挽竹神色一凛:“主子,属下观那刺客的招式像是几年前在江湖里突然冒头的一个杀手组织,叫什么……青丝门?”

    他一说,栖月顿时记起自己确实听过这个组织。

    哦,还与他们打过交道。

    约莫两三年前,江湖上凭空冒出一个杀手组织,号称“只要给足银钱,普天之下没有他们不敢动的人。”

    那时,栖月一心忙着布局,没空分心去管他们,谁料他们不知死活地跑出来破坏栖月的计划。

    一群人几乎倾巢而出埋伏在云晏归京的必经之路上,险些让云晏丧命。

    师兄平白遭此一难,堪堪捡回一命。栖月自不能轻易咽下这口气,当夜便带了人去将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破烂组织掀了个底朝天。

    一夜之间,声名鹊起的青丝门损失惨重,坠入尘埃,名望扫地。

    苟活下来的寥寥数人自此隐退江湖,不敢再流露出半丝踪迹。

    “看来他们又有了好去处。”栖月笑得无害极了:“不如趁此机会把他们一网打尽。”

    “属下明白。”

    栖月露出满意的笑容,起身走向后院,对挽竹道:“随我去看一看晕倒的几人。”

    云姿逃离之时没有对看守她的护卫下死手,仅是对他们下了软筋散和迷/药。

    这也是栖月没有急怒的根本。云姿可算不上个知恩图报的人。

    她没对护卫下死手不是念在他们对她的救命之恩上,极大可能是顾忌着那是她的人。

    她这人惯爱护短,云姿是知道的。

    若是伤了她,她好言好语哄骗几句,她还有可能软下脾性。可若是伤了她护着的人那定然是没有半点商量的余地。

    踏入后院,五六个护卫软趴趴地躺倒在床上,看见栖月的身影,一个个撑着身体想起身行礼。

    药效尚在,他们没撑住片刻身体就再度砸了下去。

    “主子……”

    栖月一摆手:“免礼。”

    她目光轻扫一圈:“手伸出来。”

    护卫们面面相觑,不由得出言:“姑娘,这……这如何使得?”

    “没有什么使不得的。既然是为我办事,自然不能让你们随意丧命。”栖月沉下眉眼,不怒自威:“伸手。”

    “是。”护卫们齐声应下,一排人整整齐齐伸出手腕搭在床沿。

    手腕缠上一根柔软的蚕丝,护卫怔愣抬眼。

    栖月一步未动,自她袖中疾射而出一根质地柔软的蚕丝。

    蚕丝在栖月手中似乎有了生命一般牢牢缠紧护卫的手腕,贴在脉象上。

    这莫不是传言中的悬丝诊脉?

    几个护卫不约而同地瞪大眼,心中惊叹不已。

    一想到他们的主子不仅擅长谋略能布局于千里之外,还拥有一身神秘莫测的医术,一股自豪感油然而生。

    在他们愣神的功夫,栖月已经逐一替他们诊过脉,蚕丝被她收回袖中。

    “你们身体无碍,静养几日即可。”栖月垂下眼眸,此事确实是她考虑不周,以云姿的心性难保不会生出祸事,或许留着她不是个好主意。

    眼底杀意一闪而过,她猝然沉声:“有功当赏,有过必罚。此番你们看守云姿不利实在该罚。”

    她突然冷酷的态度让护卫们一惊,扑面而来的摄人气势让他们从心底深处生出一股惧意。

    “是属下办事不利,请主子责罚。”

    “办事不利,你们可知自己错在何处?”栖月问。

    “不该靠近她?”一个护卫试探答。

    “记住,她不是我们的盟友,是永远的敌人。你们不该对敌人放松警惕。”栖月眸中一片寒意似冰封千里。

    圣洁的冰层之下是无尽的杀意。

    她说:“我的人不准对敌人手软。不要将自己的性命寄托在敌人的仁慈上。”

    “这样的人是蠢货,蠢货死了也是活该。日后遇上云姿多加注意,带好弩箭。懂?”

    闻言,众人心头巨震,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自心中破土,他们不知道那是什么,但他们知道,这样的主子值得他们追随。

    栖月道:“待药效散尽后各领二十大板以儆效尤。”

    言罢,她转身离开,抱剑而立的挽竹立刻打起灯烛为她引路。

    “姑娘天色已晚可要回慕府?”

