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菇菇没想到第一个就是她，举手投降：“真心话真心话。”
她拿起笔，随意转动，这次指向的是白羽。
白羽默了默，坐直了身子却不敢看顾菇菇的眼睛，只盯着桌面的纸杯，睫毛不安的扇动，“为什么会愿意做我的朋友呢？”
顾菇菇没有过多思考就回答道：“因为你看到了我会主动跟我说话，还向我伸手了。”
白羽想过很多答案，却没想到她的回答会是这样的……简单，抬起头，有些呆滞地问：“就这样？”
“那不然怎样？”顾菇菇疑惑地看着他。
叶旅冷眼看着他们，拿起笔递给林遥月：“到你转了。”
白羽的心神被菇菇简单的一句话弄得混乱不已，并没有关注林遥月转到了谁，直到顾菇菇又一次无奈地回答自己选择真心话，他的神智才被强行拉回，把注意力重新放回眼前的真心话大冒险上。
顾菇菇也没想到又是自己中枪，带了点郁气转了下笔，转到了叶旅。
叶旅的手指轻点了下桌面，万千思绪在脑中流转，最后还是看着菇菇的眼睛，低声问了个简单的问题：“如果要你许一个愿，你会许什么？”
顾菇菇愣了愣，仔细在脑海中搜寻了一下，发现自己不知道要许什么愿。
疼爱自己的家人，三两陪伴的好友，还算健康的身体，自己上辈子的愿望好像都被轻易地实现了，那她还有什么愿望呢？
她摇了摇头，盯着桌面看了看：“如果非要许的话，就许愿岁岁年年如今朝吧。”
她抬起头朝叶旅露出一个纯粹的笑。
叶旅难得地掩饰了自己心底的讶异，面上还是那一幅不动如山的模样。
顾菇菇一边在心里念着别再转到她了，一边轻轻使力。
是叶旅。
叶旅懒得再转一次决定是谁来问他，直言道：“你直接问吧。”
顾菇菇眨眨眼，不知道问点什么好，最后还是决定依样画葫芦，“那如果是你，会许什么愿呢？”
她不知道她随口一问却是正中靶心。
叶旅的眼眸沉了沉，倒也没有打算搪塞，状似轻巧地开口：“不知道。”
顾菇菇：“嗯？”
叶旅用手托着侧边脸颊，沉思了会儿才开口，还是温和浅淡的口吻，“非要许的话，希望自己是一幅能被拼好的拼图吧。”
此话一出，白羽和林遥月都皱起了眉。白羽细细嚼了嚼这句话，嗤笑了一声，林遥月倒没表现出什么，只是心底暗暗觉得他在故弄玄虚。
顾菇菇愣了下，反应过来。她下意识就要接着追问，却瞥到叶旅怔忪空白的表情，连忙把快脱口而出的疑问咽了回去。
她摁亮手机屏幕，离开场还剩五六分钟。
“是不是该进去了？”她拿起手机给其他人看了看。
“你走最前面好不好？”白羽调整好心情，侧过脸看着顾菇菇，有意逗她玩，“你昨天可是说自己不怕鬼的。”
顾菇菇看着已经被工作人员打开的门，里面黑黝黝的一片，心里的恐惧上涌，却又不想承认自己害怕了，此时是应了不是不应也不是。
白羽一见她那摇摆瑟缩的眼神，就知道她是怕的，正要开口替她解围，就听到叶旅开口：
“我走最前面。”
顾菇菇猛得抬头。叶旅对她露出一个安抚的笑。
她心下一松，看叶旅的眼神瞬间带上了快溢出来的感激。
叶旅摇摇头，示意她不必放在心上就起身往入口走去。
白羽很是不满，自己的台词被人抢先了，只是找补般地说上一句：“那我走最后吧。”
这一句还颇有些咬牙切齿的意味。
林遥月在旁边看了这么一场大戏，正是心满意足的时候，当即也起身往里走。
他们被店员和她手持的一点蜡烛光一点点引着往下走，脚掌触到平地后就停了下来。
店员简单地告诉他们是高二三班的学生，教室在教学楼4楼第三间。现在只需要站在原地，等到广播响起时再摘眼罩。
白羽离他最近，店员顺手把对讲机递给白羽就走出去了。
身后传来什么缓缓下降的声音，最后“砰”的一声吓得顾菇菇和林遥月都颤抖了一下。她微微揪紧了林遥月的衣角。
叶旅和白羽懒得等广播响起，直接扯下了脸上的眼罩，观察了所处的环境。
