茧26
叶旅和林遥月到最后也没争论出一个结果。他们两个辩着辩着差点论出真火，顾菇菇在旁边走也不是，想说点什么吧，又不知道说什么好。
还是叶旅提出了一个解决办法：
“你有没有想过问问老师的想法呢？”
顾菇菇和林遥月都愣住了。
她们两个，一个不喜欢向别人示弱，一个是思维中好像就没有向他人求助的选项，谁都没想到遇到问题时还可以向信任的长辈求助。
好像……真的可以诶。
林遥月的老师是顾菇菇的妈妈，这事儿自然而然地落在了她头上。顾菇菇也明白林遥月不好意思当面开口自己学了这么多年芭蕾居然弄不明白自己到底喜不喜欢芭蕾，即使她的老师早就知道她的纠结。
“我今天回家就问问。”顾菇菇于是轻轻勾了勾林遥月的小指，示意她放心。
林遥月垂眸，疲惫感和着茫然缓缓上涌：“那就先这样吧。”
“你们这些小大人啊，有想不通的怎么不跟我们说？一直拖到现在才和我们说，这是把我们当外人呢？”妈妈摇头感叹了一句。
“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嘛……”顾菇菇心虚地把眼神移向别处。
“那都多久之前了，后来恢复上课了我以为你们想通了呢。”
顾菇菇轻轻“嗯”了声，简单说了下昨天林遥月叶旅两个人的争论。
一旁假意看书实则偷听的爸爸摘下眼镜，先一步开口：“林遥月的想法其实没错。这个世界上纯粹的喜爱本来就很少见，随着你们一点点走进社会，纯粹的喜爱也很难不被腐蚀。有时候我们会有这样一种想法，觉得做文艺类工作的人就一定要纯粹本真，要没有杂念，要不慕世俗，其实不是。”
“纯粹本来就是一个很无价的词，它是和世俗高度背离的。文艺从来不是非得穷困潦倒，孤芳自赏。我们好像总是对完美有执着的追求，不纯粹的爱又有什么关系呢？不纯粹的爱也分很多种。并不是说不纯粹就一定是自私自利，见钱眼开。我们总说父母的爱是无私的，真的就无私吗？但这不影响我们的爱，对不对？”
他放下书，坐到顾菇菇旁边，揉了揉她的头顶，接收到她认真倾听的神情。
“所以不将爱与杂质分隔开，也没事。但你另外那个朋友……”
“叶旅。”见他想不起叶旅的名字，顾菇菇自动帮他把话补全。
爸爸笑了一下，接着说下去：“对，你那个叶旅朋友说得也没错。喜爱到底纯不纯粹不重要，但出发点是什么却很重要。爱可以掺杂，但不能为了杂质去爱。我们不需要过分去追求纯粹，但再怎样，只有是真心的喜爱，不管是多还是少，才能创造出动人的作品，一定是这样。”
“所以为了什么就很重要。”
顾菇菇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很有道理但好像还是不太懂要怎么解决。
“别听你爸瞎说，他就喜欢把简单的问题想复杂。林遥月是老天爷赏饭吃，就算是不喜欢芭蕾，糊份口也可以。只是做喜欢的事和不喜欢的工作的区别了。何况她成绩不是也挺好，不走芭蕾这条路也可以啊。”妈妈一看顾菇菇困惑的样子，就知道顾藻说得太空了。
“但她既然有这个问题，说明喜爱与否对她很重要。其实有这个问题是不是就说明芭蕾在她心里还是有一点重量的？”
“转回喜不喜欢这个问题，想分辨也很简单。在跳舞的时候，觉得自己是轻松，还是沉重呢？在害怕，走神还是投入呢？遇到难的表演和比赛，第一反应是不是担心坏结果。失败时感受到的是沮丧还是担心别的，枯燥的练习时想的是什么，这些总是清楚的吧。”
“年轻人正是喜欢透过现象看本质的时候，这是好事。但有时候，太关注本质反而忽略了表象，表象同样很重要。”
