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傍晚，栗城近郊高档别墅区——天玺城。
黑色迈巴赫驶入段家大门，侍者看清车牌，熟练上前接待。
侍者身穿制服，恭敬拉开车门：“大少爷，欢迎回来。”
“嗯。”段启印不咸不淡将车钥匙交给对方，对周到的服务习以为常。
他下了车，绕过车头打开副驾驶车门。
“小心些。”段启印摊开掌心，牵起一只白净修长的手。
姜惜乐穿着深蓝色短款礼裙，乌黑秀发高高挽起，露出修长白皙的脖颈，精致而优雅。
“印哥，你家好大。”姜惜乐露出艳羡的目光，对段启印家的豪气程度有了新的认知。
天玺城地势高，占地面积广，然而小区内仅有不到三十户人家，放眼望去全是错落有致的绿植。
“别东张西望的，丢不丢人。”段启印撑开手臂，让她挽上自己，“跟着我。”
两人在侍者指引下进入段宅，会客厅这会儿聚集了不少身着光鲜的人。随后不知道谁喊了声“大少爷”，这声称呼如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人群中翻起波澜。
大家停下手中动作，齐齐向他们投来目光，原本热闹的场所徒然静下来，气氛变得无比怪异。
穿过层层的人群，姜惜乐在经过某人身边时顿了下。
邢楚伊，姜惜乐脑中闪过这个名字，她怎么会在这儿?
段启印注意到她脚步慢了：“怎么了？”
姜惜乐回过头，犹豫开口：“邢楚伊……”
段启印：“她好像是我大伯的……女伴。”
他说得比较委婉，姜惜乐瞬间明白，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邢楚伊是科班演员出身，按理说和姜惜乐没什么交集，然而上辈子某个国外轻奢品牌同时间接触她和邢楚伊。
碰巧那段时间邢楚伊深陷舆论风波，网上全是她抢角、欺负新人的黑料，品牌方不想承担风险，最后选择与姜惜乐合作。
可邢楚伊坚信黑料是出自姜惜乐团队之手，从此便和她杠上，不仅找人在网上大肆宣传她莫须有的黑料，还半途截掉她许多代言，双方团队闹得特别难看。
那几年她发展不错，起初公司高层决定出面与对方公司协商，试图缓和关系。然而一场饭局下来，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第二天竟然逼姜惜乐主动上门向邢楚伊赔礼道歉。
好在最后孟玫找人解决了此事，不然她真得吃下这个哑巴亏。
如果说邢楚伊与段家关系匪浅，那当时孟玫找来帮忙的人，极有可能是段启印。
想到这里，姜惜乐心底忽然暖了下。
“你笑什么？”段启印问，虽然对方的情绪非常淡，但他的确看出来了，姜惜乐似乎心情不错。
姜惜乐摇摇头：“没什么。”
一位年纪不大的妇人走上前，热络招呼：“启印回来了。”
“赵姨。”段启印下巴微扬，对方明明是长辈，可他说话时却没给对方正眼。
“这是我女朋友，姜惜乐。”段启印徒然提高音量，像是为了让周围人听得清楚。
姜惜乐颔首点头：“阿姨好。”
来时段启印同她说过，眼前这位赵姨全名赵晓勤，是他父亲的第三任妻子。段父上一任妻子常年没有生育，趁机上位的赵晓勤耍手段怀了孕，后来跑去国外生下儿子，段梵知道后立马带孩子做了亲子鉴定，等确认是自己的亲子，才将赵晓勤接回家。