这里是一个类似通道的地方，结合他们刚开始是往下走的，应该是一个地道。通道两侧矗立着一个个灰色的烛台，大概半人高。
视线向前延伸，一张冰冷僵硬的脸正在上方俯视他们。
白羽的眼皮跳了跳。
“现在是北京时间七点，准时关闭通道。”一阵夹杂着电流的电子播报音响起，顾菇菇和林遥月才摘掉眼罩，眨了眨眼睛适应光线。
与此同时，另一边的铁丝网开始慢慢往下降。
“跑！”白羽来不及思考，身体先一步做出反应。身后的铁丝网在开始的时候已经降下，要是来不及跑出去，他们就被困在这个地道里了。
其他三人也意识到严重性，一起向前冲过去。
叶旅跑出几步，想起顾菇菇不常运动，又回头拉住了她的衣袖，带着她一起往前跑。
这个通道看起来很长，实际跑过去只用了一分钟多一点。
等四人站在铁丝网外喘粗气时，通道还没完全关闭，伴随“嘎吱”的声音，里面那个木头人偶僵硬地180度转头，用黑黝黝的、空洞的眼眶对着他们。
这个人偶的脸上除了两只眼眶没有别的五官，戴了一顶滑稽的地中海假发，穿着明显小一身的西装皮鞋，很瘆人。
“叮～叮～叮～”这阵音乐对他们来说再熟悉不过，是这个小镇的中学都会用的上课预备铃。
没时间感慨这个人偶，音乐在催着他们前进。他们也确实这样做了。
一路冲上四楼，顾菇菇感觉灵魂快随着惯性跑出身体，林遥月察觉到她的摇摇欲坠，扶住了她的肩膀。
踏着正式铃声撞开教室门，顾菇菇神经还在高度紧绷，乍一看一个像是老师的人站在讲台前，她差点一口气没吸上来。
她随意扫了一圈教室，感觉气氛更加诡异。
这间教室灯光亮度不高，显得有些幽暗，所有墙壁、天花板都被糊上了手写着密密麻麻小字的白纸，还有些溅上去的血点。桌椅整整齐齐地摆放着，桌上也堆着快盖过头的书本和试卷，但除了最中间摆着突兀按钮的几张桌椅，剩下的基本都散落着像是被抽去骨头的蓝白校服。
值得一提的是，讲台左边突兀的竖着一个一人高的柱子，上方摆着和他们在通道口见到的人偶相差无几的头颅，一样的除了眼睛没有五官，只是这个连假发都没有。
有些细思极恐的恐怖，但比那些开门杀什么的还是好很多。
他们分别找了张桌椅坐下，默契地给顾菇菇留下了中间的位置。
这个密室虽然让他们暂时还摸不着头脑，但代入感未免太强了点……？他们四人的脑中同时冒出这个想法，自然地进入了学生的身份。
老师看他们坐好了，才用毫无波动的声音开口：“以为踩点到就没事了？没有上进心的人，来玩个惩罚游戏吧。要是你们有人一道题都回答不出来或者没有在20秒内回答正确，都会被当成违反规则哦。”说到最后，他的声音沉了沉，咧嘴笑开，给人一种阴森的感觉。
顾菇菇皱眉，违反规则的后果是什么？
叶旅敏锐地捕捉到了“有人一道题都回答不出来”这种描述隐藏的恶意。
老师显然不打算给他们讨论策略的机会，打开了投影，老旧又模糊的屏幕上题目和倒计时都从中跳出来。他又补充了一句：“讨论也禁止哦——”特意拉长的尾音，像是在强调。
“背诵《过秦论》。”
这个题显然属于送分题的范畴，但他们都没有抢着回答，互相交换了下眼神，一齐看向林遥月。顾菇菇用力朝林遥月眨了眨眼，看她还在犹豫，肯定地点了点头。
林遥月按下按钮，从椅子上站起来，刚开始还有些磕绊，背到后面越来越流畅。老师从头听到尾也没挑出一点错误，有些烦躁地点了点鼠标切出了下一道题。
是一道立体几何？
光看那个稀奇古怪的形状，几乎全由数字和字母组成的简短题目，顾菇菇就已经头晕目眩了。可是屏幕前的倒计时不等人，20秒，一道看起来就不大能建系的立体几何，怎么可能？
“啪”，白羽在倒计时最后一秒时按下了按钮，“61分之45根号61。”
他看向顾菇菇，嘴角藏着些许得意的笑意，抢答道：“我做过。”
顾菇菇放下心来，他们在数学上的差距还没那么大，或许吧？
