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律师，介意我坐在这里吗？”李粤生一手端着咖啡，右手拿着加热过的饭盒，径直就往童无忌这桌走来。
根本没有等她开口回答，他已经自觉坐下。
童无忌环视了身边的桌子，明明还有空着的位置，这个李粤生偏要坐到自己对面，怎么想都是抱着目的过来的。
她还真的没什么话可以和李粤生聊。
昨天晚上他非要送她回家，那一程就已经够尴尬的了。
她端起自己还没打开的盒饭，起身，坐到旁边的一张空桌旁。
“童律师，我只是想跟你友善地交流交流感情，别这么见外好吗？”李粤生的视线直跟着童无忌，明确的目的性让童无忌看得很不舒服。
她故意吸了吸鼻子：“不好意思，可能昨天我吹风感冒了，不想传染给你。”
“我办公室抽屉里有感冒药。要我拿过来给你吗？”李粤生表现得非常积极。
“不用了，谢谢。”童无忌摆摆手，专心低头打开自己的饭盒，准备品尝陈一的手艺。
李粤生很快就发现童无忌并不想搭理他，只好抛出一个童无忌必然会回应的话题：
“童律师，你们家附近有一个盲人推拿店吧，我有个朋友也在那儿上班。昨天晚上我想着躲雨，顺便按摩享受一下，一进门就碰到你男朋友了，你说巧不巧。反正都这么有缘分了，我就请他给我推拿了一把，他手上功夫还真是不错，我这酸了两天的脖子都被他按好了。”
童无忌果然被话题吸引了，停下了手中的筷子，半信半疑地扫了李粤生一眼，然后很快收回了眼神。
昨天晚上，陈一回到推拿店的时候给她发了消息，说是有客人来了，马上就要上钟，他也没提过那个客人就是李粤生，晚上聊天的时候，陈一也是只字不提。
平时他也不会聊到他的工作，所以她也没有察觉出什么不妥。
唯独就是他问了一句李粤生。
“你和李律师认识很久了？”
不过，这两个人在她家楼下碰上过，敏锐如他，肯定能猜出点什么，以他正牌男友的身份，多过问一句确实不过分。
她很坦诚地把她和李粤生的同事关系阐述了一遍，又把陈一稍微知道的志愿者队伍部分的关系详细描述了一遍。
陈一没有说什么，很平常，完全不是什么嫉妒的表现，最多就是羡慕一下能和童无忌一起工作。
她跟他说：“别羡慕。很快你也可以。陈律师，我等着你。”
然后她和陈一都笑了。
童无忌完全没有想到，陈一的主动发问，还有这一种可能性。
看来他们两个已经有过单独对峙的场面了，以陈一昨晚那个随口一问的自如感，童无忌大概能猜到，陈一是这场对峙中占据上风的人。
所以，对付不了陈一，李粤生又重新把注意力放回到自己身上。
短暂的头脑风暴过后，童无忌决定不表露过多的情绪：
“是吗？那还真是挺巧的。”
童无忌没有多回答半句和陈一相关的信息，这种保护和退避，让李粤生更有了刨根问底的欲望。
李粤生眼中的童无忌，是家境富足的本地人，从小在优越的环境下长大，眼光应该不低。在相似的环境下成长的他，对于未来的人生伴侣就有着诸多挑剔，反观童无忌，在同时面对一个律师和一个视障推拿师的追求时，居然非常不挑，选择了相对劣势的一方。这样的答案，让李粤生心里的天平完全无法平衡。
他想不通，难道在童无忌眼里，他甚至不如一个残疾人？
“没想到童律师真的是很有爱心的人，不仅参与到我们的公益活动，还真的谈了一个盲人男朋友，和残疾人恋爱，很不容易吧？”
李粤生说话的语气更像是挑衅，无形中透露着他的优越感，之前一起参加活动的时候，童无忌就隐约有过不太舒服的感觉，现在想来，就是这股莫名其妙的自信。
她不喜欢。
她甚至觉得李粤生这番话，和那个积极参与到助残公益活动的他是相悖的。
然后她想到了一种新的可能性，大概这种也不能称之为伪善，他就是想通过对弱势群体的帮助，显得他能力足够优秀足够强大。
“陈一是一个很优秀的人。”童无忌压住心里对李粤生这股优越感的不满，用尽量平和的语气聊着，“我们两个相处得很愉快，你说的那个小缺陷，和他的优点相比根本不起眼。”·