那几年的段家简直能用鸡飞狗跳来形容，或许是有了其他能培养的继承人，段父对段启印的操控逐渐放松，对他演戏的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赵晓勤：“一路回来累了，过来坐着吃点水果吧。”
面对晚辈明晃晃的无视与挑衅，赵晓勤始终保持大方得体的女主人姿态，在来宾面前上演家庭和美的戏码。
不过很可惜，段启印并不想顺着她给的台阶下。
“我爸呢？”
“在后院和你伯伯们钓鱼呢，你们要去看看吗？”
段启印丢下一声“嗯”，拉着姜惜乐直接离场。
还未走远，姜惜乐身后传来此起彼伏的窃窃声。
“女朋友？”
“可前段时间那个传闻……”
“不是吧，真的假的？”
即便姜惜乐没有回头，也能想象粘在他们身上的目光带了多少看好戏的探究。
段启印牵着她走过长廊绕过花园，七拐八拐来到一处高尔夫球场。球场周围种了不少白桦树，裹挟着飘渺雾气，像蒙了件轻纱。旁边凿了片人工湖，几只黑天鹅在湖面不时扑扇翅膀，引吭高歌。
一幕幕场面，再次刷新姜惜乐对有钱的认知。
富贵迷人眼啊……
这会儿天彻底黑下来，越靠近湖边便越寒冷，风一吹，姜惜乐没忍住搓了搓手臂。
两人踏上木制休息台，一步步走近湖边垂钓的几位中年男人。
“回来了？”段梵说话时没抬头，注意力全在静止的鱼竿上。
“嗯。”段启印答。
问候惜字如金，冷意持续蔓延，段梵面朝湖心，一动不动，大半脸色隐匿进黑暗里，昏黄灯光下看不清是何表情。
下一秒旁边人接着开口：“启印，你爸说你带了个女朋友回来，看来就是这位了，不给我们介绍介绍？”
段启印：“各位伯伯，这是姜惜乐。”
姜惜乐：“叔叔们好。”
“别拘束，都是一家人，你和启印一起叫我大伯吧。”段大伯笑呵呵开口，“几岁了？”
姜惜乐：“快22了。”
“哟，这么小啊。”段三叔问，“大学毕业了吗？以后准备做什么？”
姜惜乐期期艾艾回着：“今年刚毕业，我是……”
“问够了没？”问题接连不断，刨根问底跟查三代似的。
这话一出，站台上除段梵外的其余三位皆一愣，在一众恼怒和诧异中，段梵的平静显得格外突兀。
段启印讥讽道：“我看各位是不是最近消化不太好，这还没吃晚饭，怎么感觉撑得慌？”
“你！”
“哈哈哈。”段梵收杆，钓上一条巴掌大的小鱼，“启印长大了，懂得疼人了。”
段三叔冷笑：“光会长年纪，这脾气可没见收敛一点。”
段大伯出来打圆场：“大家消消气，启印好不容易回来一趟，可别伤了和气。”
段四叔：“究竟是谁在伤和气？他在那种乱七八糟的圈子里被人捧着敬着，都快忘了自己是谁，说话没个分寸。”
场面硝烟四起，姜惜乐尴尬得不行，旁边的段启印脸黑成了锅底。
然而段梵不急不缓开口：“这水里的鱼啊，都长了眼睛，不还是闻见饵就上钩了？”
段梵显然在他们中占主导性，他一开口，在场人虽有不快，却没再出声。
段梵手捏小鱼，利落取下鱼钩，动作行云流水：“所以说眼力见儿这东西是虚的，但凡有个聪明的脑子，就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他脸上挂着淡笑，慈眉善目的模样会让人轻易将他归为儒商一列，但后面姜惜乐万万没想到，段梵突然死死捏住小鱼，伸手挖去鱼儿眼睛。
断绝一切生路的小鱼拼死抵抗，将嘴巴撑到一个不可思议的程度，挣扎中将血溅到刽子手掌心。
所有人眼睁睁看完这一幕，死寂无声。
段梵脸色不变，轻声唤来湖中黑天鹅，将没了声息的小鱼高高抛去，观赏它们争夺分食。