许女士快刀斩乱麻，顾菇菇听完还觉得，就这么简单吗？可她说得也很有道理。
“你是在夸我年轻吗？”顾先生无奈看向自己的妻子。
顾藻这么一说，许弋才反应过来自己这话扫射到他了：“想多了，本来就没想夸你的。”
顾菇菇早就偷偷溜走，在日记本上记下今天的对话，加深一下记忆。
简略地写完思路，顾菇菇打开手机，想跟林遥月说一声，又想起来她是住校的，收不到消息，就放弃了。
准备躺下睡觉前，顾菇菇盘腿坐在床上，总觉得她是不是忘了什么。忘了什么呢？
……忘了白羽的新微信名。
她恍然大悟，重新拿起床头的手机，打开了微信。
To bear？头像也换成了她送他的王冠。
这是什么意思？
承受王冠的重量？她的王冠给了他什么压力吗？
顾菇菇将手机熄屏，盖上被子，想不出来就先睡一觉，大梦谁先觉，她想。
第二天一早上学的路上，她走在路上，眼睛还不太睁得开，就在心里给要说给林遥月的话打草稿。
事实证明，打了草稿也没用，等见到了林遥月，她还是觉得自己说得乱七八糟。好在林遥月也没在意，
“……老师说得对。我的心早就给出答案了，只是我一直没发现。”她低声道，有些醍醐灌顶的恍然。
她的眼睛渐渐亮起来，从彷徨犹豫到释然坚定，朝阳正好升起，斜射入她的座位，照亮了她桌上的一角，熠熠生辉：“我想好了，我要坚持下去。”
众人相视一笑。
叶旅举起自己的水杯，阳光如酒液灌入杯中：“恭喜。”
其他三人纷纷举杯，一起碰了一下。
“要不要请你吃点零食庆祝一下？”这是白羽。
“要不吃小蛋糕吧。”这是顾菇菇。
“都不要。”这是林遥月。
林遥月去告诉文艺委员她还会参加芭蕾舞的演出，这件事算是暂时告一段落了，顾菇菇还得去问问白羽的事。
“虽然我送了你一顶王冠，但是……我不希望它给你带来任何重量，这只是我随手做的，没什么分量……我知道你不太喜欢王冠来着，我只是送个这个想让你别纠结那个假王冠来着。”
“我知道。”白羽在草稿本上一笔一划回她，“这个bear不是承受你送我王冠重量的意思，是指去承受不光彩的身世，就算带着这些，我一样可以好好活着，一样可以去做我想要做的选择。谣言、侮辱、恶意都不能再干扰我一分半点。
过去的我，不想面对现实，又觉得自己无法改变现实，我会想，凭什么我偏偏是这样一个身世，如果我没有这样的身世就好了，没有这样莫名其妙的光环就好了。那个人说的或许有点道理吧，可能我主动迈出一步，会有人愿意和我做朋友，和我站在一起，是我自己不想，是我自己宁愿躲在自己划出的安全区里。我太执着于纯粹的情感了。我不会再想象别人主动站出来，我不想再龟缩在自己的世界里别扭又委屈地活着了。
我愿意去承受现实、真相、恶语的重量。”
“那个头像也是，虽然生活的改变并不在于一些节点，但我还是想借这个王冠正式为我自己划一条基准线。”
“在我看来，这才是真正的王冠。”
顾菇菇在前面等了半天，等得她坐不住假装翻书包偷看了他三次，才等来白羽这么一长串的回复。
……她有点惊讶于白羽的转变。在她看来，如果说她的存在只是给白羽提供了一个契机的话，此刻的白羽像是自己长出了翅膀。
她知道，白羽能这样想，才是真正打碎了那层茧，自己走了出来。
她再一次假装拿书转过去，在他桌上放了一张小小的纸片，上面画了一个只有三个“v”形的粗糙笑脸，
顾菇菇抬头和白羽对视，朝他活泼地眨眨眼，摆出一个和纸上笑脸如出一辙的笑。
元旦晚会上，观众席上一片黑暗，暖黄色的灯光聚焦在他们身上时，四人脸上挂着的也是这样温暖动人的笑脸。
“My darling，stay gold.”