“可他毕竟是个盲人——”
“盲人就不是人？盲人就一定要和盲人或者其他残疾人谈恋爱？我不记得哪本法典里有这个规定。”童无忌打断。
李粤生一时语塞。
他想通了昨晚和陈一那短暂的交锋里，对方的底气从何而来。
在这种相互支撑的背景下，童无忌这条路，能走通的可能性已经很小了。
“是嘛。看上去你很在乎他。”李粤生只能露出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如果现在我正式表达出追求你的意愿，成功的可能性有多少？”
根本用不上思考，童无忌已经脱口而出：“大于或等于百分之九十九点九九——的失败率。”
“不等于零，那就是还有机会？”
李粤生的执着让童无忌有些后悔没有直接说不可能。
“也许你可以在一万个平行世界里找到这一万分之一的能接受你追求的童无忌，但我决不是那一个。”
话毕，童无忌微笑致意，然后收拾桌上的饭盒起身离开。
若不是亲眼见过童无忌对上陈一的眼神和笑容，李粤生是不会判断出此刻童无忌的笑是多么地有边界感，是疏离的，拒绝的微笑。
李粤生心领神会，他目送着童无忌毫不留情远去的背影，在心里默默啐了一口唾沫。
他本来就不是那种会为逞一时之快去暴露他人隐私的大嘴巴，对于童无忌的这段感情，已经被明确是旁观者的他也没有多嘴评价的资格。
实在是可惜了，如果自己能够再早一些，抢在童无忌和陈一相识之前就开展自己的追求攻势，可能结果会完全不一样。
本质上是利己主义者的李粤生，在这一刻起彻底放下这段可能会付出很多代价却依然无果的追求。
==
一个月后。
陈一在厨房低头择菜，身边站着练习刀工的童无忌，明明只是一根胡萝卜，她却很难把控得住下刀节奏，明明听陈一下刀能切得“剁剁剁剁”的流畅声音，到自己这里就是“嚓——嚓——剁”，然后伴随着自己的“哎呀哎呀”，眼睁睁看着被从中间剖开的的半根胡萝卜从砧板滚落到地面。
捡起，开水龙头冲了冲，然后大刀再往下砍。砍出一个平面之后，可以平放的胡萝卜也更好发力了，童无忌下刀的动作也更夸张了一些。
一刀下去，陈一被飞溅起来的水珠弹射到眼角。
听着这热闹的动静，陈一无奈地摇摇头，带出了一个新问题：
“童童，你那个律师同事要辞职了？”
童无忌“嗯？”了一声，又想了想，他哪里认识自己其他律师同事，也就只有李粤生了吧。
这个消息，她还是昨天无意间在办公室看到师父桌上的辞职信才知道的，属于是还没有在事务所内部公开的消息，所里很多人都还不知道，这个陈一又是怎么知道的？
“他昨天又来店里了。是他认识的师傅给他按的，出来的时候刚好碰到了。他跟我说以后可以放心不用吃他的醋了，他要跳槽去别的律师事务所了。”
“啧啧啧，”童无忌表现出嫌弃，“从头到尾都是他单方面觉得我对他有感觉，我从来没提过，你呢，你怎么回答他的？”
“我说，祝他顺利。多亏了你的帮助，我和童童的感情更好。”
好会说话的一张嘴，童无忌感慨。
“就是就是。多亏了他，我们才有机会捅破这张窗户纸。”
童无忌说着，手上切胡萝卜的刀也用力了几分，切条更顺利了些。
“然后他又说了，你看不到童律师认真工作的时候有多迷人，真可惜。”陈一说到“真可惜”的时候，连他自己复述的语气都带了些遗憾和委屈。
他在心里想着，一定要早一些考到法律从业资格证，趁他还能看得见的时候，成为童无忌的同事，亲眼看看这样迷人的童律师在工作的时候到底是什么样的。
“别听他胡说，上班和平时我都是一样的。”
“真的吗？我认识的童童，在厨房里笨手笨脚的。”陈一说着摸到了挂在自己衣领上的胡萝卜丝，在童无忌面前扬了扬，“你上班的时候，发言稿不会飞到检察官的衣领上吧？”
“噗。”童无忌回过头来看陈一，这才发现，刚刚一轮快刀斩萝卜，有不少碎屑都飞到了陈一的白T恤上，因为有水，直接粘住了，变成了一件花T恤。
再看看自己身上，因为有围裙的防护，大多数都粘在了围裙上。
“看来要买一对情侣围裙才行。”童无忌嘀咕着。
