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府今日格外热闹。
今上子嗣单薄，统共只有三位皇子和一位公主。
太子齐临沧早早任了监国，平日里伴着圣上左右；二皇子齐逢澜因母妃是异族，长相柔美似女子，性子阴晴不定，不得圣上宠爱；三皇子齐星朔本就是幺子又性子温顺，圣上对他对了丝偏爱，连带着他成亲后不问朝事一事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偶有闲时齐临沧便在自己府邸后院种满芙蓉，花开正盛时便喜邀友吟诗作对，时间久便成了芙蓉宴。
“听了吗，那慕家还有个四小姐呢。”
“怎么没听到，听人说是刚回京就“碰巧”被抢了身份，又“碰巧”被太子解围了呢。”
“这我可知道，说是慕家现在有两个四小姐，谁也说不清哪个是真四小姐。”
“左右都是乡下来的丫头，能有教养到哪里去？”
“不是别院回来的吗，怎么是乡下回来的？”
这时有知晓八卦的来劲了，崔家小娘子拿了锦帕掩嘴笑道：“说是送去别院养着了，听说现在那位慕夫人入府时啊就把这庶出的丫头打发走了，早就失了音信，我听人说是乡下回来的没什么教养，慕家这才想了个法子整出两个小姐，原是给真小姐作陪衬呢。”
便有别的贵女凑上来了：“别那么说，慕家如此显赫家族，这山鸡来了也能混个野凤凰当当呢。”
京城这群妙龄小姐，往先便比不过慕二小姐慕淮芷，现在来了个乡下丫头慕淮初，上来便同正逢选妃关头的东宫有了这般纠葛，自是新仇旧恨一起报了，瞧着不甚顺眼。
但也有胆小的，李家小姐扭着帕子插嘴道：“可是、可是我听小厮说太子都亲自出面替她解围了。”
于是众家小姐陷入了一阵沉默。
谁不知道京城近日里有两件大事，一是慕三郎出门围猎遇上了不归山仙人，现请回了慕家小住。
二是这真假慕四小姐刚回府，原以为证据确凿，太子硬是出面将人保下来了。
崔家小姐昔年在慕淮芷那里吃了不少亏，好不容易把她熬得嫁了人。
此时又来个慕淮初刚一入京风头就盖过了她，她恨不得千百倍讨回来，嘴里自是没了分寸。
“到底是个外来的，又不比你我这般自小家里教着诗书礼仪长大，那些不过是对外说辞，没准慕家对她们到底什么态度。”
左右瞧着不管真假，光是慕家四小姐慕淮初这个名头都是个惹人烦的。
那边远远有公子喊着：“慕淮苏，这边！”
天元民风开放，男女不设大防，是故此次设宴男宾女客并未分开。
众女闻声望去，慕家三公子今日没披外袍，只着了个白狐领的重明鸟暗纹刺绣湛蓝袍子，墨发被同色重明鸟造型的发冠高高束起。
珀色眸子淡然掠过，激起少女心事层层。
慕家三公子之姿当属京城少爷里的上上等，亦是无数深闺小姐的梦中人。
只可惜是个病秧子，又行事带了几分荒诞无常，同他那以不学无术之名享誉京城的五弟慕淮守有些像了。
后面跟着位戴着白帷帽的锦衣少女，不知是何人。
楚玙手里攥着那块金镶玉玉佩。
昨夜慕三原说好的今日将耳坠还她，因此并没在意早上时古来她轿前送完东西后走得飞快。
直到她打开那团锦帕。
一块玉佩。
“停车！”
车夫不知道这仙使平白受了谁的气，就见着向前面三少爷的轿子去了。
还没等到他反应过来，就见仙使跳上了自家少爷的马车。
毕竟京城内，虽然清早来往百姓并不多，但轿子并不快。
慕淮苏嘴角噙了笑正靠在车上养神，随即感觉到楚玙掀了自己的轿帘探身进来，毫不客气地质问他。
“耳坠子呢？”
他慢悠悠睁开眼，瞧着自己眼前的少女，装似无辜问道：“什么耳坠子。”
“昨夜说了将东西还我，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三少爷不会说话不作数吧？”
慕淮苏懒懒地扬了扬下巴，眼神指着她手里的那块玉佩：“这不是东西吗。”
