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可以将那天从生命中抹去,如果发生在那天的所有伤害和意外都可以避免,如果......如果......可是,没有如果。

    1995年5月下旬  星期日

    天蒙蒙亮时,童强闭着眼睛摸索着按下悬在床头的灯泡开关,灯泡上罩着一个用旧报纸叠成的灯罩,刺目的光聚拢在童强俊朗的脸庞上,童强微皱眉头适应了一会儿才睁开双眼,他习惯性地撑起上半身将脸凑到窗前,揭开由两片旧布拼接成的窗帘向外望去,看到妹妹屋里的灯已经亮了,他安心地缩回到床上,伸手从枕头下面抽/出英语课本,趴在床上开始小声背诵单词。

    昏黄的灯光下,这间狭小的屋子只摆了3样东西:一张简陋的床、一张旧木桌和一个破衣柜。床是用4个砖垛一张木板搭建而成,陈旧的木桌上堆满了各种各样的学习资料,衣柜少了一个柜门,里面的衣服堆作一团。

    这个逼仄的小屋原本是靠着厨房外墙搭建起来的杂物间,童强小升初的那个暑假自己清理了杂物住了进来,一转眼就住了近4年。

    童强家所在的这片民居名为“汽车厂自建村”,但是这个自建村跟汽车厂却没有丝毫关系,仅是因为离汽车厂较近才得了这个名。

    这个自建村早年间是一片荒地,某一年临省闹饥荒逃难至此的灾民们在这里落脚安家,本地的一小撮人见状也跑来占地建屋,逐渐形成气候,成了一片颇具规模的民宅,管辖区派出所便给这里取名为“汽车厂自建村”,并逐家逐户地建立了户籍档案,这片民宅就这么合法化的存在了,从存在的那天起,生活在这里的就是这个城市最底层的一群人。

    童强的爷爷是汽车厂的一名公交司机,他结婚时没地方住,就跑到自建村占了一块地,这人很能干,白天上班晚上回来自己盖房,愣是用了不到两年时间盖了一院儿房子,家安好时儿子也出生了,童强他奶却在生下孩子后不久得病死了,童强他爷没有再娶,一个人又当爹又当娘的把孩子拉扯大。

    童强他爸生性胆小怯懦,上学时读不好书,辍学后干啥啥不行,令他爷这个能干要强的人很是窝心,但又无可奈何,儿子毕竟是自己的,只能竭力为他谋划将来。

    童强他爷在儿子十九岁时托人从山里领回来个女孩,说白了就是给儿子买了个媳妇,为啥要买?因为汽车厂自建村声名狼藉——又穷又乱、男盗女娼是外面的人对这里的普遍印象,外面的人大都不愿在自建村找对象,童强他爷在外头给儿子找不来媳妇,他又看不上自建村的女孩,便去山里买了一个。

    这个买回来的女孩就是童强的母亲赵金花,赵金花个子高大浓眉大眼,生得一副好相貌,人又极其勤劳能干,童强他爷对这个儿媳非常满意,左邻右舍也是艳羡不已,两年后赵金花生下一对龙凤胎,这个家更是美满红火,充满希望。

    这时候童强他爷想到了退休,他想让儿子接他的班,然后自己出去开个货车,因为童强他爸打零工挣不到几个钱,他爷出去开货车怎么都比他爸挣得多,现在家里添丁进口了,多挣钱才是王道。

    童强他爷才50出头,还没到退休年龄,他便决定内退,给厂里刚打了报告他就在上班时把儿子带上了车,他要亲自教他儿子,谁成想童强他爸第一天学车就出了大事。

    童强他爷让儿子跟了一天车,跑完最后一圈后把车开到一个僻静地让儿子试驾,童强他爸踩着油门不撒脚,车直接翻进了一个深沟。

    这次事故造成的后果极其严重——童强他爷高位截瘫,童强他爸失去了一条腿。

    这个家一下子如堕地狱。

    汽车厂出于人道承担了父子俩的全部医疗费,等到父子俩出院回家时,童强他爷的退休报告批下来了,但是他的退休工资只能拿到正常数额的百分之七十,直到他故去,因为那辆公交车报废了,他们父子给厂里的公共财产造成了损失,这是厂里对此次事故做出的相应惩戒。