陈一难得有没听清的时候：“什么？”
根本没有等她开口回答，他已经自觉坐下。
童无忌环视了身边的桌子，明明还有空着的位置，这个李粤生偏要坐到自己对面，怎么想都是抱着目的过来的。
她还真的没什么话可以和李粤生聊。
昨天晚上他非要送她回家，那一程就已经够尴尬的了。
她端起自己还没打开的盒饭，起身，坐到旁边的一张空桌旁。
“童律师，我只是想跟你友善地交流交流感情，别这么见外好吗？”李粤生的视线直跟着童无忌，明确的目的性让童无忌看得很不舒服。
她故意吸了吸鼻子：“不好意思，可能昨天我吹风感冒了，不想传染给你。”
“我办公室抽屉里有感冒药。要我拿过来给你吗？”李粤生表现得非常积极。
“不用了，谢谢。”童无忌摆摆手，专心低头打开自己的饭盒，准备品尝陈一的手艺。
李粤生很快就发现童无忌并不想搭理他，只好抛出一个童无忌必然会回应的话题：
“童律师，你们家附近有一个盲人推拿店吧，我有个朋友也在那儿上班。昨天晚上我想着躲雨，顺便按摩享受一下，一进门就碰到你男朋友了，你说巧不巧。反正都这么有缘分了，我就请他给我推拿了一把，他手上功夫还真是不错，我这酸了两天的脖子都被他按好了。”
童无忌果然被话题吸引了，停下了手中的筷子，半信半疑地扫了李粤生一眼，然后很快收回了眼神。
昨天晚上，陈一回到推拿店的时候给她发了消息，说是有客人来了，马上就要上钟，他也没提过那个客人就是李粤生，晚上聊天的时候，陈一也是只字不提。
平时他也不会聊到他的工作，所以她也没有察觉出什么不妥。
唯独就是他问了一句李粤生。
“你和李律师认识很久了？”
不过，这两个人在她家楼下碰上过，敏锐如他，肯定能猜出点什么，以他正牌男友的身份，多过问一句确实不过分。
她很坦诚地把她和李粤生的同事关系阐述了一遍，又把陈一稍微知道的志愿者队伍部分的关系详细描述了一遍。
陈一没有说什么，很平常，完全不是什么嫉妒的表现，最多就是羡慕一下能和童无忌一起工作。
她跟他说：“别羡慕。很快你也可以。陈律师，我等着你。”
然后她和陈一都笑了。
童无忌完全没有想到，陈一的主动发问，还有这一种可能性。
看来他们两个已经有过单独对峙的场面了，以陈一昨晚那个随口一问的自如感，童无忌大概能猜到，陈一是这场对峙中占据上风的人。
所以，对付不了陈一，李粤生又重新把注意力放回到自己身上。
短暂的头脑风暴过后，童无忌决定不表露过多的情绪：
“是吗？那还真是挺巧的。”
童无忌没有多回答半句和陈一相关的信息，这种保护和退避，让李粤生更有了刨根问底的欲望。
李粤生眼中的童无忌，是家境富足的本地人，从小在优越的环境下长大，眼光应该不低。在相似的环境下成长的他，对于未来的人生伴侣就有着诸多挑剔，反观童无忌，在同时面对一个律师和一个视障推拿师的追求时，居然非常不挑，选择了相对劣势的一方。这样的答案，让李粤生心里的天平完全无法平衡。
他想不通，难道在童无忌眼里，他甚至不如一个残疾人？
“没想到童律师真的是很有爱心的人，不仅参与到我们的公益活动，还真的谈了一个盲人男朋友，和残疾人恋爱，很不容易吧？”
李粤生说话的语气更像是挑衅，无形中透露着他的优越感，之前一起参加活动的时候，童无忌就隐约有过不太舒服的感觉，现在想来，就是这股莫名其妙的自信。
她不喜欢。
她甚至觉得李粤生这番话，和那个积极参与到助残公益活动的他是相悖的。
然后她想到了一种新的可能性，大概这种也不能称之为伪善，他就是想通过对弱势群体的帮助，显得他能力足够优秀足够强大。
“陈一是一个很优秀的人。”童无忌压住心里对李粤生这股优越感的不满，用尽量平和的语气聊着，“我们两个相处得很愉快，你说的那个小缺陷，和他的优点相比根本不起眼。”·
“可他毕竟是个盲人——”
“盲人就不是人？盲人就一定要和盲人或者其他残疾人谈恋爱？我不记得哪本法典里有这个规定。”童无忌打断。
李粤生一时语塞。