老师的眉毛不易察觉地动了动，惊讶使他没反应过来白羽私自讨论的行为，只是泄愤式地滑了好几下鼠标，冷眼看着他们的反应。
“如果世界是一道立体几何，你会用什么来建系？”
顾菇菇被这道题弄得有些摸不着头脑。用什么来建系？是说她看世界的角度吗？
她的思绪不自觉地飘远了，屏幕上鲜红的3秒倒计时和“滴滴滴”的提示音把她拉了回来，催促她按下了按钮。
“我自己？我的原则，我的脚步和我的感知吧。”
时间实在太短，她来不及想太多，下意识回答道。
老师不自觉地扯动了一下脸，他没想到一不小心居然选到了这道没有标准答案的题。他实在没法，视线向下瞟了眼他放在桌上的草稿道：“甲公司按照面值发行可转换公司债券100万元，债券票面年利率为6%，期限为3年，每年年末支付利息，结算方式是持有方可以选择付现或转换成发行方的股份。假定不附选择权的类似债券的资本市场年利率为R，且已知利率为R的3年期复利现值系数为0.7626，利率为R的3年期年金现值系数为2.7128。不考虑其他因素，甲公司发行债券时应确认的其他权益工具金额是？”
这又是什么东西？他一遍说下来，顾菇菇只依稀记得听见了公司、股份、债券、金额几个词。
什么人会在密室里做题，还要做这种乱七八糟的题啊？这个密室到底想做什么？还是说，他们的本意就是让他们做不出接受惩罚？
越想越觉得接近正确答案，早知道之前应该故意配合他们的，顾菇菇很无奈，没办法，高中生特有的条件反射和好胜心，遇到题就总想做对。她本来想眼神暗示一下叶旅，但一听题目也懒得“挤眉弄眼”了。
这道题总不可能再做对了吧？
叶旅放下了支着脸的右手，边听边拿起桌上的笔在一张试卷的空白处记下几个关键数据，演算起来。
20秒早就过去，但老师没有提示叶旅违反规则，只是和他们一起在沙沙声中等待他的结果。大概老师也在看他垂死挣扎吧。
“23.74万元。”
老师的脸上终于有了明显的表情，他皱皱眉，凶狠地瞪了他们一眼，什么话都没说，扔下鼠标便径自离开了这间教室。
这届客人真难带……
关门声传来，顾菇菇松口气，又是吃惊又是说不出的无语：“你怎么连这种题都会做？”
叶旅垂下眼睛，轻描淡写地回答她：“随便说的一个数字。他估计也是随便出的题，这些数据他自己可能都记不太清，更别说有标准答案了，只要说个看起来像样的数字吓吓他就行了。就算他是想让我们出错，也不能随便断定我们说的就是错的。”
顾菇菇恍然：“哦，原来是这样，你装得好像啊，我当时以为你真的会做呢。”
至于他到底是不是真的会做，这个答案大概只有叶旅自己知道。
“门都被锁上了。”白羽走过去试着转动了下前后门的门把手。
这间教室总算成为了他们玩这个密室逃脱遇到的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密室。对于这个结果，他们都不太意外。
叶旅走到墙边，仔细辨认着墙上密密麻麻的小字，有些字迹工整得像印刷体，有些字体狂乱到连笔画都没法辨认。
他发现，满墙的白纸黑字，写得应该都是一个内容，都是这所学校的“校规”。他开口念了出来：
《怨气中学校园管理条例》
1.为规范校园管理，全面提高教学质量，制定本条例，请学生遵守。
2.自修期间注意保持安静、认真学习，一旦被巡查老师发现有睡觉、交头接耳、传纸条、无所事事、抬头观望等情况，视作违反规则。
3.如果你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间，跟着铃声走。
4.寝室熄灯后严禁说话和下床走动，违者视作违反规则。
……
55.违反规则的人会被吃掉。
“叮～现在是北京时间11点，下一节是自修课。”
虽然铃声提示他们是自修课的时间，但四人谁都没有放在心上。谁会真的在座位上一动不动？
