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谴到了，明月楼再难维持，高潜预感到他的时间不多了。
明月楼之所以叫明月楼，是因为高潜借月华维持运转，所以明月楼也通常只在满月时现世，招待八方客人。
如今他失去了控制力，也吸收不了月华了。明月楼里的幽灵四散，找不到回家的路，高潜也没法再召唤。
他在一点点失去自己的力量，月华锦在他身上失去了光辉。
他的力量越弱，就越想见江安邦。
他是想让江安邦来送送他，送他最后一程。高潜执拗地认为江安邦急于摆脱自己，也更执拗地留恋他的心软和犹豫。
他的前世，死得很痛苦，如今做了鬼，不想再带着怨恨和遗憾死一回。
江安邦抱着高潜，干巴巴地问：“这就是你的报应吗？你会疼吗？”
怨恨一生，游戏人间，从未觉得温暖。没想到能在爱人怀抱里死去，高潜此刻突然觉得空荡荡的胸膛李长出了跳动的心。
他笑着闭上眼没回答江安邦的问题：执念消散，重入轮回，下辈子，会做一个平凡的幸福的人了吧，哪里会疼呢？
过了一会儿，江安邦看到明月楼像海市蜃楼一样波动，融化。
眼前歌舞的美人乐师还是像刚刚一样唱着跳着笑着，仿佛想抓住快乐的最后一刻。
领舞的黄衣美人转着圈，脸皮随着动作的幅度腐烂脱落，脸上却洋溢幸福的微笑，说不出的诡谲。
江安邦呆呆地看着，仿佛置身修罗地狱。今日欢乐场，明日森罗殿。不知道来过明月楼寻欢的客人，有没有感应到这座荒唐的梦幻之楼的腐烂气味。
“有今日没明日，游乐到最后一刻，你的属下和你一样讨厌。”江安邦擦去高潜脸上的泪。
“明日？遇见你的时候，我就忍不住开始想明日了。可惜有些东西，不是我想便会有的。”
高潜的声音变得虚无缥缈。江安邦看着他手中的折扇跌落，明月楼终于与白骨一起瞬间化为齑粉。“啪”的一声，巨大的幻境落幕了，只剩下月华锦轻飘飘地搭在自己手中。
歌舞声也停了，四周静寂得可怕。他想说些安慰的话或不舍的话，却一句也说不出来。
江安邦捡起跌落的折扇，上面画的是美人醉舞清风，题着“但愿人长久”。
可是月已西沉，再难逢满月了。
后山上，江安邦平静地烧完了最后两张纸钱，将白骨葬在奶奶的旁边：“他过得太苦了，早点去了也好。”
众人站在他身后，沉默不语。
陆墨雪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送回了被关在明月楼的孩子，脸色惨白地在坟前烧了一打黄纸。每一个孩子都安然无恙，和明月楼有关的记忆也被消除了。
和高潜认识这么久，她从没想过不可一世的明月楼老板就甘愿这么静静地等待自己的结局。她一直以为高潜抓走这些孩子，是想出了什么非人的办法，想逃脱天谴以求长生。没想到，只是为了逼江安邦见他一面。
妖魔鬼怪，也有情吗？
她看向苏曈，说不出什么滋味。
苏曈发现她的目光，有点心虚地说：“你发现了？”
陆墨雪皱眉，一股不详的预感油然而生：“什么？”
“没什么……”
陆墨雪运了运气，果然，药有问题。好吧，高潜有没有感情不好说，看来苏曈是没有的。
“……你既然记恨我，不如杀了我。王燚传道灵山，我对陛下来说，已经是可有可无的弃子了。”
裴信和江安邦知道苏曈不会中激将法，也懒得劝阻。
只剩下柳飞云十分紧张，一手护着陆墨雪：“人族妖族才修旧好，庄主三思。”
“切。”苏曈给了一记白眼，转身离开。
众人散去，江安邦一个人在墓前站到天黑。
回到客栈，也是彻夜难眠。他终于理解裴信当年怎么也治不好的手疾从何而来。痛失至亲所爱，他一夜间白了头。
次日一早，江安邦就要往京城赶，风尘仆仆换了朝服，就前去为还在牢里关着的江映旭求情，连悲伤的时间都有限。
江映旭度过了最初惊弓之鸟的时期，已经在牢里养得白白胖胖了。更何况大案了结，消息比江安邦先回到朝堂，又是大功一件。苏新孟早早让他知道了，吃下一颗定心丸。
江映旭从牢房出来，反倒是春风得意的神情，恍若休了个长假。听说江安邦要回乡为奶奶守孝，他带着厚礼来拜谢恩人，却被江安邦的样子吓了一跳： “江世兄，你怎么这副鬼样子！？”
更吓人的是苏曈也坐在院子里冲他笑： “别来无恙啊，江大人。”
江映旭的脸刷地白下来：“世兄，我好像在牢里关久了，出现幻觉了。”
裴信拍拍他，示意他坐下，微笑道：“不是幻觉，江大人，你喝口茶压压惊。”
“你不是被妖族招去做赘婿了？怎么也回来了？”
“那自然是妇唱夫随喽。”
“有你们二位在，世兄怎么会成这样？”
两人瞬间都沉下脸来，倒是江安邦神色如常。江映旭知道自己说错话，赶忙打哈哈转移话题道：“相请不如偶遇，我本来想在世兄回乡丁忧前约世兄踏青散心，聊表谢意，既然二位在这了，不如一起？”
