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黑曜
避开雷吉斯奇鲁后，玛瑙跟随梦幻逐步向树底前进。
林间穿梭的风，泥土湿润的味道和一点点从叶片间倾泻而下的光晕。
某条河流的支流途经谷底，山涧在怪石嶙峋间垂落，滋养繁多生命。
玛瑙的脚步惊扰了它们。
树干上攀附的阿伯蛇，树冠垂落的橡实果，嬉戏打闹的尼多朗尼多娜……在玛瑙踩碎一节腐朽的树枝后，全部直勾勾地盯着她。
森林是天然的迷宫，以世界初始之树中心画圈成圆，雷吉洛克、雷吉艾斯、雷吉斯奇鲁各负责三分之一的面积巡逻，驱逐闯入的人类。
玛瑙好几次同它们擦肩而过，只能派梦幻探路，胆战心惊地等它们远离。
她双手举过头顶，不知这里的野生宝可梦能否看懂国际通用的投降手势，在引起更大范围的骚乱前抱着梦幻一路小跑，钻入树根下的洞窟。
说是洞窟，其实更像地鼠或是大岩蛇的巢穴，半径两米左右的不规则圆形，被附近的林木遮掩着。
洞窟内部沿着树根一路下挖，同时又依靠树根作为支柱避免坍塌。
咔哒、咔哒。
只剩薄薄一层燃油的打火机在颤颤巍巍点燃火把后终于油尽灯枯。
玛瑙收好打火机，在洞口举起火把，火光照亮十几米的范围，却还是一眼望不到尽头。
她和梦幻对视一眼，进入洞窟。
洞窟里静得可怕。
走路时鞋跟敲击地面的回声，火焰烧灼木柴的噼啪声响，有水渗入地表，滴答、滴答地积成水洼。
唯独没有宝可梦的声音。
火把还在燃烧时，玛瑙还能根据燃烧速度判断时间。可在火把烧完后，四周依旧一片漆黑，手机更是在这趟一天一夜的旅行中没电关机，她只能摸着脉搏，默数心跳。
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她不知时间，亦不辨方位，顺着岩壁前进。
玛瑙觉得不对劲了，哪怕是时间和她估计的有出入，她现在也该走到世界初始之树的正中心了。
她喊道：“梦幻？”
静默几息，四周的岩壁传来回声，一条尾巴从她的背包里探出，拍了拍她的肩膀。
谢天谢地，梦幻没和她分开，玛瑙又说：“这样下去不行。”
“黑曜，拜托了。”
玛瑙凭感觉把大岩蛇放在一片开阔的地界，不过大岩蛇抬头时还是磕了下脑门，一时间地面都在震动，它顿时躺平摊成一条线，不敢乱动了。
“你在哪？”玛瑙蹲下乱摸，大岩蛇低头，缓慢地蹭到她手心，“嗯，知道了。你能看清这附近情况吗？”
大岩蛇一族是挖洞的一把好手，它们不但有夜视能力，而且脑中有一块磁铁，即便在地下也能精确的定位。
大岩蛇当然能看见。
这里已经是洞窟的尽头。大约一百米的扁平廊道在此处绕成回路，地面上杂乱的脚印显示其主人已经在此处绕了许久。
大岩蛇告诉梦幻，梦幻再翻译给玛瑙。
琳医生说过：“你要向下走，直到抵达树根的最深处。注意留意周围的东西，或许是一块石头，或许是一颗树苗。”
……这里就是琳医生所说的最深处了吗？
玛瑙敲了敲临近的岩壁，坚硬沉闷。她在回路里绕行多圈，别说树苗或者石头了，就连刚进入洞窟时遍地都有的气生根和苔藓都没见到。
她决定再找一圈，同时拜托大岩蛇留意。
一无所获。
玛瑙泄气地靠在墙壁上休息，手指曲起，下意识地敲敲岩壁。
……？
她又敲了下，回音短促。
玛瑙猛地站起，在墙壁上摸到一小块开裂的夹层。脸贴近时，有微弱的风拂过她脸上的绒毛。
“黑曜，来这边。”玛瑙招手，“如果在这开个洞，洞窟会坍塌吗？”
大岩蛇挤了过来。
它同样敲敲打打一翻，狭窄的洞窟不利于它发挥，它想了想，张嘴啃下一块岩壁。
令人牙酸的咀嚼声在洞窟内响起。
再一口。