“就这样天真无邪的微笑吧，直到永远。”
还是叶旅提出了一个解决办法：
“你有没有想过问问老师的想法呢？”
顾菇菇和林遥月都愣住了。
她们两个，一个不喜欢向别人示弱，一个是思维中好像就没有向他人求助的选项，谁都没想到遇到问题时还可以向信任的长辈求助。
好像……真的可以诶。
林遥月的老师是顾菇菇的妈妈，这事儿自然而然地落在了她头上。顾菇菇也明白林遥月不好意思当面开口自己学了这么多年芭蕾居然弄不明白自己到底喜不喜欢芭蕾，即使她的老师早就知道她的纠结。
“我今天回家就问问。”顾菇菇于是轻轻勾了勾林遥月的小指，示意她放心。
林遥月垂眸，疲惫感和着茫然缓缓上涌：“那就先这样吧。”
“你们这些小大人啊，有想不通的怎么不跟我们说？一直拖到现在才和我们说，这是把我们当外人呢？”妈妈摇头感叹了一句。
“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嘛……”顾菇菇心虚地把眼神移向别处。
“那都多久之前了，后来恢复上课了我以为你们想通了呢。”
顾菇菇轻轻“嗯”了声，简单说了下昨天林遥月叶旅两个人的争论。
一旁假意看书实则偷听的爸爸摘下眼镜，先一步开口：“林遥月的想法其实没错。这个世界上纯粹的喜爱本来就很少见，随着你们一点点走进社会，纯粹的喜爱也很难不被腐蚀。有时候我们会有这样一种想法，觉得做文艺类工作的人就一定要纯粹本真，要没有杂念，要不慕世俗，其实不是。”
“纯粹本来就是一个很无价的词，它是和世俗高度背离的。文艺从来不是非得穷困潦倒，孤芳自赏。我们好像总是对完美有执着的追求，不纯粹的爱又有什么关系呢？不纯粹的爱也分很多种。并不是说不纯粹就一定是自私自利，见钱眼开。我们总说父母的爱是无私的，真的就无私吗？但这不影响我们的爱，对不对？”
他放下书，坐到顾菇菇旁边，揉了揉她的头顶，接收到她认真倾听的神情。
“所以不将爱与杂质分隔开，也没事。但你另外那个朋友……”
“叶旅。”见他想不起叶旅的名字，顾菇菇自动帮他把话补全。
爸爸笑了一下，接着说下去：“对，你那个叶旅朋友说得也没错。喜爱到底纯不纯粹不重要，但出发点是什么却很重要。爱可以掺杂，但不能为了杂质去爱。我们不需要过分去追求纯粹，但再怎样，只有是真心的喜爱，不管是多还是少，才能创造出动人的作品，一定是这样。”
“所以为了什么就很重要。”
顾菇菇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很有道理但好像还是不太懂要怎么解决。
“别听你爸瞎说，他就喜欢把简单的问题想复杂。林遥月是老天爷赏饭吃，就算是不喜欢芭蕾，糊份口也可以。只是做喜欢的事和不喜欢的工作的区别了。何况她成绩不是也挺好，不走芭蕾这条路也可以啊。”妈妈一看顾菇菇困惑的样子，就知道顾藻说得太空了。
“但她既然有这个问题，说明喜爱与否对她很重要。其实有这个问题是不是就说明芭蕾在她心里还是有一点重量的？”
“转回喜不喜欢这个问题，想分辨也很简单。在跳舞的时候，觉得自己是轻松，还是沉重呢？在害怕，走神还是投入呢？遇到难的表演和比赛，第一反应是不是担心坏结果。失败时感受到的是沮丧还是担心别的，枯燥的练习时想的是什么，这些总是清楚的吧。”
“年轻人正是喜欢透过现象看本质的时候，这是好事。但有时候，太关注本质反而忽略了表象，表象同样很重要。”
许女士快刀斩乱麻，顾菇菇听完还觉得，就这么简单吗？可她说得也很有道理。
“你是在夸我年轻吗？”顾先生无奈看向自己的妻子。
