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一进门,俞司贝就将鞋子胡乱踢到一边,迫不及待地冲进客厅,“大新闻!”

    “什么事情?”麦玉春忙了一整天,现在才有时间一边看看电视,一边吃今天第一顿饭,从酒店拿回来的盒饭。

    “夏染姐从学校辞职了!”俞司贝瞧见哥哥端着水杯从二楼下来,立即喊道,“哥哥也知道!竟然还瞒着咱俩!”

    俞司哲脚下一顿,开始盘算怎么应付母亲和妹妹。

    “怎么回事?”麦玉春蹙起眉头问儿子,“她真辞职了?一点风声都没有。”

    “……她告诉我了。”俞司哲倒茶,在妹妹对面坐下来,“换个工作而已,不是什么大事。”他看向妹妹,“值得你这么咋咋呼呼?”

    “妈妈,她说打算告诉你的。你到时候千万得假装是第一次听说啊。”俞司贝认真叮嘱。

    “她换什么工作了?”麦玉春扭头问儿子,难不成是去成人教育机构当老师?这可太降级了。

    “我知道,我知道!”俞司贝连忙八卦,“她跟恩勤哥在一个公司!她做数据分析,俩人不在一个部门。”说到这里,她不忘了揶揄哥哥,故意扬起语调,“都在研究卫星发射,前途无量啊。”

    “既然知道宁恩勤前途无量,那你就多上心。妈给你挑的人不会错。”麦玉春拍拍闺女的腿,又看向儿子,“这些事情,夏染都告诉你了?”

    “嗯。”俞司哲盯着电视上的本地新闻。

    麦玉春细细思索着,总感觉这事儿有点不对劲。可话说回来,等两个孩子明年结婚后,她就预备让夏染辞职。那么夏染这段时间做什么都无所谓了,只要她在学校的关系网还在就行,方面以后小孩入学。

    然而俞司哲存了试探的心思,若无其事般说道:“我看她蛮喜欢现在的工作,继续做下去也挺好。”

    “瞎说什么。婚后肯定要辞职。要不谁操持家里的事情?而且泰阶工作压力大,等她怀孕了怎么还能天天上班。”麦玉春不容辩驳。

    “再过几年考虑要小孩也——”

    “儿子,”麦玉春语重心长,“女人怀孕很辛苦的,年龄越大越辛苦。而且孕期脚肿腿肿浑身肿,鞋子都要换大好几码,连上厕所都蹲不下去。我是不可能让儿媳妇在外面受这种苦的,家里又不是没钱。不光我,还有染染爸妈也等着抱孙子。”

    俞司哲便习惯性沉默。见儿子不再反驳,麦玉春满意地又问:“她在公司跟宁恩勤熟吗?”

    “不熟,完全不熟。”俞司贝将头摇得像拨浪鼓,“我今天去找恩勤哥,夏染就这么走过去,还是我认出来叫住她的。”她顿了顿,“我们今天还遇到一个男的醉驾,差点就撞到恩勤哥了。”

    俞司哲闻言看过来,“有没有人受伤?报警了吗?”

    “有人报警。就恩勤哥的手擦破点皮。交警来了解情况后,我就回来了。”

    “出门要注意安全,没出事就好。”麦玉春说。她看出来女儿跟宁恩勤相处起来跟玩似的,而宁恩勤那边,保不准还有其他人打他的主意。如此一看,夏染换工作还有点好处。如果夏染跟宁恩勤熟悉起来,就方便在公司里盯着宁恩勤。

    想到这里,她跟俞司哲说道:“你上次喝醉酒,是恩勤大晚上来帮忙。礼尚往来才是交往基本。周日请人家吃顿饭。出差的事情,我让刘经理去。”

    “哥哥也说要请客来着,不过干嘛非得周日?”俞司贝问。

    “恩勤周六有活动。”麦玉春说,“周日你们四个人一起出去玩一天。”她想了想又道,“司哲你别联系他,让司贝联系。”

    “遵命。”俞司贝凑到母亲面前,腆着脸伸出手,手心朝上,“妈妈!”

    麦玉春斜睇着面前那只手,故意问:“什么意思啊?”

    “出去玩我就得买好看的衣服呀,妈妈。”俞司贝甜甜地说。

    “哎,你都是拿工资的人了,好意思天天找妈要钱?”俞司哲放下杯子。

    “我那点工资你又不是不知道,连贵一点的omasake都吃不起。”俞司贝反驳,她不止月光,还每月都得母亲补贴。

    麦玉春打开微信给女儿转账一万。

    “谢谢亲爱的妈妈!”