他想通了昨晚和陈一那短暂的交锋里，对方的底气从何而来。
在这种相互支撑的背景下，童无忌这条路，能走通的可能性已经很小了。
“是嘛。看上去你很在乎他。”李粤生只能露出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如果现在我正式表达出追求你的意愿，成功的可能性有多少？”
根本用不上思考，童无忌已经脱口而出：“大于或等于百分之九十九点九九——的失败率。”
“不等于零，那就是还有机会？”
李粤生的执着让童无忌有些后悔没有直接说不可能。
“也许你可以在一万个平行世界里找到这一万分之一的能接受你追求的童无忌，但我决不是那一个。”
话毕，童无忌微笑致意，然后收拾桌上的饭盒起身离开。
若不是亲眼见过童无忌对上陈一的眼神和笑容，李粤生是不会判断出此刻童无忌的笑是多么地有边界感，是疏离的，拒绝的微笑。
李粤生心领神会，他目送着童无忌毫不留情远去的背影，在心里默默啐了一口唾沫。
他本来就不是那种会为逞一时之快去暴露他人隐私的大嘴巴，对于童无忌的这段感情，已经被明确是旁观者的他也没有多嘴评价的资格。
实在是可惜了，如果自己能够再早一些，抢在童无忌和陈一相识之前就开展自己的追求攻势，可能结果会完全不一样。
本质上是利己主义者的李粤生，在这一刻起彻底放下这段可能会付出很多代价却依然无果的追求。
==
一个月后。
陈一在厨房低头择菜，身边站着练习刀工的童无忌，明明只是一根胡萝卜，她却很难把控得住下刀节奏，明明听陈一下刀能切得“剁剁剁剁”的流畅声音，到自己这里就是“嚓——嚓——剁”，然后伴随着自己的“哎呀哎呀”，眼睁睁看着被从中间剖开的的半根胡萝卜从砧板滚落到地面。
捡起，开水龙头冲了冲，然后大刀再往下砍。砍出一个平面之后，可以平放的胡萝卜也更好发力了，童无忌下刀的动作也更夸张了一些。
一刀下去，陈一被飞溅起来的水珠弹射到眼角。
听着这热闹的动静，陈一无奈地摇摇头，带出了一个新问题：
“童童，你那个律师同事要辞职了？”
童无忌“嗯？”了一声，又想了想，他哪里认识自己其他律师同事，也就只有李粤生了吧。
这个消息，她还是昨天无意间在办公室看到师父桌上的辞职信才知道的，属于是还没有在事务所内部公开的消息，所里很多人都还不知道，这个陈一又是怎么知道的？
“他昨天又来店里了。是他认识的师傅给他按的，出来的时候刚好碰到了。他跟我说以后可以放心不用吃他的醋了，他要跳槽去别的律师事务所了。”
“啧啧啧，”童无忌表现出嫌弃，“从头到尾都是他单方面觉得我对他有感觉，我从来没提过，你呢，你怎么回答他的？”
“我说，祝他顺利。多亏了你的帮助，我和童童的感情更好。”
好会说话的一张嘴，童无忌感慨。
“就是就是。多亏了他，我们才有机会捅破这张窗户纸。”
童无忌说着，手上切胡萝卜的刀也用力了几分，切条更顺利了些。
“然后他又说了，你看不到童律师认真工作的时候有多迷人，真可惜。”陈一说到“真可惜”的时候，连他自己复述的语气都带了些遗憾和委屈。
他在心里想着，一定要早一些考到法律从业资格证，趁他还能看得见的时候，成为童无忌的同事，亲眼看看这样迷人的童律师在工作的时候到底是什么样的。
“别听他胡说，上班和平时我都是一样的。”
“真的吗？我认识的童童，在厨房里笨手笨脚的。”陈一说着摸到了挂在自己衣领上的胡萝卜丝，在童无忌面前扬了扬，“你上班的时候，发言稿不会飞到检察官的衣领上吧？”
“噗。”童无忌回过头来看陈一，这才发现，刚刚一轮快刀斩萝卜，有不少碎屑都飞到了陈一的白T恤上，因为有水，直接粘住了，变成了一件花T恤。
再看看自己身上，因为有围裙的防护，大多数都粘在了围裙上。
“看来要买一对情侣围裙才行。”童无忌嘀咕着。
陈一难得有没听清的时候：“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