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耿拦到一辆出租车,由于不同路,他让王雨和黄云娜先走,四人相互告别后王雨和黄云娜乘车离去。

    出租车行驶几分钟后王雨发现黄云娜的情绪变得消沉起来,便问她怎么了,黄云娜只漠然地摇了摇头,接着从兜里掏出手机,将手机开机。

    手机刚开机就骤然响起,黄云娜吓得浑身一激灵,差点把手机扔出去,王雨吃了一惊,急忙按住黄云娜的手看向手机屏,手机屏上不断闪动着“彭俊诗”三个字。

    黄云娜拨开王雨的手,按下接听键,举到耳边劈头喝道,“你有完没完?”

    彭俊诗不知道说了些什么,黄云娜声音颤抖,语气带着些许乞求和隐忍的愤怒,“你太疯狂了,你这样让我很害怕你知道吗,你不要再给我打电话了,算我求求你了!”说完立刻挂上电话。

    王雨惊讶地看着黄云娜,“怎么回事?”

    黄云娜脸色很难看,她看了一眼正在开车的男司机,低声对王雨说,“回去再说。”

    祝新村口的梧桐树下,黄云娜心烦气躁地走来走去,“下午咱们打球的时候他就不停地给我打电话,逼得我关机,你知道他刚才对我说什么吗,他说我关机之后他还在不断地打我手机,一直打到我开机,打了有上千遍!”黄云娜情绪激动,满脸怒意,“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么死缠烂打的人!”

    王雨既心急又无奈,“你说重点呀,你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黄云娜停住脚步,表情烦躁地闭上眼睛,过了几秒钟她缓和了情绪,睁开眼睛说,“那天从红巷回来后,你说你看出来他喜欢我,我回去后认真想了想,觉得还是跟他断交比较好,于是就给他发了一条短信,希望彼此好聚好散,他第二天给我打过一个电话,我在电话里又把断交的话讲了一遍,他问我为什么,我说不为什么,他就把电话挂了,之后他也没再找过我,我还以为这事就这么过去了,谁知道今天下午他这样丧心病狂地打我手机。”

    黄云娜说完后失神地沉默了一会儿,忽然冒出一句,“他会不会缠上我,或者报复我?”

    王雨看她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急忙抚慰道,“不会的,你别乱想,我生病时说的那些都是胡言乱语,你怎么就记住了,彭俊诗人挺好的,不会干那些出格的事儿!”

    王雨说的时候心里是虚空的,彭俊诗是给她留下了不错的印象,但他们毕竟只有一面之缘,彭俊诗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她也不知道。

    王雨又对黄云娜说了一些安慰的话,随后挽着她的胳膊步行送她回天雷酒店,黄云娜一路上沉默寡言,看上去心理压力不小。

    临别前王雨对黄云娜说,“如果他再骚扰你你就告诉我,我去找他谈,”王雨故作强大地拍了下胸脯,“你别怕,有我在什么事儿都没有!”

    黄云娜勉强对她笑了笑。

    第二天王雨不放心黄云娜便去黄云娜的宿舍陪了她大半天,她们一起吃了晚饭,直到王雨回祝新村前彭俊诗也没有打来电话,她俩的心情都放松了许多。

    这周王雨和黄云娜没有见面,但每天都会通个电话。彭俊诗依然没有骚扰黄云娜,周三黄云娜的心情就恢复如常了,她觉得这事儿是真的过去了。

    周五黄云娜给王雨打电话约王雨周六去李涛那儿打乒乓球,王雨上周没有回家,她想回去看妈妈,但又想满足黄云娜打球的愿望,便思索了一下说,“李涛那儿太远了,去一趟得穿大半个城,你想打球咱俩可以去附近的文化宫,那儿有个乒乓球馆,一个小时好像是10块钱,咱俩打完球我还有时间回家。”

    黄云娜笑道,“你想回家就直说,打球又不是非干不可的事,你安心回家吧,我自己去李涛那儿。”

    王雨歉然的说,“玩得开心啊!”

