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雨和宝宝在医院住了3天,这3天宋西林全程陪护她们,振东也会在上班时频繁地来病房看她们。

    王雨是顺产,生下宝宝当天就能自己下床上厕所,宝宝很乖,很少哭闹,一天24小时几乎都在睡觉,王雨的身体因此得到了很好的休整,唯一美中不足是王雨生产的第二天开始分泌乳汁,振东让王雨给宝宝喂奶,可王雨的奶水实在太少,无法供应宝宝,宋西林便要每隔2小时给宝宝冲一次奶粉。

    这三天宋西林给王雨买饭,在王雨打消炎针时找护士换药拔针,还要给宝宝冲奶粉换尿不湿,以及推着宝宝去洗澡和接受各种检查,他忙得脚下生风无暇休息,待到王雨和宝宝出院时宋西林累瘦了一大圈,但他笑容幸福,对自己的劳累无怨无悔。

    一家三口回到家时陈慧立刻把宝宝从宋西林怀里抱过去,陈慧看着宝宝激动得热泪盈眶,一口一个,“我的外孙,我的宝贝儿!”她的眼睛都长在宝宝身上了,真是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

    陈慧激动之余赶忙把宝宝抱到王平安眼前,她也想让王平安高兴高兴,“王平安,这是咱们的外孙!王雨给咱们生了个外孙,你快看呀,这孩子多漂亮啊!”

    王平安的眼睛直勾勾盯着天花板,冷漠地没有任何表示。

    陈慧见他这样立即把孩子从他们的卧室抱出来了,陈慧的心情毫无影响,  孩子的降生让她无比欢喜,王平安的冷漠对她来说不过是一滴冷水掉进一锅开水里。

    宝宝的到来让这个家的幸福感达到顶点。

    宝宝还和住院时一样乖,除了肚子饿要吃奶和宋西林给他换尿不湿时哼哼唧唧地哭几声,其余时间都在安静睡觉,王雨的奶水在回到家后忽然变丰足了,宋西林便省掉了冲奶粉的工作,只需要在宝宝撒尿和拉完耙耙后给宝宝换一个尿不湿。

    陈慧除了给她和王平安、宋西林做饭,还要为王雨单另做一份精细一些的月子餐,此外她还会利用一切空闲时间给宝宝缝小衣服、做小鞋子。

    王平安在宝宝回来后忽然更加频繁地要喝水和屙屎屙尿,陈慧太忙,宋西林便把照料王平安的任务全部包揽了,王平安就像一颗老鼠屎,非要把宋西林搞得一刻都不能安宁,但是宋西林和陈慧一样,宝宝带来的巨大幸福让他无心计较王平安带给他的不悦和烦躁。

    他们的日子虽然忙碌,却幸福平静,但这份幸福平静仅仅维持了一周就被打破了。

    王雨生产时做了侧切手术,一周后宋西林带她去医院拆线,他俩怕陈慧既要做饭又要照料王平安忙不过来,便把宝宝一起带去了医院。

    给王雨接生的女医生帮王雨拆了线,他俩想跟振东告别之后再回家,振东却不在,女医生告诉他俩振东去了急诊部的儿科,他俩便抱着孩子去急诊部找振东。

    急诊儿科的候诊大厅坐满了抱着孩子等待看病的家长,大厅里充斥着小孩的咳嗽声、哭叫声以及家长的哄慰声。

    他俩在一间诊室里找到了振东,振东一看到他俩二话不说立即将他俩带出了急诊大楼。

    在急诊大楼门口,振东责备道,“你们怎么能抱着虎子来这里!这里全是病儿,把虎子传染了怎么办?”

    宋西林和王雨顿时惶恐不安,他们这才意识到他们的行为有多么愚蠢。

    当天晚上虎子就发烧了,同时还咳嗽不止,宋西林和王雨连夜把虎子带到医院看病。

    半夜三更的儿科急诊和白天一样人满为患,冬季是孩子们感冒发烧的高发期,只不过众多病孩儿中只有虎子是出生不久的新生儿。

    虎子确诊了病毒性感冒,需要打针输液。

    打针室挤满了人,一个小护士按照排队次序一个一个地叫名字,轮到虎子扎针时她愣了一下,冲口说道,“我第一次给这么小的孩子扎针!”

