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翡月湖度假酒店。

    “妈妈,你的宝贝女儿来啦!”俞司贝推开母亲的办公室,竟然看到俞司哲也在这里。“我跟恩勤哥吃完饭,他送我过来的。”她大声说,“哥哥在这里干嘛?”

    “他早点了解酒店的事务,才能早点把我肩上的担子接过去。”麦玉春很满意今天儿子主动来酒店,笑着说起明年的婚事,“今天你们乔姨还问我酒店的事情呢。我儿子结婚当然是在自家酒店办。”

    “夏染姐也同意吗?”俞司贝故意说,果然发现哥哥立即看了她一眼。

    “不像你,她多乖,肯听长辈的话。”麦玉春翻着手里的资料,“现在漂亮又懂事的姑娘可不多。”

    “那夏染姐漂亮还是我漂亮?”俞司贝搂住妈妈的脖子撒娇。

    “当然是我女儿漂亮,天底下没有比你更好看的。”麦玉春回头捏捏女儿的脸。

    “哎,你够了啊。多大年纪还撒娇,不就是想要零花钱。”俞司哲说。

    “家里最小的永远都是最小的。”麦玉春笑着让女儿去沙发上休息。

    俞司贝瞪了哥哥一眼,坐到一旁去玩手机。她百无聊赖地打开抖音,划了两下就见页面弹出“可能认识的人”,其中有个头像是昨天在KTV见过的壮壮妈。

    俞司贝这才想起她昨晚要了壮壮妈的电话号码,顺手点进去看。

    那是一段在万圣节party上拍的视频,壮壮妈cos的是弱鸡仔一样的海王,而俞司哲和一个女生则扮成了福尔摩斯和女版华生。有人在用英语大声喊:“今晚最佳组合为Kevin Yu和Chenchen Fang。”

    俞司哲的英文名是Kevin,那么这个Chenchen是谁?人群嬉闹当中,福尔摩斯抱着女版华生转了个圈,热情拥吻起来。

    俞司贝脸色一变,噌地站起来。

    正在聊酒店业务的麦玉春和俞司哲同时看过来。麦玉春问:“怎么了?”

    “……没事。”俞司贝僵硬地重新坐下。

    片刻后,由于麦玉春要见生意上的朋友,兄妹俩先行离开。

    俞司贝已经通过壮壮妈的抖音以及壮壮妈关注的朋友抖音,看到了好几条有她哥哥和那个Chenchen在一起的视频,两人用情侣身份在他们这个吃喝玩乐圈子里出双入对。只可惜她没找到Chenchen的抖音。

    电梯里,俞司贝直勾勾盯着哥哥西装革履的背影,心里的火苗越蹿越高。等走到大厅,她心中的怒意终于冲破胸腔。没有犹豫,俞司贝一把将俞司哲推搡出去,“王八蛋!”

    盛怒之下,她没控制力气。俞司哲一个踉跄栽进大厅中央的喷泉,直接扑进水中,惊得游鱼四散奔游。而周围人都哗然一片。

    数秒后,落汤鸡一般的俞司哲狼狈地爬起来,从后颈摸出一尾活蹦乱跳的锦鲤丢出去,难以置信地望着喷泉外的妹妹,“你有病啊!”

    ……

    半个小时后,司机开车送兄妹俩回家。

    俞司哲穿着酒店员工制服,头发湿润还在滴水。他披着毛巾,打着喷嚏。而俞司贝坐在旁边,上下打量他,然后掏出手机展示截图,“这是谁?”

    “你从哪儿看的?”俞司哲脸色一变,伸手要拿。

    俞司贝忙着藏手机,一手挥挡过去,贴钻美甲在俞司哲鼻梁留下三道血痕。

    俞司哲擦了一把鼻子,发现手指上有血,“俞司贝!”他已经再三忍耐了。

    “你离破相还远着呢!先说这女的是谁?”俞司贝梗着脖子,“就是她让你半夜买醉吧?根本不是夏染!你撒谎可真有一套!渣男!”

    “你到底从哪儿看的?”