    再一个周五王雨接到了李涛打来的电话,这让王雨很是意外,李涛和吴耿的号码在她的手机里就是两个僵尸号,从来都没有联系过。

    李涛说他给黄云娜和吴耿都打过电话了,他们明天都有时间去他那儿打球,他问王雨明天去不去。

    王雨说黄云娜去我就去。

    李涛在电话那头笑起来,说明天等你们。

    挂上李涛的电话,黄云娜的电话立刻打进来。

    黄云娜说太阳从西边出来了,李涛竟然主动约她去打球,这可是破天荒的头一回,以前可都是她给李涛和吴耿打电话约球的。

    王雨说李涛刚才也约我了。

    黄云娜说我知道,他跟我说了。

    她俩约好明天的见面时间便收了线。

    周六一大早黄云娜给王雨打来电话,声音很沮丧很沮丧,“我去不了了,我们前台的一个女孩病了,没来上班,我们经理强制性地要我顶岗,我一点办法都没有,你只能自己去了。”

    王雨说,“你不去我也不去,我正好回家看我妈。”

    黄云娜说,“那我给李涛打个电话,告诉他我要上班,你要回家,咱俩都去不了。”

    王雨轻松回道,“好。”

    王雨对乒乓球的兴趣已经远不及初中那会儿了,李涛那儿又那么远,她打心里就不想去,她答应去仅是为了陪着黄云娜。

    冬至这天黄云娜约王雨平安夜晚上去街上挤热闹,并说也约了李涛和吴耿。

    这几年出现了一个怪象,都市的年轻人都异常崇尚过平安夜,而且是到大街上去过。每到平安夜晚上7点,市中心最繁华的几条大街全部禁止汽车通行,年轻人像潮水一样涌进这里,他们头戴圣诞帽,手举荧光棒,兴高采烈地把这几条大街轮番走一遍。

    王雨一次也没去过。

    她在报纸上看到过那种盛况,宽阔的大街上乌泱泱地全都是人,密集的程度让人难以置信。

    王雨不想去挤热闹,她不喜欢人多,但黄云娜的语气太期待太向往了,王雨还是答应了。

    平安夜这天是星期六,从早上就开始下大雪,王雨在小屋待了一天,等着黄云娜来找她。

    晚上七点多黄云娜给王雨打来电话,声音失落得让人听着揪心,“去不成了。”

    王雨忙问,“为什么?”

    “还记得上周我帮人顶班的事儿吗?那女孩欠我一个班,我让她今天还我,她答应了,可她刚才给我发了一条短信,说她不来了,说她男朋友让她陪他一起过平安夜,她不陪的话她男朋友就要跟她分手,呵呵,”黄云娜冷笑道,“当我是弱智吗?不想来就不想来,说这些糊弄人的话有劲吗!”

    王雨连忙宽慰道,“别气了别气了,平安夜年年都有,咱们明年去也是一样的,你好好上班,我一会儿过来看你。”

    黄云娜说了声“好。”又道,“我刚给吴耿打电话了,让他跟李涛早点回去,别在东街等咱俩了,吴耿说今天聚不成元旦再聚,元旦他过生日。”

    王雨笑道,“他元旦的生日啊,他妈还真会生。”

    王雨把自己裹的像个粽子一样便出门去天雷酒店。

    雪还在下,比白天小了一些,地上铺着厚厚的积雪,空气冰凉清新。

    王雨小心翼翼地踩着积雪走到祝新村口。

    路上的行人明显比平时多,都是年轻人,三三两两地说笑着朝一个方向走,那是去市中心的方向。

    王雨和他们背道而驰。

    没走几步,手臂突然被人一把抓住,王雨吃惊地向抓住她的人看去,看到一张年轻的、表情冰冷的面孔。

    “啊,彭俊诗,你,你干嘛?”王雨惊叫着甩开他,向后弹了两步。

    彭俊诗皱起眉头,一脸不解,“我又不吃人,你怕什么?”