原本温顺优雅的黑天鹅瞬间凶光大露，在食物的诱惑下你推我攘毫不相让，高昂嘶吼划破夜空，在湖面上惊起层层波澜。
姜惜乐喉咙发涨，恶心得想干呕。
“这条鱼不能要，没脑子又没眼力见儿的东西。”他嘴角含笑，一一扫过在场众人，目光最后在刚才多嘴的三人身上停留。
“湖里的鱼是我养的，再不好也得我来定义，让兄弟们看笑话了，见谅。”
三人面面相觑，脸色一个比一个难看。
段梵蹲下洗掉手中的血迹，拿出白毛巾擦手，从容得仿佛刚才的一切都只是众人的错觉。随后他缓缓转过身，姜惜乐这才看清他的模样。
段梵和段启印长得很像，段启印外貌出众，他父亲的相貌也不差，不过段梵眉头因为皱得过多，眉心周围多了几道竖痕，多了些上位者的威严。
段梵缓缓开口：“小乐，湖边冷，你和启印先回去吧。”
“好，叔叔再见……”姜惜乐机械回答，发现自己嗓子哑得厉害。
段启印半点没停留，拽着姜惜乐原路返回。
“刚刚吓到了？”远离那群人后，段启印问。
姜惜乐摇头：“我只是感叹你爸爸作风狠厉，把我们支开大概还要和你叔叔伯伯们清算一番。”
段启印冷笑：“那些人巴不得我和他关系决裂，能把我赶出家门最好。”
对方话里有话，豪门总归要比普通人家复杂些，姜惜乐碍于自己是外人，没好意思多问。
不知道走了多久，他们来到一处僻静的水亭，这边温度更低，姜惜乐浑身泛起鸡皮疙瘩。
而且……
她目光移到两人紧紧相扣的手，轻轻往回拽了下。
察觉她的动作，走在前面的段启印回头问：“怎么了？”
姜惜乐：“这里没人了。”
段启印顺着她示意方向看去，发现他们的手牵了一路。
“抱歉。”他松开姜惜乐。
姜惜乐：“没事。”
大约是亲密后的遗留症，两人都没先开口。
暧昧气氛没持续多久，段启印接到段梵叫他去书房的电话，他只能先一步离开，让姜惜乐先在附近转转。
##
段启印推开书房大门，段梵已经换上常服，坐在主位上喝着武夷大红袍。
见他来了，段梵不冷不淡：“坐。”
段启印皱了皱眉，他深知现在姜惜乐还在段家，不好彻底得罪对方，所以强压下不适感，破天荒和段梵坐在一方桌子前。
段梵：“上回咱们这么面对面坐着，是多少年前的事了？”
“人我带回来了，没瞎的都能看见，那我的事呢？”段启印无心和他话家常，突如其来的感情牌倒让他心生反感。距上一次见面已经过了大半年，能安静坐一起更不知道是哪年的老黄历。
段梵没正面回答：“你知道为什么生意场上讲究说三分藏七分吗？”
他脸色不改，“因为露出底牌就算输了。”
段启印拧眉：“又是那套精明的商人手段？可惜我学不会，也不想学。”
段梵意味不明笑了声，绝不是因为高兴：“你在电视上装得挺像样的，怎么到了我跟前就原形毕露了？”
段启印：“有必要吗？”
段梵反唇相讥：“你觉得呢？”
双方对峙良久，在一场无言的战争中，段启印首先放弃了。段梵是商人，商人最不会让自己吃亏，他手里握着段启印想要的东西，在谈判中无形占据高低。
段启印很清楚，接下来是要谈条件了。
“那个女孩儿叫姜惜乐？”
听见这名字，段启印瞳孔微颤，警惕打量对方。
“别急，我就是问问。”段梵不慌不忙啄口茶，“看得出来，你很在意她。”
段启印紧抿嘴唇：“她是我女朋友。”
“你说是就是了？她身上又没贴你名字，就跟你指着这天这地说那是你的，别人能信？”
接连不断的迂回话术逐渐让段启印失了耐心，和段梵待一起谈这么久的话更让他焦躁不已。
“你到底想说什么？”
