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觉没睡好,半夜醒来好几次,早晨醒来时光怪陆离的梦又消失的无影无踪——这是睡眠质量差的人的日常,有时还会连带着烦闷进入新一天,晚上又让人觉得虚度光阴而再次失眠。

    可时间不会停下来等人调整好状态,人只能自己努力改变现状。

    闲逛一段时间后,华浮生打算置办一处新的宅邸——这比短租要麻烦。理想的住处最好离小吃聚集的地方近一点、周围的人素质高一点、宅邸里原有的家具少一点更好、屋小没关系,院子最好大一点……还有和前手转卖人之间的关系要干净。

    挑着挑着,时间就过去了许多。

    找到一处适宜的养老地是之前的目标,现在完成了也觉得不过如此。

    无聊,或者说虚无,总是存在的。

    做些什么好呢?置办完宅邸,华浮生又开始思考了。

    霁州是南方大省,在对商重税的时代拥有一定自治权,这里无论是商税和农税都不重。剥削的少,百姓就安居乐业,不兴劫掠,连带着华浮生偶尔会去接的悬赏快钱也不多。好在人在吃饱喝足后少不了娱乐,是以戏曲杂技说书等百戏在不禁宵夜的晚上总是多人光顾,看杂书的世家子们也有。

    于是这天早上,街市刚刚睡醒,人还不多。

    一家书肆的东家催着伙计将各式各样的杂书摆出来,清点、算计着哪种畅销,哪种不用再让人抄录,还有哪个要给人家送上门去……

    “掌柜的,收书吗?”清越的声音在书肆东家耳边响起,转头一看,一位少年郎就立在身侧。

    瞧着相貌堂堂颇为俊俏,也不知道是哪家的公子。

    “收书?”书肆东家瞪起怀疑的眼。

    富贵的大家向来不会亲自来兜售自己的作品,落魄的书生又穿不起这样的衣服,平民百姓不识字的太多。

    所以,这人谁啊?

    他接过华浮生递去的书,略微翻看,瞟一眼来人,意味不明地笑笑:“小郎君哪的人啊?”

    “江湖漂泊客罢了,无足轻重等饭吃的人呐。”少年郎自嘲一般笑道,不经意间拨动腰间的佩剑。

    “字有点……飘逸,”书肆东家委婉道,继续翻上几页,轻视的眼神多了几分打量,“……游记倒是写的不错。”

    华浮生客气道:“字看不清楚吗?”

    “那倒没有……稍等,我仔细看看……”

    书肆东家迅速地判断了那游记的商业价值,并开出供书价格。

    于是没过多久,坊间书册开始多了些名为浮浪居士的书,书中所述囊括天南地北,无所不谈。在主要还是靠两条腿走天下的时代来说,别的地方的事物对人们总是会有吸引力,一时间还在小范围带起一股游学风。

    虽然最终到手的书稿费也没多少,算是如此消磨时间,赚些嚼用。

    这算是华浮生的一次小尝试,倒也没看得太重。

    有道是“苔痕上阶绿,草色入帘青”,奢华是景,素雅亦能成景。

    二进的小院,悠闲的生活,不扰人的朋友……可读书、可练字、可跑马、可练剑、可品茗。

    实在闲着,华浮生就会去敲敲隔壁的窗户,问一句“练否”,来一场酣畅淋漓的比试,还能获得少许教导他人的乐趣。

    她教的算不上好,因为缺乏耐心,但他领悟的快,让人很有成就感。

    萧长离近日则喜欢上弹琴——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买的,刚开始练的几日还常有错音,生疏的好像机械,算不上难听却也没什么好听的。随着时间的积累,现在那些轻巧悠闲的曲调已娴熟自然,奏曲的白日令悠哉的生活更加有韵味。

    烦人的人没遇到,安逸的时光就像是麻醉剂,让人放松,全麻之后进入梦境。

    这是华浮生理想的生活,并且成功的过上了一段这样的日子。

    安逸是坐在连廊靠着柱子发呆,呆上很久,也是沉溺于构思生活日志或者玩一玩可以筑梦的玩具,一整天不做其他事,还是在被问要不要出去走走的时候欣然应允,无事催促,无人打搅。

