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声呼呼掠过耳边,两侧景物飞速倒退,黄衣少年也不知自己跑了多久,直到两腿发软,才再也坚持不住的停下脚步,扶着一棵大树大喘粗气。

    怎料,还没喘上几口,一道声音忽从林中幽幽传来。

    “跑够了么?”

    黄衣少年闻之大惊,正欲拔腿再逃,脚下四周却陡然升出一圈仙光结界,将他困束其中,光华笼罩间,貔狐的原身也被迫显现了出来。

    “没想到你这小妖倒是挺能跑的。”姣姣月色下,一抹蓝色身影信步而来。

    一见来者,再无可逃的貔狐顿时哭丧起一张脸,道:“仙君,您这是何意?此前在茶楼,您不是已经说过不杀我了吗?”

    月尘一笑,“你既知我无杀你之心,又为何一见我便跑?”

    “我……”貔狐眼神游离,一时语塞。

    见他如此,月尘眼中笑意更甚,“莫不是做贼心虚了?”

    “心虚?哈哈哈……”貔狐干巴巴地笑了几声,顶着一脑门直冒的冷汗,道:“瞧仙君您这话说的,我又没干坏事,有什么好心虚的。”

    话音刚落,原本收在怀中的荷包竟自个儿飞了出来,貔狐见状,吓得赶紧伸手去抓,奈何还是晚了一步,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荷包飞出结界,落入月尘手中。

    “你以为装傻充愣便可蒙混过关?”握着手中已然没了什么重量的荷包,月尘淡声开口道。

    这下完了。

    貔狐咚的一声,直接跪在了地上,“仙君饶命,仙君饶命,小的,小的只是想帮救命恩人度过眼下困境,所以才迫不得已用了那位姑娘落下的银子。”

    “……救命恩人?”月尘失笑,“你觉得,我还会再信你么?”

    “小的这一回真的没有说谎!”貔狐欲哭无泪,真是肠子都悔青了,他急忙解释道:“三清观中的春来道长少时曾救过小的一命,此番小的入世,就是为了来报答他的。”

    春来道长?

    这名字听着甚是耳熟,月尘顿了顿,忽地想起了方才在梨花林中遇到的那位壮汉。

    ‘算命先生?’

    ‘公子说的那位,应该是三清观里的春来道长吧。’

    想到这,月尘垂眸看向貔狐,“今日在柳江镇,你所扮算命先生,莫非用的是那位春来道长的容貌?”

    貔狐点了下头,“我也是见春来道长一直病着没钱抓药,道观里的米缸也快见了底,所以才扮成他去镇上替人看相算命,想着挣些米钱和药钱回来。”

    听他将那位春来道长以及道观的处境说的如此艰难,月尘着实不解,“凡间庙宇宫观,不是向来都有香火敬奉吗?”

    貔狐苦笑,“凡人拜神求佛,拜得求得那都是一个名气,三清观地处偏僻,道门式微,观中除了春来道长之外,就剩下他几年前收养的两个小道童,试问这么一座破破烂烂又名不见经传的小道观,哪儿会有什么善男信女前来捐赠香火钱。”

    三清观那一副香火稀稀,门堪罗雀的破败之景,的确是月尘亲眼所见,林中遇到的那位壮汉,也是声称自己才去三清观送完米菜回来……

    种种情况看来,貔狐确实不像是在撒谎。沉吟须臾,月尘道:“罢了,念在你一心报恩,意业无恶的份上,今日所行之过,我就姑且不予追究了。”

    貔狐愣了愣,还以为自己听错了,直到周围的结界消失不见,才敢确定自己的小命是保住了,连忙伏地叩谢:“小的多谢仙君不杀之恩,多谢仙君不杀之恩。”

    生怕月尘下一刻就要反悔似的,他谢过便从地上爬起来准备开溜,“若是仙君没别的吩咐,那小的就先……”

    “等等!”月尘翻手唤出一颗核桃般大小的珍珠,问道:“你觉得此珠价值几何?”

    貔狐往前凑了凑,就着他的手,眯眼端详一阵,道:“这么大一颗上好的珍珠在凡间着实罕见,如果拿去镇上的典当铺,我觉着怎么的……也能当个百八十两银子吧。”

    “百八十两?”月尘点点头, “那你帮我去把它换成银子吧。”

    “仙君要那么多银子作甚?”貔狐一脸困惑,但见月尘手里握着的荷包后,脑中忽地灵光一闪,似乎明白了什么,“莫非,这荷包的主人,是仙君在凡界认识的朋友?”