    王雨的心还在“砰砰”地跳,她僵硬地咧咧嘴,“你突然出现,吓我一跳......你怎么在这儿?”

    彭俊诗淡然道,“等你啊。”

    王雨更加紧张,“找我......有事?”

    彭俊诗侧身指了指路边,“车上说。”随即大步走过去。

    路边停着一辆越野车,车顶上覆盖着一层积雪。

    王雨对他心有戒备,不可能上他的车,硬着头皮跟过去,在路边站定,“就在这儿说吧!”

    彭俊诗看了她一眼,将拉开的车门“嘭”地关上,说,“随你。”

    他背靠车身,开门见山道,“黄云娜怎么了?”

    王雨咽了咽嗓子,请求道,“你别再找她了行不行?”

    彭俊诗面色阴沉地盯着王雨,一字一句地说,“我就想知道因为什么,她会毫无征兆地跟我绝交,”他哼笑一声,“就算要我死,也得让我死个明白不是?”

    王雨吸口气,直言道,“因为你喜欢她!”

    “对,我是喜欢她,但我没要求她做我女朋友!做个普通朋友都不行吗?”

    “你是拿她当普通朋友看待的吗?”王雨蹙眉质问道,“普通朋友断交至于打上千个电话吗?你现在都这么疯狂了,等到她有男朋友时再跟你断交你会不会干出更加疯狂的事儿?”

    彭俊诗嘴角挂着不屑的笑,将目光从王雨脸上移开,侧脸望向远处。

    他比王雨和他上次见面时消瘦了,眼神也暗淡了,举手投足间有股颓废感,不似上次那般阳光活跃,断交这件事似乎伤他很重,王雨看着他,突然有点难受,莫名地有种同病相怜的感觉。

    “她这样做也是为你好,她不想你越陷越深。”安慰的话刚出口,王雨又怕他仍不死心,加重语气道,“她不喜欢你,一点也不喜欢!你别再找她了,你再找她也没用,只会令她更加讨厌你......更加怕你!”

    彭俊诗勾唇笑了,眼睛弯弯的,一张脸痞帅得诱人,笑容却也落寞地教人心疼。

    沉默半晌后,他喃喃地说,“和她最后一次通电话她说她怕我......告诉她别怕了,我明天就要离开这座城市,也许以后再也不回来了。”

    他站直身体,随手拂去倒视镜上的积雪,看样子是准备走了。

    王雨愣了几秒钟,疑惑地问,“再也不回来了?你正在上学啊......你放弃学业了吗?”

    彭俊诗拍了拍身上的落雪,平淡的说,“嗯,我退学了。”

    他不再理王雨,大步从车头绕到另一侧,拉开车门上了车。

    王雨疾步走上前,想也没想就拉开副驾驶车门坐了进去。

    彭俊诗嘲弄地说,“现在不怕我了?下车吧,不然我把你拉去卖了!”

    王雨无视他的话,痛心疾首道,“你疯了吗?研究生那么难考,你竟然因为感情失败放弃学业,还要避走他乡,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嘛?”

    彭俊诗盯着她看了片刻,脸上的嘲弄之色一点点地消失殆尽,他嗤笑道,“在你眼里我这么白痴啊,”他扭头望着前方,轻飘飘地说,“我是被退学的。”

    王雨震惊地顿了几秒,急切地问,“因为什么?”

    彭俊诗默然地盯着挡风玻璃看了许久,转头看着王雨,“要是我告诉你,你会信我吗?”他的眼睛竟含着几分无助和疑虑。

    王雨的心抖了一下,不假思索的说,“我信你!”