    栖月顿住脚步,抬眸望向无尽的苍穹:“你说云姿会去哪里?”

    她在月国京中举目无亲,孤身一人能去寻谁?

    挽竹沉思片刻答:“她会不会去寻找隐藏在京中的魅影。”

    上次云姿在京中的消息几乎都是来源于黎国的魅影,而今再度回到月国京城,难保她不会去寻她们。

    她虽与怀王生了隔阂,但她未必没有法子逼迫魅影对她妥协。

    倘若不是她在怀王面前将自己的底子露了个干净,怀王的属下武功再高也奈何不得她,更遑论逼她陷入绝境。

    她不畏魅影对她下手,而她想知道月国的消息魅影无疑会是她用得最为趁手的人。

    可惜她估计是找不到人了。

    “魅影藏身的绣房你可知晓在何处?”栖月问。

    挽竹惊讶:“主子要亲自前往?”

    栖月按了按袖中的匕首:“早些寻到她我能早些安心。”

    她对云姿了解不浅,但人心本就难测。

    倘若生出意外让云姿牵连了无辜之人便是罪孽了。

    “让他们都警醒些,一刻没找到云姿,一刻便不能松懈。”栖月说完沉吟一瞬:“为防万一,给宫里也递个消息。”暗处一道身影没入黑夜,疾驰而去。

    见栖月做了决定,挽竹没有二话,当即为栖月领路。

    两人在夜色中疾速穿行,很快便来到魅影昔日的隐蔽之所。

    漏夜空寂,屋门外挂着破败的红色灯笼仅余下一盏,随夜风轻轻摇曳。

    栖月与挽竹自屋檐上落下,寻了一个隐蔽的拐角处藏身,二人收敛气息,无声地凝望绣房方向。

    等了许久,始终没有人出现在绣房附近。

    上次抓捕魅影的动静太大,京中百姓对此多有避讳,这半月百姓如非必要都不经过此地。

    不出半月,热闹的街巷变得萧条。

    守株待兔实在算是个笨法子。

    栖月思索一番,探手从袖中摸出一个巴掌大小的木盒。

    抽开盖子,栖月抓出木盒里两只浅黄色小虫丢向绣房。

    刚清醒几分的小东西顺着栖月挥动而出的力道拼命振翅,最后浅黄色的身体趴伏在绣房的房梁之上与其融为一体。

    走!

    栖月朝着来路偏了一下脑袋,挽竹心有不解还是没有多言,跟着栖月离开。

    姑娘总会在不经意间展露出异于常人的手段,他早就见怪不怪了。

    趁着夜色回到慕府,栖月摆手让挽竹自去歇息,她自个回院子。

    踏入院子,栖月脚步一顿。

    她的房内还燃着灯烛,一个人的身影被烛光映照在窗纸之上,影影绰绰间隐约可以窥见其端方的姿态。

    走到门口,屋内烛火忽然被人吹熄,房门自内应声而开。

    黑暗中探出一只手,扯住栖月的胳膊将她带进屋。

    栖月猝不及防之下被人抵在房门上。随即一颗脑袋在她颈窝蹭了蹭,发带上的铃铛在宁静的深夜晃动出动人心弦的声音。

    “还不休息?”栖月推了推慕少辞。

    他不肯退开,执着地将栖月困在自己的臂弯间,在她耳边喃喃自语:“我是不是哪里不够好?为什么你都不想我。”

    “什么?”她好像从慕少辞身上闻到了几丝酒气,这人喝酒了?

    “我这里……”慕少辞压根不管栖月有没有将他的话听进去,自顾自握住栖月的手,按在他的心口:“很想你。”

    他的心跳是一如既往的剧烈,哑声说:“我无时无刻不在想你,你能不能……”

    想了半天也没有想出个所以然,最后他闷闷地把头埋在栖月颈间,再不说话。

    栖月按住他的肩膀,使了巧劲把人从身上扒拉开,稳住他摇摇晃晃的身体疑惑问:“今夜这是怎么了?”

    慕少辞低着头,嘟囔道:“你个小骗子,拐到手就把人推开,翻脸无情的姑娘。”

    栖月:今夜唱的又是哪一出?还有这说的是什么话。

    真是冤枉人。

    她抬起慕少辞的脸,没好气地捏了一下:“郎君说的是哪里话,我何时欺骗你了?”