顾菇菇接着和白羽、林遥月一起摸索着这些瘫软在座位上的衣服，查找是否有隐藏的线索。
这样机械性的工作最适合发呆。她想，原来在这些座位上的人不会都因为违反规则被吃掉了，才留下这些衣服吧？
“啪”，一瞬间，整间教室被黑暗吞噬。
顾菇菇有些失神，一个人在黑暗中会让她感到不安。她不自觉握了握拳，双手向两旁摸索，下意识想抓住些什么，却只抓住了些许空气。
因为在搜索线索，他们四人都站得较远，在一片漆黑中想跨过这么多桌椅汇合简直难如登天。
“最好先待在原地。现在什么都看不到，不安全。”白羽反应很快地提醒他们。
叶旅讨厌黑暗，讨厌任人宰割的状态，但此刻他也只能无可奈何地等待，等待下一步是怎样的“惊喜”。
窗帘自动向两侧移动，露出了藏在下面的窗户，昏黄的灯光从窗外慢慢灌进来，上方的墙壁镶嵌着一只只头颅，缓慢地转动角度锁定他们各自所在的方位，再猛地张大嘴巴到一个不可思议的大小，像是要把他们一口吞下。
刚消化完这一排头颅给人带来的震撼，模糊的玻璃上又出现一张扭曲的、微微发着绿光的人脸，五官被挤压，像是用力把整张脸都撕下来贴在了玻璃上。
顾菇菇短促地吸了一口气，连躲藏的动作和表情都做不出，整个人像是被定住了。林遥月下意识地叫了一下又很快捂住嘴，缓口气很快借着灯光摸去了顾菇菇站着的地方，一把抱了上去。
顾菇菇一边顺着她的力道往后退，一边紧紧回抱住她，互相从这样的力道中汲取安全感。白羽和叶旅一开始也有点被吓到，但他们显然不会选择抱在一起。
还好这样的情形并没有持续太久，窗帘重新移回原位，遮盖了底下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灯被重新打开，刚才的一切就好像没有发生过。
“‘被吃掉’就是这样？”白羽哼笑，带了些嘲讽。
“难不成真的把你吃掉？”林遥月回过神来，笑着吐槽了一句。
既然教室回归正常，顾菇菇他们三个就继续一个个地对着这些空荡荡的衣服搜身。遗憾的是，这些衣服的口袋里都很干净，找了半天，只有白羽找到了一张写着被折得很小的3.1415926的便签。
打小抄也抄点别的吧，为什么写圆周率啊？顾菇菇搞不懂这张便签的意义。
“他的电脑密码？”林遥月凑过来，同样弄不明白这条唯一的线索到底想表达些什么。
“这肯定不是单独的一条线索。”
“没有别的提示，单纯的数字很难表达确切的意思。”白羽和叶旅的声音重叠，得出了相似的结论。
教室里所有明显能探索的地方都搜过了，只有这一张圆周率密码，接下来要干嘛呢？难道真要在这里自习？
这个想法甚至还有一些可行性。顾菇菇坐回刚刚的座位，无聊地扫了眼凌乱的桌面。桌面正中较大的面积是一本摊开的英语书，正好是单词表的那一页，其中有个单词被重点标注出来了。
flee。
这个单词被荧光笔涂出来，并反复在下划线上来回加重。书的主人在旁边标注道，flee和escape都有逃离的意思，但flee更注重过程，escape更注重结果。
这不会也是线索吧？可是这样的话，这里得有多少书要翻啊？制作方不会真打算给他们四十分钟来翻书吧？
她被这样的想法吓到，翻了翻这整本英语书，幸好，这本书里填满了笔记。
下课铃很快响起，结束后又用广播提示道，“现在是北京时间12点，愉快的午休时间到了。”
白羽挑挑眉，又走到门前转动门把手。门果然被打开了。
他走到门外，观察了下空荡荡的走廊，回来告知其他三人，“外面什么都没有。”
林遥月主动握住顾菇菇的手，严丝合缝地扣住，先顾菇菇一步走出教室。
顾菇菇看到果真是空荡荡的走廊，松口气的同时又忍不住开始提心吊胆。
叶旅最后从教室出来。
“接下来去哪？”白羽开口问道。
没有了铃声和广播，完全拥有了自主权的他们，走出困住他们的教室后，反而失去了方向。