每吃一口，大岩蛇就用自己的躯体顶住摇摇欲坠的洞窟，玛瑙从它身下的空隙挤过，再行几步，又是一条长长的廊道。
幽绿的光一闪而过。
水波晃动的声音逐渐靠近，如果有光亮，玛瑙就能看到如同史莱姆一般的胶状生物如何从墙壁的另一侧渗入，伸缩延展，蠕动着接近玛瑙的脚边。
这是世界初始之树的免疫系统，类似于人体的白细胞，和雷吉斯奇鲁一样只驱逐人类，对宝可梦无害。
“mew！”
梦幻警告地叫了一声。
白细胞迟疑着停下，咕噜咕噜汇聚成一团，又绿色一点点转变为淡红色，像沸腾的岩浆不断吞吐气泡。
它安分片刻，随后裂开一张嘴猛地扑向玛瑙！
玛瑙听声辨位，躲开了第一下，顺势在地面滚了一圈，左臂连带整个肩膀磕在石壁上，“……什么？”
白细胞撞在地上摊成饼状又汇聚，它没放弃，如同被压缩到极致的弹簧般再次冲向玛瑙。
它太快了。
快到玛瑙还捂着疼痛的左臂，水流声响起时她只来得及抬眼，下一秒就被白细胞吞了个彻底。
装有宝可梦的精灵球摔在地上，属于未知图腾的精灵球红光闪烁。
白细胞捕食后就失去了活性，它的色泽恢复为绿色，重新变得圆润无害，乃至一点点缩小渗入岩壁，显然这里已经没有它的敌人。
大岩蛇在怒吼，“oni——”
它是看着玛瑙被吃掉的。
抬起的手，收缩的瞳孔，视网膜最后留下的是少女偏过头的痛苦模样，她呛了几口水，皱眉，嘴一张一合。
来、找、我。
洞窟开始颤动，灰石漱漱落下。以大岩蛇为中心，岩壁呈蜘蛛网似的裂纹。
黑曜直起身子，顶开塌陷的岩顶，它是属于地下世界的生灵，地脉连缀成它的身体，岁月为它雕刻生命的纹路，它绝不会也绝不能——
就这么让玛瑙消失在眼前！
大岩蛇用了十成十的速度与力量，它张开血盆大口，吞掉了白细胞。
梦幻与大岩蛇面面相觑。
梦幻眨眨眼，你吃了？
大岩蛇颔首，吃了。
它能感觉到白细胞在他体内流窜，玛瑙的心跳逐渐平缓，呼吸变得绵长，短时间内并无危害。
梦幻追问，什么味道？
梦幻没有得到回答。
大岩蛇的暴走破坏了关键的承重岩壁，大块砂土和岩石劈头盖脸地砸下，连带着更深处的空腔也一同塌陷，几秒之间沦为一片废墟。
＊
玛瑙睁开眼。
眼前是一片晃动的水波，像日光下海浪搅动于沙滩上留下的波纹。
她伸出手，只抓住了空气，光影跳跃着攀上她的双臂，留下午后阳光的味道。
玛瑙向上看，树冠如洋伞般渐次展开，叶片婆娑着沙沙作响，蝉鸣一声赶着一声。
她躺在草坪上，眯着眼，只觉得连空气都是慵懒的。
草坪晃了晃。
一只巨手捏着她起身，光是手上的三根手指就比她人还要高，她意外地毫无恐惧之心，抱着一根手指盘坐在掌心，慢悠悠地抬眼。
无头的白色躯干上，三双整齐排布的眼睛呈红、蓝、灰三色，无一例外地注视着玛瑙。
玛瑙这才发现她刚才睡觉的草坪是雷吉奇卡斯身上的一处苔藓。
无头巨人用另一只手戳了戳玛瑙的头。
玛瑙顺着巨人的力道侧身，待对方收回手后，又像个不倒翁一般坐直身子。
如此重复五六次后，她拍开雷吉奇卡斯的手......理所当然地没拍动，但至少表达了抗议。
她笑着说：“我才刚睡醒，你烦不烦啊，黑曜？”
黑曜？巨人的名字是黑曜？
名字脱口而出后，玛瑙才感觉有些异样。
她下意识地觉得这个名字应该属于另一只宝可梦，有着漆黑的外表、细长的身体、总是陪在她身边的宝可梦。
脑子里的另一个声音反驳，可雷吉奇卡斯也一直陪着你啊？
......对。
雷吉奇卡斯一直陪着她，从她诞生萌芽到抽枝开花。它是她生命的日历本，记载着与她同等的时间的分量。
等等，再等等。
诞生萌芽也就算了，她真的会抽枝开花吗？
巨人的声音唤回玛瑙的思绪，雷吉奇卡斯回答：“我只是想知道。”
