隧道入口虽窄,内部却别有洞天。

    比起一开始的灵堂,隧道的布置阳间不少。段启印一行人正走在一处宽敞的甬道,四面八方铺有光滑平整的砖石,靠着几盏昏暗壁灯,勉强照亮空间。

    莫约是刚才承受了过多精神冲击,从第一个房间出来后,大家神情戒备,默契地都没开口,全都机械性往甬道深处走。

    好在路上没有设置关卡,段启印随大家七拐八绕走了几分钟,最后在一座高大石门前停下。

    马丹恩站在石门前东瞅西看,转头问:“该来的总会来,有人自告奋勇去开门吗?”

    “我来。”蓝洛上前,“解密我不擅长,可我胆子大,放心交给我。”

    段启印脑中突兀浮现他和孙圆圆在上个房间里抱头乱窜的模样,感慨这人自我定位的偏差度怕是能超越太阳系数学计算极限。只不过石门看着平平无奇,应该出不了乱子,也就随他去了。

    而蓝洛食指刚触碰到门,段启印敏锐捕捉到周围光线开始变化。

    “小心!”

    蓝洛霎那缩回手。

    段启印察觉到的异常并不是无中生有,就在蓝洛后退的下一秒,石门平面多出一行投影字幕。

    【回去吧,回到一切开始的地方。】

    新的提示?

    段启印眯了眯眼,默念出这句标语。

    “原来是投影。”蓝洛捂着胸口,露出劫后余生的笑,“吓我一跳,这是什么意思?”

    孙圆圆:“可能是下个房间的提示,也有可能是为了迎合本期主题的标语。以它这么大阵仗的出场方式看,第一种情况的可能性更大。”

    马丹恩对她竖起大拇指:“圆姐说的非常有道理。”

    “那我继续开门了?”见众人没反对,蓝洛再次上前,只稍稍用力一推,石门便自动打开。

    而后,房间终于露出它的全貌,那是一间似圆柱形的屋子。

    还没等真正踏进房间,便见挂满整墙的各式钟表,从上至下排列有序,浩如烟海。段启印光是站在门前,就感觉到铺面而来的逼仄和压抑,一时间竟有些喘不上气。

    “我滴乖乖,这么多钟呢。”马丹恩仰着脖子四处观察。

    与其说里面是间屋子,倒不如说是刚经打磨过的洞穴,除了挂在墙上的造型奇特的钟,整个房间只剩下灰蒙蒙的色彩,与第一个房间的风格大相径庭。

    段启印干脆放弃设想两个房间有何共同点,安心研究起墙上的钟。然而钟表虽然大小相近,但其形状、颜色、风格却杂乱无章,毫无半点规则可言。再观察一阵,又发现钟表的指针都没有转动迹象,可他们指向的时间却截然不同。

    没走两步,孙圆圆突然停下:“小洛,你踩着的是什么。”

    里面灯光比外面亮不少,大家眼睛还没适应光线变换,孙圆圆就已经发现线索。

    蓝洛后退几步,露出之前被他踩在脚下的白色阿拉伯数字。

    “6?”孙圆圆环顾一圈,对数字的用途下了评判,“从房间的俯视图来看地面呈圆形,这里还出现了6,感觉除了墙上的钟表外,地面也是一个表盘。”

    蓝洛眼珠子扫完一圈,兴奋捧场:“真的诶!”

    “哈哈,小意思。”

    段启印粗略估计下整个房间,高约5米,直径大概10米左右,空间说大不大,说小不小。

    他们进来的石门正对着的,是另一座嵌在墙上的圆形石门。圆形石门如旁边墙壁一样,表面被各式钟表掩盖,不仔细看真不容易看出它是出口。

    段启印指向房间对面:“那儿应该是出口,要先过去看看吗?”