    童强他爸后来学了补鞋的手艺,终年坐在离家不远的菜市场门口给人补鞋,但他挣的那点钱只是杯水车薪,家里的生活开支主要还是靠童强他爷的退休工资。

    童强他爷一辈子刚强,就算瘫在床上也依然要强,这个家的大人算是废了,可还有孩子,有孩子就有希望,童强他爷把所有希望都寄托在童强身上,他是个重男轻女的人,一对孙儿他只看重童强,童强小小年纪他就教育童强要好好学习,这个家想要翻身只有靠童强,而童强能走的只有学习这一条路。

    童强有着跟他爷一样要强不服输的性格,他跟爷爷感情很好,懂事也很早,刚上小学他就试着承担家里的重体力活,并且带领妹妹一起刻苦学习,其实他也只比妹妹早出生两个小时而已。

    年复一年,童强兄妹去年凭中考成绩进/入了全市最好的重点中学——市一中,这个消息无异于在这片区域投下了一枚炸/弹,人们都沸腾了。

    童强的母校把大红喜报贴在校门口,还请了锣鼓队在校门口敲锣打鼓,要知道童强所在的学区没有一所能拿出手的好学校,童强兄妹就读了3年的母校10年间没有一人考进重点中学,童强兄妹这次可是给母校长了脸。

    汽车厂也派人送来了500元助学金,童强的爷爷收下了,对来人笑脸相迎,客客气气。这十几年来汽车厂就没搭理过童家,这会儿却口口声声说童强和童倩都是车厂的子弟,他俩给车厂争了一口气。

    还有自建村的邻居们,争相跑来道贺,差点就踩断了童家的门槛,平时谁来啊,都知道童家一个瘫子一个瘸子,跟他们走得近了还怕他们张嘴借钱呢。

    来的都是客,童家人笑脸以待,不亢不卑。

    而这份不亢不卑的底气,自建村的人都知道,童家穷得叮当响,却个个都能吃苦耐劳,从不看谁的脸色过活;童家人虽然不爱惹事,但他家除了瘸子,剩下的个个都不好惹。

    —

    童强正背着单词听到隔壁厨房传来几声轻微的响动,便合上书本翻身下床,他从衣柜里拿出一身破烂的衣服穿在身上,这身衣服平时不穿,只有出门干活时才会穿,他打开门,橘红色的灯光在门口的地面上铺成一个窄窄的长方形,童强关掉灯,出了屋,转身跨进厨房。

    厨房里灯光昏暗,赵金花正坐在灶口前朝灶膛里添加木柴,童强走到母亲身边轻声说,“妈,我来。”

    赵金花站起来将位置让给儿子,她看了眼童强身上的衣服,问道,“你今天还要去送煤啊?”

    “嗯,一会儿就去。”

    “你下午要上竞赛课,一会儿去煤厂少送几家,早点回来,别太累了,当心下午没精神听课。”赵金花边给大铁锅里添水边嘱咐儿子。

    童强每个礼拜天都会拉着架子车去离家3公里远的煤厂帮买主送蜂窝煤,根据搬运量和路途远近一次可以挣2到3元,这个活童强已经干了3年多,他和童倩所有的课外学习资料都是这样赚回来的,赵金花对此从未阻止过,穷人的孩子早当家,童强出卖苦力给他和童倩挣点书本费也是应该的。

    “嗯,知道了。”童强温顺地回应道。他将一根棍子伸进灶膛拨弄了一下,火光倏地变大,照亮了少年刚毅清朗的脸庞。

    “强强啊,”赵金花低头忙活着,趁机询问起关于竞赛课的一些情况,“你们那个竞赛课要上多久?啥时候比赛?”

    “上到比赛前,老师说8月初比赛。”

    这几天学校在高一和高二年级选拔了一批数学尖子组成竞赛队,要让他们代表学校参加省里举办的中学生数学竞赛,童强被选入竞赛队,今天下午的竞赛课是这个竞赛队成立之后的第一次集训。

    赵金花接着问,“倩倩给我说你们这个竞赛全省的中学都要参加,你们学校能赢吗?”

    童强看着母亲坚定的说,“肯定能赢,我们学校是全省数一数二的重点中学,实力摆在那儿呢!”

    赵金花看着儿子充满自信的脸庞欣慰的笑起来,儿子太争气了,让当娘的越看越喜欢,童倩昨天对她说竞赛队的成员主要来自高二年级,高一年级只选了两个人,其中一个就是她的儿子!