“你该磨一磨性子了，启印。”段翻走过来拍拍他肩膀，指着刚才他坐过的位置说，“它代表着很多东西，权力、财富，那些你不在意但是别人趋之若鹜的东西都在那儿。”
“很多人觊觎这个位置，就像老鼠永远抗拒不了奶酪。”他面上看不出喜怒，“可最近我发现，家里也出了老鼠。”
段启印像看好戏那般笑了：“你终于察觉到段家没几个好东西了？”
段梵没理会他，继续说：“前段时间我犯病住院，某些人就坐不住了。公司有，家里有，闹得不清净，我想这才是牵扯到你的根本原因。”
“他们觉得你想把位置交给我？”段启印觉得好笑。荒谬，先不论他压根没接触过公司业务，就他这脾气，能是经商的料？这么多年段梵都没培养他的意图，这些人怎么老抓着他不放。
“事实如何不重要，但凡他们其中一人出现这种念头，就足够做完整场戏。”
段启印只想骂一句脑残。
“公司有位股东说，他女儿是你粉丝，喜欢你好多年，之后话题不知道怎么扯到让你们俩见面相亲。后来这事儿传了出去，说得有模有样的，那些人就急了。”
段启印在娱乐圈怎么玩都没关系，可一旦他的婚姻牵扯到公司利益，某些别有用心的人难免蠢蠢欲动。
段启印反胃皱眉：“别跟我说你真有这个想法，恶不恶心？”
忽然，他生出股不详的预感：“你不会把人请到家里来了吧？”
面对质问，段梵大方承认：“人就在楼下，刚从国外回来，叫乔玥。别急，待会儿你们就能见面了。”
“你！”段启印攥紧拳头，“这是什么场合，你把人叫来合适吗？”
更何况他今天还带了“女朋友”回家，这让其他人怎么看待姜惜乐？
“我请她来只是帮个忙，先别自作多情，说不定人家还看不上你。”段梵说，“噢对了，记得有礼貌些，毕竟乔小姐是你粉丝。”
好一个先斩后奏，早知道乔玥会来，段启印说什么都不会在今天把姜惜乐带回家。他深知耗下去对大家都没好处，段梵突然叫乔玥来参加宴会，大概是有其他打算。
他深吸口气平复情绪：“差不多行了，既然大家都想把那人揪出来，就别再浪费时间。”
段梵不急不缓又喝口茶：“你有办法？”
“办法称不上，不过需要你和其他人的配合。”
段梵挑眉：“愿闻其详。”
……
两人刚达成合作，这时身后突然传来急切的敲门声。
只听门外的女佣疾呼：“先生、少爷，乔小姐和姜小姐受伤了！”
黑色迈巴赫驶入段家大门，侍者看清车牌，熟练上前接待。
侍者身穿制服，恭敬拉开车门：“大少爷，欢迎回来。”
“嗯。”段启印不咸不淡将车钥匙交给对方，对周到的服务习以为常。
他下了车，绕过车头打开副驾驶车门。
“小心些。”段启印摊开掌心，牵起一只白净修长的手。
姜惜乐穿着深蓝色短款礼裙，乌黑秀发高高挽起，露出修长白皙的脖颈，精致而优雅。
“印哥，你家好大。”姜惜乐露出艳羡的目光，对段启印家的豪气程度有了新的认知。
天玺城地势高，占地面积广，然而小区内仅有不到三十户人家，放眼望去全是错落有致的绿植。
“别东张西望的，丢不丢人。”段启印撑开手臂，让她挽上自己，“跟着我。”
两人在侍者指引下进入段宅，会客厅这会儿聚集了不少身着光鲜的人。随后不知道谁喊了声“大少爷”，这声称呼如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人群中翻起波澜。
大家停下手中动作，齐齐向他们投来目光，原本热闹的场所徒然静下来，气氛变得无比怪异。
穿过层层的人群，姜惜乐在经过某人身边时顿了下。
邢楚伊，姜惜乐脑中闪过这个名字，她怎么会在这儿?