接着像是想到了什么好玩的事，嘴角那抹笑越发肆无忌惮了起来。
“什么君子，我不是无耻慕三吗？”
楚玙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的话被他听了去，才不肯认，拧过头去装聋作哑，二人一路再未说话，直至下轿前慕淮苏打量了她一眼，转身将自己的外袍脱下系给她。
慕淮苏察觉到众人目光，回头看了眼身后亦步亦趋的楚玙，显然是有心事的样子，并没注意到眼前的台阶。
他伸手拉住了她。
楚玙抬头，就见着眼前无耻慕三正站在更高几节的台阶上回身看她。
她只觉初现的晨曦清澈干净地站在自己身前，秋色潋滟入眼。
秋日燎原。
“发什么愣，走了。”
……
两人同这帮世家女子隔着不远，早已落了众人眼里。
无人猜到传说中身长八尺的白发仙人竟是个女子，都不约而同想着眼下能与慕淮苏同轿的女子，除了那乡下丫头慕淮初还能有谁？
虽不知眼下这是哪位，但想必便是了。
众人想起先前崔家小姐那句“没准慕家对她到底什么态度”。
谁不知道崔家小姐在前几年里同慕淮芷拼了个你死我活，使出了浑身解数都没赢得过人家。
现在慕淮苏态度明确，总有好事的将目光移向崔家小姐。
有安慰的，有阴阳怪气的，有沉默的，更多的是看热闹不嫌事大跟着七嘴八舌挑事的。
崔意欢脸色不好，阴沉着脸盯着二人离去的方向。
那边季家小公子方才叫了慕淮苏，早就在一旁等着了，眼瞧着两人走过来，连忙迎过去。
看着慕淮苏后面拉着个岁数不大的小娘子过来，绕了他过去贴近楚玙开了口：“这位就是淮初妹妹吧，我是季氏季砚之，同你哥哥差不多大，你便跟着叫我砚之哥哥就行。”
刚说完，就觉自己头顶有一遭冰冷冷的视线。
那边楚玙刚要开口叫人，察觉到自己被人拉住的手腕受了力，慕淮苏把她拉到身后，对着季砚之淡淡道：“我可不认你这么个弟弟。”
楚玙行了个礼：“在下不归山楚玙，见过季公子。”
季砚之“啊”了声，倒也不尴尬：“原来这便是传说中的仙使。”
“不敢当，不过是下山见见世面。”
季砚之来了兴趣，拉着楚玙就要大谈特谈，慕淮苏见时古再旁候着，知他是有事，冲他使了个眼色。
时古突心领神会了自家主子的意思，上前来道：“三皇子妃说想请仙使过去小叙。”
三皇子妃便是慕淮芷，慕淮苏长姐，早早嫁人的慕家二小姐。
慕淮芷人在内庭，估摸着是听到了风声又不便离席，才叫人托了时古来请。
上一世的慕淮芷因着怀了三皇子骨肉，在生产当日被齐逢澜在寝宫放了火活活烧死。
谁不知道齐逢澜是个疯子，他想要便去要，不论世俗也罔顾人伦，无论是他想要楚玙还是他想要权力。
他想要王位便会毫无负担地杀干净路上所有人，无论是否阻挡他。
偏生他齐星朔是个痴情的，在慕淮芷死了不久便跟着去了。
同时失了小儿子及第一个孙辈，连带皇帝都病了场。
楚玙常觉与齐逢澜谋皮令人作呕，可前世他对她太过偏爱，她又真以为只有这一条路可走。
时古还有要事在身，托了太子府的婢女带她前去。
那婢女答道：“内廷就在前面，此时贵女们都在前方赏花怕是不好过，仙使可随我同从湖心小亭穿过去，那边偏僻会好过些。”
便在前面带路，到了湖心小亭又同楚玙说道：“仙使在此稍等，奴去通报声。”
湖心小亭直通院落，横在太子府的湖中央，中有一雕花石桌，上面放了把朱红色的古琴。
想必是在这湖心泛舟时要伴着乐师奏曲，这齐临沧倒是雅致。
霜茗楼上的那把琴白稚说千百年难遇，已是世间难得，可楚玙瞧眼前这把虽看着不起眼，弦却是罕见的冰丝雪种。
料想那婢女通报也要一会儿，她有几分手痒，右手轻弄琴弦，浅浅拨弄了几声。
没想到这琴瞧着其貌不扬，却是音色上品，轻一拨弄便同那空山鹤鸣、孤月当空般泻出。
她有些意动，扬了裙摆边坐在琴边。
泠泠七弦幽溅出泉，如倾如诉落于湖心小亭周遭。