它的发音晦涩，带着些石料碰撞的质感。
它把她举到和视线齐平的高度，红色的眼对准了她，“你藏着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玛瑙心虚地掏口袋，“我本来想晚点告诉你的。”
她抽出手，拿出一颗银杏大小的橙黄果子，怕巨人看不清，她特地抬高手展示。
“这是我结的果子。”
哦，她还会结果。
玛瑙内心吐槽，她是什么乔木类植物吗？
玛瑙小心地擦拭果皮，眼底是爱惜与珍重，“我这一族有很多奇异的特点，比如虽然开花但无法授粉，虽然本体扎根大地但能以额外的拟态体生存，又或者很容易受到其他生命的影响。”
“除了这些，还有一条。就是我们一生只结一果。”
雷吉奇卡斯：“你……”
“黑曜，你能收下它吗？”
少女打断它的话，“我喜欢你的陪伴，喜欢你的歌声，讨厌孤独和寒冷。”
她垂下眼，一字一句带着决绝，“所以我希望你能陪着再一次长大。”
玛瑙：！！！
是传说之六，有关雷吉奇卡斯传说之六的现场！
在玛瑙想起的那一刻，她的灵魂被少女的身体排斥在外，骤然由第一视角变作第三视角。
接下来的一切如同被加速的黑白电影，她看见巨人接过果实，少女的身影淡化消散。
“要在明天春天播种哦？我喜欢春天。”
——不要啊。
“我不确定下一次会长成什么，就算是独角虫也不许嫌弃我！”
——她在说谎。
因为传说是这样记载的，因为梦幻诞生了。
【有关雷吉奇卡斯的传说之七】
【春去秋来，冬夏交替。
新生的树支撑大地，新的岩石护卫左右。
战争结束了，树问岩石，“你要去哪？”
岩石回答，“去需要歌声的地方。”】
混乱的记忆清明，玛瑙拼命伸出手，但灵魂毫无凭依的她穿透雷吉奇卡斯的指缝，不断向下坠落。
*
坠落。
坠落。
噗通。
大岩蛇摔进地底的寒潭。
林间穿梭的风，泥土湿润的味道和一点点从叶片间倾泻而下的光晕。
某条河流的支流途经谷底，山涧在怪石嶙峋间垂落，滋养繁多生命。
玛瑙的脚步惊扰了它们。
树干上攀附的阿伯蛇，树冠垂落的橡实果，嬉戏打闹的尼多朗尼多娜……在玛瑙踩碎一节腐朽的树枝后，全部直勾勾地盯着她。
森林是天然的迷宫，以世界初始之树中心画圈成圆，雷吉洛克、雷吉艾斯、雷吉斯奇鲁各负责三分之一的面积巡逻，驱逐闯入的人类。
玛瑙好几次同它们擦肩而过，只能派梦幻探路，胆战心惊地等它们远离。
她双手举过头顶，不知这里的野生宝可梦能否看懂国际通用的投降手势，在引起更大范围的骚乱前抱着梦幻一路小跑，钻入树根下的洞窟。
说是洞窟，其实更像地鼠或是大岩蛇的巢穴，半径两米左右的不规则圆形，被附近的林木遮掩着。
洞窟内部沿着树根一路下挖，同时又依靠树根作为支柱避免坍塌。
咔哒、咔哒。
只剩薄薄一层燃油的打火机在颤颤巍巍点燃火把后终于油尽灯枯。
玛瑙收好打火机，在洞口举起火把，火光照亮十几米的范围，却还是一眼望不到尽头。
她和梦幻对视一眼，进入洞窟。
洞窟里静得可怕。
走路时鞋跟敲击地面的回声，火焰烧灼木柴的噼啪声响，有水渗入地表，滴答、滴答地积成水洼。
唯独没有宝可梦的声音。
火把还在燃烧时，玛瑙还能根据燃烧速度判断时间。可在火把烧完后，四周依旧一片漆黑，手机更是在这趟一天一夜的旅行中没电关机，她只能摸着脉搏，默数心跳。
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她不知时间，亦不辨方位，顺着岩壁前进。
玛瑙觉得不对劲了，哪怕是时间和她估计的有出入，她现在也该走到世界初始之树的正中心了。
她喊道：“梦幻？”