    处在昏暗之中,栖月能瞧见慕少辞的轮廓却没能瞧清他脸上飞起的红霞,还有他眼底的清明之色。

    “嘉顺,你有没有想我。”他问。

    在栖月回答前,他又抬手按住栖月的唇:“要是说没有还不如不说。”

    栖月十分无语地拍开他的手:“笨蛋,你是我喜欢的人,我不想你还能想谁?”

    得到满意的回答,慕少辞再次得寸进尺:“你以后不准……不是,是要多想想我,少想旁人。”

    “你饮酒了?”

    “嗯。”慕少辞点头:“喝了一点。”

    “哦,原来你喝的是酒啊。”栖月笑得玩味,反手压住慕少辞的肩膀将他抵在门上:“我还以为你喝了一瓶子酸醋。”

    边说,她作势抬手在鼻子前扇动两下:“啧,满屋子都是酸味。”

    抬手拨弄两下他发带上的金色铃铛,栖月疑惑地偏头:“你似乎很喜欢蒋叔送的这些东西。”

    自从蒋叔把东西送来之后,每逢入夜来寻她时,慕少辞十有八九次都是穿戴蒋叔送来的物件。

    当真如此喜欢?

    “不是你喜欢?”慕少辞弱弱问了一句。

    “你说什么?”栖月有一瞬间怀疑自己的耳朵。

    听出栖月话中的不对劲,慕少辞无辜地眨了眨眼:“我以为你很喜欢,所以……”

    “算了。”栖月无奈扶额,突然生出一个荒唐的念头问慕少辞:“蒋叔给你的箱子里面除了衣裳和发带还有什么?”

    “这个……”慕少辞反倒开始支支吾吾。

    栖月顿觉不妙:“他莫不是送了什么……让你羞于启齿。”

    “不行,那箱子在何处,给我瞧瞧。”

    “咳……咳……”慕少辞突然咳嗽两声,把脑袋搁在栖月肩头,扯了扯她的袖子:“水。”

    “想喝水?”栖月问。

    慕少辞以袖掩唇,俊秀的眉眼因为难受而紧紧蹙起,颇为费劲的点头。

    半拖半扶地把慕少辞带到桌旁坐下,栖月给他倒了一杯水放在手边,顺手还给自己倒了一杯。

    等她把杯中水一饮而尽,方才还说口渴的人则是端着杯子小口抿着。

    哪里有半点口渴的样子。

    察觉到她的视线,慕少辞方才一仰脖将茶水饮尽,又端着空茶杯递到栖月眼前。

    他本意是想让栖月看一眼自己的空杯,不知栖月是会错了意还是故意为之,直接端起一旁的大茶碗,给他添了满满一碗茶水。

    将茶碗放在慕少辞眼前,栖月笑容格外温柔,语气亦是贴心至极:“知道你不够喝,来,喝个够。”

    他刚放下碗,栖月立刻提起茶壶问:“够了吗?口渴的话可以再喝一碗。”

    在等她回来前喝了不少酒水的慕少辞笑容勉强:“不用。我不渴了。”

    “行吧。”栖月放下茶壶,面上还带着些惋惜:“阿辞既然身体不适,想来今夜是不能同我亲近了。毕竟你总不舍得将病气过给我的。”

    “对了,我送你回去休息吧,顺路看一看蒋叔究竟送了什么好东西给你。”

    “嘉顺我无碍,我可以的。”慕少辞道。

    “这怎么行?”栖月自动忽略他的话,将手覆在他额头上,“这般烫手,定然是生病了。”

    “我喜欢阿辞当然不能眼睁睁看你难受。”她边说,边扶起慕少辞。

    “乖,我送你回去。”

    慕少辞哪里看不出来,她分明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偏又拗不过她,最后还是让栖月把他送回卧房。

    等她让慕少辞在床上躺好,又贴心地替他掖好被角。

    而后径直走向墙角那个眼熟的木箱。

    打开木箱,表面倒算正常,她的唇角始终挂着浅笑。

    等她翻看到木箱最底部,没有奇怪的东西?

    忽然,她端过烛台,盯着木箱底部一条可疑的缝隙。

    烛光下,那条缝隙显得格外突出,栖月屈指在底部敲击两下,清脆的声音传出。

    有隔板!

    沿着缝隙一把揭开一块与木箱同色的薄木板,露出藏在最底部的东西。

    看清楚东西的瞬间,栖月直接黑了脸,心中痛骂那个老不正经的家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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