    小护士拿着一个最小号的针头给虎子扎针,但虎子太小了,血管很难找,小护士在虎子的小手和脑门上扎了五六下也没能扎进血管,虎子哭得面红耳赤、撕心裂肺,虎子如此受罪令王雨心如刀绞,王雨忍不住痛哭起来,孩子哭,妈妈也哭,小护士急得脑门上直冒汗,却还是找不到孩子的血管,小护士放下针头说了句,“你们等一下”就匆忙找救援去了。

    虎子依然大哭不止,王雨忽然满脸泪水地对宋西林怒吼一声,“全都怪你!”

    打针室挤了不少人,王雨这一嗓子令这间屋子顿时一阵安静。

    宋西林脸色惨白,哑口无声地看着王雨,虎子生病他也难过,他没想到王雨会把对虎子的心疼转化成愤怒,继而把怒火撒在他身上。

    “都怪你!你非要来急诊部跟高振东告别,如果没来急诊部,虎子就不会被传染上病毒性感冒!”

    宋西林红着双眼,委屈地说,“我说来急诊部和振东告别,你也同意了,如果你不同意,咱们也不会来。”

    “你别狡辩了!虎子得病就是怪你,就是怪你!”王雨疯子般哭吼,不容宋西林有半点辩解。

    “谁都别怪啦!”一个中年护士走进打针室,声音中气十足,她走到放着虎子的桌子旁,看了王雨一眼,说,“孩子生病了就治疗,怪这个怪那个有什么用!我看你还没出月子,生这么大的气对身子不好,快别哭了,孩子打几天针就好了!”

    王雨头上戴着帽子,身上穿着一套棉睡衣,一看就正在坐月子,满屋子的人都向王雨投来同情的目光。

    王雨知道这个年长的护士是来为虎子扎针的,她不敢耽误虎子的治疗,强迫自己止住哭声,泪水却依然不断滚落。

    中年护士拿起针头,她把虎子的小脚丫握在手里摸了一下,接着一下子就把针头扎进了虎子的脚面,虎子再次撕心裂肺地哭起来,中年护士在虎子的哭声中迅速用胶布固定好针头,她把药瓶递给宋西林,对王雨说,“好了,把孩子抱出去吧。”

    王雨流着泪抱起虎子,宋西林高举着输液瓶,他们在留观室找了个空床,王雨抱着虎子坐在床上,宋西林默默无声地站在旁边。

    从这刻起,王雨对宋西林的态度急转直下,她之前对宋西林只是爱答不理,这刻之后,她对宋西林忽然充满仇恨,她把虎子生病的一切罪责都归咎于宋西林了。

    虎子一共输液五天才结束治疗。

    在这五天里,王雨对宋西林呼来喝去,动不动就口出恶言,态度极其恶劣,仿佛宋西林恶贯满盈,只配像条狗一样被她训斥。

    宋西林没有反抗,没有反驳,至始至终保持沉默,只是这五天里,他时常发呆,时常用一种怀疑的目光偷偷审视王雨,仿佛他从来没有真正了解过王雨。

    这五天里他脸上的笑容也消失了,在这之前不管如何辛苦他都时常笑意盎然,虎子生病之后他再也不笑了,他每天沉默地任凭王雨摆布,就像一头任劳任怨的老黄牛。

    虎子结束治疗后依然没有痊愈,他每天还会咳嗽,宋西林每天都会按时给虎子喂止咳糖浆。

    而王雨除了抱着虎子什么也不做,虎子尿了她喊宋西林收拾,虎子拉了她喊宋西林收拾,虎子生病后不好好吃王雨的奶水,王雨怕虎子饿就让宋西林给虎子冲奶粉,王雨不分白天黑夜,只要她觉得虎子饿了她就喊宋西林冲奶粉,她不管宋西林正在睡觉还是正在伺候王平安,只要她喊他,他就必须立刻来到她面前,否则她就把他骂得狗血淋头。

