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好几日，许致远终于看出端倪：“你不上班？”
“我……我写小说。”
我有些难堪，其实我这阵子什么也没写。我写不下去了。我写的东西根本没人看，写出来也是浪费时间。
许致远看了我一眼：“所以这就是你辞职后没再找工作的理由？”
我低着头没有说话。我觉得很羞愧。我只希望他快别说了。
但许致远明显不打算放过我。
“吴小姐，这世界成功的人很多，他们以各种各样的形式成功。但是一份连自己都养活不了的工作，你觉得你有天赋吗？”
许致远的鞋已经换好了，公文包也已经拎在手里，他收拾好一切准备出门。
但他站在那里没有动。他在等我的回答。
我不知道我该怎么回答他，我觉得很难堪。
尤其是这样的话是从许致远口里说出来的。
我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啪嗒”一声响，许致远走了出去。
我的眼泪不受控制地流出来，我觉得我的心揪得厉害，我蹲在楼梯上，抱住自己的膝盖，把头埋进臂弯里。
我想把自己藏起来。
我想我哭了。
其实不用许致远告诉我，我也知道我自己没有天赋。
辞职后的这一年，靠写作我没有赚到超过1000块钱，我的房租，我的吃穿，我全部都在啃老本。
正如许致远说的一样，这世界上成功的人很多，他们以各种各样的形式成功，写小说成功的人很多，可是不包括我。
我做着不可一世的美梦，妄想一飞冲天，我欺骗自己我有天赋，我可以。
我被房东扫地出门，我无家可归，我走到绝路。这些都是我自找的。
二十几岁的人，我活到无家可归，无人可求，所有的东西一个行李箱就能装下。
我的人生像一团烂泥。
我怎么敢肖想许致远。
我也不知道我再楼梯上蹲了多久，直到手机里蹦出一条微信。
“吴小姐，你可能不大爱听，但我还是要说一句。”
“放下你那不切实际的幻想，好好工作。”
幻想这种东西最完美，也最简单，它一定可以实现，闭上眼睛就可以了。
现实就不一定，它总是按照自己的意愿，它残忍艰难，它毫不留情。
我虽然与许致远同一个学校毕业，可我专业没有学得很好，还有上次工作上的重大失误，简历上有了重重的污点。
我承认，被许致远当众指出错误，被公司开除，接连被好几家公司拒绝，我有阴影了。
我很害怕。
这一年里，我看着卡里的余额不断减少，我无数次地想走出去，可是我一次都没有成功过。
后来，我开始了自欺欺人。
我喜欢写小说。
我想写小说出人头地。
我肯定能够成功的。
我开始了自己给自己洗脑，就像我幻想中的许致远永远是很好很好的。
他不会因为我的失败，我的胆小，我的懦弱而讨厌我。
他会一直喜欢我。
很喜欢我。
我捂住了自己的耳朵，我遮住了自己的眼睛，我对卡里的余额视而不见，我对惨淡的数据视而不见，我越发疯狂地幻想许致远。
他不顾一切地对我说我爱你。
那种疯狂炽热的快感，我沉溺其中。
清醒的时候，我会想我不应该这样。这些快感就像是搭在云层上的高楼大厦，它让我开心，让我兴奋，让我疯狂热烈。
我知道它摇摇欲坠，我知道它很快就会坍塌，可我停不下来。
我被公司拒绝了，我写的文几乎没有人看，我不敢与人搭讪，可是我有许致远，他一直陪着我。
后来我出门的次数越来越少了，我拉紧了窗帘。
我觉得我快被淹死了。
我知道，我再也出不去了。
就让我溺死在海洋里吧。
“叮——”
手机提示又来了一条消息。
许致远：我相信你。
我盯着那条短信看了好久。
我觉得我好像终于又呼吸到了空气。
-
我收起了我的笔和纸，我删掉了网站的网页，我屏蔽了写作网群的消息。
我制作了一份简历。
我删掉了网页上收藏的网站，我打开了智联招聘和58同城。
我投了好多简历，我留下我的手机号码。
我的电话开始疯狂响起，我开始努力地与人交谈，我支支吾吾地回答问题。
我总是走神，我没法完整听完别人的问题。我的思绪涣散，我脑海里总是想到许致远。
他勾着手指对我说：来呀，快活呀~
