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关灯开始,一切都变得不可控了。

    把封闭集训已久的青少年放在一起,就像是在赌一堆哑弹哪个先爆炸。成年人们受到邀请的时候都避之不及地摇摇头,不指望明石爱理到时能站出来作为头狼控制住场面——哑弹爆炸时她没当是看烟花在旁边瞎起哄都算是好的了,只指望门锁足够坚固,起码不会把这群炸弹放出去。

    明石爱理在彻底转晕自己之前放过了糸师凛,她心想这人真该多放松一点,可跳到最后,深绿色短发的少年脸色比先前好些了,眉间仍然微微皱起,怔怔的,不知道是还在纠结什么还是转得想吐。

    希望是后者。

    但反正她是跳开心了,汗津津的额头和带笑的眼睛都湿漉漉地闪着光,那光从人群中掠过,只是掠过也足够惊心动魄,最后她微微鞠身,对御影玲王伸出了手,那是一个标准的邀舞动作。

    歌曲串烧在片刻停歇后,转为了更舒缓的节奏,在一支舞曲中意味着交换舞伴。御影玲王从桌子上跳下来,很自然地把手搭在她朝上的手掌,半搂住她的肩膀,跟着明石爱理男女步混着跳,在她跳快或者是跳慢的时候不紧不慢地为其填补节奏。

    御影玲王:“开心了么?”

    明石爱理:“我是挺开心的,玲王不开心么?”

    “……”御影玲王忍不住吐槽,“看你和别人玩得这么高兴我能开心到哪去啊?”

    明石爱理拖长声音嗯了一声。

    御影玲王读出了她未说出口的后半句:“就算换成是凪也没好太多。”

    凪诚士郎坐在桌子上,懒洋洋地举起了手:“嗨——我能听到——”

    又是一个侧步半旋身,两道不同的声音从不远处飘过来,说的是同一句抱怨,谁管你啊——

    与其是抱怨他贸然插话,还不如说是抱怨他一直在旁边躲懒。凪诚士郎心想一定要跳舞的话,他能不能就当那种mv中就给半秒钟镜头的背景板?看着他们跳就是他的参与度,毕竟他连游戏都没玩了。

    御影玲王接着说:“我就是这种人。”

    明石爱理耐着性子问:“哪种人?”

    脚步紧紧相随,宽大的裤腿贴到了御影玲王的小腿上,布料摩挲的触感像是电流游走。

    御影玲王:“想要的东西就一定要拿到手。”

    明石爱理:“嗯。”

    御影玲王:“胜负欲很强。”

    明石爱理:“很好。”

    御影玲王:“占有欲也很强,嫉妒心跟着增长,我真宁愿永远不知道嫉妒是什么味道。险险是理智拉扯住了缰绳……”

    明石爱理:“挺好的,玲王。为什么不把一切交给本能呢?”

    借着屏幕的荧光,御影玲王看清了舞伴脸上的认真的表情。

    因为我不是你,我也不能是你。御影玲王在心中回答,他开口时带了点叹息:“搞什么,在你眼里我没有缺点的吗?”

    好自信哦。明石爱理很诚实地说:“这倒不是。玲王你在一些地方磨磨唧唧啰嗦起来的时候感觉还蛮烦人的,我不喜欢也不擅长绕圈子的表达方式。不过这也是你的一部分……我在接受啦。”

    御影玲王:“烦、烦人……”

    御影玲王不敢置信地重复了一遍,略受打击。但是肌肉记忆让他顺畅地松开舞伴送她轻飘飘地转出去,一拉又重新回到臂弯中。

    明石爱理:“哎呀,我就是这种人哦。”

    御影玲王:“比想象中还恶趣味……”

    明石爱理:“嗯。”

    御影玲王:“又无比相信我的……”

    明石爱理:“不是你的要求么?相信你、重视你、独一份的待遇。”

    御影玲王:“只是因为我的要求吗?”

    御影玲王:“我懂了。这就是你说磨磨蹭蹭的地方,对么?”