静默几息，四周的岩壁传来回声，一条尾巴从她的背包里探出，拍了拍她的肩膀。
谢天谢地，梦幻没和她分开，玛瑙又说：“这样下去不行。”
“黑曜，拜托了。”
玛瑙凭感觉把大岩蛇放在一片开阔的地界，不过大岩蛇抬头时还是磕了下脑门，一时间地面都在震动，它顿时躺平摊成一条线，不敢乱动了。
“你在哪？”玛瑙蹲下乱摸，大岩蛇低头，缓慢地蹭到她手心，“嗯，知道了。你能看清这附近情况吗？”
大岩蛇一族是挖洞的一把好手，它们不但有夜视能力，而且脑中有一块磁铁，即便在地下也能精确的定位。
大岩蛇当然能看见。
这里已经是洞窟的尽头。大约一百米的扁平廊道在此处绕成回路，地面上杂乱的脚印显示其主人已经在此处绕了许久。
大岩蛇告诉梦幻，梦幻再翻译给玛瑙。
琳医生说过：“你要向下走，直到抵达树根的最深处。注意留意周围的东西，或许是一块石头，或许是一颗树苗。”
……这里就是琳医生所说的最深处了吗？
玛瑙敲了敲临近的岩壁，坚硬沉闷。她在回路里绕行多圈，别说树苗或者石头了，就连刚进入洞窟时遍地都有的气生根和苔藓都没见到。
她决定再找一圈，同时拜托大岩蛇留意。
一无所获。
玛瑙泄气地靠在墙壁上休息，手指曲起，下意识地敲敲岩壁。
……？
她又敲了下，回音短促。
玛瑙猛地站起，在墙壁上摸到一小块开裂的夹层。脸贴近时，有微弱的风拂过她脸上的绒毛。
“黑曜，来这边。”玛瑙招手，“如果在这开个洞，洞窟会坍塌吗？”
大岩蛇挤了过来。
它同样敲敲打打一翻，狭窄的洞窟不利于它发挥，它想了想，张嘴啃下一块岩壁。
令人牙酸的咀嚼声在洞窟内响起。
再一口。
每吃一口，大岩蛇就用自己的躯体顶住摇摇欲坠的洞窟，玛瑙从它身下的空隙挤过，再行几步，又是一条长长的廊道。
幽绿的光一闪而过。
水波晃动的声音逐渐靠近，如果有光亮，玛瑙就能看到如同史莱姆一般的胶状生物如何从墙壁的另一侧渗入，伸缩延展，蠕动着接近玛瑙的脚边。
这是世界初始之树的免疫系统，类似于人体的白细胞，和雷吉斯奇鲁一样只驱逐人类，对宝可梦无害。
“mew！”
梦幻警告地叫了一声。
白细胞迟疑着停下，咕噜咕噜汇聚成一团，又绿色一点点转变为淡红色，像沸腾的岩浆不断吞吐气泡。
它安分片刻，随后裂开一张嘴猛地扑向玛瑙！
玛瑙听声辨位，躲开了第一下，顺势在地面滚了一圈，左臂连带整个肩膀磕在石壁上，“……什么？”
白细胞撞在地上摊成饼状又汇聚，它没放弃，如同被压缩到极致的弹簧般再次冲向玛瑙。
它太快了。
快到玛瑙还捂着疼痛的左臂，水流声响起时她只来得及抬眼，下一秒就被白细胞吞了个彻底。
装有宝可梦的精灵球摔在地上，属于未知图腾的精灵球红光闪烁。
白细胞捕食后就失去了活性，它的色泽恢复为绿色，重新变得圆润无害，乃至一点点缩小渗入岩壁，显然这里已经没有它的敌人。
大岩蛇在怒吼，“oni——”
它是看着玛瑙被吃掉的。
抬起的手，收缩的瞳孔，视网膜最后留下的是少女偏过头的痛苦模样，她呛了几口水，皱眉，嘴一张一合。
来、找、我。
洞窟开始颤动，灰石漱漱落下。以大岩蛇为中心，岩壁呈蜘蛛网似的裂纹。
黑曜直起身子，顶开塌陷的岩顶，它是属于地下世界的生灵，地脉连缀成它的身体，岁月为它雕刻生命的纹路，它绝不会也绝不能——
就这么让玛瑙消失在眼前！
大岩蛇用了十成十的速度与力量，它张开血盆大口，吞掉了白细胞。
梦幻与大岩蛇面面相觑。
梦幻眨眨眼，你吃了？
大岩蛇颔首，吃了。
它能感觉到白细胞在他体内流窜，玛瑙的心跳逐渐平缓，呼吸变得绵长，短时间内并无危害。
梦幻追问，什么味道？
梦幻没有得到回答。