    陈慧被王雨对宋西林的恶劣态度震惊得瞠目结舌,她劝说过王雨好几次,让王雨不要那样对待宋西林,但完全没用。

    虎子在新年来临之际恢复了健康,孩子生病大人总是时刻揪心,虎子病好了这个家的气氛才轻松起来。

    王雨对宋西林的恶言恶语因为虎子的病愈戛然而止,宋西林不再挨骂情绪逐渐好转,陈慧整天担心王雨把宋西林骂跑了,心里一直忐忑不安,王雨不骂宋西林了,她也暗暗舒了口气,她这时才匆促地采买了一些年货。

    除夕晚上陈慧做了一桌菜,宋西林把王平安搬到轮椅上,王雨抱着孩子走出她的房间,一家人围着餐桌吃年夜饭,席间宋西林几乎全程沉默,王平安照旧在陈慧给他喂饭时边吃边漏,这餐饭大家都没吃多少,但也算是吃了一顿团圆饭。

    —

    大年初一王辉忽然来了。

    王辉对王雨结婚生子和王平安中风瘫痪这两件事全然不知,陈慧给他的解释是,“你大伯忽然中风,你人在南方,我就是通知你你也赶不回来,我不告诉你是不想让你白白忧心。你姐是快生的时候才结的婚,她结婚我没有告诉任何人,我觉得有些丢人......”

    王辉从王平安口中大概知道王雨的一些事情,他猜测宋西林就是带王雨去云谷山庄的那个男人,他对宋西林完全不了解,但既然他们已经结婚,并且孩子都生出来了,王辉还是亲热地对宋西林叫了一声,“姐夫。”

    宋西林不失礼貌地应了一声。

    王平安瘫痪在床令王辉极为难过,王辉看到王平安躺在床上的样子眼睛湿了一次又一次,王辉本想给王平安和陈慧拜完年就回家,他从南方回来还没回家,第一站就来的王雨家,但他忽然决定暂住几天,他想亲手伺候伺候王平安。

    当夜陈慧睡到了王雨屋里,王辉和王平安睡在一起。

    这天晚上王辉和王平安聊了很久,王辉对王平安说他小时候的事,那些温馨的童年往事全都包含有王平安的影子,王辉边说边笑,边笑边哭,他爱他的大伯,爱得情真意切,他小时候他的大伯年富力强,而今他的大伯却和他父亲一样瘫痪在床,再也不能像正常人那样生活,这怎能教他不伤心。

    王平安也呜里哇啦地不断说着什么,可惜王辉一个字也听不懂,后来王平安哭了,他呜呜的哭声凄楚哀怨,仿佛在向王辉诉说他天大的委屈似的。

    第二天早上陈慧做好早饭,王辉负责给王平安喂饭,王辉喂完饭走出卧室时陈慧颇为心疼王辉,忍不住说,“你大伯吃饭总是边吃边漏,不好喂吧?”

    王辉却奇怪道,“没有啊,我大伯吃饭不漏啊。”

    他的话令陈慧和宋西林都愣住了。

    王辉见陈慧面色古怪,正想细问,“咚咚咚”的敲击声忽然响起,王辉立刻把手里的空碗交给陈慧,转身走进卧室。

    不一会儿王辉出来了,他手里拿着尿壶,半透明的尿壶里显现出小半壶尿液!

    王辉走进卫生间把尿液倒进马桶,随后走进卧室,卧室里很快传来王辉的说笑声。

    陈慧面如土色,宋西林仿佛被雷劈了一下,整个人都懵了。

    这个上午王平安只喝了两次水,陈慧站在门口偷瞄,王辉给王平安喂水时王平安没有漏下来一滴水。

    午饭过后王辉把王平安背到楼下,他推着王平安逛马路去了。

    王辉和王平安已经离开很久了,陈慧和宋西林依然没有缓过神来,他俩呆呆地坐在客厅,一言不发。

    王雨对王平安那边发生的一切一清二楚,她没有理会陈慧和宋西林,仿佛王平安故意整他俩跟她没有关系似的。

    王辉伺候了王平安3天。

    这3天陈慧大部分时间都一声不响地待在厨房里,宋西林一直靠在沙发上看书,王雨喊他给虎子换尿不湿他才会动一下,王雨整天陪着虎子睡觉,几乎没有出过屋。这个家只有王辉最忙碌,他给王平安喂水喂饭接屎接尿,每天下午还要推王平安出去放风,但他的忙碌没有得到陈慧一句心疼和一句感谢,宋西林和王雨也没有对他的付出有任何表示。

    3天之后王辉要回家了。

    陈慧把她做的油饼麻叶等年货给王辉装了一大袋,王辉提着行李袋站在床前与王平安道别,“大伯,我回去了!”