    御影玲王:“——那就真的一直相信我、重视我、视我为唯一吧。”

    相识不久的戏言被她从始至终地贯彻到底,这份莫名的信任给人的感觉就像是用冰凉的刀刃去拥抱赤裸肉/体,那到底是拥抱还是什么其他的东西……他无法理解又被告知别去理解。

    御影玲王错开明石爱理上前的一步,打乱她的步调,扶住她的肩膀丝滑地改变了舞步,加快的节奏下,她干脆就完全交给御影玲王引导,大少爷对交谊舞比这些菜鸟要熟悉得多,不缓不急地旋转,迈出的每一步都恰到好处,一时间幻视宴会厅的觥筹交错。士道龙圣不嫌事大地对他们吹了声口哨,凑过来居然想加入。

    天啊,明石爱理抗拒得剧烈,御影玲王白眼快翻出了天际,凪诚士郎为了不被外来野犬挤出去,最后还是自愿走入泥潭,把双人舞变成了三个人的故事。

    这下三个人当然没办法跳什么正儿八经的舞了,但是明石爱理显然要放松更多,太规矩的舞步不是她的喜好,偶尔兴致来了跳上半曲还行。

    凪诚士郎:“你们完全不介意当着我的面聊这些啊。”

    明石爱理:“是凪的话就没关系啦。”

    凪诚士郎:“玲王也这样觉得?”

    听见搭档意有所指的话,御影玲王嘴角抽搐了一下,但说真的:“嗯……嗯。”

    凪诚士郎撇嘴:“真过分。”

    两个人都说原谅我吧——凪诚士郎反正也只是口头说说,哦了声就接受了这没几分诚意的道歉。

    凪诚士郎倒不是存在感不强,一个一米九的DK存在感能弱到哪去,更何况他一直不错眼地看着这边。只不过两个人确实觉得没有避开他的必要,凪诚士郎很少发表自己的观点,他常常只是旁观并接受一切。

    真不知道为什么会有人说凪诚士郎难以相处,不光是他,这里的三个人包容性都很高,甚至有点高过头了。

    凪诚士郎幽幽地说:“除了原谅能怎么办,还能离么?”

    这神来之笔瞬间戳中了御影玲王和明石爱理,一个人搭住他的肩膀,一个人抵住他的手臂,嘻嘻哈哈笑成了一团。

    说真的。这两个人笑点其实都很低的事情,为什么就没人发现呢。凪诚士郎心想。

    围绕助教展开的热闹以一种坦然的态度处置完毕,乌旅人远远看了两眼,嘀咕这不就是在玩嘛。因为太过于坦然,也熄了旁人看热闹的心,更何况当事人们都不是什么好惹的对象……算了,放风时间管其他人干嘛!

    放飞自我的青少年们闹起来各有各的动静,一开始明石爱理作为助教在场还有一点震慑力度,但她实际上跟这群人年龄相近,私下又随性得可以,对自我的管束都是0,更别说管束其他人了,渐渐其他人胆子越放越大。

    红白歌会的节目还没有男高们打闹搞出的节目具有戏剧性,明石爱理笑眯眯地享受热闹的氛围,她的确很喜欢在人群中的感觉。

    糸师凛中途离开了一会,臭着脸带着一壶热水回来,他去了趟后厨。

    刚刚被冲昏了头脑没反应过来,后面缓了缓他才意识到明石爱理现在亢奋得不一般,糸师凛犀利地指出:“你是不是喝酒了?”

    “……”明石爱理眨了眨眼睛,“酒酿而已。”

    我就知道。糸师凛绷着脸心想。

    今晚帝襟杏里虽然没来参加,但也打算给自己放一晚假,她拜托厨房开了个小灶,路上刚好撞见了换完衣服去食堂的明石爱理。

    她就着杏里小姐的手蹭了一口红豆年糕汤,又盯上了米酒,红发女人无奈给她倒了一点点,充其量就两口。这点微弱的酒精当然不会喝醉,寺庙每年参拜都拿甜酒酿当暖身体的饮料,连小孩都可以喝,只是醉不醉的跟酒无关,只跟人有关,这点酒精就足够作为借口撬开她的开关。

    明石爱理拒绝了糸师凛的热水,笑了笑,魔术般变出一个空杯子,从自己杯中分了一半出来,推给他:“帮我保密呀,小凛。”

    她什么时候偷渡来的酒酿?!糸师凛半信半疑地端起来,被她碰了一下杯。

    “新年快乐!说起来这好像已经是第十年了。”

    “……嗯。新年快乐。”

    糸师凛抿了一口,就意识到自己被骗了,只是运动饮料而已。他眼角抽搐了一下,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听到某首歌土嗨土嗨的前奏响起,明石爱理瞬间来劲,根本按不住!

    蜂乐回也窜了上来,两个人电波对上,势单力薄地跳出了声势浩大的感觉。

    旁边的二子一挥震憾了:不是,这也会跳啊?!