这个行业本就日新月异，进展飞快，我的脑子昏昏沉沉，有时候我觉得我好像记不住东西，上一秒想到的下一秒就忘了，有时候我觉得我根本听不懂别人在说什么。
我不敢去问许致远。
我感觉现在的自己什么也做不了，我害怕自己又会出错，我害怕又被人当众指出来，我害怕许致远就坐在台下看着我。
许致远给了我一些钱，我不会饿死。为了节约点，我决定学做饭。
许致远也不会做饭，但他家里锅碗瓢盆俱齐，碗是碎瓷蓝色的，像冰晶一样，很好看。
我去了许致远小区的超市，他们小区多是上班族，白天人很少。许致远出门上班后，我就提着菜兜去超市，我跟着网上学会了挑青菜，千张，香菇，鸡肉，还有葱姜蒜各种调料。
我买了个砂锅，照着网上的教程学做黄焖鸡。
许致远还是每日早出晚归，回来后就在餐桌上办公。
大概是上天可怜我吧，终于有个公司通知我去公司面试，这是终试，过了的话我就能去上班了。
我很开心。
我的黄焖鸡也做得不错了，我觉得我可以给许致远秀一手了。
今日我特意大早去超市和大妈们抢新鲜的鸡肉和青菜，下午淘好米泡在电饭煲里，掐着时间腌好鸡肉，切好各种辅材，砂锅也被我刷得干干静静。
我拿出手机给许致远发了条微信消息。
“我今晚做黄焖鸡米饭，你大概几点回来？”
发完后我又纠结了，这样发会不会不太好？这语气会不会太熟络了？虽然我和许致远同住在一间屋檐下，但若非必要我们很少交谈，即便交谈也很简短。突然对他这么说会不会太自来熟了？会不会把他吓到？
而且这语气……活脱脱就像……就像在家做好饭等丈夫回来的妻子一样？他会不会看出我的心思？他会不会……
我连忙去删那条消息。
可惜系统提示：消息发送超过2分钟，无法撤回。
我有些沮丧，看着那句你大概几点回来越看越觉得脸红，想了想又加了句。
“算是报答你收留我。”
许致远没有立即回复。
是在忙着工作没有看到吗？
还是他看出来了……
微信消息没有提示对方是否已读。
整个下午我都抱着手机心不在焉，我像热锅上的蚂蚁，我又不敢一个电话呼过去。
傍晚的时候，许致远的消息终于来了。
“七点。”
今天居然还比往常下班早了一个小时。
我发送消息：嗯，饿了的话先吃点东西垫一下。
许致远没有再回复。
我放下手机，哼着歌走进厨房。
许致远到家的时候是七点半，我的黄焖鸡正好出锅，满满的一大砂锅，加了他爱吃的青菜和千张。
“闻起来不错。”许致远说。
“嗯嗯，我照着网上教程做的，你来尝尝看。”我说着又走进厨房，拿出两个碗去盛电饭煲里的饭。
一打开电饭煲的盖子，我直接傻眼了。
电饭煲里，水还是水，米还是米。我忘记按下煮饭键了。
我觉得我想死的心都有了。
我从厨房出来时，许致远已经脱了外套坐在餐桌边。
“怎么了？”他问。
“我……我……忘记煮饭了……”
“呵——”许致远轻笑声，“你还真是一如既往。”
我知道他说的是工作那次，我就是粗心大意犯了个低级错误。我觉得我的脸烧得厉害。
“我来点个外卖。”
等外卖的时候，许致远打开电脑，继续工作。
许致远是真的很忙。早出晚归，回来后还要加班，有的时候我在楼上听到十一二他才回房睡觉。
许致远总是坐在靠墙那一面，我们这一行的工作涉及机密，回家办公电脑的摄像头会打开监控，我若出现在镜头里可能会对他产生不好的影响。
我总是坐在他对面，看着他工作。
他的身后就是墙，贴着浅白的墙纸，映得他脸白白的，脖子白白的，手也白白的，很好看。
外卖小哥来得很快，听见门铃声，许致远想起身，我连忙站了起来。
“我去我去。”
许致远先吃了口饭，才拿筷子去夹沙锅里的菜。他夹了一根青菜，他每次吃黄焖鸡第一口吃的总是青菜。
他慢慢嚼了几下才咽下去。
我期待地望着他。
他吃了口饭，拿筷子去夹鸡肉。
他什么也没说。
好吧。
我以为我两会一直这么默默吃完这顿饭，许致远却突然开口了。
“你吃得惯？”
“啊？吃得惯啊。”
“没有辣。”
“你不是不吃辣吗？”
“什么？”我的声音又小又含糊，他没听清。
“没……没什么……”我低下头扒了好大一口饭，“你……你觉得味道怎么样？”
“不错。”许致远说。
我捂着被子躺在床上时嘴角还是忍不住翘起来。