    彭俊诗淡淡笑了笑,说,“那好,我告诉你。”

    他瘫靠在椅背上,浑身无力似的,眼睛看着挡风玻璃外的世界,语气淡漠地就像在讲述别人的事。

    “那天送你们回来后孙瀚送我回了学校,我回到宿舍时我室友已经睡了,打扰到他了,他骂了我几句我忍了......两点多黄云娜给我发短信说要断交,我起床想去找她问个清楚,又吵到我室友了,他又开始骂我,我当时心情很坏,回骂了几句,那家伙直接扑上来跟我动手,他打不过我,我把他踹倒后出了宿舍,在走廊上我听见他在屋里惨叫了一声,就折回去看他,他抱着一条腿躺在地上嚎叫......周围宿舍的人都来了......保卫部的人也来了,他们把我控制了......我室友的腿骨折了,他们众口一词,都说是被我打的,凶器就是我的弹簧棒。”

    彭俊诗转过脸,直直的看着王雨,“他用我的弹簧棒,自己把自己的腿打折了。”

    王雨听得心惊肉跳,“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彭俊诗漠然地笑了一下,又将目光投向前方,“只有他自己知道......第二天学校老师和保卫部的人组成调查组让我交代事情经过,我说的他们都不信,他们把我一个人关在办公室让我悔过,我那时给黄云娜打了个电话,我跟她只说了一句话就把电话挂了,我当时心里很乱......后来我父母赶到学校擀旋此事,他们找校领导忏悔求情,去校医院向我室友赔偿道歉......因为我拒不承认,学校给了我最严厉的处理结果,勒令退学......我离校那天是周六,那天下午我回家后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断拨打黄云娜的手机,好像中了邪一样......她开始是拒接,后来是关机,最后打通了,她说我的行为令她害怕,我突然就清醒了,立刻停下来......这段日子很难熬,我自顾不暇,也不敢轻易找她......”

    彭俊诗沉默了一会儿,转脸看着王雨,“没有人相信我,我家人对我的话也是半信半疑,”他笑起来,笑得很凄凉,“只有你毫不犹豫地说信我。”

    王雨确实相信他,但觉得他的遭遇总该有个缘由,便问道,“你室友为了诬陷你选择这么激进的手段,这事从表面上看很难让人相信你。他能这样破釜沉舟,看来是把你恨到极点了,你是不是以前也打过他,他在你这儿吃过不少亏?”

    彭俊诗摇头苦笑,“这是我第一次打他!我平时都回家住,很少住在宿舍,跟他很陌生,没有任何矛盾。我前几天找关系好的同学打听过他,他到现在英语六级还没过,上学期期末还有一门挂科,我跟他都是本硕生,他这种情况铁定要被刷到本科班。我同学说他家人对他期望很大,他最近好像有很大的压力,有人曾看到他在网上搜索和自杀有关的信息。”

    彭俊诗讲述的是一个王雨完全不了解的世界,王雨觉得就算那人被刷到本科班,本科也很好啊,也有大好的前程,何至于想自杀,去自残,并且还要嫁祸给一个无怨无仇的人,王雨很难理解。

    但她就是相信彭俊诗,不需理由地相信他,她此刻只为他感到不平和冤屈,“你被退学这事儿...还有回旋的余地吗?”

    彭俊诗摇摇头,说,“我一直想找他当面对质,后来知道他的情况后就放弃了这个想法,我这辈子都不想再看到他......他如果借着这件事释放了压力或找到了退路,对他自己和他家人来说,未尝不是件好事。”

    “对他是好事,可是对你呢,你被退学了,你的学白上了啊!”

    彭俊诗黯然道,“这三年是白上了,什么学位证都拿不到,一朝回到高考前......但是学到的东西是终身受益的,也不算是白上吧。”

    王雨蹙眉沉默着,她将十指扭绞在一起,指关节白得没有血色,她突然艰涩地说,“彭俊诗,你不知道,其实是我害了你。”

    彭俊诗意外地看着她,“我的事儿跟你有什么关系?”