楚玙奏了手《春朝》。
相传《春朝》是前朝女琴师知盈的心上人死在了她面前后所编，她留下这一曲便同心上人共去了。
尚春秋素来喜欢这种情爱之曲，他总说你不懂，人间最值得留恋的除了三白息肌丸便是这求而不得。
求而不得，何谓求而不得。
《春朝》的后半段琴音渐微，便是求而不得般的哀莫大于心死。
随着心上人生命枯竭的还有琴师早已破碎不堪的执念。
楚玙皱了皱眉，她素来不喜这段，正欲停手——
箫声伺机而动，势如破竹般撕开她的琴音。
像是《春朝》，又非《春朝》。
《春朝》本是琴声独奏，这箫声硬生生插进来与她合奏，却是变了番意韵。
箫声势盛，压了琴声一头。
楚玙没有停手。
两人就这样势均力敌地纠缠了个你死我活，直至曲末也未争出来个胜负。
不是《春朝》。
这般激昂的弹法，誓死缠绵的调子，怎会是伴着逝去爱人枯萎的性子。
她迫不及待地想知道奏乐者何人，于是急切地站起来环顾四周。
可四下无人，楚玙只瞧见身边有道身影急匆匆赶来，原想着是哪家侍女来寻她，定睛一看却在薄粉面纱上遇见双清透碧眼。
胡笳手里拿着封信件，细长的眼里带了丝无奈：“家主托人送来的，梨云送不进来。”
一看就知道这打扮是白稚的主意，其间肯定也少不了梨云的手笔，这两人每在一起便要想尽了法子捉弄胡笳。
正要再说，胡笳的眼神越过楚玙看向她身后，冲她行了个拜礼。
先前的那个婢女正向她而来。
“万事小心。”
楚玙撕开封口蜡印，里面的素白信纸廉价得随处可见，上面是白稚那看上去带了几分怪的龙飞凤舞几个大字。
——当心三皇妃。
她心下凛然，暗叹白稚这信送得还真是时候，哪怕再早几分她便可找个说辞离去。
踱步朝亭边，她假意观赏实则用了几分力将信碾碎，随着扬手扶帽的动作将信纸散落水面，信纸入水即化，再无踪影。
此时那婢女也走过了长廊终于站定在她面前。
“仙使，三皇子和三皇子妃有请。”
今上子嗣单薄，统共只有三位皇子和一位公主。
太子齐临沧早早任了监国，平日里伴着圣上左右；二皇子齐逢澜因母妃是异族，长相柔美似女子，性子阴晴不定，不得圣上宠爱；三皇子齐星朔本就是幺子又性子温顺，圣上对他对了丝偏爱，连带着他成亲后不问朝事一事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偶有闲时齐临沧便在自己府邸后院种满芙蓉，花开正盛时便喜邀友吟诗作对，时间久便成了芙蓉宴。
“听了吗，那慕家还有个四小姐呢。”
“怎么没听到，听人说是刚回京就“碰巧”被抢了身份，又“碰巧”被太子解围了呢。”
“这我可知道，说是慕家现在有两个四小姐，谁也说不清哪个是真四小姐。”
“左右都是乡下来的丫头，能有教养到哪里去？”
“不是别院回来的吗，怎么是乡下回来的？”
这时有知晓八卦的来劲了，崔家小娘子拿了锦帕掩嘴笑道：“说是送去别院养着了，听说现在那位慕夫人入府时啊就把这庶出的丫头打发走了，早就失了音信，我听人说是乡下回来的没什么教养，慕家这才想了个法子整出两个小姐，原是给真小姐作陪衬呢。”
便有别的贵女凑上来了：“别那么说，慕家如此显赫家族，这山鸡来了也能混个野凤凰当当呢。”
京城这群妙龄小姐，往先便比不过慕二小姐慕淮芷，现在来了个乡下丫头慕淮初，上来便同正逢选妃关头的东宫有了这般纠葛，自是新仇旧恨一起报了，瞧着不甚顺眼。
但也有胆小的，李家小姐扭着帕子插嘴道：“可是、可是我听小厮说太子都亲自出面替她解围了。”
于是众家小姐陷入了一阵沉默。
谁不知道京城近日里有两件大事，一是慕三郎出门围猎遇上了不归山仙人，现请回了慕家小住。
二是这真假慕四小姐刚回府，原以为证据确凿，太子硬是出面将人保下来了。
崔家小姐昔年在慕淮芷那里吃了不少亏，好不容易把她熬得嫁了人。