她拿起笔，随意转动，这次指向的是白羽。
白羽默了默，坐直了身子却不敢看顾菇菇的眼睛，只盯着桌面的纸杯，睫毛不安的扇动，“为什么会愿意做我的朋友呢？”
顾菇菇没有过多思考就回答道：“因为你看到了我会主动跟我说话，还向我伸手了。”
白羽想过很多答案，却没想到她的回答会是这样的……简单，抬起头，有些呆滞地问：“就这样？”
“那不然怎样？”顾菇菇疑惑地看着他。
叶旅冷眼看着他们，拿起笔递给林遥月：“到你转了。”
白羽的心神被菇菇简单的一句话弄得混乱不已，并没有关注林遥月转到了谁，直到顾菇菇又一次无奈地回答自己选择真心话，他的神智才被强行拉回，把注意力重新放回眼前的真心话大冒险上。
顾菇菇也没想到又是自己中枪，带了点郁气转了下笔，转到了叶旅。
叶旅的手指轻点了下桌面，万千思绪在脑中流转，最后还是看着菇菇的眼睛，低声问了个简单的问题：“如果要你许一个愿，你会许什么？”
顾菇菇愣了愣，仔细在脑海中搜寻了一下，发现自己不知道要许什么愿。
疼爱自己的家人，三两陪伴的好友，还算健康的身体，自己上辈子的愿望好像都被轻易地实现了，那她还有什么愿望呢？
她摇了摇头，盯着桌面看了看：“如果非要许的话，就许愿岁岁年年如今朝吧。”
她抬起头朝叶旅露出一个纯粹的笑。
叶旅难得地掩饰了自己心底的讶异，面上还是那一幅不动如山的模样。
顾菇菇一边在心里念着别再转到她了，一边轻轻使力。
是叶旅。
叶旅懒得再转一次决定是谁来问他，直言道：“你直接问吧。”
顾菇菇眨眨眼，不知道问点什么好，最后还是决定依样画葫芦，“那如果是你，会许什么愿呢？”
她不知道她随口一问却是正中靶心。
叶旅的眼眸沉了沉，倒也没有打算搪塞，状似轻巧地开口：“不知道。”
顾菇菇：“嗯？”
叶旅用手托着侧边脸颊，沉思了会儿才开口，还是温和浅淡的口吻，“非要许的话，希望自己是一幅能被拼好的拼图吧。”
此话一出，白羽和林遥月都皱起了眉。白羽细细嚼了嚼这句话，嗤笑了一声，林遥月倒没表现出什么，只是心底暗暗觉得他在故弄玄虚。
顾菇菇愣了下，反应过来。她下意识就要接着追问，却瞥到叶旅怔忪空白的表情，连忙把快脱口而出的疑问咽了回去。
她摁亮手机屏幕，离开场还剩五六分钟。
“是不是该进去了？”她拿起手机给其他人看了看。
“你走最前面好不好？”白羽调整好心情，侧过脸看着顾菇菇，有意逗她玩，“你昨天可是说自己不怕鬼的。”
顾菇菇看着已经被工作人员打开的门，里面黑黝黝的一片，心里的恐惧上涌，却又不想承认自己害怕了，此时是应了不是不应也不是。
白羽一见她那摇摆瑟缩的眼神，就知道她是怕的，正要开口替她解围，就听到叶旅开口：
“我走最前面。”
顾菇菇猛得抬头。叶旅对她露出一个安抚的笑。
她心下一松，看叶旅的眼神瞬间带上了快溢出来的感激。
叶旅摇摇头，示意她不必放在心上就起身往入口走去。
白羽很是不满，自己的台词被人抢先了，只是找补般地说上一句：“那我走最后吧。”
这一句还颇有些咬牙切齿的意味。
林遥月在旁边看了这么一场大戏，正是心满意足的时候，当即也起身往里走。
他们被店员和她手持的一点蜡烛光一点点引着往下走，脚掌触到平地后就停了下来。
店员简单地告诉他们是高二三班的学生，教室在教学楼4楼第三间。现在只需要站在原地，等到广播响起时再摘眼罩。
白羽离他最近，店员顺手把对讲机递给白羽就走出去了。
身后传来什么缓缓下降的声音，最后“砰”的一声吓得顾菇菇和林遥月都颤抖了一下。她微微揪紧了林遥月的衣角。
叶旅和白羽懒得等广播响起，直接扯下了脸上的眼罩，观察了所处的环境。
这里是一个类似通道的地方，结合他们刚开始是往下走的，应该是一个地道。通道两侧矗立着一个个灰色的烛台，大概半人高。