    “您太惯着她了。以后指不定怎么无法无天。”俞司哲说完就见妹妹将手摊到他跟前,“干嘛?”

    “妈妈都表示了,哥哥你难道不表示一下吗?你现在已经开始领工资,可又没结婚。那你的钱不给可爱的妹妹花,还要给谁花呀?要知道,给女人花钱的男人才叫好男人。”俞司贝开始演讲。

    “我看你是找骂。”

    然而麦玉春笑眯眯地看着女儿,满脸爱意与纵容。

    “你不得不信呐!想让我在夏染姐面前说你的好话,那就贿赂我咯!”俞司贝伸出大拇指和食指搓一搓。

    这话正中俞司哲下怀。“缺德,”他说,“去我房间把手机拿来。”

    “好嘞!”俞司贝两指并拢在额边一划,以百米冲刺的速度跑上楼将手机拿下来。她坐在哥哥身边,看俞司哲输入“10”就开始点密码。

    “哎呀,你怎么能只给十块钱——”俞司贝急得闹起来。

    “他逗你玩呢!”麦玉春了解儿子,伸手拍拍女儿的屁股。

    俞司贝趴在哥哥肩头,果然发现他是故意的,又重新输入“10000”。

    “谢谢哥哥。”目标达成,俞司贝开心地收钱。

    “妈你不跟我们一起吃饭?”俞司哲问。他不确定夏染会不会出门。如果搬出母亲,估计夏染出门的概率会高一些。

    “你们年轻人吃饭,我凑什么热闹。再说酒店这几天太忙,”麦玉春说,“我还得抽空跟王之敏见面。”

    “她要带天才儿童出来?”俞司贝好奇地问。

    “最好别带,我不想让那孩子跟你们来往。”麦玉春说。王之敏天天在她面前趾高气昂,把在国外养大的儿子夸成一朵花。麦玉春在商场沉浮多年,看人多精明。她见到那孩子的第一眼就觉得他底气不足,老实过头,再优秀都干不了大事,只能守成罢了。难怪说严父慈母多败儿呢。她麦玉春的儿子可强多了,是干大事的性格。想到这里,她忍不住露出微笑。一辈子都被压一头,如今总算赢了一次。

    “妈妈你笑什么?”俞司贝看到母亲脸上有莫名的笑容。

    “笑你这么大了还是个小孩子,喜欢撒娇。”麦玉春捏了捏女儿的脸。

    ……

    晚上十点,俞司贝回到房间,立即计算自己的小金库有多少钱。她以为加上今晚收的两万零花钱,肯定得超过十万,结果搜刮遍所有银行卡,零零碎碎加起来都不超过五万。唉,平时不该大手大脚花钱的。

    这就麻烦了。虽说她有妈妈银行卡的副卡,但此刻绝对不敢拿来用,更不敢告诉哥哥。那么一个星期之内到哪里弄钱呢?

    同一时间,俞司哲也躺到床上。床头柜上放着那对没送出去的钻石耳钉。他摸出手机再次查看微信。夏染没有给他发消息。

    他深深地出了一口气,闭上眼睛。从来没有和哪个异性的关系如此让他犯难。

    她提了分手,可他却开始对她感兴趣了。然而现实却是,夏染让他犯难,母亲更让他犯难。如何才能将所有矛盾一一解决?

    ……

    夜深人静,在卧室都能听到外面不知名的虫儿低鸣声。

    夏染站在阳台上的洗衣机前等着拿衣服。洗衣机嘀了好几声,她却没有回神。等到马路上的鸣笛将她的思绪拉回来,已经是一刻钟后。

    夏染将湿衣服抱出来,却发现忘了拿盆子。她返回屋里,漫无目的地打开一扇门,发现是厨房——等等,她要做什么来着?

    哦,对,去浴室拿水盆。

    知道要做什么,她却没有动,而是在餐桌边慢慢坐下来。她缓缓趴上去,让冰冷的桌面贴住脸颊。脑海里,反复循环着几个小时之前宁恩勤在街边跟她说的话。他说他喜欢她,也说不想给她带来困扰。

    人和人的羁绊,有时第一眼就注定。陷入是一瞬间的事情,而走出来则是漫长的一条道路。

    宁恩勤是干妈相中的女婿,虽说他和俞司贝没有结果。然而,她还是干妈名义上的未来儿媳呢。她认识宁恩勤就是干妈介绍的。儿媳和女婿?怎么琢磨就怎么背德。错的时间,错的遇见……做人,要懂进退,对吧?那么她懂进退吗?