    “你对得起妈妈吗!你都要结婚了!为什么能这样!夏染姐怎么办!”俞司贝气急败坏,抓住哥哥身上的浴巾就又扯又打。

    “对对对,都是我错行了吧!”俞司哲没有还手,索性一把抓下浴巾,“是我被甩,是我花心,是我对不起夏染,也对不起晨晨!”他连嗓音都变了。“活该我痛苦!活该我难受!”

    俞司贝眼睁睁看着他眼眶发红,两行眼泪滚出来。

    她这才发现曾经一周五趟健身房,还总在朋友圈秀肌肉的哥哥已经瘦脱形,脸色憔悴,一副衣带渐宽为伊憔悴的样子。

    俞司哲哭得过于撕心裂肺,把俞司贝彻底吓懵了。她一时手足无措,下意识尽可能地朝车门挤,紧紧握住把手,生怕碰到他。

    ……

    同一时间,翡月湖酒店,麦玉春的办公室。

    麦玉春看着对面的女人签好合同,微笑着说道:“辛苦你跑一趟。下次向总回来,我请你们夫妻俩吃饭。”

    “朋友之间客气什么。”王之敏放下笔。她的丈夫做外贸,平时安排客户和员工差旅食宿都是在翡月湖酒店,今天就是将跟酒店的合作续约两年。

    麦玉春跟王之敏是一个村子出来的邻居。只不过王之敏是村主任的孙女,打小聪明伶俐,一路上学读到博士,出来就在大学工作,后来还去了外交部。虽然她因为身体原因又回大学挂个闲职教授的职位,可她同时也是外贸公司老板的太太,一直相当有社会地位,跟市里的官太太们玩得很好。毕竟她丈夫的哥哥是市里最大的领导,还主管经济——这层关系,让麦玉春非常看重。

    不管怎么说,王之敏打小就是“别人家的孩子”,生活顺心舒畅,没经历过风雨,看着比实际年龄小不少。而麦玉春则是从小打猪草,照顾弟弟妹妹,早早辍学的打工妹,明明才五十出头,却有着一张快六十的脸。

    “别一门心思想着赚钱,你的钱已经够了,要多花点心思在脸上。”王之敏用保养得宜的白嫩手指将茶盏杯盖扣好,抬眼看向桌子对面的好朋友,脸上露出微笑,“下次跟我一起去美容院吧。”

    “那是你们有钱有闲富太太的活动。再说了,我打扮给谁看。”麦玉春笑着自嘲,仿佛只要她将自己贬损得厉害,就不会再受到他人攻击。而她从小到大习惯了这种自我贬损的防御方式。

    “所以说啊,你这个年龄完全还能再找一个。”王之敏立即说。

    “别寒碜我了。”麦玉春笑着换话题,“听说晓鸥回国了?”

    众所周知,王之敏有个非常优秀的儿子,小学在法国读,法语流利,中学在日本读,日语流利,大学在美国读,英语流利,是肯定不会回国发展的。

    听到麦玉春提起儿子,王之敏风轻云淡地放下杯子,“他就是回来休息一阵。最近又被丹麦的一个公司看中,喊他去工作呢。”

    “那就在他出国之前一起聚聚吧。我都多少年没见他了,时间过得真快。”麦玉春掏出一个礼盒,“香水,送你的。逛商场时看到,感觉特别适合你。”

    王之敏抽出香水,喷了一下,“嗯,挺好闻。”这时,她的电话响了。

    “我接个电话。”王之敏划开通话键,开口就是英语。半天后,她关掉电话,幽幽叹气, “现在这些人啊,想做tenure又不好好做研究,花心思走门路到我这里来了。国内tenure track又不成熟。”

    麦玉春保持着完美微笑。所有人都知道她没学历,一点英语都不懂。

    不论王之敏是有意还是无心,在麦玉春看来,她都是故意的。

    ……

    “姐姐,你最近过得好吗?”