视线向前延伸，一张冰冷僵硬的脸正在上方俯视他们。
白羽的眼皮跳了跳。
“现在是北京时间七点，准时关闭通道。”一阵夹杂着电流的电子播报音响起，顾菇菇和林遥月才摘掉眼罩，眨了眨眼睛适应光线。
与此同时，另一边的铁丝网开始慢慢往下降。
“跑！”白羽来不及思考，身体先一步做出反应。身后的铁丝网在开始的时候已经降下，要是来不及跑出去，他们就被困在这个地道里了。
其他三人也意识到严重性，一起向前冲过去。
叶旅跑出几步，想起顾菇菇不常运动，又回头拉住了她的衣袖，带着她一起往前跑。
这个通道看起来很长，实际跑过去只用了一分钟多一点。
等四人站在铁丝网外喘粗气时，通道还没完全关闭，伴随“嘎吱”的声音，里面那个木头人偶僵硬地180度转头，用黑黝黝的、空洞的眼眶对着他们。
这个人偶的脸上除了两只眼眶没有别的五官，戴了一顶滑稽的地中海假发，穿着明显小一身的西装皮鞋，很瘆人。
“叮～叮～叮～”这阵音乐对他们来说再熟悉不过，是这个小镇的中学都会用的上课预备铃。
没时间感慨这个人偶，音乐在催着他们前进。他们也确实这样做了。
一路冲上四楼，顾菇菇感觉灵魂快随着惯性跑出身体，林遥月察觉到她的摇摇欲坠，扶住了她的肩膀。
踏着正式铃声撞开教室门，顾菇菇神经还在高度紧绷，乍一看一个像是老师的人站在讲台前，她差点一口气没吸上来。
她随意扫了一圈教室，感觉气氛更加诡异。
这间教室灯光亮度不高，显得有些幽暗，所有墙壁、天花板都被糊上了手写着密密麻麻小字的白纸，还有些溅上去的血点。桌椅整整齐齐地摆放着，桌上也堆着快盖过头的书本和试卷，但除了最中间摆着突兀按钮的几张桌椅，剩下的基本都散落着像是被抽去骨头的蓝白校服。
值得一提的是，讲台左边突兀的竖着一个一人高的柱子，上方摆着和他们在通道口见到的人偶相差无几的头颅，一样的除了眼睛没有五官，只是这个连假发都没有。
有些细思极恐的恐怖，但比那些开门杀什么的还是好很多。
他们分别找了张桌椅坐下，默契地给顾菇菇留下了中间的位置。
这个密室虽然让他们暂时还摸不着头脑，但代入感未免太强了点……？他们四人的脑中同时冒出这个想法，自然地进入了学生的身份。
老师看他们坐好了，才用毫无波动的声音开口：“以为踩点到就没事了？没有上进心的人，来玩个惩罚游戏吧。要是你们有人一道题都回答不出来或者没有在20秒内回答正确，都会被当成违反规则哦。”说到最后，他的声音沉了沉，咧嘴笑开，给人一种阴森的感觉。
顾菇菇皱眉，违反规则的后果是什么？
叶旅敏锐地捕捉到了“有人一道题都回答不出来”这种描述隐藏的恶意。
老师显然不打算给他们讨论策略的机会，打开了投影，老旧又模糊的屏幕上题目和倒计时都从中跳出来。他又补充了一句：“讨论也禁止哦——”特意拉长的尾音，像是在强调。
“背诵《过秦论》。”
这个题显然属于送分题的范畴，但他们都没有抢着回答，互相交换了下眼神，一齐看向林遥月。顾菇菇用力朝林遥月眨了眨眼，看她还在犹豫，肯定地点了点头。
林遥月按下按钮，从椅子上站起来，刚开始还有些磕绊，背到后面越来越流畅。老师从头听到尾也没挑出一点错误，有些烦躁地点了点鼠标切出了下一道题。
是一道立体几何？
光看那个稀奇古怪的形状，几乎全由数字和字母组成的简短题目，顾菇菇就已经头晕目眩了。可是屏幕前的倒计时不等人，20秒，一道看起来就不大能建系的立体几何，怎么可能？
“啪”，白羽在倒计时最后一秒时按下了按钮，“61分之45根号61。”
他看向顾菇菇，嘴角藏着些许得意的笑意，抢答道：“我做过。”
顾菇菇放下心来，他们在数学上的差距还没那么大，或许吧？
老师的眉毛不易察觉地动了动，惊讶使他没反应过来白羽私自讨论的行为，只是泄愤式地滑了好几下鼠标，冷眼看着他们的反应。