段启印注意到她脚步慢了：“怎么了？”
姜惜乐回过头，犹豫开口：“邢楚伊……”
段启印：“她好像是我大伯的……女伴。”
他说得比较委婉，姜惜乐瞬间明白，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邢楚伊是科班演员出身，按理说和姜惜乐没什么交集，然而上辈子某个国外轻奢品牌同时间接触她和邢楚伊。
碰巧那段时间邢楚伊深陷舆论风波，网上全是她抢角、欺负新人的黑料，品牌方不想承担风险，最后选择与姜惜乐合作。
可邢楚伊坚信黑料是出自姜惜乐团队之手，从此便和她杠上，不仅找人在网上大肆宣传她莫须有的黑料，还半途截掉她许多代言，双方团队闹得特别难看。
那几年她发展不错，起初公司高层决定出面与对方公司协商，试图缓和关系。然而一场饭局下来，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第二天竟然逼姜惜乐主动上门向邢楚伊赔礼道歉。
好在最后孟玫找人解决了此事，不然她真得吃下这个哑巴亏。
如果说邢楚伊与段家关系匪浅，那当时孟玫找来帮忙的人，极有可能是段启印。
想到这里，姜惜乐心底忽然暖了下。
“你笑什么？”段启印问，虽然对方的情绪非常淡，但他的确看出来了，姜惜乐似乎心情不错。
姜惜乐摇摇头：“没什么。”
一位年纪不大的妇人走上前，热络招呼：“启印回来了。”
“赵姨。”段启印下巴微扬，对方明明是长辈，可他说话时却没给对方正眼。
“这是我女朋友，姜惜乐。”段启印徒然提高音量，像是为了让周围人听得清楚。
姜惜乐颔首点头：“阿姨好。”
来时段启印同她说过，眼前这位赵姨全名赵晓勤，是他父亲的第三任妻子。段父上一任妻子常年没有生育，趁机上位的赵晓勤耍手段怀了孕，后来跑去国外生下儿子，段梵知道后立马带孩子做了亲子鉴定，等确认是自己的亲子，才将赵晓勤接回家。
那几年的段家简直能用鸡飞狗跳来形容，或许是有了其他能培养的继承人，段父对段启印的操控逐渐放松，对他演戏的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赵晓勤：“一路回来累了，过来坐着吃点水果吧。”
面对晚辈明晃晃的无视与挑衅，赵晓勤始终保持大方得体的女主人姿态，在来宾面前上演家庭和美的戏码。
不过很可惜，段启印并不想顺着她给的台阶下。
“我爸呢？”
“在后院和你伯伯们钓鱼呢，你们要去看看吗？”
段启印丢下一声“嗯”，拉着姜惜乐直接离场。
还未走远，姜惜乐身后传来此起彼伏的窃窃声。
“女朋友？”
“可前段时间那个传闻……”
“不是吧，真的假的？”
即便姜惜乐没有回头，也能想象粘在他们身上的目光带了多少看好戏的探究。
段启印牵着她走过长廊绕过花园，七拐八拐来到一处高尔夫球场。球场周围种了不少白桦树，裹挟着飘渺雾气，像蒙了件轻纱。旁边凿了片人工湖，几只黑天鹅在湖面不时扑扇翅膀，引吭高歌。
一幕幕场面，再次刷新姜惜乐对有钱的认知。
富贵迷人眼啊……
这会儿天彻底黑下来，越靠近湖边便越寒冷，风一吹，姜惜乐没忍住搓了搓手臂。
两人踏上木制休息台，一步步走近湖边垂钓的几位中年男人。
“回来了？”段梵说话时没抬头，注意力全在静止的鱼竿上。
“嗯。”段启印答。
问候惜字如金，冷意持续蔓延，段梵面朝湖心，一动不动，大半脸色隐匿进黑暗里，昏黄灯光下看不清是何表情。
下一秒旁边人接着开口：“启印，你爸说你带了个女朋友回来，看来就是这位了，不给我们介绍介绍？”
段启印：“各位伯伯，这是姜惜乐。”
姜惜乐：“叔叔们好。”
“别拘束，都是一家人，你和启印一起叫我大伯吧。”段大伯笑呵呵开口，“几岁了？”
姜惜乐：“快22了。”
“哟，这么小啊。”段三叔问，“大学毕业了吗？以后准备做什么？”
姜惜乐期期艾艾回着：“今年刚毕业，我是……”