    赵金花笑眯眯地问,“倩倩说你们这个竞赛队只在高一选了俩人,另一个是谁?”

    “宋西林。”

    赵金花“嘶”口气想了想说,“这名字挺熟的,好像跟你和倩倩是一个班的。”

    赵金花一共去学校开过3次家长会,每次都在期中或期末考试结束后,每次黑板上都有学生们的成绩排名表,童强总是第一名,童倩不如哥哥,但也没掉出前10名,而前三名里好像总有宋西林这个名字。

    童强说,“嗯,是一个班的。”

    “这娃学习也好得很!”赵金花夸赞一声后,打探道,“他家是不是也很穷?”她狭隘地以为只有像她儿子这种穷人家的孩子才能这么优秀。

    “哪儿呀!”童强笑道,“他家条件很好,我听同学说他父母都是大学老师。”

    “难怪他学习这么好,”赵金花撇撇嘴,“他父母就是干这行的!”

    童强看着母亲不忿的神情,对母亲绽开一个灿烂的笑容,“他学习再好也是你儿子的手下败将,从入学到现在的所有考试,他没考过我一次!”

    赵金花的脸笑成了一朵菊花。

    锅里的玉米粥咕嘟咕嘟的翻起一朵朵金黄色的小浪花,赵金花拿着一个大铁勺在锅里来回搅了几圈,热气蒸腾上来,她透过雾气对儿子说,“强强,你跟倩倩一定要好好学习,我跟你爸、你爷就是喝西北风也要供你俩上大学,咱家往后的日子全指望你俩了!”

    类似的话从爷爷、父亲、母亲嘴里不知道说过多少次,童强依旧认认真真地“嗯”了一声。

    童强吃完早饭后拉着架子车去煤厂了。

    童强走后赵金花忙前忙后地伺候丈夫和公公洗漱吃饭,童倩跑过来想给她搭把手,被她一句“吃饱了学习去!”挡回去了。

    童倩上高中之前学习成绩一直和童强不相上下,上高中后她的成绩就不如童强了,童强老早就嘱咐母亲家里的活尽量少让童倩干,让童倩把时间都用在学习上,赵金花便把儿子的话当成圣旨一样执行,这个家除了童强的父亲个个都是性格刚毅有主见的人,但大家都听童强的,童强便成来了这个家绝对的主心骨。

    赵金花帮丈夫把修鞋工具搬到菜市场门口再返回家的时候,童强的爷爷已经尿了一床,赵金花又是一通忙活,当她站在院子里晾晒老头的大裤衩时,突然一阵没来由的心慌,好像要发生什么大事似的,她抬头望了望天空,青天白日艳阳高照,没什么不对劲的,她抚了抚胸口,转身去厨房准备午饭,童强下午还有课,得早点给他备饭。

    童强中午比平时回来的都晚,赵金花站在院子里左等不见人右等不见人,心里又开始发慌,她正想出门去看的时候院门“吱呀”一响,童强回来了,赵金花连忙迎上去,“怎么这时候才回来?”她一颗惶惶不安的心瞬间落回到肚子里。

    童强身上很脏,胳膊和手全是黑的,他的破外套搭在车辕上,身上那件辨不出颜色的脏背心被汗水浸透了,和荞麦色的肌肤紧紧黏贴在一起,少年初具成年男子的身体看上去精壮结实。

    童强把架子车立起来靠在院墙上,疲惫地走到水池边,他拧开水龙头边冲洗胳膊边对母亲说,“早上一共送了5家,最后一家是个老太太,她精得很,事先不告诉我,把煤送到了才说她家住在7楼,我只得一趟一趟地给她搬上去,就是在她那儿耽搁了不少时间。”

    “你给她加钱了吗?”赵金花递给儿子一条破毛巾,语气里透着精明世故,她早已不是初来自建村时那个傻头傻脑的山里丫头,这些年生活的磨难将她打造得比谁都泼辣现实。

    “我让她多给1块她不愿意,我也就算了。”童强回道。

    “下次再遇到这种人你就把煤给她卸在地上,她爱找谁搬找谁搬!”

