。
卸了妆，她回到剧组定下的酒店，将自己摔到床上。
看着头顶雪白的天花板，南舒回想这几天的经历。
刚开始时南舒进展顺利，不说一条过，但是多来几次也能达到导演的要求，但是后面被一场戏卡住，一直找不对方法。
剧组里大部分人都没说什么，但时间久了也有流言传出来，还是和选角有关，因为南舒目前的表现，私下里隐隐有人说不应该选南舒当女主，要是穆迎春是女主就没有那么多事了。
南舒刚开始听到这些流言的时候内心是挫败的，甚至随着NG次数的增多，南舒曾怀疑过自己，但很快她就振作起来，导演选择她自有他的道理，而她能当上女主那就是她的本事，她不应该为了别人的看法而影响到自身。
角色已经拿到手，如果她要是再怀疑自己、对自己都不自信，那才是真正对自己职业的侮辱。
然而虽然南舒心智坚毅，但是该NG还是NG，有时候不是有那份心就能办成事，南舒现在就处于站在门外却不得其法的状态。
她有些苦恼地躺在床上，翻了个身，却怎么都睡不着。
南舒不自觉开始思考起那场让她一直NG的戏。
那一幕戏是女主苏童在知道自己成为瞎子后，试图自杀又最终放弃的场景。
这幕戏是整部电影的高潮部分，苏童经历过许多亲人的死亡，从前她不理解为什么他们要那样放弃生命，为什么不顾剩下亲人的感受。
她曾质问过堂姐苏兰，质问她为什么逃避一切，但是现在她却要走向家族前辈的老路，甚至于她连继续活下去的勇气都没有。
南舒在扮演的苏童的时候，她努力演绎苏童对往后生活的绝望、对成为瞎子的恐惧和对死亡本能的恐惧，她在窗前挣扎徘徊，最终在母亲进入病房时放弃跳楼，开始接受这个黑暗的世界。
南舒将自己代入到苏童的视角中，结合在特殊学校中与同学交谈所得，她努力体会苏童的感受，却总是NG，达不到导演的要求。
南舒不知道自己哪一步出了问题，她满脑子都是苏童，意外发生前活泼爱笑、古灵精怪的苏童，意外过后安静沉默、缩在被子里偷偷流泪的苏童。
她想象突逢大难后苏童的感受，每天躺在病床上，周围一片漆黑，吃饭时看不到碗里的东西，失手打翻饭盒，汤汤水水撒了一身，家人一片兵荒马乱，但她却连抽张纸巾擦拭手上的菜汤都做不到。
上厕所需要人扶，解决生理需求需要靠别人帮助，害怕去厕所，羞于提起相关事情，于是不敢多喝水，每次去洗手间都是对自尊的一次践踏。
恐惧未来的生活，害怕自己像寄生虫一样只能依附家人，连最简单的小事都不能办到。
她开始想象，假如某天只有一个人了她该怎么办？假如父母在日复一日地照顾中放弃她了她该怎么办？会不会某一天她从床上摔下来，然后独自一人默默死在无人的角落？
她会像一条蛆虫一样，无力在地上翻滚，像牲畜一样生活在一地脏污中，最后于痛苦和绝望中腐烂成一团烂肉。
灰暗的未来让苏童心中恐惧，黑暗的世界让她心中绝望，她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最终想到那个选择。
但对于死亡的恐惧又让她不敢迈出那一步，她害怕疼痛，害怕血肉模糊的自己。
然而她躺在床上，她辗转反侧无法入眠，在无尽的焦虑中，她的心中生出一股莫大的勇气，她摸索着爬到窗前。
天空泛起鱼肚白，南舒脑中灵光一闪，她突然明白了。
她知道自己之前的表演有哪里不对了，是冲动、是焦虑，长期处于负面情绪中，苏童焦躁痛苦，她整晚整晚的失眠，睡不着觉，然后这个年轻的姑娘在一时冲动中选择和前人一样的道路，想要一了百了。
苏童的自杀是有冲动成分在的，面对死亡没有人能内心坚决，只是亲戚的做法在她心中埋下了一个引子，她下意识想到了这一点。
但其实以苏童往常开朗的性格、以及有父母的细心照料，苏童并不应该那么脆弱，只是病痛和害怕催化了她心中的引子。
苏童是年轻的、是冲动的、但同时她也是乐观的，所以后来她能走出阴影，活出灿烂的一生。