    两个街区之外。

    宁恩勤在晚上十一点出门,开始夜跑。冬季夜晚寒冷,不适合运动。他已经很久没有夜跑了。可今晚不行,他必须出门换换脑子。

    空寂无人的街上,他跑到十字路口,前方路牌显示往前便是清屏路。

    那是她家的方向。

    宁恩勤喘息着停下,望着路牌良久,直到寒冷侵袭,似乎撕裂了他疲软的膝盖,也撕裂了他的心。他后退一步,两步。

    宁恩勤睫毛微颤,擦了把脸上的汗珠,朝另一个方向跑去。

    ……

    第二天中午,公司科研一号楼。

    宋宇哼着歌推开公共办公室的门,顿时吓了一跳,“你怎么了?”

    宁恩勤独自坐在桌前,桌上摆着酒精、棉签、大号创口贴等物品。他卷起左边袖子,正在给小臂上一道渗人的伤口消毒。

    宁恩勤忍着疼缓了一会儿才道:“不小心在实验室弄伤了。”

    “不会这么衰吧?昨天车祸,今天受伤。你得去寺庙拜拜了。”宋宇拖出椅子在他跟前坐下来帮忙,慢慢拧起眉头,“不是,这伤口太深了得缝针。你直接贴创口贴不管用的。”

    宁恩勤将沾血的棉花丢进垃圾桶。确实如宋宇所说,他的伤口太长太深,连血都没止住。他掏出手机搜附近的诊所,然后用一只手拎起外套,“我出去一会儿再回来。吃饭别等我。”

    “好。”宋宇跟到门口,“要不下午请假休息吧。你今天情绪不对,太累了?”

    宁恩勤一向细心。宋宇从没见宁恩勤在实验室受伤过,今天还是头一遭。

    宁恩勤脚下一顿,“我先出去了。”

    他出去了两个多小时,先去诊所缝针,然后去商场买了件衬衫换上。等他回来时已经下午两点。

    而大家竟然才开始吃饭。准确说,是中午来了个急活儿。姿轨控制研究室和数据中心六室一起忙到现在。钱琳定了盒饭,大家一起在休息室凑合一顿。

    宁恩勤穿着崭新的衬衫进来,脸上并无异色。宋宇立即跟他招呼,“我给你拿了饭盒。”

    带哥也同时朝他招招手,“宁工,专门给你留了夏染身边的位置。”

    夏染吓了一跳,她一直以为左边空座上的盒饭是多余的。

    其实……今天中午来实验室干苦力活儿,只要男生就可以了。可她非得来帮忙,不过来了也没看到宁恩勤。而等到真的见到他,她却连光明正大地看一眼宁恩勤都不敢,甚至用喝水来掩饰自己的情绪。

    “谢谢。”宁恩勤跟带哥道谢,走向更近的宋宇,拖出椅子坐下来。他的目光扫过夏染,她在喝水。

    “弄好了?”宋宇没明说,看得出他不想说。

    “嗯。”宁恩勤拧开矿泉水。

    “明天周六你是不是有咱高中杂志社的什么采访?”宋宇问。

    “……差点忘了。”宁恩勤说。高中校庆时,他把自己的联系方式给了教过自己的班主任。后来学校杂志社记者站的学生通过班主任的关系,发邮件问能不能采访他,他们在做一个“优秀毕业生”特辑。宁恩勤答应了,采访时间定在明天。

    “宁工,我们今晚去看脱口秀。你去嘛?”大糕问。

    “不了。”宁恩勤拆开餐具包,“你们玩开心。”

    夏染垂眸,饭盒里的肉丸子已经被她戳烂。此刻,她毫无胃口。在宁恩勤侧头跟宋宇说话时,她才抬眼看向他。不知怎的,她突然开始焦躁,也有些难过。她的心仿佛被钢丝一层层缠绕起来,拽住两头使劲拉扯,压抑又痛苦。

    而宋宇瞅着宁恩勤,总感觉他今天情绪非常不对劲。他突然注意到对面的夏染,似乎也有点奇怪。

    出了科研楼回主楼的路上,夏染走到大糕身边,“在订票吗?”

    “嗯。”大糕专心地盯着手机。

    “我有点累,不去了。票少定一张吧。”

    “啊?”大糕一愣,也想不出什么劝词,“好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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