    提到出口,大家齐齐停下动作,跟着段启印来到圆形石门前。

    “怎么出口门上也有钟,是故意挡着的?”马丹恩摸着下巴吐槽,忽然发现石门边缘似乎刻着东西,刚走上前,石门上冷不防再次出现投影。

    马丹恩大约是被吓怕了,异样面前,只听他倒吸一口凉气,踉跄两步险些没站稳。

    等了那么久,好不容易让孙圆圆逮着机会,她自然不肯轻易放过马丹恩,大胆对其展开嘲讽模式。

    在其他几人活跃气氛时,段启印注意力全被投影吸引。这次的投影不再是标语,而是两枚长短不一的指针,再加上门墙外圈均匀刻着的表盘尺度,完全可以把石门看作另一个表盘。

    而门的最顶部,写着和入口数字6差不多大小的数字12,很容易联想到这是一组数字。

    “原来如此,看来刚才我们的推论是正确的。”蓝洛敲了敲石门,“地面和石门都是钟表。”

    卡bug狂魔再次抛出宝贵的经验之谈:“我们需要让石门的钟表走到正确的时间,然后就能出去。”

    说着,马丹恩在周围看了一圈:“先找找哪里有调节投影的按钮,应该在附近。”

    “在这儿!在这儿!”孙圆圆兴奋挥手,不知何时跑到房间正中央,“我刚才就发现了,就等你们找它。”

    铺满石型砖块的地面上,一颗近手掌大小的黑色旋钮静静立在正中央。

    马丹恩利索蹲在旋钮旁,迫不及待上手试试。旋钮转动发出嘎嘎的清脆声响,于空旷房内持续回荡。与此同时,出口石门上的投影指针开始走动,每每拧一格,指针便走一分钟,正好印证猜想。

    确认了解题模式,大家不约而同松口气。

    马丹恩拍拍屁股站起:“得找个准确的时间,看到底该把指针转到哪个点。”

    解题思路非常清晰,剩下的,他们需要找到线索,破解谜题,然后得到准确答案。望着地面光秃秃的旋钮,段启□□中总有股挥之不去的怪异感。

    “印哥?”蓝洛拍了下他,“怎么魂不守舍的,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吗?”

    段启印扫视周围一圈:“你们有没有看见确定按钮?”

    “什么?”

    孙圆圆话音未落,周围顿时红光大亮,房间内长鸣起尖锐刺耳的警报。与此同时,铺满整圈墙面的钟表如同被病毒入侵,指针疯了似的吱呀吱呀转个不停。

    成百上千的时钟在红光和警报中飞速变换,诡异莫测,极大污染着人的视线和精神。此刻他们像是误了宇宙缝隙,渺小的他们面对浩瀚的时间,永远找不到正确的出路。

    异样的情况并没有持续多久,莫约一分钟后,一切归于平静。

    【回答错误,剩余答题次数:两次。】

    “逗我玩呢!”马丹恩叉腰破口大骂,“又不给个使用说明,怎么拧两下就算答题了!”

    那边马丹恩气得不轻,控诉节目组不做人。段启印虽然对赛制多少存有微词,但也能想明白第一次答题机会大概率本就该用于浪费,正如马丹恩所说,试了按钮才能确定它的用途,这本是节目组故意设下的陷阱。从一开始,他们的答题机会就只有两次。

    等那边骂得差不多,段启印刚好弄清楚时钟墙排列的顺序。

    “是坐标。”段启印简单明了说出答案。

    蓝洛从上至下数了数:“纵列有12块。”

    “横排60个!”孙圆圆举手报数。

    马丹恩:“所以说钟表坐标对应着正确时间,纵向的12代表‘时’,横向的30代表‘分’。那我们在门外看见的标语,就是解题提示。”

    “回去吧,回到一切开始的地方。”蓝洛念叨这句话,一脸懵逼,“开始的地方?”

    “重点就在‘开始’这两个字上。”马丹恩说。

    孙圆圆略有所思:“一切的开始……,难道是0?”

