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窗外的行道树和建筑物或缓或急地在视线中倒退,宋西林脑子里回想着KTV包厢里的情景,唇角扬起一抹不屑的笑。那个王雨,主动勾住他的脖子,主动贴在他身上,甚至很明显的回吻了他,竟然在事后摆出一副不经世事的面孔,对他说她没接过吻!

    宋西林此番的目的似乎就是为了试探王雨,现在他心里有数了,竟然隐隐感到一丝失望,与此同时,他觉得自己这两天中的所作所为完全是闲来生事。

    出租车停在艺院新区门口,宋西林下车后没有急于回家,他打算去小区东门外的小街逛一逛。

    那条小街商铺云集,因为靠近艺术学院,商铺里出售的都是些迎合年轻人品味的商品。此时华灯初上,鳞次栉比的商铺灯火如昼,音乐震耳,一张张年轻的面孔在各个店铺间流连穿梭。

    宋西林在一家旧书店浏览了一会儿,没淘到想买的书,他又跨进了书店隔壁的音像店。

    这家音像店似乎面临关门结业,墙壁上到处都贴着“亏本甩卖”、“清仓处理”的纸条。

    宋西林在CD架上挑选CD,正在一旁整理碟片的老板冲他说,“那些都是正版的,以前最少20一张,现在只卖10元!”

    老板是个瘦小伙,一看就是个精明老成的生意人。

    宋西林不屑的笑了笑,他知道这种两张封皮+1片CD的包装百分之百都是盗版。

    宋西林选了两张CD,一张是蔡琴的经典名曲,一张是世界钢琴名曲,他从钱夹取出一张50元递给老板,老板接住后说,“找不开,我正好没零钱了,要不你再挑几张CD?”

    宋西林摇摇头。

    老板指着脚下一个装满各种光盘的敞口纸箱,“影碟要不要?”

    宋西林再次摇摇头。

    老板看了宋西林一眼,转身走到最里面的货架前,他弯腰在货架最底层的一个纸箱里翻了翻,再走回来时手里多了1张光碟,他把光碟递到宋西林眼前,压低嗓音,“这个要不要?绝对正版,高清□□!”

    宋西林扫了一眼光碟封面,目光忽然凝滞了。

    老板勾唇笑了笑,随手抓了一个塑料袋,将那张光碟和宋西林选中的CD装进去,递到宋西林手边。

    宋西林一声不响地接过袋子,扭头走出音像店。

    ******

    今天是星期天,也是宋西林假期的最后一天,他又睡了个懒觉,十点多才起床下楼。

    林静坐在阳台的藤椅上看书,白色的阳光穿过阳台的落地窗,照得客厅明亮通透,窗外的天空湛蓝无云,今天又是个高温天。

    宋东风去画家协会给各行业喜好国画的老板们授课去了,家里就只有林静母子和陈荣。

    宋西林来到阳台例行公事的喊了声“妈。”

    林静盯着书点点头。

    宋西林转身走了两步,停顿住,回头问母亲,“我姐多久没回来了?”

    林静依旧盯着书,“她去德国进修一年,已经走了3个月了。”

    宋西林的手机里存有宋西玲的号码,宋西玲也有他的,但这些年间他们却从未联系过彼此。宋西林想了解姐姐的近况只有通过母亲,他不知道姐姐有没有通过母亲打听过自己的情况。

    姐弟间横亘着一道微妙的隔阂,他们对此无能为力,只能任其存在。

    明天宋西林就要离家上班了,他下午把自己的房间整理了一遍,他是个酷爱整洁干净的人,房间里所有东西都被他收拾得井井有条,接着他整理了笔记本电脑里的工作文件,做完这些后他站在窗前发了一会儿呆,然后出门去洗车。

    他的车是一辆枣红色的CRV,这部车是童倩走后林静买给他的。

    他把车停在洗车店的露天水泥地上,站在树荫下看洗车工洗车。

    洗车工是个精壮的小伙子。他穿着及膝的牛仔短裤,打着赤膊站在烈日下举着高压水枪冲洗车顶,水光里的车在阳光下反射出刺眼的片片银光,宋西林把视线从车身上移开,看到不远处有一家知名连锁药店。

    他把目光投向无垠的天空,天空是浅蓝色的,飘着几丝薄纱般的云。

    他呆呆的看了一会儿天空,离开树荫向药店走去。

    宋西林回家后不久接到了振东打来的电话,振东说,“晚上没事吧,咱俩打保龄球去。”

    宋西林说,“有事,去不了。”

    “什么事?要我帮忙吗?”

    “工作上的事儿。”

    振东爽快的说,“工作要紧,咱俩回头再约。”

    宋西林把手机扔到床上,边脱T恤边走进卫生间。

    他洗完澡后随意换了身衣服,走到书桌前拉开抽屉,把下午在药店买的那盒安全/套拿出来,撕开外包装,取出一个塞进裤兜,又将盒子放回抽屉,他戴上手表看了眼时间,拿起钱夹和手机走出房间。

    林静在厨房低声对陈荣交待着什么,宋西林站在厨房门口说,“妈,我有点事出去一下,不吃晚饭了。”

    林静回头看着他,沉吟片刻,微微点点头。

    宋西林在鞋柜前换鞋,陈荣走过来小声说,“你不能吃了饭再出去吗?”