“问够了没？”问题接连不断，刨根问底跟查三代似的。
这话一出，站台上除段梵外的其余三位皆一愣，在一众恼怒和诧异中，段梵的平静显得格外突兀。
段启印讥讽道：“我看各位是不是最近消化不太好，这还没吃晚饭，怎么感觉撑得慌？”
“你！”
“哈哈哈。”段梵收杆，钓上一条巴掌大的小鱼，“启印长大了，懂得疼人了。”
段三叔冷笑：“光会长年纪，这脾气可没见收敛一点。”
段大伯出来打圆场：“大家消消气，启印好不容易回来一趟，可别伤了和气。”
段四叔：“究竟是谁在伤和气？他在那种乱七八糟的圈子里被人捧着敬着，都快忘了自己是谁，说话没个分寸。”
场面硝烟四起，姜惜乐尴尬得不行，旁边的段启印脸黑成了锅底。
然而段梵不急不缓开口：“这水里的鱼啊，都长了眼睛，不还是闻见饵就上钩了？”
段梵显然在他们中占主导性，他一开口，在场人虽有不快，却没再出声。
段梵手捏小鱼，利落取下鱼钩，动作行云流水：“所以说眼力见儿这东西是虚的，但凡有个聪明的脑子，就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他脸上挂着淡笑，慈眉善目的模样会让人轻易将他归为儒商一列，但后面姜惜乐万万没想到，段梵突然死死捏住小鱼，伸手挖去鱼儿眼睛。
断绝一切生路的小鱼拼死抵抗，将嘴巴撑到一个不可思议的程度，挣扎中将血溅到刽子手掌心。
所有人眼睁睁看完这一幕，死寂无声。
段梵脸色不变，轻声唤来湖中黑天鹅，将没了声息的小鱼高高抛去，观赏它们争夺分食。
原本温顺优雅的黑天鹅瞬间凶光大露，在食物的诱惑下你推我攘毫不相让，高昂嘶吼划破夜空，在湖面上惊起层层波澜。
姜惜乐喉咙发涨，恶心得想干呕。
“这条鱼不能要，没脑子又没眼力见儿的东西。”他嘴角含笑，一一扫过在场众人，目光最后在刚才多嘴的三人身上停留。
“湖里的鱼是我养的，再不好也得我来定义，让兄弟们看笑话了，见谅。”
三人面面相觑，脸色一个比一个难看。
段梵蹲下洗掉手中的血迹，拿出白毛巾擦手，从容得仿佛刚才的一切都只是众人的错觉。随后他缓缓转过身，姜惜乐这才看清他的模样。
段梵和段启印长得很像，段启印外貌出众，他父亲的相貌也不差，不过段梵眉头因为皱得过多，眉心周围多了几道竖痕，多了些上位者的威严。
段梵缓缓开口：“小乐，湖边冷，你和启印先回去吧。”
“好，叔叔再见……”姜惜乐机械回答，发现自己嗓子哑得厉害。
段启印半点没停留，拽着姜惜乐原路返回。
“刚刚吓到了？”远离那群人后，段启印问。
姜惜乐摇头：“我只是感叹你爸爸作风狠厉，把我们支开大概还要和你叔叔伯伯们清算一番。”
段启印冷笑：“那些人巴不得我和他关系决裂，能把我赶出家门最好。”
对方话里有话，豪门总归要比普通人家复杂些，姜惜乐碍于自己是外人，没好意思多问。
不知道走了多久，他们来到一处僻静的水亭，这边温度更低，姜惜乐浑身泛起鸡皮疙瘩。
而且……
她目光移到两人紧紧相扣的手，轻轻往回拽了下。
察觉她的动作，走在前面的段启印回头问：“怎么了？”
姜惜乐：“这里没人了。”
段启印顺着她示意方向看去，发现他们的手牵了一路。
“抱歉。”他松开姜惜乐。
姜惜乐：“没事。”
大约是亲密后的遗留症，两人都没先开口。
暧昧气氛没持续多久，段启印接到段梵叫他去书房的电话，他只能先一步离开，让姜惜乐先在附近转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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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启印推开书房大门，段梵已经换上常服，坐在主位上喝着武夷大红袍。