    开始,即为最初,是万事万物最原始的状态。它不被人类创造的概念所定义,是客观存在的真相。如同婴儿自母体诞生、火山喷发的最后准备、宇宙大爆炸前一瞬间。此刻,物体积累的无数能量顷刻喷发,时间正式转动,过去、现在、未来至此生出了意义。

    马丹恩说:“没错,就是0点整。”

    蓝洛立刻跑到入口处:“零坐标位的表现在时间是7点43分,这就是正确答案吗?”

    孙圆圆:“我怎么感觉过于简单了?”

    马丹恩摇头否认:“节目组耗费多少心思才打造出这么大一间密室,可不会让我们轻轻松松得到答案。”

    “我也这样想。”段启印刚开口,所有人便停下手上动作看他,静待下文。

    “我更倾向于整面墙的横纵坐标分别代表着投影指针的‘分’和‘时’,而出题者是想要我们从坐标找到正确的坐标系数,结合上一步的推论,再转化为答案。”

    马丹恩竖起大拇指:“启印脑子转得真快,一下子就领悟了出题者的意图。”

    孙圆圆仰望着数以千计的表盘:“这么多表,怎么知道哪一块的正确的?”

    简约黑白灰、创意后现代、可爱马卡龙……墙上钟表形式迥异,斑驳陆离,令人眼花缭乱,唯一点相同。

    它们都停在了各自的时间里。

    忽然,蓝洛似是想到了什么:“我懂了,我懂了!是要我们从这些钟表里,找到时间正确的那块,再结合它所在的坐标,就能求出投影指针的开门时间。”

    段启印轻笑:“没错,所以我们真正要找的是……”

    “时间为0的表。”

    话不多说,大家兵分四路纷纷散去,各自负责一个区域,寻找指针指向零点的钟。

    “找到了。”蓝洛摸了摸面前一块蓝色卡通猫的钟,“刚好是零点,在我这里。”

    段启印立刻过去确认,的确是他们在找的那块。

    “大家还看见其他指向零点的表吗?”段启印问。

    其余人摇头,由此可以证明,为0数值的表,只有唯一一个坐标,这就是正确答案。

    马丹恩大笑两声:“干得漂亮,快,赶紧确定它的坐标,我们马上就能出去了。”

    孙圆圆和蓝洛自告奋勇承担了数坐标的工作,为保证结果准确,最后马丹恩又去数了一边。

    “34、35、36、37,高3长37,该拨到3点37分。”马丹恩话音刚落,风风火火跑去房间正中央。

    拨动表盘的按钮就在手里,但此刻马丹恩突然心里发慌:“那我可拧了啊。”

    蓝洛:“好,我们确定过好几次,一定没问题。”

    孙圆圆捏拳:“恩哥加油,冲。”

    得到鼓励,马丹恩喘了口气,开始缓缓拨动手下旋钮。

    一分、两分、三分……

    寂静到耳朵发疼的空间里,只听得见旋钮走过每一格尺度发出的机械齿轮声,悠远滞缓,却一下一下敲击心头。焦灼气氛越渐高涨,所有人全都凝铸在原地,像是被时间定格,全神贯注望着投影指针一点点向正确时间接近。

    时间拨到三点三十七分,马丹恩停止动作,退到人群中。

    屏息以待之际,正当大家以为石门能打开时,房间内猝然再次亮起红光,伴随着长鸣的警报声,所有时钟再次开始旋转。

    答案错了!