    宋西林对她笑了笑,“不吃了。”

    陈荣靠近他,继续小声道,“你明天就回工地了,你妈让我炒几个你爱吃的菜,她还亲手煲了一锅虫草鸡汤,正炖着呢。”

    宋西林握着门把手停顿了一下,不知所谓地对陈荣点点头,推开门走出去。

    ***

    夕阳西下,宋西林站在祝新村口的梧桐树旁,他一只手插在裤兜,另一只手挡在额前遮住阳光,不时扭头向村里的主干道上望一眼。

    他刚刚给王雨打过电话,和昨天一样,王雨让他等她5分钟。

    他再一次向村里望去,笑容浮上脸庞——王雨出现在他的视线中。他对她挥挥手,王雨立刻加快步伐,一路小跑着来到他面前。

    宋西林看着王雨不禁咧嘴一笑,他指指王雨的衣服,又指指自己的,两个人同时会心地笑起来。

    王雨今天穿的是前天、也就是和宋西林第一次见面时穿的那身衣服:白色T恤配蓝色牛仔短裤。宋西林今天穿的是白色T恤配蓝色牛仔长裤,他们穿的简直就是一对情侣装!

    这种巧合令王雨既羞涩又甜蜜,她的笑脸粉扑扑的,像熟透的蜜桃一样好看。

    宋西林极自然的牵住她的手说,“咱们先找个饭店饱餐一顿,吃完饭后我带你去打保龄球。”

    王雨傻傻的“啊?”了一声,赶紧说,“我没打过保龄球,我不会。”

    宋西林柔声道,“没关系,我教你。”

    两个人手牵着手走在林荫道上,宋西林时不时含笑看王雨一眼,王雨也回他以甜笑,他们亲昵的就像一对热恋中的情侣。

    宋西林今天的表现和前两次差异太大,王雨笑得很甜,眼神中却夹杂着一丝疑虑,在宋西林温柔的注视中,那丝疑虑很快就被巨大的快乐冲到了九霄云外。

    宋西林找了一家颇具档次的湘菜馆,他点了几个很贵的招牌菜。等待上菜的空闲里,宋西林口吻轻松的和王雨聊了聊最近的天气,聊完天气他将话题引到他们前天看过的电影上,他准确又言简意赅地把重庆谈判的历史背景和谈判过程给王雨概述了一遍,很显然,他对这段历史相当熟悉。

    历史是副课,王雨上学的时候压根没认真学过,因此她对这段历史的了解非常模糊,现在听宋西林娓娓道来,这才明晰了不少。

    宋西林笑容温暖、声音好听,语调平稳、叙述清晰,王雨竟听得入了迷,她目光灼灼的看着他,眼神中又多了一份敬慕。

    她双手托腮对他笑着,心中快乐无比:这是他第一次主动和她聊天,态度温和,似乎还带着点讨好。

    吃完饭后宋西林带王雨去了一家从没去过的保龄球馆,熟悉的保龄球馆他刻意不去,他不想遇到振东。

    王雨是第一次来这种场所,她畏手畏脚地跟在宋西林身后,生怕做错了什么惹人笑话。

    工作人员带他们去换鞋,男鞋区和女鞋区之间用几个长条皮凳隔开,宋西林那边已经换好了,王雨还傻傻的站在鞋架前犹豫,不知道该选哪双。

    宋西林走过来问道:“你穿多大的鞋?”

    王雨羞赧的说,“37。”

    宋西林在鞋架上快速找到一双白鞋递到王雨面前,“就它吧。”

    王雨赶紧接过来坐在皮凳上换鞋。

    王雨正在系右脚鞋带,宋西林突然蹲在她面前,伸手帮她穿左脚的那只鞋。

    王雨的身体霎时僵住,她看着他乌发浓密的脑勺,还有他正在给自己系鞋带的白皙灵巧的手指,只觉得脸颊很烫,整个人飘飘然如坐云端。

    宋西林带王雨来到球道前,他先把执球方法、助走路线以及出球时的动作和技巧给王雨讲了一遍,接着他让王雨拿起一个球,自己则站在她身后对她现身说教。他说到曲腿时就伸手拍拍她的小腿,说到弯腰时就把手卡在她的腰间,他教的很认真,王雨的表情和四肢却显得很呆板。

    “来,试着打一个。”宋西林微笑着鼓励道。

    王雨动作生硬地将球甩出去,球直接下沟了。

    宋西林笑着说,“我打给你看吧,你注意观察我的动作。”

    王雨赶紧让到旁边。

    他拿起球曲腿、滑步、瞄准、出球,一气呵成,乒乒乓乓一阵响,竟然一球全中!宋西林不由振臂一挥,王雨也激动得连连拍手。

    其实王雨学东西并不笨,她刚才的注意力全放在两人的肢体接触上,所以第一个球是稀里糊涂扔出去的。现在她冷静下来,通过观察,再结合宋西林刚刚讲过的方法技巧,又再次拿起球做第二次尝试。

    这次球没下沟,方向有点偏,命中率很低,但王雨的整套动作已经有模有样了。

    宋西林微笑着让到一边,让王雨尽情练习。

    王雨越打越好,神情也越来越兴奋,几十个球扔出去,竟然有五六次都中了全垒打!成功了她就惊喜的跳起来,失败了又沮丧地弯腰摇头,她丢掉所有矜持,将最本真的一面完全显现,笑容一直挂在她的脸上,她像小孩一样笑得肆意率真,宋西林站在一边看着她,有那么一瞬,竟被她的笑容吸引得失了神。

    从保龄球馆出来,王雨兴奋的情绪还未平息,这场运动似乎又拉近了他们的距离,王雨依偎在宋西林身边,羞涩地伸出手,主动挽住了他的手臂。

    宋西林微微一怔,随即低头对王雨展颜一笑。

    夜风习习,风中带着阵阵沁人心脾的凉爽。宋西林看着前方一家霓虹闪烁的商务宾馆,喉结滑动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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