“如果世界是一道立体几何，你会用什么来建系？”
顾菇菇被这道题弄得有些摸不着头脑。用什么来建系？是说她看世界的角度吗？
她的思绪不自觉地飘远了，屏幕上鲜红的3秒倒计时和“滴滴滴”的提示音把她拉了回来，催促她按下了按钮。
“我自己？我的原则，我的脚步和我的感知吧。”
时间实在太短，她来不及想太多，下意识回答道。
老师不自觉地扯动了一下脸，他没想到一不小心居然选到了这道没有标准答案的题。他实在没法，视线向下瞟了眼他放在桌上的草稿道：“甲公司按照面值发行可转换公司债券100万元，债券票面年利率为6%，期限为3年，每年年末支付利息，结算方式是持有方可以选择付现或转换成发行方的股份。假定不附选择权的类似债券的资本市场年利率为R，且已知利率为R的3年期复利现值系数为0.7626，利率为R的3年期年金现值系数为2.7128。不考虑其他因素，甲公司发行债券时应确认的其他权益工具金额是？”
这又是什么东西？他一遍说下来，顾菇菇只依稀记得听见了公司、股份、债券、金额几个词。
什么人会在密室里做题，还要做这种乱七八糟的题啊？这个密室到底想做什么？还是说，他们的本意就是让他们做不出接受惩罚？
越想越觉得接近正确答案，早知道之前应该故意配合他们的，顾菇菇很无奈，没办法，高中生特有的条件反射和好胜心，遇到题就总想做对。她本来想眼神暗示一下叶旅，但一听题目也懒得“挤眉弄眼”了。
这道题总不可能再做对了吧？
叶旅放下了支着脸的右手，边听边拿起桌上的笔在一张试卷的空白处记下几个关键数据，演算起来。
20秒早就过去，但老师没有提示叶旅违反规则，只是和他们一起在沙沙声中等待他的结果。大概老师也在看他垂死挣扎吧。
“23.74万元。”
老师的脸上终于有了明显的表情，他皱皱眉，凶狠地瞪了他们一眼，什么话都没说，扔下鼠标便径自离开了这间教室。
这届客人真难带……
关门声传来，顾菇菇松口气，又是吃惊又是说不出的无语：“你怎么连这种题都会做？”
叶旅垂下眼睛，轻描淡写地回答她：“随便说的一个数字。他估计也是随便出的题，这些数据他自己可能都记不太清，更别说有标准答案了，只要说个看起来像样的数字吓吓他就行了。就算他是想让我们出错，也不能随便断定我们说的就是错的。”
顾菇菇恍然：“哦，原来是这样，你装得好像啊，我当时以为你真的会做呢。”
至于他到底是不是真的会做，这个答案大概只有叶旅自己知道。
“门都被锁上了。”白羽走过去试着转动了下前后门的门把手。
这间教室总算成为了他们玩这个密室逃脱遇到的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密室。对于这个结果，他们都不太意外。
叶旅走到墙边，仔细辨认着墙上密密麻麻的小字，有些字迹工整得像印刷体，有些字体狂乱到连笔画都没法辨认。
他发现，满墙的白纸黑字，写得应该都是一个内容，都是这所学校的“校规”。他开口念了出来：
《怨气中学校园管理条例》
1.为规范校园管理，全面提高教学质量，制定本条例，请学生遵守。
2.自修期间注意保持安静、认真学习，一旦被巡查老师发现有睡觉、交头接耳、传纸条、无所事事、抬头观望等情况，视作违反规则。
3.如果你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间，跟着铃声走。
4.寝室熄灯后严禁说话和下床走动，违者视作违反规则。
……
55.违反规则的人会被吃掉。
“叮～现在是北京时间11点，下一节是自修课。”
虽然铃声提示他们是自修课的时间，但四人谁都没有放在心上。谁会真的在座位上一动不动？
顾菇菇接着和白羽、林遥月一起摸索着这些瘫软在座位上的衣服，查找是否有隐藏的线索。