    月尘淡笑不语,将珍珠交到他手中,道:“事成之后,你将荷包内原有的银两给我便可,余下的……就捐给三清观作为香火钱吧。”

    “此话当真?!”貔狐双眼一亮,那得是多少钱啊,少说也得有个六七十两银子吧。

    倘若三清观真有了这么一大笔香火钱,至少短期内,春来道长不用在为柴米油盐发愁,到时候还可以请些工匠回来,把道观里那些破破烂烂的地方好好修缮一番。

    “时候也不早了,我们赶紧去镇上吧。”

    貔狐闻声,猛地从思绪中回过神来,一抬眼,这才发现月尘已经走远了,急忙追了上去,“仙君您等等我啊,我知道一条到镇上的近路!”

    待追上月尘后,他满脸堆笑地再次确认道:“仙君,您当真要将剩下的银子全部捐给三清观?”

    月尘淡道:“若你觉得不妥……”

    “妥妥妥,没什么不妥的!”貔狐笑呵呵地出声打断,接着几个大步上前,一面殷勤地为月尘拨开挡路的树枝,一面趁机同他套近乎道:“仙君,我叫狐小湖,狐狸的狐,大小的小,湖泊的湖,不知仙君尊名……”

    “月尘。”

    “月、沉?”狐小湖点了下头,又继续问:“是沉香的沉,还是诚信的诚?”

    “尘埃的尘。”

    “哦……原来是尘埃的尘,那月尘仙君,您那位朋友到底是凡人,还是下凡来历劫的神仙?”

    月尘瞥了他一眼,没有理会。

    狐小湖像是知道了什么似的,恍然道:“哦,我懂了,是不是天机不可泄露?那我就不问了。”

    前脚刚说完不问,没走几步,他又开始好奇问道:“哦对了月尘仙君,您是哪座山上的神仙,是老君山?昆仑山?崂岐山?还是那个,那个叫什么什么蓬莱仙……”

    “狐小湖!”月尘脚下一顿。

    狐小湖不明所以,“怎么了仙君?”

    月尘偏过头,朝他温润笑道:“你若再是这般聒噪,我倒也不介意将你送去北寒伏魔山。”

    狐小湖一抖,立刻乖乖地闭上了自己的嘴,虽然他并不知晓这个北寒伏魔山到底在哪儿,但光听名字就感觉浑身凉飕飕的,想来也应该不是个什么好地方。

    夜幕渐浓,沿路悬挂的各色花灯照亮了整座柳江镇。

    大概是今晚广场内举行的‘迎夏灯会’吸引了绝大多数的游人前去,此时的主街上行人几无,唯有白芸兮与李闫比肩漫步着。

    白芸兮道:“殿下特意叫我出来,想必是为了鬼三的事吧?”

    李闫轻点了下头,问道:“白大夫觉得,鬼三的话有几分可信?”

    “殿下是指解毒之法?”

    “不仅是解毒之法。”李闫停下脚步,面朝白芸兮道:“不知白大夫可还记得,那晚在军营外我曾同你说过,太子突生怪病是在去年初春。”

    去年初春?!

    被这么一提醒,白芸兮顿时想了起来,那晚从军营出来,李闫确实说过太子患病是在去年初春,只是近些天来所遇之事繁多,她一时间,倒是把这事儿给忘了。

    李闫道:“去年初春距离现在已有一年多光景,可今日鬼三却说,太子中毒不过半载……”

    “所以殿下觉得,鬼三是在说谎?”白芸兮看向李闫。

    李闫不置可否,“如果他没有说谎,那这前后相差的半年又该如何解释?”

    白芸兮淡淡一笑,“或许能解释得通。”

    李闫不解,“此话怎讲?”

    白芸兮抬手,邀他边走边道:“我记得小兰说过,‘逐消’需要两剂才能发挥作用。换言之,第一剂只能算是埋下种子,虽然致病却不致死,而鬼三后来送去的第二剂,才真正的催动了太子体内的逐消之毒。”

    李闫颔首,“没错,太子病情加重,确实是在半年前。”

    白芸兮道:“这么看来,倒是要先保下鬼三一命了。”

    李闫诧道:“莫非白大夫知道如何解鬼蔓之毒?”

    白芸兮点点头,“那日从夜不寐赶回来救你时,我曾在途中研究过那枚解药的成分,虽说有几味药材比较罕见,但也不是不能找到。”

    李闫听罢,更觉惊讶,“仅凭一枚解药,白大夫便可推敲出配制之法?”

    白芸兮微愣了愣,其实那时她也是出于医者的好奇心,才用仙法探查了一番。

    “这个嘛……”她讪笑一声,“殿下莫不是忘了,我出自何处?”

    李闫久梦乍回,倒差点忘了白芸兮是修仙之人,有此能力也在常理之中。

    “那么逐消之毒,白大夫是否也能……”

    白芸兮摆摆头,“我尚不知晓‘逐消’所用之物,便也无法找出与之对应的相克之物,这就好比此前用来克制‘翠雀’的‘七叶一枝花’,知一物方能解一物。”

    李闫眼中不免闪过失望,“……我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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