想明白这一点，南舒从床上坐起，在坐起的那一刹那，她身体晃了晃，这是精神和身体超负荷运转带来的后遗症。
南舒打开手机镜子照了照，看到比之前更严重的黑眼圈，南舒表情由激动慢慢转为疲倦，她困倦地打了个哈欠，考虑要不要给导演发个信息请假。
但转念一想，或许这个状态去拍才是最好的。
拖着疲惫的身体洗漱，错过两餐，饿得很了，南舒反而吃不下。
草草解决早餐，南舒离开酒店去剧组。
坐在化妆间里，化妆师大惊，“南舒老师你是一晚没睡吗？”
南舒抬头，镜子中的少女神情憔悴，眼睛中布满红血丝，黑眼圈重的卧蚕都不用化。
南舒无奈笑笑，她自我打趣道：“我现在这状态看起来像不像病人？”
化妆师一手拖着下巴，点头：“别说，这样子我妆都不用怎么化了。”
南湖简单化了个妆，等她出去穿过剧组找到导演时，剧组里传出了新的八卦。
惊！某某多次NG，不堪重负，疑似一夜失眠。
八卦女主南舒站在导演面前，汪导上下打量了一下南舒，眼中露出满意，“今天继续那场戏？”
汪导虽然用的是疑问句，但语气是肯定的。
南舒看汪导的态度，陷入沉思，汪导不会早看出来她的问题所在，特意让她失眠一场找找感觉？
这个疑问在心中一闪而逝，南舒迎着导演平静的目光，点头。
很快人员就位，场地外围了一圈工作人员。
“今天拍哪一场？”灯光师随口问身边人。
“还是之前的那个呗。”穿黑T恤的大哥边搬东西边答道。
“嗯？还是那个，不是说今天换一场？”
“这我哪知道。”
因为和昨天说好的不一样，所以周围工作人员不免多聊了两句。
穆迎春此时没有要拍的戏份，她坐在场地外的凳子上，将来往工作人员的对话听的一清二楚。
剧组的一个小配角和穆迎春坐在一起，等听完全程，她露出一个不屑的笑：“也不知道导演看中姜南舒哪点，”她嘲讽道，“看她能折腾出什么样，不会要打破最多NG记录。”
穆迎春看着场中说话的两人，她脸上没什么变化，“汪导既然选择了姜南舒，那肯定是因为她身上有什么我们没看到的优点。”
女演员眼睛一转，有她们没看到的优点？那就是现在看来没什么优点。
她咯咯笑起来，“好，那我们看看她有什么特殊的。”
这回穆迎春没说话，只是眼神更认真了些。
南舒不用问都知道现在一定有很多人关注她，被众人视线包围，南舒也没什么紧张不安的感觉，更没有某些人猜测的那样钻牛角尖。
她平平稳稳地拍过这一条戏份。
直到一个长镜头结束，导演都没有再打断过。
等这一条结束，汪导脸上露出笑容。
汪导平时在剧组并不会像有的导演那样动辄骂人，但是他给人的威压一点不比片场暴君少，他平时总是一副心有丘壑平静如水的样子，甚少表露出明显的情绪。
所以这一次他这几乎是明着的赞许尤为难得。
而在南舒NG了那么多次的背景下，这一次一条过，显得尤为珍惜，大家脸上都露出放松高兴的表情。
不知道谁带头鼓掌，最后片场众人都一齐为南舒鼓掌。
在这样轻松的氛围中，南舒走下片场，她脸上带笑地去补妆，视线恰好和人群外围的穆迎春交汇。
四目相对，南舒微笑致意，穆迎春嘴角扬起。
一错眼，南舒眉眼舒展，穆迎春袖子中的手暗暗攥紧。
又一次NG，片场氛围为之一凝，南舒能够隐隐感受到周围工作人员的窃窃私丝语。
她脸上表情有些失落，内心挫败，但还是强打起精神听导演点评。
汪永顺看着显示器中播放的画面皱眉，仔细看了一遍之后，他没有和之前一样，而是道道：“南舒，你先下来，我给你放半天假，回去好好休息。”
南舒抿了抿唇，她点头，离开点位。
背后的窃窃私语声好像更大了，焦躁和烦闷萦绕在心头，南舒先向工作人员道歉：“抱歉，耽误大家时间。”
众人都摇头，表示这都是正常的，摄影师笑道：“汪导要求高，我们都习惯了。”
南舒看着摄影老师额头上的汗水，她垂眸，嘴角扬起笑容，谢过大家的体谅和安慰。