此时又来个慕淮初刚一入京风头就盖过了她，她恨不得千百倍讨回来，嘴里自是没了分寸。
“到底是个外来的，又不比你我这般自小家里教着诗书礼仪长大，那些不过是对外说辞，没准慕家对她们到底什么态度。”
左右瞧着不管真假，光是慕家四小姐慕淮初这个名头都是个惹人烦的。
那边远远有公子喊着：“慕淮苏，这边！”
天元民风开放，男女不设大防，是故此次设宴男宾女客并未分开。
众女闻声望去，慕家三公子今日没披外袍，只着了个白狐领的重明鸟暗纹刺绣湛蓝袍子，墨发被同色重明鸟造型的发冠高高束起。
珀色眸子淡然掠过，激起少女心事层层。
慕家三公子之姿当属京城少爷里的上上等，亦是无数深闺小姐的梦中人。
只可惜是个病秧子，又行事带了几分荒诞无常，同他那以不学无术之名享誉京城的五弟慕淮守有些像了。
后面跟着位戴着白帷帽的锦衣少女，不知是何人。
楚玙手里攥着那块金镶玉玉佩。
昨夜慕三原说好的今日将耳坠还她，因此并没在意早上时古来她轿前送完东西后走得飞快。
直到她打开那团锦帕。
一块玉佩。
“停车！”
车夫不知道这仙使平白受了谁的气，就见着向前面三少爷的轿子去了。
还没等到他反应过来，就见仙使跳上了自家少爷的马车。
毕竟京城内，虽然清早来往百姓并不多，但轿子并不快。
慕淮苏嘴角噙了笑正靠在车上养神，随即感觉到楚玙掀了自己的轿帘探身进来，毫不客气地质问他。
“耳坠子呢？”
他慢悠悠睁开眼，瞧着自己眼前的少女，装似无辜问道：“什么耳坠子。”
“昨夜说了将东西还我，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三少爷不会说话不作数吧？”
慕淮苏懒懒地扬了扬下巴，眼神指着她手里的那块玉佩：“这不是东西吗。”
接着像是想到了什么好玩的事，嘴角那抹笑越发肆无忌惮了起来。
“什么君子，我不是无耻慕三吗？”
楚玙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的话被他听了去，才不肯认，拧过头去装聋作哑，二人一路再未说话，直至下轿前慕淮苏打量了她一眼，转身将自己的外袍脱下系给她。
慕淮苏察觉到众人目光，回头看了眼身后亦步亦趋的楚玙，显然是有心事的样子，并没注意到眼前的台阶。
他伸手拉住了她。
楚玙抬头，就见着眼前无耻慕三正站在更高几节的台阶上回身看她。
她只觉初现的晨曦清澈干净地站在自己身前，秋色潋滟入眼。
秋日燎原。
“发什么愣，走了。”
……
两人同这帮世家女子隔着不远，早已落了众人眼里。
无人猜到传说中身长八尺的白发仙人竟是个女子，都不约而同想着眼下能与慕淮苏同轿的女子，除了那乡下丫头慕淮初还能有谁？
虽不知眼下这是哪位，但想必便是了。
众人想起先前崔家小姐那句“没准慕家对她到底什么态度”。
谁不知道崔家小姐在前几年里同慕淮芷拼了个你死我活，使出了浑身解数都没赢得过人家。
现在慕淮苏态度明确，总有好事的将目光移向崔家小姐。
有安慰的，有阴阳怪气的，有沉默的，更多的是看热闹不嫌事大跟着七嘴八舌挑事的。
崔意欢脸色不好，阴沉着脸盯着二人离去的方向。
那边季家小公子方才叫了慕淮苏，早就在一旁等着了，眼瞧着两人走过来，连忙迎过去。
看着慕淮苏后面拉着个岁数不大的小娘子过来，绕了他过去贴近楚玙开了口：“这位就是淮初妹妹吧，我是季氏季砚之，同你哥哥差不多大，你便跟着叫我砚之哥哥就行。”
刚说完，就觉自己头顶有一遭冰冷冷的视线。
那边楚玙刚要开口叫人，察觉到自己被人拉住的手腕受了力，慕淮苏把她拉到身后，对着季砚之淡淡道：“我可不认你这么个弟弟。”
楚玙行了个礼：“在下不归山楚玙，见过季公子。”
季砚之“啊”了声，倒也不尴尬：“原来这便是传说中的仙使。”