这样机械性的工作最适合发呆。她想，原来在这些座位上的人不会都因为违反规则被吃掉了，才留下这些衣服吧？
“啪”，一瞬间，整间教室被黑暗吞噬。
顾菇菇有些失神，一个人在黑暗中会让她感到不安。她不自觉握了握拳，双手向两旁摸索，下意识想抓住些什么，却只抓住了些许空气。
因为在搜索线索，他们四人都站得较远，在一片漆黑中想跨过这么多桌椅汇合简直难如登天。
“最好先待在原地。现在什么都看不到，不安全。”白羽反应很快地提醒他们。
叶旅讨厌黑暗，讨厌任人宰割的状态，但此刻他也只能无可奈何地等待，等待下一步是怎样的“惊喜”。
窗帘自动向两侧移动，露出了藏在下面的窗户，昏黄的灯光从窗外慢慢灌进来，上方的墙壁镶嵌着一只只头颅，缓慢地转动角度锁定他们各自所在的方位，再猛地张大嘴巴到一个不可思议的大小，像是要把他们一口吞下。
刚消化完这一排头颅给人带来的震撼，模糊的玻璃上又出现一张扭曲的、微微发着绿光的人脸，五官被挤压，像是用力把整张脸都撕下来贴在了玻璃上。
顾菇菇短促地吸了一口气，连躲藏的动作和表情都做不出，整个人像是被定住了。林遥月下意识地叫了一下又很快捂住嘴，缓口气很快借着灯光摸去了顾菇菇站着的地方，一把抱了上去。
顾菇菇一边顺着她的力道往后退，一边紧紧回抱住她，互相从这样的力道中汲取安全感。白羽和叶旅一开始也有点被吓到，但他们显然不会选择抱在一起。
还好这样的情形并没有持续太久，窗帘重新移回原位，遮盖了底下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灯被重新打开，刚才的一切就好像没有发生过。
“‘被吃掉’就是这样？”白羽哼笑，带了些嘲讽。
“难不成真的把你吃掉？”林遥月回过神来，笑着吐槽了一句。
既然教室回归正常，顾菇菇他们三个就继续一个个地对着这些空荡荡的衣服搜身。遗憾的是，这些衣服的口袋里都很干净，找了半天，只有白羽找到了一张写着被折得很小的3.1415926的便签。
打小抄也抄点别的吧，为什么写圆周率啊？顾菇菇搞不懂这张便签的意义。
“他的电脑密码？”林遥月凑过来，同样弄不明白这条唯一的线索到底想表达些什么。
“这肯定不是单独的一条线索。”
“没有别的提示，单纯的数字很难表达确切的意思。”白羽和叶旅的声音重叠，得出了相似的结论。
教室里所有明显能探索的地方都搜过了，只有这一张圆周率密码，接下来要干嘛呢？难道真要在这里自习？
这个想法甚至还有一些可行性。顾菇菇坐回刚刚的座位，无聊地扫了眼凌乱的桌面。桌面正中较大的面积是一本摊开的英语书，正好是单词表的那一页，其中有个单词被重点标注出来了。
flee。
这个单词被荧光笔涂出来，并反复在下划线上来回加重。书的主人在旁边标注道，flee和escape都有逃离的意思，但flee更注重过程，escape更注重结果。
这不会也是线索吧？可是这样的话，这里得有多少书要翻啊？制作方不会真打算给他们四十分钟来翻书吧？
她被这样的想法吓到，翻了翻这整本英语书，幸好，这本书里填满了笔记。
下课铃很快响起，结束后又用广播提示道，“现在是北京时间12点，愉快的午休时间到了。”
白羽挑挑眉，又走到门前转动门把手。门果然被打开了。
他走到门外，观察了下空荡荡的走廊，回来告知其他三人，“外面什么都没有。”
林遥月主动握住顾菇菇的手，严丝合缝地扣住，先顾菇菇一步走出教室。
顾菇菇看到果真是空荡荡的走廊，松口气的同时又忍不住开始提心吊胆。
叶旅最后从教室出来。
“接下来去哪？”白羽开口问道。
没有了铃声和广播，完全拥有了自主权的他们，走出困住他们的教室后，反而失去了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