他夸我了。
“我……我写小说。”
我有些难堪，其实我这阵子什么也没写。我写不下去了。我写的东西根本没人看，写出来也是浪费时间。
许致远看了我一眼：“所以这就是你辞职后没再找工作的理由？”
我低着头没有说话。我觉得很羞愧。我只希望他快别说了。
但许致远明显不打算放过我。
“吴小姐，这世界成功的人很多，他们以各种各样的形式成功。但是一份连自己都养活不了的工作，你觉得你有天赋吗？”
许致远的鞋已经换好了，公文包也已经拎在手里，他收拾好一切准备出门。
但他站在那里没有动。他在等我的回答。
我不知道我该怎么回答他，我觉得很难堪。
尤其是这样的话是从许致远口里说出来的。
我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啪嗒”一声响，许致远走了出去。
我的眼泪不受控制地流出来，我觉得我的心揪得厉害，我蹲在楼梯上，抱住自己的膝盖，把头埋进臂弯里。
我想把自己藏起来。
我想我哭了。
其实不用许致远告诉我，我也知道我自己没有天赋。
辞职后的这一年，靠写作我没有赚到超过1000块钱，我的房租，我的吃穿，我全部都在啃老本。
正如许致远说的一样，这世界上成功的人很多，他们以各种各样的形式成功，写小说成功的人很多，可是不包括我。
我做着不可一世的美梦，妄想一飞冲天，我欺骗自己我有天赋，我可以。
我被房东扫地出门，我无家可归，我走到绝路。这些都是我自找的。
二十几岁的人，我活到无家可归，无人可求，所有的东西一个行李箱就能装下。
我的人生像一团烂泥。
我怎么敢肖想许致远。
我也不知道我再楼梯上蹲了多久，直到手机里蹦出一条微信。
“吴小姐，你可能不大爱听，但我还是要说一句。”
“放下你那不切实际的幻想，好好工作。”
幻想这种东西最完美，也最简单，它一定可以实现，闭上眼睛就可以了。
现实就不一定，它总是按照自己的意愿，它残忍艰难，它毫不留情。
我虽然与许致远同一个学校毕业，可我专业没有学得很好，还有上次工作上的重大失误，简历上有了重重的污点。
我承认，被许致远当众指出错误，被公司开除，接连被好几家公司拒绝，我有阴影了。
我很害怕。
这一年里，我看着卡里的余额不断减少，我无数次地想走出去，可是我一次都没有成功过。
后来，我开始了自欺欺人。
我喜欢写小说。
我想写小说出人头地。
我肯定能够成功的。
我开始了自己给自己洗脑，就像我幻想中的许致远永远是很好很好的。
他不会因为我的失败，我的胆小，我的懦弱而讨厌我。
他会一直喜欢我。
很喜欢我。
我捂住了自己的耳朵，我遮住了自己的眼睛，我对卡里的余额视而不见，我对惨淡的数据视而不见，我越发疯狂地幻想许致远。
他不顾一切地对我说我爱你。
那种疯狂炽热的快感，我沉溺其中。
清醒的时候，我会想我不应该这样。这些快感就像是搭在云层上的高楼大厦，它让我开心，让我兴奋，让我疯狂热烈。
我知道它摇摇欲坠，我知道它很快就会坍塌，可我停不下来。
我被公司拒绝了，我写的文几乎没有人看，我不敢与人搭讪，可是我有许致远，他一直陪着我。
后来我出门的次数越来越少了，我拉紧了窗帘。
我觉得我快被淹死了。
我知道，我再也出不去了。
就让我溺死在海洋里吧。
“叮——”
手机提示又来了一条消息。
许致远：我相信你。
我盯着那条短信看了好久。
我觉得我好像终于又呼吸到了空气。
-
我收起了我的笔和纸，我删掉了网站的网页，我屏蔽了写作网群的消息。
我制作了一份简历。
我删掉了网页上收藏的网站，我打开了智联招聘和58同城。
我投了好多简历，我留下我的手机号码。
我的电话开始疯狂响起，我开始努力地与人交谈，我支支吾吾地回答问题。
我总是走神，我没法完整听完别人的问题。我的思绪涣散，我脑海里总是想到许致远。
他勾着手指对我说：来呀，快活呀~
这个行业本就日新月异，进展飞快，我的脑子昏昏沉沉，有时候我觉得我好像记不住东西，上一秒想到的下一秒就忘了，有时候我觉得我根本听不懂别人在说什么。