    如果一直这样生活也未尝不可……

    可是世道会变化,人或许能控制自己周围的事物,却不能清楚知道明天和意外哪个先来临。

    闲逛中,华浮生敏锐地察觉到城里的流动人员多了许多。他们大多衣衫褴褛,像是从很远的地方过来,不难猜测出是因为失去土地和财富被迫出走的流民。

    还有,当华浮生窝在茶馆里听书的时候,竟然听到旁边的人在谈论“冥”——她的一个马甲。

    他们在说这个人过去的光辉事迹,猜测这是个怎样的人,要耗费多大的精力才能抓来换赏金。

    乍一听到这个她打算搁置不用的身份的时候,华浮生还没反应过来,随即听到“幽冥”二字。

    听力太好也是一种烦恼啊。

    她想装作没听见都不行。

    呆滞片刻,她不露声色着听书人放松状态,跟周围的人一起为精彩片段叫好,然而注意力已在听隔壁人谈论的“寻人计划”中。

    他们是怎么确定“冥”最近在这个城活动的?最近她根本没接任务甚至组织都退出了啊?不会是玄煜那货泄露的吧?

    听了一阵,对方的话语逐渐跑偏,华浮生起身离去。

    到底是哪里出了差错?按照她这种小心行事的路数,身份外貌都有作假,如何泄露得出去?

    莫不是上回记事时顺嘴说了一桩买金办事的活?

    华浮生忖度着,到无人的胡同中再次换上许久没换上的伪装……这次装作书童好了。装作替主家买纸笔的样子到隔壁两条街的书肆旁边观察,发现打算明日去送新书的书肆周围开始有人盯梢。

    有三人。

    不算多,却都是有些功夫在身的,看起来也不是什么纯善之辈。

    回一趟宅邸,宅邸周围暂时还没有人,盖因其出门次数少,总是从后门溜出,那些人一时半会没摸过来。饶是如此,她也告知萧长离说最近得提高警惕,不放心就出去住。

    “怎么了?有人找过来了?”萧长离连忙问。

    “不关你事,”她冷着脸,没心情笑着回答,“是我这边的事。”

    萧长离语塞,华浮生则转身又换一身装扮离去。

    蹲点的人还在蹲点。

    随机挑选一位幸运儿,华浮生蹲在阴影里守着,等到书肆歇业,那蹲点的三人各自散去,她才活动起来。

    本能一样的跟踪与反跟踪能力她没忘,还很熟练。

    潜伏在昏暗的天色里,等待目标转过巷子口,捂嘴、切短意识,而后整个人拖走。

    挑一间没人的屋子,准备冷水一盆,小刀一柄,麻绳若干,外加磨刀石一块。

    从昏迷中被冷水泼醒的幸运儿还不及反应,就察觉到后脑勺一阵钝痛外加被麻绳束缚得动弹不得的四肢。

    他被蒙住了视线,不知道什么情况,

    只听磨刀声在死寂的环境响起,一下,一下,再一下。

    黑暗与未知素来使人恐惧。

    “幸运儿”忍不住出声:“你是谁?要做什么!?”

    把他绑在这里的人没有立即回答,而是慢条斯理的继续磨刀,直到磨的足够锋利。

    指甲轻轻弹在上面,回应予悦耳的回响。

    很快,足够锋利的刀贴上那人的脖颈,冰凉凉的解暑。

    雌雄莫辨的声音不带情绪地问:“名字?”

    “……王……王五……大哥哪条道上的?”

    和刀锋一样冷的声音继续问道:“哪来的?”

    王五迟疑一瞬,刀锋就切开一刀小口子。

    巨大的压迫感让他无法再迟疑:“同顺县……好人饶命,我什么事都还没干啊!小的来这只是看到悬赏,来碰碰运气而已。不知这条道是大哥的地盘……”

    “哦?什么悬赏,说来听听?”

    “庆义会悬赏那个代号“冥”的人,二百金!大人要是有需要,咱们可以合作……”

    二百金——听到这个数字的时候华浮生不经暗自挑眉。

    要不去“自首”好了?

    真是的,庆义会,都是什么时候的老黄历的……她都要忘了,怎么又跳到她眼前?

    还二百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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