    童强憨厚地笑着说,“我看那老太太怪可怜的,就当是给她帮忙了。”

    童强甩掉手上的水珠,从裤兜里掏出一把零钱递给赵金花,赵金花接住,嗔怪道,“你可怜她,谁可怜你?快点去吃饭,别误了上课!”

    “倩倩呢?”

    “我让她给你爸送饭去了,就快回来了。”

    童强径直走进正屋,屋里拉着窗帘,光线有些昏暗,简陋的木床上躺着一个瘦骨嶙峋的老头,那是童强瘫痪多年的爷爷。

    “爷,你吃了没?”

    老人语速缓慢,声音有点颤抖,“我吃过了。”

    “你喝水不?”

    “我不喝,你去吃饭呀,饿坏了吧?”

    “爷,你还要啥不?”

    “我啥也不要,你快去吃饭,吃了饭好去上学。”

    童强离开爷爷的屋子来到厨房,从锅里端出一碗微温的饭菜狼吞虎咽的吃完,立刻回他的屋子换了一身干净衣服。

    他临去学校前对母亲说他的桌子上有两张数学卷子,让童倩下午一定做完,有不会的题让她先放着,他晚上回来再给她讲。

    童倩上高中后学理科很吃力,童强一直在竭力帮她补短板。

    童强推着他的破自行车即将走出院门时,赵金花突然喊道,“强强!”

    童强回身看她,“啥事儿?”

    赵金花呆呆地看着儿子,站在门檐下的童强穿着泛黄的白衬衣和黑裤子,斜背着一个洗得发白的军绿书包,他个子不小,头快够到门梁了,他看向母亲的脸坚毅俊朗,眉宇间带着一丝疑问。

    赵金花心头一片茫然,她也不知道自己为啥要喊住童强,她一挥手,“没事儿,快走吧,别迟到了!”

    —

    市一中

    星期天来学校的学生不多,校门口比平时冷清很多。

    一个黑瘦的小伙子蹲在校门边的一棵大柳树下,嘴里吹着口哨,左顾右盼地像是在等什么人。

    他穿着一件扎眼的花短袖,左边小臂上有一个青黑色的十字架纹身,从他身边经过的人都躲着他走,谁都能看出来这是个不务正业的地痞混混。

    小混混好像等得不耐烦了,站起来向马路对面的小商店走去。

    他刚离开,一辆出租车“吱”地一声停在学校门口,从车上下来一对背着书包的少男少女,男孩穿着白衬衣牛仔裤,女孩穿着白短袖蓝裙子,两人衣着干净,眉眼相像,相貌皆是俊秀脱俗。

    小混混走进商店时一个留着齐耳短发的胖女孩正好走出商店,女孩一眼看到校门口的那对少男少女,立即小跑着追过去。

    “哎!宋西玲!”胖女孩追进校门,拍了一下少女的肩头。

    宋西玲回头一看,立刻柔柔地笑起来,“钱莹,你也来了。”

    钱莹笑道,“曹老头押题谁敢不来!”

    钱莹嘴里的曹老头是她和宋西玲的数学老师,她们过几天就要参加高考,学校已经给高三年级放假了,让学生们在家自主复习,曹老头放话说今天下午要押高考大题,有兴趣的同学可以过来拿题,曹老头是专门带毕业班的资深数学老师,每年的这个时候他都会押题,他押题命中率很高,被学生们奉若神明,得到消息的学生几乎没有不来的。

    钱莹看着走在宋西玲身边的少年,问道,“西林,今天是礼拜天,你来学校干啥?”

    钱莹和宋西玲关系不错,认得宋西林。

    宋西林腼腆地答道,“我来上竞赛课。”

    “哦,你要参加省上的数学竞赛吗?”

    宋西林点头说,“是。”

    钱莹鼓励道,“西林,你要加油啊,这是省级赛,你要是能拿到第一名没准就被学校直接保送到清北了!”

    宋西玲闻言不禁笑道,“哪儿有你说的那么容易啊。”

    钱莹笑着说,“如果西林能拿到第一名真有可能被保送到清北,不过数竞这玩意儿,既要凭实力还要靠运气,第一名也不是好拿的。”

    三人走到分岔路口,宋西林对姐姐说,“姐,我走了,”又乖巧地对钱莹道,“钱莹姐,再见!”

    “再见!”钱莹笑着回应。

    宋西玲紧走两步拉住弟弟的胳膊嘱咐道,“西林,要认真啊,不能掉以轻心!”