    王雨低声道,“那天我对黄云娜说,我看出来你喜欢她,黄云娜因此才决定跟你断交......如果那天我不说这句话,黄云娜就不会给你发短信,你就不会为了去找黄云娜打扰到你室友,你们也不会打架......你也不会被退学。”

    彭俊诗吸了口气,挑挑眉梢,“你的逻辑能力太强大了,我都要被你感动哭了!你能不能客观看待问题?我的事儿跟你有半毛钱关系吗?照你这么说黄云娜也跑不了,她给我发了短信,她也得为我的事儿承担责任,”他叹了一声,郑重地说,“王雨,我的事儿跟你没有任何关系!”

    王雨垂下头沉默不语。

    过了片刻,彭俊诗侧目看着她,语气低沉,带着些许忧伤,“告诉黄云娜,我明天就距她千里之外了,让她好好吃饭,好好工作,不必再因为我烦恼不安。”

    王雨抬眼看他,心头涩涩的,“你要去哪儿?去干什么?”

    “我家祖籍杭城,家里人一直都有迁回去的打算,他们看我最近足不出户,也许是担心我,就开始实施回迁计划,我明天和我爸先回去...回去收拾收拾老宅,再找个合适的地儿把这边的中医院迁过去。”

    王雨低低地“哦”了一声。

    彭俊诗沉默了一会儿,轻轻说道,“王雨,孙瀚配不上你,你别把那天的事儿放在心上。”

    王雨笑了笑,没有说话。

    隔了一会儿,彭俊诗咳了一声,突然说,“你要跟我去杭城吗?”

    王雨“啊?”了一声。

    彭俊诗笑道,“还不下车?”

    王雨明白过来,讪笑一下,赶紧拉开车门跳下车。

    彭俊诗降下车窗,王雨笑着对他挥挥手,“一路顺风!”

    他做了个“ok”的手势,脸上又是一副痞帅痞帅的笑容,看得王雨恋恋不舍。

    他洒脱地对王雨挥挥手,升起车窗,驾车离去。

    雪花洋洋洒洒,从巨大的如黑幕般的夜空飘落而下,路上依然有零落的年轻男女向市中心挺进,沿街的店铺门前不时可以看到人们独具匠心的杰作——雪人、雪狗、雪熊......王雨无心观赏,一路心情沉重地走到天雷酒店。

    酒店大堂很冷清,大堂正中摆放着一株巨大的挂满饰物的圣诞树,圣诞树后,黄云娜和一个与她穿同样制服的男孩站在前台柜里,两人正满面含笑地说着什么。

    王雨在酒店门口站了片刻,转身离开。

    王雨心中一片酸涩,彭俊诗明天就要远赴杭城,临行前也不敢来见黄云娜一面,就怕惊扰到她,而黄云娜却心情愉悦地与她的男同事相聊甚欢,对此浑然不觉,王雨莫名地为彭俊诗感到难过。

    王雨漫无目的地在街上走,心头萦绕着淡淡的哀愁,她的脑海不时浮现出彭俊诗的笑脸:他嘲弄孙瀚时肆无忌惮的笑,讨好黄云娜时温柔宠溺的笑,还有对自己说“谢谢你生病”时真挚温暖的笑。王雨不愿回想今天的彭俊诗,她只愿回想他最阳光最快乐的模样。

    不知走了多久,王雨蓦然发觉四周变得空旷起来,她举目辨认,发现自己竟来到了歌剧院广场。

    王雨在空阔的雪地上站了片刻,像是被某种力量无形牵引着,她抬脚向歌剧院西门走去。

    西门广场上空无一人,王雨踩着无人踏足过的雪地走向西门口的长廊。

    她已将彭俊诗抛到脑后。她的眼,她的心,她的身体,她整个人,此刻都被另一张面孔铺天盖地完全占据。

    王雨的眼睛湿润了。

    长廊的顶棚覆盖着皑皑白雪,已不是当日的景象。

    当日的长廊青瓦红柱,廊檐下站着的男人面容俊秀,身姿挺拔,他将双手插在裤兜,若有所思的蹙眉远眺...