    千切豹马笑得快呛死了,因为过于醒目被明石爱理盯上,她刷地一指,蜂乐回敬了个礼,立刻跑了一趟挟持前队友加入乱舞的行列。

    千切豹马一惊,没想到此子天真无邪的外表下居然隐藏着这么阴险的一面!他给了蜂乐回一肘,但也真乱七八糟地学着跳了几下。

    洁也是心中惊悚,蜂乐回保不定下一个盯上的就是他,他脚一动,在桌子底下无意间碰到什么。

    低头一看,桌子底下已经有人了。

    二子一挥像幽灵一样抱膝坐在里面,幽幽地说:“别看我。你想变成他们的玩具么?”

    顺着二子示意的方向看过去,明石爱理在跟蜂乐回尬舞,千切豹马压根不给国神憋笑的机会,蚁生十兵卫还在把手搭在额头上陶醉地唱歌,乌旅人和乙夜影汰两个人勾肩搭背把冰织羊也拖了起来,士道龙圣大笑着为他们打节拍,无意中撞飞了我牙丸拿着的肉丸,御影玲王和凪诚士郎坐在桌子上,前者面上带笑地看着助教,脚尖有一下没一下地点着地数拍子,后者躲在玲王背后,把头抵在他背上装死不想被拉出去。

    ——好恐怖的群魔乱舞。

    洁世一这么想着,自己都没意识到自己笑了出来,然后半点不带犹豫地让二子往旁边挪挪,钻到桌子底下以躲避社交悍匪们的可汗大点兵。

    之前二子一挥无意间听到助教和凪聊起了jump,对宅话题一点不做掩饰的样子,让二子一挥这个真正的宅男震惊无比。他跟两人都不熟,前者见面时总是来也匆匆去也匆匆,跟冰织羊走得比较近,而后者在第一场遭遇战就跟搭档一起轰了当时的Y队八个球,他只是暗中观察,并没有贸然上前搭话——说到底为什么能这么自然而然地聊起宅话题啊?!

    这次宴会他到得晚了一点,实在是没位置了,不得不坐在了观察对象们的附近……不打游戏就是在和朋友聊天的凪诚士郎先不说,助教展现出来的涉猎范围让他目瞪口呆,Lovelive的歌能唱能跳,《U·S·A》这种土嗨歌也能跳得非常起劲,福山雅治为柯南剧场版电影的作曲能唱……老歌也唱得非常动情,啊,是的,梦想与竞争……但这首歌是唱的《甲子园》!你一个踢足球的对甲子园这么深情是干什么啊!

    再转头看到助教开开心心地唱起kpop曲时,二子一挥已经完成了鉴定:雷达错误,这是现充。

    他心情很复杂,但这个现充的成分怎么比他人生还复杂……

    什么都能吃上两口的人就是这样的。如果糸师凛能听到,他大概在心中能回答得上来。他把一杯水从头喝到尾,往年看红白歌会的时候,明石爱理最多也就是动员一下糸师家的几个人,活跃得很有限,现在看来完全是人数限制了她的发挥。

    今天没有宵禁,但也不是所有人的生物钟都支持玩到这么晚,到了后半场临近十一点的时候,人已经散掉了一半。

    南天群星乐队的《希望之辙》响起来的时候,食堂里面已经不剩太多人了,推醒睡着的同伴,几个爱操心的人留到了最后,帮忙收拾宴会场地。

    望着数字钟的显示从23:59:59跳到00:00:00,凪诚士郎突然听见旁边有人说。

    “是新的一年了啊。”

    与这两个人实际上相遇尚未超过一年,这件事在此刻才显现出了实感。但在这短短的时间里,凪诚士郎的世界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他终于有点理解明石爱理所说的仪式感了,如果每一天每一年都一成不变,时间的流逝将会毫无意义。可那绝不会是毫无意义的。

    于是凪诚士郎说:“明年也会在一起的。”

    御影玲王笑了声:“居然是你在说这种话,真是稀奇。”

    明石爱理:“真好啊,希望每一年都能过得那么热闹。”

    “不,每一年都这样还是算了吧……”

    另一边有人注意到时间已经过了零点,唉声叹气地抱怨怎么有那么多要收拾,提前跑路的人到底是怎么有脸睡觉的,也有说新的一年也请多多指教的。

    明石爱理冲所有人挥了挥手:“新年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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