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常在沣绿楼的小院里转转悠悠,从夜半顾亭林被慌忙叫走之后,就一直在此。

    他道:“既然殿下事务繁忙,我便先回去,等殿下闲暇时,我再过来?”

    顾亭林却将让他安心睡下,“急什么?子复离了你还能缺块肉?况这夜半,你往哪去?且睡着。明日再走。”

    无常只得留下。也不敢问何事敢劳烦顾亭林半夜去处理?

    等到天明,顾亭林还没回来,他禀了管家,就要回去。

    管家连声劝道,“无常小哥儿哎,你可别了,不等殿下回来就离开,殿下气恼,受苦得可是我们这些奴才!”

    无常疑惑,“这是何故,我走与不走,与你们何干?殿下断不会因此责罚你们的——”

    管家却不敢再说旁的话,只说:“无常小哥莫走,等见了殿下才好说。”

    他在此又待着,想起昨日尽管不知谢瞻何故为一位姑娘失神,也按照主子的吩咐去摆平了此事。故人莫不是?

    无常又不解管家的态度,顾亭林虽掣肘他,但一向对他温柔至极,这些年来,也未见他苛待过他。府中侍女对他也是闻声不见的,想着,乱走着,已经走到花园小角。

    一声软语娇哝响起,“谁在那儿?”

    无常转身过去看,一个华裳女子并几个丫鬟在此,他虽不认识,也恭敬地行了礼。

    一旁的丫鬟见他不识,说:“这是殿下的侧妃,你又是何人?”

    无常懵然,多年来他也没见到这侧妃,如今诧然碰见,“我……我是谢先生的随从无常……”

    他住了声,不论府中其他人知不知道顾亭林宠幸他的事情,这个侧妃应该不知道吧?

    他还没想好怎么说,就只听侧妃许氏道:“不管你是何人,这王府内院不是你一个外男随从可以乱闯的。你且离开吧,若有下次,便要打你二十鞭子。”

    无常想着顾亭林或许还有许许多多的侧妃侍妾,虽从那天起,他就知道自己上不了台面,如今见到顾亭林的正经夫人之后,也是感到十分的难堪。又听许氏向他身后,语声娇柔,“妾身见过殿下,殿下万福—”

    顾亭林更换了冠冕,一身白袍长衫,不是昨夜他侍候换的衣服。

    他走过来,招手让许氏起身,也没让跪着的无常起身,只对许氏不咸不淡地说:“这是怎么了?”

    许氏忙道:“殿下不必挂怀,这小随从迷了路,闯到内院里,恐惊了府内姬妾。”

    顾亭林这才看无常,后者低垂着头,不敢抬,道:“原是如此,他倒是没有先生聪慧,在府中也能乱闯乱冲?”

    吩咐管家将无常带出去,让告知先生好好管教。

    无常沉默着跟着管家走了,顾亭林也搂着许氏欢笑起。

    到了沣绿楼,无常也不发一言,管家见状,只说:“请小哥儿在此静候,殿下得了空就来。”

    无常也没有进屋,席地而坐在廊前,微微出神着。

    得空?他在夫人处又不似在他这里,哪里需要赶时间?

    不稍片刻,顾亭林却过来了,就见到他的小情人在廊下沉默,眉间的愁云简直要把他自己给愁死。

    他走过去,肆意间一把子将他拦腰抱起,往屋子里去,无常惊了,“殿下?”

    顾亭林把他抱到屋里,到床边放下,在无常的惊恐下,把他的外衫外裤退了个干净,随后也没怎么样,就只是让他去床上坐着。

    顾亭林扔了他的衣衫,不满,“你这沾地的衣衫,万一本王给蹭到床上了,可有你好受得了,小无常!”

    无常不知道是该生气,还是该笑,倒是一贯的脾性。

    顾亭林又揽着他的肩膀坐下,“怎么?你不高兴了…小无常,朝云欺负你了?”

    无常听了,顿时眉头耷拉着,不知如何更好,“没有,夫人怎可能欺负我?我只是有些事情不懂。”

    顾亭林握住他的手,放在唇边亲吻着,语调调笑,“那你是吃醋?本王的夫人美貌多情——”

    闻言,无常瞬间更难为情了,气鼓鼓地朝里面坐着。

    “好了,你难道不知道,我只是说说?自你来后,我可是只你一个。”

    这下他倒是真生气了,可仔细来说,自己又没资格生气,又生谁的气?生什么气?就更气了。

    他不说话。

    忽气道:“殿下偏要这样说!”

    顾亭林疑惑着,又去握他的手,笑,“怎么了?小无常,难不成真吃她的醋?”

    无常并未挣开,直直跪坐在床上,“殿下,只是我该回去了——”

    顾亭林心知他的小情人这下真的生气了,又不知气从何处来,也是无可奈何地又笑笑。

    “明日再回——”

    说罢便往无常殷红的嘴唇上凑,无常无胆子推开他只能往旁边侧开他,一下子亲在脸上,“殿下让我回去罢,春日里乍暖还寒,我主子不能无人照拂。”

    顾亭林的脸色瞬间就变,止住笑容,看着无常静默又敢怒不敢言的样子,伸出手,大力拉过无常,掣着下巴吻上去,“我说你明日便走!”