汪导将南舒叫到跟前，“不要有太大的压力，放轻松，这一条过不了我们先拍后面的，等你找到感觉了，我们到时一次就过。”
南舒露出一个有些歉疚的笑，“汪导，让您失望了。”
汪导摇头，“这算什么，你们小年轻就是容易想的多，放心，我们剧组投资充足，胶卷管够，你不用怕浪费。”
导演的话让南舒心中轻松不少，她认真道：“我回去会好好休息，争取早点找到状态。”
汪导挥手：“去吧，赶紧回去睡觉，看你黑眼圈重的。”
南舒露出一个感激的笑。
卸了妆，她回到剧组定下的酒店，将自己摔到床上。
看着头顶雪白的天花板，南舒回想这几天的经历。
刚开始时南舒进展顺利，不说一条过，但是多来几次也能达到导演的要求，但是后面被一场戏卡住，一直找不对方法。
剧组里大部分人都没说什么，但时间久了也有流言传出来，还是和选角有关，因为南舒目前的表现，私下里隐隐有人说不应该选南舒当女主，要是穆迎春是女主就没有那么多事了。
南舒刚开始听到这些流言的时候内心是挫败的，甚至随着NG次数的增多，南舒曾怀疑过自己，但很快她就振作起来，导演选择她自有他的道理，而她能当上女主那就是她的本事，她不应该为了别人的看法而影响到自身。
角色已经拿到手，如果她要是再怀疑自己、对自己都不自信，那才是真正对自己职业的侮辱。
然而虽然南舒心智坚毅，但是该NG还是NG，有时候不是有那份心就能办成事，南舒现在就处于站在门外却不得其法的状态。
她有些苦恼地躺在床上，翻了个身，却怎么都睡不着。
南舒不自觉开始思考起那场让她一直NG的戏。
那一幕戏是女主苏童在知道自己成为瞎子后，试图自杀又最终放弃的场景。
这幕戏是整部电影的高潮部分，苏童经历过许多亲人的死亡，从前她不理解为什么他们要那样放弃生命，为什么不顾剩下亲人的感受。
她曾质问过堂姐苏兰，质问她为什么逃避一切，但是现在她却要走向家族前辈的老路，甚至于她连继续活下去的勇气都没有。
南舒在扮演的苏童的时候，她努力演绎苏童对往后生活的绝望、对成为瞎子的恐惧和对死亡本能的恐惧，她在窗前挣扎徘徊，最终在母亲进入病房时放弃跳楼，开始接受这个黑暗的世界。
南舒将自己代入到苏童的视角中，结合在特殊学校中与同学交谈所得，她努力体会苏童的感受，却总是NG，达不到导演的要求。
南舒不知道自己哪一步出了问题，她满脑子都是苏童，意外发生前活泼爱笑、古灵精怪的苏童，意外过后安静沉默、缩在被子里偷偷流泪的苏童。
她想象突逢大难后苏童的感受，每天躺在病床上，周围一片漆黑，吃饭时看不到碗里的东西，失手打翻饭盒，汤汤水水撒了一身，家人一片兵荒马乱，但她却连抽张纸巾擦拭手上的菜汤都做不到。
上厕所需要人扶，解决生理需求需要靠别人帮助，害怕去厕所，羞于提起相关事情，于是不敢多喝水，每次去洗手间都是对自尊的一次践踏。
恐惧未来的生活，害怕自己像寄生虫一样只能依附家人，连最简单的小事都不能办到。
她开始想象，假如某天只有一个人了她该怎么办？假如父母在日复一日地照顾中放弃她了她该怎么办？会不会某一天她从床上摔下来，然后独自一人默默死在无人的角落？
她会像一条蛆虫一样，无力在地上翻滚，像牲畜一样生活在一地脏污中，最后于痛苦和绝望中腐烂成一团烂肉。
灰暗的未来让苏童心中恐惧，黑暗的世界让她心中绝望，她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最终想到那个选择。
但对于死亡的恐惧又让她不敢迈出那一步，她害怕疼痛，害怕血肉模糊的自己。
然而她躺在床上，她辗转反侧无法入眠，在无尽的焦虑中，她的心中生出一股莫大的勇气，她摸索着爬到窗前。
天空泛起鱼肚白，南舒脑中灵光一闪，她突然明白了。