两人见江安邦点头，才欣然同意，坐上了前往郊外的马车。
明月楼之所以叫明月楼，是因为高潜借月华维持运转，所以明月楼也通常只在满月时现世，招待八方客人。
如今他失去了控制力，也吸收不了月华了。明月楼里的幽灵四散，找不到回家的路，高潜也没法再召唤。
他在一点点失去自己的力量，月华锦在他身上失去了光辉。
他的力量越弱，就越想见江安邦。
他是想让江安邦来送送他，送他最后一程。高潜执拗地认为江安邦急于摆脱自己，也更执拗地留恋他的心软和犹豫。
他的前世，死得很痛苦，如今做了鬼，不想再带着怨恨和遗憾死一回。
江安邦抱着高潜，干巴巴地问：“这就是你的报应吗？你会疼吗？”
怨恨一生，游戏人间，从未觉得温暖。没想到能在爱人怀抱里死去，高潜此刻突然觉得空荡荡的胸膛李长出了跳动的心。
他笑着闭上眼没回答江安邦的问题：执念消散，重入轮回，下辈子，会做一个平凡的幸福的人了吧，哪里会疼呢？
过了一会儿，江安邦看到明月楼像海市蜃楼一样波动，融化。
眼前歌舞的美人乐师还是像刚刚一样唱着跳着笑着，仿佛想抓住快乐的最后一刻。
领舞的黄衣美人转着圈，脸皮随着动作的幅度腐烂脱落，脸上却洋溢幸福的微笑，说不出的诡谲。
江安邦呆呆地看着，仿佛置身修罗地狱。今日欢乐场，明日森罗殿。不知道来过明月楼寻欢的客人，有没有感应到这座荒唐的梦幻之楼的腐烂气味。
“有今日没明日，游乐到最后一刻，你的属下和你一样讨厌。”江安邦擦去高潜脸上的泪。
“明日？遇见你的时候，我就忍不住开始想明日了。可惜有些东西，不是我想便会有的。”
高潜的声音变得虚无缥缈。江安邦看着他手中的折扇跌落，明月楼终于与白骨一起瞬间化为齑粉。“啪”的一声，巨大的幻境落幕了，只剩下月华锦轻飘飘地搭在自己手中。
歌舞声也停了，四周静寂得可怕。他想说些安慰的话或不舍的话，却一句也说不出来。
江安邦捡起跌落的折扇，上面画的是美人醉舞清风，题着“但愿人长久”。
可是月已西沉，再难逢满月了。
后山上，江安邦平静地烧完了最后两张纸钱，将白骨葬在奶奶的旁边：“他过得太苦了，早点去了也好。”
众人站在他身后，沉默不语。
陆墨雪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送回了被关在明月楼的孩子，脸色惨白地在坟前烧了一打黄纸。每一个孩子都安然无恙，和明月楼有关的记忆也被消除了。
和高潜认识这么久，她从没想过不可一世的明月楼老板就甘愿这么静静地等待自己的结局。她一直以为高潜抓走这些孩子，是想出了什么非人的办法，想逃脱天谴以求长生。没想到，只是为了逼江安邦见他一面。
妖魔鬼怪，也有情吗？
她看向苏曈，说不出什么滋味。
苏曈发现她的目光，有点心虚地说：“你发现了？”
陆墨雪皱眉，一股不详的预感油然而生：“什么？”
“没什么……”
陆墨雪运了运气，果然，药有问题。好吧，高潜有没有感情不好说，看来苏曈是没有的。
“……你既然记恨我，不如杀了我。王燚传道灵山，我对陛下来说，已经是可有可无的弃子了。”
裴信和江安邦知道苏曈不会中激将法，也懒得劝阻。
只剩下柳飞云十分紧张，一手护着陆墨雪：“人族妖族才修旧好，庄主三思。”
“切。”苏曈给了一记白眼，转身离开。
众人散去，江安邦一个人在墓前站到天黑。
回到客栈，也是彻夜难眠。他终于理解裴信当年怎么也治不好的手疾从何而来。痛失至亲所爱，他一夜间白了头。
次日一早，江安邦就要往京城赶，风尘仆仆换了朝服，就前去为还在牢里关着的江映旭求情，连悲伤的时间都有限。
江映旭度过了最初惊弓之鸟的时期，已经在牢里养得白白胖胖了。更何况大案了结，消息比江安邦先回到朝堂，又是大功一件。苏新孟早早让他知道了，吃下一颗定心丸。
江映旭从牢房出来，反倒是春风得意的神情，恍若休了个长假。听说江安邦要回乡为奶奶守孝，他带着厚礼来拜谢恩人，却被江安邦的样子吓了一跳： “江世兄，你怎么这副鬼样子！？”
更吓人的是苏曈也坐在院子里冲他笑： “别来无恙啊，江大人。”
江映旭的脸刷地白下来：“世兄，我好像在牢里关久了，出现幻觉了。”
裴信拍拍他，示意他坐下，微笑道：“不是幻觉，江大人，你喝口茶压压惊。”
“你不是被妖族招去做赘婿了？怎么也回来了？”
“那自然是妇唱夫随喽。”
“有你们二位在，世兄怎么会成这样？”
两人瞬间都沉下脸来，倒是江安邦神色如常。江映旭知道自己说错话，赶忙打哈哈转移话题道：“相请不如偶遇，我本来想在世兄回乡丁忧前约世兄踏青散心，聊表谢意，既然二位在这了，不如一起？”
两人见江安邦点头，才欣然同意，坐上了前往郊外的马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