    那个男人,令她还没有靠近他,就已经方寸大乱。

    王雨在廊檐外落着厚厚积雪的台阶上坐下来,思绪和身心不受控地飞到了那个炎热的傍晚。

    那天的她好傻啊,第一次见面就被人家在电影院里摸了胸,她当时好紧张,紧张得心跳如鼓,大气儿也不敢出,但心里却是甘愿快乐的,她那一刻有种愿为他付诸所有,愿跟他浪迹天涯、生死相随的壮志豪情。

    而那时他们才刚刚认识,她仅仅知道他的姓名和年纪!

    王雨望着漫天飞雪自嘲地笑起来,她觉得自己前些年看过的琼瑶小说太多了。

    她又忆起认识宋西林的第二天,那天是个星期六,她在没有约定的状况下在小屋等他的电话,等得心慌意乱,食不知味,后来还疑心手机出了问题,急火火地跑到村口的小卖部用公用电话拨打自己的手机......等到最后,她抱着手机蜷缩在小床上满心忧郁的睡着了......

    王雨咧着嘴又笑了,好像正在回忆某个笑话,她笑着笑着,脑海中蓦地响起一个声音,“我有女朋友,我什么都给不了你!”

    王雨猛地蹙紧眉头,就像一把利刃划过心脏,她的心一阵刺痛。

    这么久以来,她是不敢回忆那个深夜的。

    那个深夜太痛了,痛得令她的身体似乎开启了某种保护功能,每当想起就会被立即叫停或屏蔽;那个深夜太令她羞耻了,羞耻得让她有种愧对妈妈养育之情的感觉。

    她打住思绪不去回忆,脑海却偏偏蹦出那晚她不知廉耻地对宋西林提着继续交往的要求,而对方始终冷眼旁观,沉默以对的场景。

    王雨匆促地站起来,来不及拍去粘在衣裤上的雪,拔脚就跑。

    她在广场上狂奔,逃避灾难似的,要远离这里,要把一切屈辱,一切和他有关的回忆通通丢在这里。

    雪片打在脸上,风在耳边呼呼作响,她毫无知觉似的,直跑到头晕目眩体力不支才停住脚步。

    她站在人行道上喘歇了片刻,慢慢朝回走。

    经过一家商店时,她看到商店柜台上摆放着一排老酸奶,便走进去买了一瓶。

    王雨站在商店门口的树下,用了不到半分钟的时间,不停歇的,一勺接着一勺地吃完了那瓶冰冷的老酸奶。

    她的牙齿不住地打颤,胸腔寒冷得像个冰窖,连带着那颗隐隐作痛的心,也被冰封了似的没了知觉。

    王雨将酸奶瓶扔进垃圾箱,迎着风雪向回走。

    *

    圣诞节晚上王雨去了黄云娜的宿舍,她把彭俊诗的事一五一十地告诉给黄云娜,黄云娜听完之后沉默了很久,最后她问王雨,“我想继续和彭俊诗做朋友,你说他会答应吗?”

    王雨用力对她点点头。

    黄云娜用手机给彭俊诗发送了一条短信:我们还是朋友吗?

    王雨和黄云娜头挨着头,目不转睛地盯着手机屏幕。

    彭俊诗的回复瞬间就过来了:当然是!

    “啊——!”黄云娜尖叫一声,像中了大奖一样惊喜亢奋。

    王雨也开心的笑起来,她俩笑望彼此,眼里具是泪光点点。

章节目录

谁是谁的劫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零九破只为原作者昨日烟海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昨日烟海并收藏谁是谁的劫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