    王平安立刻呜呜哭起来。

    王平安一哭王辉也哭了,王辉哭着说,“大伯,我知道你舍不得我,我也舍不得你,我想好了,过完年我就回厂子把工作辞掉,你等着,我过段时间就来接你,我把你接回老家,到时候我把你和我爸一块儿伺候上,咱们以后永远在一起,再也不分开了!”

    王平安哭声更大了,他一边哭一边乌拉乌拉地说着什么,王辉哭道,“大伯,你别激动了,我听不懂你说的啥,你歇着吧,我走了!”

    王辉抹着泪走出防盗门,宋西林跟出去送他。

    陈慧沉默了3天,此刻爆发了。

    她走进王雨的屋子,眼泪像断线的珠子似的往下流,她想不通,她不明白,这一切到底是为什么。

    “为什么?为什么?”陈慧泣不成声,“我哪里对不起你爸?”

    王雨一脸漠然,“早就告诉你他是存心整你,你不信嘛!”

    陈慧无人倾诉,王雨就是再冷漠她也只能向她倾诉,她的委屈和痛苦像开闸的洪水,已经势不可挡。

    “他刚才对王辉说,他不回老家,他不要王辉伺候,他怕累坏王辉!”

    王雨笑起来,一边笑一边无奈地摇头,“王辉不用给他10分钟喂一次水,也不用给他洗沾满屎尿的衣裤,他还怕累坏王辉,他对王辉可真好!”

    陈慧哭问,“这到底是为什么?我嫁给他26年,我没让他养过家,我没问他要过一分钱,我没让他干过家务做过饭,他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宋西林这时回来了,宋西林和王辉不熟,只是客套地把王辉送到楼下就回来了。

    陈慧哭得伤心欲绝,宋西林走进王雨的房间,抬起手一声不吭地轻拍着陈慧的后背。

    陈慧满脸泪痕地仰头看他,“小宋,这是为什么?”

    宋西林蹙起眉,无法回答。

    王雨靠着床头笑道,“我来告诉你为什么!”

    陈慧看向王雨。

    王雨一脸嘲弄之色,“第一,他恨你没给他生个儿子,第二,他恨你没把我教好,我当年因为怀孕被孟新抛弃整个家属院都知道了,他经营多年的脸面全被我丢光了,他没脸继续住在家属院,索性跑回老家照看奶奶去了,第三,他还是恨你没把我教好,他眼看要住上黄伟的大别墅了,结果又被我搞砸了,他好不容易找回来的一点面子又给丢光了,丢面子事小,我奶奶因为黄伟和我分手发生意外,我爸把奶奶去世的责任全算在我跟你的头上了,他死了亲娘呀,你说他恨不恨你?第四,这一点是我瞎猜的,他觉得自己是个瘫子,可能活不了多少年,他想把你累死,让你在下面继续伺候他!”

    王雨一席话令陈慧彻底沉默了,陈慧睁着泪眼发了半天呆,忽而苦笑了一下。

    宋西林轻咳了一声,说,“妈,王辉准备把我爸接到老家去,依我看就让他接走吧。”

    王雨陡然开心起来,“宋西林说的对!让王辉把他接走!他走后你在家照看虎子,我去吴耿的饭店上班,咱们没有他会越过越好的!”

    陈慧抬手抹了一把眼泪,仿佛下定了决心,“就这么办!咱们尽心尽力地伺候他,他却把咱们像仇人一样糟践,他既然把王辉当亲人,就让他的亲人伺候他吧!”

    “咚咚咚!”一阵敲击声传过来。

    房间里的三个人全都不为所动。

    “咚咚咚!”敲击声继续响起。

    “咚咚咚!咚咚咚!”敲击声连续不断。

    陈慧刚刚还坚决地要把王平安送走,此时却叹了口气,转身要出去,王雨叫住她,“妈,别管他!”

    陈慧脸上还挂着泪痕,她左右为难地站了片刻,低下头说,“王辉就快把他接走了,咱们还像以前那样,该怎么照顾他就怎么照顾他,反正也辛苦不了多少日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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