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渐淡,东方天际泛出了一抹鱼肚白。

    此时,柳江镇外,三里坡凉亭前。

    “好了小闫兄弟,就送到这里吧。”陆珉停住脚步,对身旁的李闫道。

    李闫轻点了下头,虽说心里早有准备,但真正到了要与陆珉道别的这一刻,心中多少还是有些不舍。

    当然,除了不舍之外,他对陆珉更是怀着一份感激之情,“此番北行能够与陆兄结识,是我李闫三生有幸,这些日子,也多谢陆兄鼎力相助……”

    “小闫兄弟见外了不是。”见李闫欲拱手行礼,陆珉连忙阻拦道:“既然你我早以兄弟相称,那兄弟之间互帮互助不是应该的吗,除非你不把我当兄弟,否则道谢的话就免了,听着怪生分的。”

    李闫淡笑应道:“好,那我们以后谁都不提一个‘谢’字!”

    以后?

    今此一别山高水远,也不知几时才能再见。

    顿时,一股伤感油然而生,陆珉强压下情绪,扬起笑容道:“以后……要是有机会的话,我一定来皇城找你喝酒!”

    李闫颔首,“届时,我们定要喝个痛快,不醉不休!”

    “一言为定!”陆珉笑笑伸出手。

    李闫也伸出手,与他紧紧交握,“一言为定!”

    “陆公子。”展御递来牵马的缰绳,又朝陆珉示意了一下候在一旁的两名将士,道:“这二位会一路护送陆公子返回青虎寨。”

    “啊?!”陆珉一愣,他本以为那二人是特意跟来保护李闫的,结果搞了半天,是派来护送自己回去的,“那个,其实也不用那么麻烦,我自己……”

    “此去路途甚远,多两个人照应终归是好的,更何况,这也是白大夫的意思,还望陆兄莫要推辞。”李闫出声道。

    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陆珉也不好再拒绝,“那……好吧。”

    “陆公子,一路多加保重!”展御拱手告别。

    陆珉点点头,旋即一个翻身上马,正准备离开,却又突然想到了什么,转对李闫道:“小闫兄弟,你可千万要替我照顾好姑奶奶……还有……小兰。”

    说到温小兰时,他握着缰绳的手不自觉的收紧了几分,神色中也流露出了一抹难掩的失落和遗憾。

    原本以为,等到了柳江镇之后就能有机会和温小兰坐下来好好谈谈,可谁知……最后两个人居然连面也没能见上。

    李闫又岂会不知陆珉藏在心底的那份感情,于是郑重承诺道:“我一定会尽我所能的护她二人周全!”

    “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陆珉会心一笑,挥手作别:“走了兄弟,后会有期。”说罢,一夹马腹,绝尘而去。

    “照顾好陆公子。”展御朝身后的两名将士道。

    “是!”二人抱拳一应,随即跳上马背,匆匆追了上去。

    望着陆珉渐行渐远的背影,李闫静默许久,才几近无声地道了一句:“一路珍重!”

    一转眼,天光大亮。

    “殿下!”看到李闫和展御归来后,在外等候多时的霍忠朝连忙迎了上去。

    李闫道:“将士们准备的如何?”

    “已经整装完毕,随时可以出发。”

    “王德福呢?”

    “殿下放心,我安排了两个将士一直看着他,跑不了的。”

    二人口中的王德福,正是马有才那位隔了好几层关系的表亲,但同时,他也是夜不寐里的那位张管事手底下,一名负责采买食材的小管事。

    于昨晚,在展御发现王德福的鞋底带有血渍后,本就心虚的王德福生怕遭到严刑拷打,于是老实交代了自己的身份,以及是如何在春香楼一案中幸免于难的。

    原来,在案发当晚,王德福因为染了风寒头痛难忍,就独自去了镇上的药铺里抓药,结果等他抓完药回来,竟发现所有的人都被灭了口,担心凶手还在附近,他什么也没拿便慌忙逃了,鞋底的血渍,应该就是在那时沾染上的。

    至于为何没有报官?

    据王德福说,他是怕官府的人会怀疑自己是凶手,所以不敢报官。再后来镇子被封了,他一时走不了也没钱去住客栈,迫于无奈之下,这才硬着头皮找上了马有才。

    不知情的马有才还以为王德福是落了难,想着毕竟是表亲关系,便好心将人悄悄安排进了驿站的后院里住下,然而,令他没想到的是,就在王德福住进去的当天傍晚,李闫和大军也来了。

    “殿下!”霍忠朝靠近李闫,悄声道:“方才您与展统领走后不久,马有才就急匆匆的跑来了后院,说是有样重要的东西想要当面交给您。”

    “什么东西?”