    “怎么会这样?明明已经确认过好几次了,就是三点三十七分啊。”马丹恩不解,哀怨在持续不断的警报声映衬下格外委屈。

    【回答错误,剩余答题次数:一次。】

    突发的意外,给所有人当头一棒。明明过程一直在根据正确解题思路推进,可为什么还是触发了错误警报。

    辛辛苦苦找的答案是错的,这会儿大家表情都不好看。孙圆圆甚至一屁股瘫在地上,捂着胸口直喘:“刚才红光突然亮的时候,我心都快跳出来了。”

    “怎么会呢,怎么会呢……”蓝洛眉头紧皱,在原地来回踱步,“难道‘一切的开始’不是零点,不对啊。”

    马丹恩愁得快挠破脑袋:“咱们可就剩一次机会了。”

    段启印百思不得其解,开始闭眼仔细回忆起从他们刚看见房间入口时的全过程。起初是马丹恩提问谁去开门,然后蓝洛站了出来,而自己则是在察觉到周围光线有细微变化时,开口叫停蓝洛,之后大家便看见投在入口的标语。

    【回去吧,回到一切开始的地方。】

    段启印脑中继续放映记忆片段,在抓取到关键信息时,浑身为之一振。

    投影提示、坐标变换、不断打乱的时间、唯一指向零点的钟表、圆柱形的房间。

    段启印猛地睁眼:“我知道了,是方向!我们是要‘回到过去’,所以确定零表坐标时,要用逆时间定方位。”

    所以整个房间才会被设计为圆柱形,因为只有首尾相连的平面构成的圆形底面,才会正逆方向之分。而标语中提到的‘回去’,恰好隐藏着时光倒流的含义。三点三十七分的答案并没有错,只是分针需要换个方向读数。

    孙圆圆蹭地跳起,难以置信:“天呐,这就是大佬的速度吗?”

    “绝了,真的绝了。”马丹恩感动得快流泪,“启印你脑子怎么长的,世界上还有比你更完美的人吗?没有!”

    掌声和赞颂扑面涌来,段启印并没有太得意,面色不改。

    “刚才钟表又转了一次,我们还得重新找到新的零表坐标,大家分头行动,尽快出去。”

    几番行动下来,段启印俨然成为团队核心,他话音刚落,其余人便迅速散去寻找新的零表。

    “找到了,在这里!”孙圆圆扬声高呼,“在第五层。”

    “收到!”马丹恩立马叫上蓝洛再次数坐标。

    他们站在被标了数字“12”的出口处,高压状态下忍不住深吸一口气。

    马丹恩:“准备好了吗?”

    蓝洛点头:“没问题。”

    “开始!”

    两人沿着逆时针方向行动,逐个对经过的表盘进行计数,段启印则继续深挖标语里隐藏的信息。

    不一会儿,蓝洛先一步到达终点:“我这边是46。”

    马丹恩紧随其后到达:“我和你一样。”

    “那答案就确定是五点四十六分?”孙圆圆问。

    “等等。”蓝洛面露纠结,犹豫半天开口,“既然分针要用逆时针读数,那时针呢?是不是要从上往下数?所以时针其实不是5,而是8?”

    马丹恩瞪大眼睛,提醒道:“到底是五点四十六还是八点四十六?我们只剩下一次机会了。”

    孙圆圆:“感觉……好像有点道理,但又似乎哪里不对劲。”

    “我更倾向于答案是五点四十六。”段启印随手捡起一颗小石子,在地面简单画出一个圆,作为表盘,“根据标语,我们得出了时光倒流的结论,所以在纵排围成的圆形里,需要从逆时针方向读出纵坐标。但对于横排代表的时针,却是在空间内平行的段落,不管我们从哪头读数,都不能称为时间逆转。”

    对于投影密码的‘时’针系数,段启印也有考虑过是否需要把整个坐标系倒过来,从上往下计数,但这个想法多少过于牵强,比起‘分’针用逆时针计数,倒转‘时’针倒像是为了贴合‘逆’而‘逆’,和时光倒流似乎没太大关系。

    “既然没必要把横坐标逆转,那按照常规读法读数更好。所以答案,只能是五点四十六。”

    这番话彻底说服大家,段启印的推理逻辑简直无可挑剔。

    答案一致通过,段启印转头拨弄旋钮。

    随着最后一声轻响,投影指针被拨到五点四十七分,段启印缓缓放开旋钮,随大家一起注视出口,等待结果降临。

    嘀——

    一段长声提示音响起,石门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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