    宋西林听话地点点头,“知道了。”

    钱莹望着这对姐弟笑起来,他们表面上矜持谦逊,心里可是憋着一股劲儿,没准还真是冲着第一名去的呢!

    看着宋西林走远了,钱莹笑着说,“我真羡慕你,有个英俊又听话的好弟弟。”

    宋西玲抿唇笑了,笑得很满足。

    两人并肩走着,钱莹随口问道,“你弟在哪儿上课呢?”

    “在他们班,就是咱们上高一时用的那个教室。”宋西玲答道。

    —

    竞赛队的第一次集训就整懵了全体成员。

    一个中年男教师站在讲台上口若悬河,滔滔不绝,讲台下的20个数学尖子屏气凝神,鸦雀无声。

    老师讲的东西基本上都超纲了,有一部分甚至是大学内容,学生们都跟不上,听不懂的占绝大多数,而老师只顾看着手中的纲要噼里啪啦往下讲,根本不理会学生们的反应。

    一个小时的授课结束后,紧跟着一张试卷发到大家手中。

    老师和颜悦色地举着一个大号罐头瓶对大家晃了晃说,“我去续点水,你们保持安静,独立答题,半个小时后收卷,大家抓紧时间啊!”

    老师刚出门,教室里立刻一片唉声叹气,高二年级相互熟识的学生们纷纷交头接耳。

    “你听懂了吗?”

    “我听不懂,你懂了吗?”

    “我也没懂。”

    ......

    简单的交流后教室很快安静下来,大家都在抓紧时间对着天书一样的试题努力寻找解决途径。

    突然间“嘭”地一声巨响,所有人都被吓得抬起头。

    教室门还在来回晃动,门口站着一个胖女孩,她一边大口喘气一边神色惊慌地在教室里搜寻着什么,紧接着便嗓音颤抖地叫起来,“宋西林,宋西林!”

    坐在后排座位上的宋西林满脸迷惑地站起来,他还没从解题思路中抽离出来,他木讷地问道,“钱莹姐,你在找我吗?”

    钱莹立刻跺着脚喊道,“快!快出来!”她一副快要急哭的样子,“你姐被流氓拽到后山上去了!”

    宋西林站在原地愣了两秒,随即发疯般地冲出了教室,钱莹立即跟在他身后跑出去。

    教室里顿时一片唏嘘,大家扔下试卷,你瞅瞅我,我瞅瞅你,都是一副惊诧万分的表情,却没有人离开座位。

    坐在第一排的童强放下手中的笔,一闪身出了教室。

    后山是一片长满荒树的小山坡,位于学校后门的马路对面,因为离学校后门很近,学生们都称之为后山。

    宋西林径直向学校后门跑,中途要穿过学校的主操场,主操场是一片坚硬的土地,被烈日晒得白花花一片,宋西林如脱缰的野马般在操场上狂奔,他浑身都在发抖,心里怕得要命,脚下却不敢慢下半拍。他脑海中不断闪现着姐姐那张柔和清丽的脸,他的眼睛阵阵模糊,不断有液体顺着脸庞流淌下来,他已经急哭了,自己却丝毫没有意识到。

    操场边的双杠上坐着一个穿红色连衣裙的小女孩,小女孩盯着跑在最前面的人看了片刻,尖声叫道,“西林哥!”她像个猴子一样敏捷地从双杠上翻下来,撒腿就向宋西林追去。

    宋西林跑出学校后门,越过马路,跑到小山坡前停下脚步,他惊慌失措地左看右看,一时间拿不定主意从哪边找起。

    这个小山坡是窄长形的,前后绵延三四百米,宋西林的位置大致处在这条“长龙”的中段。

    宋西林猛地回过头,正对上童强冷静漆黑的眸子,他没想到童强会跟上来,愣了一下,随即指着山坡对跑过来的钱莹大喝道,“我姐被拽到哪边去了?”

    钱莹上气不接下气地拼命摇头。

    童强指着山坡的那一边,对宋西林吼道,“你找那边,我找这边!”说完拔脚率先跑上了山坡。

    宋西林紧跟其后跑上山坡,两人分头钻进了矮树林。

    钱莹也立刻爬上山坡,向宋西林的方向追去。

    远远追来的小女孩也向着宋西林的方向跑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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