    听闻他冷酷的话,无常推搡的手便垂了下来,直直地任顾亭林摆弄。

    ——

    南街这边,蓝兔布衣绿裙,发髻简单,全然不似昨日烟尘,满身侠义。手中的佩剑入鞘,挂在马侧,她手牵缰绳,向着谢瞻道:“故人今走,先生还请多保重。”

    谢瞻左手握住右手腕,并未言语。故人已走,他何必保重。

    他长久地看着佩剑,想起一句从前讨厌至极的旧闻,上前一道,“之前不见冰魄剑,你从不离身,如今去哪了?”

    蓝兔看了,道:“此来都城,为掩身份,便放在旧友处了。”

    旧友?

    谢瞻犹如不闻,又问起,“姑娘成婚了吗?”

    蓝兔不解。

    谢瞻却道:“如有喜事。姑娘可遣人来往,谢瞻知会,相送贺礼。”

    语毕,眼前人笑意鲜妍,恍若曾经模样,“蓝兔此生,唯系苍生。”

    谢瞻好似怔时方醒,看着女子策马扬鞭的样子泪如雨下。

    ——

    谢瞻回到屋子里,婶子已然全部收拾妥当,她不留一丝痕迹,他却在屋子里辗转多处。

    无常到第二日方才归。

    “无常……”谢瞻见他面色不虞,内心充盈自责,“此事是最后一次,今后,不许你再到王府去!”

    “主子?”无常惊讶地看了他,“主子何故如此说?”

    “无故。”

    他看着无常,十八九岁的年纪,一身青衣薄衫,墨发缠织在暮春的光辉下,不仅满面愁容,还透着一股倦意。再者因为往事,便冷了声,铁了心地说:“今后不许你再到王府去。殿下那里自有我来应对。”随后便撵着无常回去休息。

    无常闻言却不作声,他向来听谢瞻的话,可闻此却弗意甚甚,“主子莫怪,无常在王府一切安好。”

    谢瞻却难以听得下去,握住的手腕却陡然用力,因着他是个废物,只让无常代为受过。

    “你不听?”

    无常只是去取了白瓷瓶,倒出药油给谢瞻涂在手腕,轻轻揉捏,他虽有愁容,此刻却笑着,换了话头:“主子,那日见到的姑娘是主子的故人吗?”

    谢瞻手腕处疼痛稍减,一切的心思都没有躲藏之地,他幽叹,“天下第二剑,冰魄剑主。”

    无常虽不知谢瞻与女子有何过往,便是这冰魄剑,也定和七侠相关,也没有多问。像是恍若黎明晨起般畅然想起:“殿下适才说遣人送来了血芷千山草,让婶子给主子熬制成三分,加一分火芥,六分的岐明枝,主子的寒症便会痊愈。”想着,便站起身来,“我去和婶子说……”

    谢瞻却拉着他的手,没让他去,“且罢了,无常——”

    无常对他笑,“主子再拉着我,恐迟了药性——我得赶去让张叔去药铺买来。”

    谢瞻坐在书桌前,神情晦暗不明。

    无常这边慌忙跑去和婶子说了,“王府遣人送无东西来?”

    婶子点点头,说昨日张大叔便收着了,只是不知如何熬制,“小哥儿知道?”

    张婶拿出来一个锦盒,无常打开查看,确是血芷千山草,里面还夹着张药方子,他看着,也不大认识,就说了顾亭林说给他听的:“婶子着让张大叔去买药。先生的旧疾也能好全了。”

    张婶十分惊喜,“这正好了,先生也少受些折磨,老张,赶紧过来呀!”

    张大叔慌忙过来,得了命令拿上方子便去了。

    无常感念。也便回了屋,想着自己身上,没敢再去主子处。

    他解了外衫,退了里衣,露出身上一片青青紫紫并着牙印,倒不是多疼,只是看着忒吓人些。

    想着顾亭林这样对他还是头一遭,心中不免又委屈了些,这些年来,他恭恭敬敬地顺着他,无事不依,无事不顺,现在不知道为何,倒开始折辱起他来。

    想起昨日之事,内心竟对顾亭林怨怼了,他原只是个小玩意,闲暇时便逗弄一下,他这般隐瞒,他还能将二人的私情捅出天去?

    想起顾亭林昨夜里对他丝毫不留情面,万分不怜惜的冷淡样子,终是掩着被子哭着睡了。

    谢瞻这边倒不见无常,便明白是在躲着他了。

    就着来人问:“你来此处,可有什么事?”

    来人既是王爷的护卫顾三年,“先生安好,殿下遣奴才来给无常小哥送药。”

    “什么药?”

    “奴才不知,只要交给小哥儿。”

    谢瞻面上乍起波澜,“殿下可在府中?”

    顾三年说:“殿下不曾离府,府中早间接了帖子,现时五爷与殿下一处。”

    顾东非?

    谢瞻让他放下药,随他去了王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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