顾藻这么一说，许弋才反应过来自己这话扫射到他了：“想多了，本来就没想夸你的。”
顾菇菇早就偷偷溜走，在日记本上记下今天的对话，加深一下记忆。
简略地写完思路，顾菇菇打开手机，想跟林遥月说一声，又想起来她是住校的，收不到消息，就放弃了。
准备躺下睡觉前，顾菇菇盘腿坐在床上，总觉得她是不是忘了什么。忘了什么呢？
……忘了白羽的新微信名。
她恍然大悟，重新拿起床头的手机，打开了微信。
To bear？头像也换成了她送他的王冠。
这是什么意思？
承受王冠的重量？她的王冠给了他什么压力吗？
顾菇菇将手机熄屏，盖上被子，想不出来就先睡一觉，大梦谁先觉，她想。
第二天一早上学的路上，她走在路上，眼睛还不太睁得开，就在心里给要说给林遥月的话打草稿。
事实证明，打了草稿也没用，等见到了林遥月，她还是觉得自己说得乱七八糟。好在林遥月也没在意，
“……老师说得对。我的心早就给出答案了，只是我一直没发现。”她低声道，有些醍醐灌顶的恍然。
她的眼睛渐渐亮起来，从彷徨犹豫到释然坚定，朝阳正好升起，斜射入她的座位，照亮了她桌上的一角，熠熠生辉：“我想好了，我要坚持下去。”
众人相视一笑。
叶旅举起自己的水杯，阳光如酒液灌入杯中：“恭喜。”
其他三人纷纷举杯，一起碰了一下。
“要不要请你吃点零食庆祝一下？”这是白羽。
“要不吃小蛋糕吧。”这是顾菇菇。
“都不要。”这是林遥月。
林遥月去告诉文艺委员她还会参加芭蕾舞的演出，这件事算是暂时告一段落了，顾菇菇还得去问问白羽的事。
“虽然我送了你一顶王冠，但是……我不希望它给你带来任何重量，这只是我随手做的，没什么分量……我知道你不太喜欢王冠来着，我只是送个这个想让你别纠结那个假王冠来着。”
“我知道。”白羽在草稿本上一笔一划回她，“这个bear不是承受你送我王冠重量的意思，是指去承受不光彩的身世，就算带着这些，我一样可以好好活着，一样可以去做我想要做的选择。谣言、侮辱、恶意都不能再干扰我一分半点。
过去的我，不想面对现实，又觉得自己无法改变现实，我会想，凭什么我偏偏是这样一个身世，如果我没有这样的身世就好了，没有这样莫名其妙的光环就好了。那个人说的或许有点道理吧，可能我主动迈出一步，会有人愿意和我做朋友，和我站在一起，是我自己不想，是我自己宁愿躲在自己划出的安全区里。我太执着于纯粹的情感了。我不会再想象别人主动站出来，我不想再龟缩在自己的世界里别扭又委屈地活着了。
我愿意去承受现实、真相、恶语的重量。”
“那个头像也是，虽然生活的改变并不在于一些节点，但我还是想借这个王冠正式为我自己划一条基准线。”
“在我看来，这才是真正的王冠。”
顾菇菇在前面等了半天，等得她坐不住假装翻书包偷看了他三次，才等来白羽这么一长串的回复。
……她有点惊讶于白羽的转变。在她看来，如果说她的存在只是给白羽提供了一个契机的话，此刻的白羽像是自己长出了翅膀。
她知道，白羽能这样想，才是真正打碎了那层茧，自己走了出来。
她再一次假装拿书转过去，在他桌上放了一张小小的纸片，上面画了一个只有三个“v”形的粗糙笑脸，
顾菇菇抬头和白羽对视，朝他活泼地眨眨眼，摆出一个和纸上笑脸如出一辙的笑。
元旦晚会上，观众席上一片黑暗，暖黄色的灯光聚焦在他们身上时，四人脸上挂着的也是这样温暖动人的笑脸。
“My darling，stay gold.”
“就这样天真无邪的微笑吧，直到永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