    夏染在和科研部的例行会议上,收到了一条来自俞司贝的莫名其妙消息。这个问题让夏染愣神半天。

    “挺好的啊。你呢?”她回复。

    “我一不小心把我哥推进酒店水池里,他骂我了。”

    夏染哭笑不得,发了个“摸摸头”的表情过去,她以为俞司贝是过来找安慰。“等你有空,一起出来逛街吧,请你吃巴西菜。”

    “你不问问我为什么推他么?”

    “他惹你生气了吧?”夏染知道俞司贝虽然被娇惯长大,但并不蛮横无理。

    回复后,她刚刚放下手机就看到微信又弹出红点,结果点开一看,竟然又是曾岩发的。

    “看群里消息,你们在开会哇,聊什么?”曾岩是实习生,一周只来三天。今天他就不上班。

    夏染匪夷所思。他既然都在群里看消息,那还来问她做什么。而且事后看群里的会议记录不就好了。于是她打算假装没看见。

    长桌对面,坐在桌角的宁恩勤手机也亮了一下。是俞司贝发来一句没头没尾的“你说的果然很对”。

    什么话很对?宁恩勤思考几秒便明白,是他那句“你没有问过夏染,不能妄下判断”。

    紧接着,俞司贝截图了和夏染的聊天记录发过来。“啊啊啊啊啊啊,她怎么这么好啊!”

    开会看手机并不是宁恩勤的作风,但他用大拇指在手机边缘摩擦着,几秒后点开大图,看到图片聊天内容是夏染并不责怪俞司贝将哥哥推进水里。

    宁恩勤心里有水波纹缓缓地荡开,他下意识看向她。所以,不是夏染的责任,那么发生了什么事情?肯定是俞司哲做了错事,而且这件错事让俞司贝也生气了。

    夏染突然注意到对面的视线,猝不及防与宁恩勤对视。

    昏暗的会议室,变幻的PPT光线,他竟然就这样注视着她,没有挪开视线。

    夏染一时大脑短路,直到笔芯尖头被她无意识地摁在纸上折断。她立即回神,发现指尖已经沾染不少从笔头流出来的墨水。

    糟糕,她没有带纸巾。她正要回头问问钱琳有没有纸巾,却见对面有人推了一包手帕纸过来。

    夏染仅仅是看着桌面上那指节修长匀称,青筋微显的手,便知道他是谁。好在大家都在激情讨论PPT上的问题,没人注意宁恩勤的动作。

    掌心的墨汁滴到笔记本上,夏染一把抓过那包纸巾,迅速擦拭自己的手。

    “宁大科学家,你怎么看?”大糕问。

    “意见不错。即使我们现在不用注意这个问题,等项目推进到最后一个阶段,还是要处理。”

    夏染动作慢下来,注意到他的声音十分平静淡然,竟然跟无事发生一样。她心里咯噔一下,某些情绪迅速退潮。所以,她心虚什么?担心什么?她重新看向PPT,随后在脑子里默念俞司贝的名字,念得越多,她越清醒。

    会议结束,钱琳将顶灯打开。“大家先别走啊,晚上都有时间吗?”

    “聚餐呐?”带哥问。

    “对,公司上次给的活动经费剩余很多。大家一起吃饭吧。就不挤占周五晚上的休息时间了。不去就举手哦。我得提前定位。”

    没有人举手。

    “OK,等我通知。”钱琳很满意。

    夏染收拾自己的物品,打算拖拉到最后再走。

    “夏染。”

    她刷地抬起头,看到宁恩勤站在门口叫她的名字。不光她,其他人都看过来。

    “所有会议PPT都会上传内网,可以下载。”他提醒说。

    夏染恍然大悟。原来刚刚他凝视她,是注意到她在记笔记,而不是有其他意味。

    “谢谢。”夏染咽了下唾沫。她紧绷的内心里有个小人一下子脱力瘫坐在地上,说不清是什么滋味,仿佛释然,又仿佛惆怅。

    宁恩勤不跟她说话时,她希望能让两人关系破冰。可当宁恩勤开始如常对待她,她反而觉得不适应,就好像套进一件不合身的毛衣,暖和,但哪儿哪儿都不自然。

    她突然觉得自己是个神经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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