    “只瞧着他抱了一个小木盒子,但里面装了什么就不得所知了。”

    小木盒?李闫眼中闪过一丝狐疑,“他此时人在何处?”

    “还在后院等着。”

    这厢,马有才正怀抱着一个差不多两个巴掌大小的雕花木盒,一动不动的站在驿站后院里。

    “马驿长!”

    瞧着是李闫来了,马有才赶紧一路小跑着到他跟前,跪拜道:“草,草民参见,睿,睿王殿下。”

    李闫抬手让他起身,而后问:“刚才听霍统领说,马驿长有东西想要交给我?”

    马有才点点头,将怀里的小木盒双手奉上,“禀,禀殿下,草民想,想要给您的,正,正是此物……”

    展御上前接过,结果打开一看,里面装的全是一些大额银票和珠宝首饰。

    李闫不悦地蹙了下眉,霍忠朝更是气不打一处来,瞪着马有才质问:“马驿长,你这是什么意思?!”

    见三人似乎对自己有所误解,马有才慌忙摆手道:“别,别别误会,我,我我是想说,说说这木盒,木盒的下下,下面……”

    越急,嘴越结巴得厉害。

    展御隐约明白了什么,用手敲了几下小木盒的底部,一阵咚咚声传来,是空的。

    李闫自然也听见了,示意展御把木盒倒过来看看,这一瞧,果然发现底部藏有一个暗格,将暗格打开后,一本薄薄的册子和一个带着斑斑血迹的小竹筒映入了众人眼帘。

    李闫先拿出那本册子翻看了一下,内容没什么特别的,都是一些平时里收入的私账以及支出,随后,他又拿起那个小竹筒,抽出里面的纸条一看,不想竟有了意外的发现。

    只见,那长长的纸条上详细的记录了夜不寐这十年间在南商国各地所购置的府邸宅院,其中一处,更是在皇城之内。

    “这木盒,是王德福的?”李闫看向马有才。

    马有才点点头,说是今早打扫卫生的驿卒,在王德福先前所住的房间衣柜里发现了这个木盒。

    “不对呀!”霍忠朝纳闷道:“我记得王德福昨晚上不是说他因为没钱住店,才跑来找马驿长帮忙的吗,那这又是什么?”他指着木盒里的那些银票。

    “是,是啊。”马有才亦是百思不得其解,“我也没,没弄明白,他既然有这,这么多银票在身,又为,为什么还,还要骗,骗我说他自己没,没钱呢?”

    李闫睨了一眼手里的小竹筒,徐徐道:“看来,这个王德福对我们隐瞒了不少事情。”

    霍忠朝道:“我这就去把他带过来仔细问问!”

    “不急。”李闫道:“眼下时候也不早了,不能因为一个王德福耽误了我们出发的时间,还是等在路上慢慢问个清楚吧。”

    艳阳升起,驱散了江上的晨雾。

    “二位姑娘,你们看!”牛闯示意前方,道:“那里就是白沙村了。”

    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不远处的江面上,隐隐约约出现了一座村落的轮廓。

    白芸兮道:“这村子看上去似乎还挺大的。”

    牛闯‘嗐’了一声,“要说在好些年前啊,这白沙村的确有过上百户人家,也算是个大村落了,不过后来闹了一场瘟疫,村里的人死的死逃的逃,如今那里一大半的房子都已经没人住了。”

    温小兰闻言,唏嘘不已,“你说好好的一个村子,平白遭受了如此磨难,也不知道是谁开罪了老天爷。”

    牛闯无奈苦笑,“谁叫大家都是凡人呢,什么天灾人祸,生老病死,这一生都是避无可避的,又不像天上的神仙,可以永葆长生,逍遥自在。”

    “当神仙有什么好的,你不觉得他们很无聊吗?”

    “无聊?”牛闯愣道:“为什么?”

    “你想想看啊,一个活了上千上万,甚至上十万岁的神仙,是不是什么都已经经历过了?当什么都经历过了之后,是不是久而久之就对什么都失去兴趣了?”

    牛闯细细一想,“好像……是这么回事。”

    “像这种无欲无求,无趣无味的人生,一直重复重复的过着,你说是不是很无聊?”

    牛闯认同地点了下头,被温小兰彻底说服了,“要这么听来,我们凡人虽然寿命短暂,但活得至少比神仙有意义多了。”

    “所以啊,神仙除了不老不死以外,也没什么好令人羡慕的。”

    “其实神仙也不是永生不灭的。”白芸兮淡淡出声道:“他们也会接受来自天道的考验,经历各种各样的劫难,每一次劫难都是一次重生,若渡得过,功德圆满苦尽甘来……”

    “若渡不过,又会怎样?”牛闯好奇追问。

    白芸兮神色微顿,转身望向了远方天际,“若渡不过,则身死道消,万劫不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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