“不敢当，不过是下山见见世面。”
季砚之来了兴趣，拉着楚玙就要大谈特谈，慕淮苏见时古再旁候着，知他是有事，冲他使了个眼色。
时古突心领神会了自家主子的意思，上前来道：“三皇子妃说想请仙使过去小叙。”
三皇子妃便是慕淮芷，慕淮苏长姐，早早嫁人的慕家二小姐。
慕淮芷人在内庭，估摸着是听到了风声又不便离席，才叫人托了时古来请。
上一世的慕淮芷因着怀了三皇子骨肉，在生产当日被齐逢澜在寝宫放了火活活烧死。
谁不知道齐逢澜是个疯子，他想要便去要，不论世俗也罔顾人伦，无论是他想要楚玙还是他想要权力。
他想要王位便会毫无负担地杀干净路上所有人，无论是否阻挡他。
偏生他齐星朔是个痴情的，在慕淮芷死了不久便跟着去了。
同时失了小儿子及第一个孙辈，连带皇帝都病了场。
楚玙常觉与齐逢澜谋皮令人作呕，可前世他对她太过偏爱，她又真以为只有这一条路可走。
时古还有要事在身，托了太子府的婢女带她前去。
那婢女答道：“内廷就在前面，此时贵女们都在前方赏花怕是不好过，仙使可随我同从湖心小亭穿过去，那边偏僻会好过些。”
便在前面带路，到了湖心小亭又同楚玙说道：“仙使在此稍等，奴去通报声。”
湖心小亭直通院落，横在太子府的湖中央，中有一雕花石桌，上面放了把朱红色的古琴。
想必是在这湖心泛舟时要伴着乐师奏曲，这齐临沧倒是雅致。
霜茗楼上的那把琴白稚说千百年难遇，已是世间难得，可楚玙瞧眼前这把虽看着不起眼，弦却是罕见的冰丝雪种。
料想那婢女通报也要一会儿，她有几分手痒，右手轻弄琴弦，浅浅拨弄了几声。
没想到这琴瞧着其貌不扬，却是音色上品，轻一拨弄便同那空山鹤鸣、孤月当空般泻出。
她有些意动，扬了裙摆边坐在琴边。
泠泠七弦幽溅出泉，如倾如诉落于湖心小亭周遭。
楚玙奏了手《春朝》。
相传《春朝》是前朝女琴师知盈的心上人死在了她面前后所编，她留下这一曲便同心上人共去了。
尚春秋素来喜欢这种情爱之曲，他总说你不懂，人间最值得留恋的除了三白息肌丸便是这求而不得。
求而不得，何谓求而不得。
《春朝》的后半段琴音渐微，便是求而不得般的哀莫大于心死。
随着心上人生命枯竭的还有琴师早已破碎不堪的执念。
楚玙皱了皱眉，她素来不喜这段，正欲停手——
箫声伺机而动，势如破竹般撕开她的琴音。
像是《春朝》，又非《春朝》。
《春朝》本是琴声独奏，这箫声硬生生插进来与她合奏，却是变了番意韵。
箫声势盛，压了琴声一头。
楚玙没有停手。
两人就这样势均力敌地纠缠了个你死我活，直至曲末也未争出来个胜负。
不是《春朝》。
这般激昂的弹法，誓死缠绵的调子，怎会是伴着逝去爱人枯萎的性子。
她迫不及待地想知道奏乐者何人，于是急切地站起来环顾四周。
可四下无人，楚玙只瞧见身边有道身影急匆匆赶来，原想着是哪家侍女来寻她，定睛一看却在薄粉面纱上遇见双清透碧眼。
胡笳手里拿着封信件，细长的眼里带了丝无奈：“家主托人送来的，梨云送不进来。”
一看就知道这打扮是白稚的主意，其间肯定也少不了梨云的手笔，这两人每在一起便要想尽了法子捉弄胡笳。
正要再说，胡笳的眼神越过楚玙看向她身后，冲她行了个拜礼。
先前的那个婢女正向她而来。
“万事小心。”
楚玙撕开封口蜡印，里面的素白信纸廉价得随处可见，上面是白稚那看上去带了几分怪的龙飞凤舞几个大字。
——当心三皇妃。
她心下凛然，暗叹白稚这信送得还真是时候，哪怕再早几分她便可找个说辞离去。
踱步朝亭边，她假意观赏实则用了几分力将信碾碎，随着扬手扶帽的动作将信纸散落水面，信纸入水即化，再无踪影。
此时那婢女也走过了长廊终于站定在她面前。
“仙使，三皇子和三皇子妃有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