大岩蛇的暴走破坏了关键的承重岩壁，大块砂土和岩石劈头盖脸地砸下，连带着更深处的空腔也一同塌陷，几秒之间沦为一片废墟。
＊
玛瑙睁开眼。
眼前是一片晃动的水波，像日光下海浪搅动于沙滩上留下的波纹。
她伸出手，只抓住了空气，光影跳跃着攀上她的双臂，留下午后阳光的味道。
玛瑙向上看，树冠如洋伞般渐次展开，叶片婆娑着沙沙作响，蝉鸣一声赶着一声。
她躺在草坪上，眯着眼，只觉得连空气都是慵懒的。
草坪晃了晃。
一只巨手捏着她起身，光是手上的三根手指就比她人还要高，她意外地毫无恐惧之心，抱着一根手指盘坐在掌心，慢悠悠地抬眼。
无头的白色躯干上，三双整齐排布的眼睛呈红、蓝、灰三色，无一例外地注视着玛瑙。
玛瑙这才发现她刚才睡觉的草坪是雷吉奇卡斯身上的一处苔藓。
无头巨人用另一只手戳了戳玛瑙的头。
玛瑙顺着巨人的力道侧身，待对方收回手后，又像个不倒翁一般坐直身子。
如此重复五六次后，她拍开雷吉奇卡斯的手......理所当然地没拍动，但至少表达了抗议。
她笑着说：“我才刚睡醒，你烦不烦啊，黑曜？”
黑曜？巨人的名字是黑曜？
名字脱口而出后，玛瑙才感觉有些异样。
她下意识地觉得这个名字应该属于另一只宝可梦，有着漆黑的外表、细长的身体、总是陪在她身边的宝可梦。
脑子里的另一个声音反驳，可雷吉奇卡斯也一直陪着你啊？
......对。
雷吉奇卡斯一直陪着她，从她诞生萌芽到抽枝开花。它是她生命的日历本，记载着与她同等的时间的分量。
等等，再等等。
诞生萌芽也就算了，她真的会抽枝开花吗？
巨人的声音唤回玛瑙的思绪，雷吉奇卡斯回答：“我只是想知道。”
它的发音晦涩，带着些石料碰撞的质感。
它把她举到和视线齐平的高度，红色的眼对准了她，“你藏着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玛瑙心虚地掏口袋，“我本来想晚点告诉你的。”
她抽出手，拿出一颗银杏大小的橙黄果子，怕巨人看不清，她特地抬高手展示。
“这是我结的果子。”
哦，她还会结果。
玛瑙内心吐槽，她是什么乔木类植物吗？
玛瑙小心地擦拭果皮，眼底是爱惜与珍重，“我这一族有很多奇异的特点，比如虽然开花但无法授粉，虽然本体扎根大地但能以额外的拟态体生存，又或者很容易受到其他生命的影响。”
“除了这些，还有一条。就是我们一生只结一果。”
雷吉奇卡斯：“你……”
“黑曜，你能收下它吗？”
少女打断它的话，“我喜欢你的陪伴，喜欢你的歌声，讨厌孤独和寒冷。”
她垂下眼，一字一句带着决绝，“所以我希望你能陪着再一次长大。”
玛瑙：！！！
是传说之六，有关雷吉奇卡斯传说之六的现场！
在玛瑙想起的那一刻，她的灵魂被少女的身体排斥在外，骤然由第一视角变作第三视角。
接下来的一切如同被加速的黑白电影，她看见巨人接过果实，少女的身影淡化消散。
“要在明天春天播种哦？我喜欢春天。”
——不要啊。
“我不确定下一次会长成什么，就算是独角虫也不许嫌弃我！”
——她在说谎。
因为传说是这样记载的，因为梦幻诞生了。
【有关雷吉奇卡斯的传说之七】
【春去秋来，冬夏交替。
新生的树支撑大地，新的岩石护卫左右。
战争结束了，树问岩石，“你要去哪？”
岩石回答，“去需要歌声的地方。”】
混乱的记忆清明，玛瑙拼命伸出手，但灵魂毫无凭依的她穿透雷吉奇卡斯的指缝，不断向下坠落。
*
坠落。
坠落。
噗通。
大岩蛇摔进地底的寒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