见他来了，段梵不冷不淡：“坐。”
段启印皱了皱眉，他深知现在姜惜乐还在段家，不好彻底得罪对方，所以强压下不适感，破天荒和段梵坐在一方桌子前。
段梵：“上回咱们这么面对面坐着，是多少年前的事了？”
“人我带回来了，没瞎的都能看见，那我的事呢？”段启印无心和他话家常，突如其来的感情牌倒让他心生反感。距上一次见面已经过了大半年，能安静坐一起更不知道是哪年的老黄历。
段梵没正面回答：“你知道为什么生意场上讲究说三分藏七分吗？”
他脸色不改，“因为露出底牌就算输了。”
段启印拧眉：“又是那套精明的商人手段？可惜我学不会，也不想学。”
段梵意味不明笑了声，绝不是因为高兴：“你在电视上装得挺像样的，怎么到了我跟前就原形毕露了？”
段启印：“有必要吗？”
段梵反唇相讥：“你觉得呢？”
双方对峙良久，在一场无言的战争中，段启印首先放弃了。段梵是商人，商人最不会让自己吃亏，他手里握着段启印想要的东西，在谈判中无形占据高低。
段启印很清楚，接下来是要谈条件了。
“那个女孩儿叫姜惜乐？”
听见这名字，段启印瞳孔微颤，警惕打量对方。
“别急，我就是问问。”段梵不慌不忙啄口茶，“看得出来，你很在意她。”
段启印紧抿嘴唇：“她是我女朋友。”
“你说是就是了？她身上又没贴你名字，就跟你指着这天这地说那是你的，别人能信？”
接连不断的迂回话术逐渐让段启印失了耐心，和段梵待一起谈这么久的话更让他焦躁不已。
“你到底想说什么？”
“你该磨一磨性子了，启印。”段翻走过来拍拍他肩膀，指着刚才他坐过的位置说，“它代表着很多东西，权力、财富，那些你不在意但是别人趋之若鹜的东西都在那儿。”
“很多人觊觎这个位置，就像老鼠永远抗拒不了奶酪。”他面上看不出喜怒，“可最近我发现，家里也出了老鼠。”
段启印像看好戏那般笑了：“你终于察觉到段家没几个好东西了？”
段梵没理会他，继续说：“前段时间我犯病住院，某些人就坐不住了。公司有，家里有，闹得不清净，我想这才是牵扯到你的根本原因。”
“他们觉得你想把位置交给我？”段启印觉得好笑。荒谬，先不论他压根没接触过公司业务，就他这脾气，能是经商的料？这么多年段梵都没培养他的意图，这些人怎么老抓着他不放。
“事实如何不重要，但凡他们其中一人出现这种念头，就足够做完整场戏。”
段启印只想骂一句脑残。
“公司有位股东说，他女儿是你粉丝，喜欢你好多年，之后话题不知道怎么扯到让你们俩见面相亲。后来这事儿传了出去，说得有模有样的，那些人就急了。”
段启印在娱乐圈怎么玩都没关系，可一旦他的婚姻牵扯到公司利益，某些别有用心的人难免蠢蠢欲动。
段启印反胃皱眉：“别跟我说你真有这个想法，恶不恶心？”
忽然，他生出股不详的预感：“你不会把人请到家里来了吧？”
面对质问，段梵大方承认：“人就在楼下，刚从国外回来，叫乔玥。别急，待会儿你们就能见面了。”
“你！”段启印攥紧拳头，“这是什么场合，你把人叫来合适吗？”
更何况他今天还带了“女朋友”回家，这让其他人怎么看待姜惜乐？
“我请她来只是帮个忙，先别自作多情，说不定人家还看不上你。”段梵说，“噢对了，记得有礼貌些，毕竟乔小姐是你粉丝。”
好一个先斩后奏，早知道乔玥会来，段启印说什么都不会在今天把姜惜乐带回家。他深知耗下去对大家都没好处，段梵突然叫乔玥来参加宴会，大概是有其他打算。
他深吸口气平复情绪：“差不多行了，既然大家都想把那人揪出来，就别再浪费时间。”
段梵不急不缓又喝口茶：“你有办法？”
“办法称不上，不过需要你和其他人的配合。”
段梵挑眉：“愿闻其详。”
……
两人刚达成合作，这时身后突然传来急切的敲门声。
只听门外的女佣疾呼：“先生、少爷，乔小姐和姜小姐受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