她知道自己之前的表演有哪里不对了，是冲动、是焦虑，长期处于负面情绪中，苏童焦躁痛苦，她整晚整晚的失眠，睡不着觉，然后这个年轻的姑娘在一时冲动中选择和前人一样的道路，想要一了百了。
苏童的自杀是有冲动成分在的，面对死亡没有人能内心坚决，只是亲戚的做法在她心中埋下了一个引子，她下意识想到了这一点。
但其实以苏童往常开朗的性格、以及有父母的细心照料，苏童并不应该那么脆弱，只是病痛和害怕催化了她心中的引子。
苏童是年轻的、是冲动的、但同时她也是乐观的，所以后来她能走出阴影，活出灿烂的一生。
想明白这一点，南舒从床上坐起，在坐起的那一刹那，她身体晃了晃，这是精神和身体超负荷运转带来的后遗症。
南舒打开手机镜子照了照，看到比之前更严重的黑眼圈，南舒表情由激动慢慢转为疲倦，她困倦地打了个哈欠，考虑要不要给导演发个信息请假。
但转念一想，或许这个状态去拍才是最好的。
拖着疲惫的身体洗漱，错过两餐，饿得很了，南舒反而吃不下。
草草解决早餐，南舒离开酒店去剧组。
坐在化妆间里，化妆师大惊，“南舒老师你是一晚没睡吗？”
南舒抬头，镜子中的少女神情憔悴，眼睛中布满红血丝，黑眼圈重的卧蚕都不用化。
南舒无奈笑笑，她自我打趣道：“我现在这状态看起来像不像病人？”
化妆师一手拖着下巴，点头：“别说，这样子我妆都不用怎么化了。”
南湖简单化了个妆，等她出去穿过剧组找到导演时，剧组里传出了新的八卦。
惊！某某多次NG，不堪重负，疑似一夜失眠。
八卦女主南舒站在导演面前，汪导上下打量了一下南舒，眼中露出满意，“今天继续那场戏？”
汪导虽然用的是疑问句，但语气是肯定的。
南舒看汪导的态度，陷入沉思，汪导不会早看出来她的问题所在，特意让她失眠一场找找感觉？
这个疑问在心中一闪而逝，南舒迎着导演平静的目光，点头。
很快人员就位，场地外围了一圈工作人员。
“今天拍哪一场？”灯光师随口问身边人。
“还是之前的那个呗。”穿黑T恤的大哥边搬东西边答道。
“嗯？还是那个，不是说今天换一场？”
“这我哪知道。”
因为和昨天说好的不一样，所以周围工作人员不免多聊了两句。
穆迎春此时没有要拍的戏份，她坐在场地外的凳子上，将来往工作人员的对话听的一清二楚。
剧组的一个小配角和穆迎春坐在一起，等听完全程，她露出一个不屑的笑：“也不知道导演看中姜南舒哪点，”她嘲讽道，“看她能折腾出什么样，不会要打破最多NG记录。”
穆迎春看着场中说话的两人，她脸上没什么变化，“汪导既然选择了姜南舒，那肯定是因为她身上有什么我们没看到的优点。”
女演员眼睛一转，有她们没看到的优点？那就是现在看来没什么优点。
她咯咯笑起来，“好，那我们看看她有什么特殊的。”
这回穆迎春没说话，只是眼神更认真了些。
南舒不用问都知道现在一定有很多人关注她，被众人视线包围，南舒也没什么紧张不安的感觉，更没有某些人猜测的那样钻牛角尖。
她平平稳稳地拍过这一条戏份。
直到一个长镜头结束，导演都没有再打断过。
等这一条结束，汪导脸上露出笑容。
汪导平时在剧组并不会像有的导演那样动辄骂人，但是他给人的威压一点不比片场暴君少，他平时总是一副心有丘壑平静如水的样子，甚少表露出明显的情绪。
所以这一次他这几乎是明着的赞许尤为难得。
而在南舒NG了那么多次的背景下，这一次一条过，显得尤为珍惜，大家脸上都露出放松高兴的表情。
不知道谁带头鼓掌，最后片场众人都一齐为南舒鼓掌。
在这样轻松的氛围中，南舒走下片场，她脸上带笑地去补妆，视线恰好和人群外围的穆迎春交汇。
四目相对，南舒微笑致意，穆迎春嘴角扬起。
一错眼，南舒眉眼舒展，穆迎春袖子中的手暗暗攥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