我不敢去问许致远。
我感觉现在的自己什么也做不了，我害怕自己又会出错，我害怕又被人当众指出来，我害怕许致远就坐在台下看着我。
许致远给了我一些钱，我不会饿死。为了节约点，我决定学做饭。
许致远也不会做饭，但他家里锅碗瓢盆俱齐，碗是碎瓷蓝色的，像冰晶一样，很好看。
我去了许致远小区的超市，他们小区多是上班族，白天人很少。许致远出门上班后，我就提着菜兜去超市，我跟着网上学会了挑青菜，千张，香菇，鸡肉，还有葱姜蒜各种调料。
我买了个砂锅，照着网上的教程学做黄焖鸡。
许致远还是每日早出晚归，回来后就在餐桌上办公。
大概是上天可怜我吧，终于有个公司通知我去公司面试，这是终试，过了的话我就能去上班了。
我很开心。
我的黄焖鸡也做得不错了，我觉得我可以给许致远秀一手了。
今日我特意大早去超市和大妈们抢新鲜的鸡肉和青菜，下午淘好米泡在电饭煲里，掐着时间腌好鸡肉，切好各种辅材，砂锅也被我刷得干干静静。
我拿出手机给许致远发了条微信消息。
“我今晚做黄焖鸡米饭，你大概几点回来？”
发完后我又纠结了，这样发会不会不太好？这语气会不会太熟络了？虽然我和许致远同住在一间屋檐下，但若非必要我们很少交谈，即便交谈也很简短。突然对他这么说会不会太自来熟了？会不会把他吓到？
而且这语气……活脱脱就像……就像在家做好饭等丈夫回来的妻子一样？他会不会看出我的心思？他会不会……
我连忙去删那条消息。
可惜系统提示：消息发送超过2分钟，无法撤回。
我有些沮丧，看着那句你大概几点回来越看越觉得脸红，想了想又加了句。
“算是报答你收留我。”
许致远没有立即回复。
是在忙着工作没有看到吗？
还是他看出来了……
微信消息没有提示对方是否已读。
整个下午我都抱着手机心不在焉，我像热锅上的蚂蚁，我又不敢一个电话呼过去。
傍晚的时候，许致远的消息终于来了。
“七点。”
今天居然还比往常下班早了一个小时。
我发送消息：嗯，饿了的话先吃点东西垫一下。
许致远没有再回复。
我放下手机，哼着歌走进厨房。
许致远到家的时候是七点半，我的黄焖鸡正好出锅，满满的一大砂锅，加了他爱吃的青菜和千张。
“闻起来不错。”许致远说。
“嗯嗯，我照着网上教程做的，你来尝尝看。”我说着又走进厨房，拿出两个碗去盛电饭煲里的饭。
一打开电饭煲的盖子，我直接傻眼了。
电饭煲里，水还是水，米还是米。我忘记按下煮饭键了。
我觉得我想死的心都有了。
我从厨房出来时，许致远已经脱了外套坐在餐桌边。
“怎么了？”他问。
“我……我……忘记煮饭了……”
“呵——”许致远轻笑声，“你还真是一如既往。”
我知道他说的是工作那次，我就是粗心大意犯了个低级错误。我觉得我的脸烧得厉害。
“我来点个外卖。”
等外卖的时候，许致远打开电脑，继续工作。
许致远是真的很忙。早出晚归，回来后还要加班，有的时候我在楼上听到十一二他才回房睡觉。
许致远总是坐在靠墙那一面，我们这一行的工作涉及机密，回家办公电脑的摄像头会打开监控，我若出现在镜头里可能会对他产生不好的影响。
我总是坐在他对面，看着他工作。
他的身后就是墙，贴着浅白的墙纸，映得他脸白白的，脖子白白的，手也白白的，很好看。
外卖小哥来得很快，听见门铃声，许致远想起身，我连忙站了起来。
“我去我去。”
许致远先吃了口饭，才拿筷子去夹沙锅里的菜。他夹了一根青菜，他每次吃黄焖鸡第一口吃的总是青菜。
他慢慢嚼了几下才咽下去。
我期待地望着他。
他吃了口饭，拿筷子去夹鸡肉。
他什么也没说。
好吧。
我以为我两会一直这么默默吃完这顿饭，许致远却突然开口了。
“你吃得惯？”
“啊？吃得惯啊。”
“没有辣。”
“你不是不吃辣吗？”
“什么？”我的声音又小又含糊，他没听清。
“没……没什么……”我低下头扒了好大一口饭，“你……你觉得味道怎么样？”
“不错。”许致远说。
我捂着被子躺在床上时嘴角还是忍不住翘起来。
他夸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